第71章 父母之命
杨鸣去太子府的因由自然无人知晓,连洛知栩都无法窥知,毕竟那时梁琮禁足,对外全都撇的干干净净,再加上他之前从未在明面上力挺太子,人人都只当他是陛下的忠臣。
这些事,自然不是这些巡逻队伍能知道的,即便他们记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但其中也总能看到有意思的,便由着他们去了。
“好好做事,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洛知栩淡声说着,视线落在他们身上时,带着淡淡的威压,“知道该如何管好自己的口舌吗?”
一众侍卫立刻跪下,为首的人率先说道:“是,小的只忠心世子,眼耳口鼻手都是世子的,绝不敢有二心!”
“是!小的们绝不会有二心!”
洛知栩瞬间露出笑脸:“无需这般与本世子客气,交代什么便做什么,最好。”
“是。”
“起来吧。”
越是不起眼的小人物,越是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洛知栩也只是物尽其用罢了。
再叮嘱了一番,洛知栩便让他们离开了。
走在最后的侍卫却是突然停下脚步,他有些踌躇,不知该不该说自己看到的事。
洛知栩抬眸:“有话便说。”
那侍卫犹豫片刻,稍稍上前一步,而后低声道:“小的夜里替班巡视,看见摄政王离京了,王爷神色匆匆,带的人也不多,手里还拿着字画一样的东西。”
他没被发现,大概也是因为对方正急着离开,所以压根没注意到他,否则摄政王府若是知晓有人暗中窥探一星半点,怕也是要将他处理掉。
字画似的东西?
若真是什么珍宝,放到马车中便是了,为何要手持,且秦御为人,他还算有些了解,即便是为陛下做事,也不会这般匆忙。
他所要去之地,定然有有他所图之物。
那张画像。
洛知栩是见过的,在秦御的书房中,看似是随手放进了什么书页里,但现下想来那书,只要他稍一转身便能看到,且书脊很显眼,一眼掠过,瞬间就能抓住。
他就是因此发现的,所以秦御是很在意那本书,不,应该说在意书中的画。
“我知道了,先去做事吧。”洛知栩故作无谓,示意他退下,心中却已然有了计较。
“是。”
洛知栩闭上眼睛,若说心中无不痛快,那便是假,可他又不能真与一个从未见过的画上的女子拈酸吃醋,他是京城世子,自是有他自己的骄傲。
罢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看住梁琮,免得此人发疯作闹,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他迎着窗坐了片刻,起身离开了。
临近年关,多数世家公子千金都在宴请交好的夥伴,因此洛知栩下楼时便看到那门庭若市的景象。
“洛世子!”
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声,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洛知栩动动眉梢,恨不得将那人掐死。
紧接着,喊他之人便露面了。
周耀挤出人群,噔噔噔跑到洛知栩面前,他抬头笑问:“世子可要与我们一道?今日我请客,世子可愿赏脸?”
洛知栩笑了一声,他分明就是从雅间刚出来,周耀偏要和看不见似的极力邀请,再加上其他世家也都忐忑不安的打量着他,他便莫名觉得有趣了。
他心眼坏,想看别人焦急忐忑小心。
“既如此——那本世子也不好推脱。”洛知栩笑笑。
周耀眼睛一亮:“是,我带您进去!”
他急着把洛知栩请到方定下的雅间中,其余人既想和他搭话,又没那个胆子,只能在催促中,和他坐进了同一雅间内。
剩余的,则是另起了一间,左右有人请客,他们也不甚在意是否能与请客之人同吃同坐,毕竟周耀三天两头便请客,早就见怪不怪了。
洛知栩自然是被请到了首位,他也没拿捏推辞,直接坐上去,其余人亦是落座,只留出他右手位置给周耀。
“今日得周公子盛情款待,各位也莫要拘束,只当咱们是友人相聚便是。”洛知栩亦是说着好听话。
别瞧不起这些嫡出庶出的公子们,有时所知之事不比旁人少。
听他这么说,周耀顿时感觉面上更加有光了,他平日里无甚事做,便只会到处宴请各家公子,左右若是能处好关系,对周家也是好事。
但洛知栩和其他世家公子都不同,他可是与皇室有亲缘的,与他交好,已经胜过在坐所有人了。
“是,世子亲和,我们等自然不该过度矜持。”
“世子分明随和,可见传言误人。”
他们一言一句的说着,洛知栩听的发笑,他虽喜欢听这些谄媚之言,却不会全然相信,听听便罢了。
洛知栩率先动筷,其余人也便跟着开始用饭了。
杯酒下肚,这些世家子弟便壮了胆子,开始聊着城内趣事,洛知栩故作好奇的听着,还真叫他听出点东西来。
“据说姚家小姐病重,想来怕是明年都不能出嫁了。”
“哎,好好的背后议论千金小姐作甚?生病又不是好事,何必拿来说道。”
“林兄误会,先前听闻宫里那位请了姚小姐进宫,去后便卧床不起了,其中猫腻,谁又能知?”
“是这般,只是姚家小姐先前不是要嫁作三皇子妃?”
闻言,洛知栩轻咳一声:“无边无影之事,莫要随便说,若是伤了贵女名誉,谁能担待?”
“是。”
他们沉默,不敢再继续说。
只是洛知栩却隐约明白了什么,若他没猜错,这姚家怕是不愿将女儿嫁去三皇子府,否则也不会找这些托辞,人人都知晓的事,即便李贵妃想刁难也无法。
这话茬揭过,他便再次打开话头,暗中引导着他们往自己想听的事情上说去。
说来倒是令人惊诧,秦御离梁京之事,只是昨夜间,便有数人都知晓了,甚至还匆匆瞧见过。
怪不得那小侍卫没被发现。
“洛世子,稍后可要与我们一同去梨园?”周耀邀请,“听闻世子最喜欢梨园的曲儿。”
洛知栩笑着拒绝了:“本世子还有些事,何况若我在,你们也不能玩畅快,本世子先走了。”
“好。”周耀不敢拦他,目送他离开了。
洛知栩离开便冷了脸,他冷声:“冬树,去让人查查,秋狝冬狩那段时日杨鸣在做什么!”
“是。”冬树立刻应声。
回到府上,洛知栩便发现此时竟来了客。
他便没回自己的院子,先去了前厅,就见方才席间还在探讨之人,此时已然坐在他面前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可见背后真是不能说人。
“姚大人?稀客。”洛知栩扬唇笑笑。
他对外性格顽劣跋扈,即便是这般平述直叙之言,在不相熟之人听来,便是嘲讽难听。
姚崇不免有些尴尬,先主动便是先示弱,他也只能暂时受着,点头示意。
梁雪虞瞥了一眼洛知栩,示意他收敛匪气,旋即笑道:“姚大人难得登门,意思我们也都明白,只是此事还需看两个孩子同意与否。”
洛知栩稍稍诧异,莫不是姚崇要将他加女儿嫁与他两位兄长其一?
他暗暗偷笑,若是姚家小姐嫁给他大哥,恐怕成日里都只能吟诗作对,好生无趣,若是他二哥,那当真是耽误人家娇娇软软的姑娘,要跟着他这个糙皮子。
“……%*!@#你说是吧知知?”
洛知栩脸上的笑意瞬间凝结,刚刚说什么了?
梁雪虞瞪他,他立刻点头:“是。”
“既如此,那便按照王妃所说,先让小女与世子见面相处,希望来日能与洛王府结秦晋之好。”
“姚大人有此意甚好。”
三言两语,便将洛知栩给安排好了。
当着外人的面,洛知栩自然不会毫无顾忌的发疯,但待姚崇一走,他便立刻拒绝了。
“我不同意,梁京城谁人不知我是何人,怎会安心将女儿嫁给我?我又怎会娶?”洛知栩脸色铁青,而且,之前分明说好此时不再管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自然没有拒绝的权利,不管如何,除夕灯会,你必须得去见姚淩薇,明年便会将你二人婚事定下,待她及笄,便立刻成婚。”
梁雪虞早便将此事想好了,她必得为洛知栩多打算些才行。
“我不愿!您和父亲先前分明说过不会逼迫我,现下是在做什么?”洛知栩咬牙,“是觉得我好日子过够,让我名声更臭吗?”
“放肆!”梁雪虞冷声呵斥,“你的礼仪竟是都浑忘了!”
洛知栩咬牙,这话他确实说的急了些,可好端端为何要他去娶姚家小姐,何况,姚淩薇连太子和三皇子都不曾嫁,为何偏偏要嫁给他?
“我不娶!”洛知栩甚至有些崩溃,且不说他心系旁人,更别提他尚未及冠,说这些实在无益。
梁雪虞冷笑:“你不娶?你以为秦御外出梁京真是为陛下寻什么至宝吗?他是要去找从前定亲的女子,不过是知晓了对方的消息,便立刻告假离梁京,陛下还偏帮着,待他将人带回,你要被置于何地,还需我告诉你吗?”
“陛下为何偏帮他?那女子他亦认识?”
洛知栩脑袋乱的很,稀里糊涂竟是只冒出这么一句话,他甚至没去想秦御于他究竟要如何,他想的只是陛下心思。
梁雪虞愣了一瞬,心疼的看着他:“你不是已经知晓,秦御并非梁京城人吗?那女子自然也是陛下将其带回时所知,听娘的话,哪有男子一辈子不娶妻生子的?即便不喜,将她娶回府,好生对待便是了。”
“除夕灯会,我会去的。”
第72章 秦晋之好
虽未结秦晋之好,但姚崇等门之事不胫而走,瞬间便传遍了整个梁京。
洛知栩思绪纷乱,只觉得有些不对,却总是想不出究竟是何处不对,何况,他对外名声一塌糊涂,也不知这姚家究竟有何打算。
因临近年下,倒是没有明目张胆来道贺之人,毕竟八字还没一撇,若此事便祝贺,来日并未结亲,那当真是尴尬。
洛知栩便如那待嫁的女子一般,成日里窝在府上,京兆府更是连卯都不去点了,那架势分明就写着随便。
只是他不出门,却有上门的。
司韶和印宿白听说这事,紧着就上门询问了,他们是都知晓对方和摄政王纠缠不清的,眼下却又要娶姑娘,这怎么能行?
“究竟发生了何事?”司韶急急问着。
近日之事一茬接着一茬,若非是有人在背后推动,他们可是都不信的。
洛知栩垂眸:“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这八个字能困住谁,都不会困住你,你当我俩好糊弄?”司韶难以置信,但看洛知栩那颓然模样,他又莫名觉得不能不信。
“说我做什么,左右都是明年之事。”洛知栩笑笑,“你们呢?近日如何?冬藏出事后,我就鲜少过问你们了。”
闻言,司韶更气:“你倒是心疼他,也不知疼疼你这两位好哥哥,日日去看你,都被赶出去。”
“那时心情不佳,你们来也是瞧我脸色。”他这下是真被逗笑了,眉眼一如往常。
印宿白不无感慨道:“此事太过突然,若你都无法逃脱这八字真言,我们也定然不能了。”
洛知栩无奈笑笑,身为洛王府的少爷世子,享受着王府带来的利益和权势,自然也该在应当时候挺身而出。
当然,他知晓,自己是赌气更多。
他甚至得意的想,也不知道秦御回来得知他要娶妻会不会生气,可转念一想,对方大概早在那晚,就忘了他是谁了。
还谈什么气不气的。
“我们亦是泥菩萨过江,今日是你,明日便是我们了,只是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莫要后悔,否则那才是真正的诛心。”印宿白说。
他们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肩膀上的重担,世家联姻,皆是如此。
洛知栩应了一声,他突然想到什么:“适才忘了告诉你们,我大概已经知晓是谁暗中派人伤害冬藏。”
之前他只顾着低落,却是忘记了许多事。
杨鸣从不曾在外和梁琮见面,两人每次都是在玉春苑见面,前世亦是见过的,并且梁琮不曾被禁足那段时日,杨鸣每每下事,都会去玉春苑找他。
冬藏只是意外,但他身边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冬藏”。
杨鸣身为京兆尹,轻易是不能离京的,可那段时日,他却频繁去太子府,必是在谋划什么,且那事在猎场查不到,并非是因为当真无懈可击,只不过是因为此事是在城内谋划。
想必那时杨鸣都要被他吓疯了,所以此次回来,对他少了那些阴阳怪气的尖酸之语。
“京兆尹不是陛下忠臣吗?”饶是淡定如印宿白,都不由得发愣。
“杨鸣那个卧病在床的女儿,只盼着能嫁进太子府呢。”
这些皇子们用起手段来,是能连自己都算计进去的。
就如历代陛下,为了稳定朝纲,能娶能纳,能将六宫填满,还能生数不清的孩子任由自己调教,以便继承大统。
“历来改朝换代都要引起腥风血雨,不知日后,要成为谁的天下了。”司韶感慨。
洛知栩抿唇,终究还是没有将九皇子的事说出去,此人最近在朝堂如鱼得水,虽说依旧是那副病弱样子,但因为太医的精心养护,现下比起之前,已经从三步一咳,变成了两步一咳。
司韶和印宿白没多留,何况他们今日只是因私前来,并未带礼,此时年下,即便是关系再亲近,未曾带礼,还要多留,自己面上都觉得无光,何况若是耽搁下去,都要在洛王府用午膳了,他们岂非更不好意思?
三人便越好了,待除夕灯会时再见面,只是他们都知晓,此次回去怕是少不了被家中催婚了。
连梁京城出了名的小纨袴都要成婚,其他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送走这俩活祖宗,洛知栩便再次靠着棉榻、捧着汤婆子沉默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今夏旱灾一事影响,已然要年下,竟是还未下雪。
当真是奇怪。
“少爷,王妃请您去前厅,有客人来。”
“我知道了。”
洛知栩不由得叹息,自从他快成婚一事被传出去,梁京城热闹的像是已经在过年,所有人都恨不得暗戳戳的打探消息。
只是不知此时登门的是哪一家,竟能让母亲叫了他去。
抱着好奇走去,可若是有的选,他宁可自己不曾过来。
“洛世子,此番是替王爷给您送过节的礼,还请您收下。”洛王府的管家和蔼笑着。
但洛知栩见过他教训下人的模样,此人年轻时大概也是什么实力斐然的侍卫。
洛知栩微笑:“若此时收了礼,年后便要去还礼,本世子不愿去,礼便不收了,请吧。”
心中到底有了隔阂,只要看到听到和摄政王有关的一切事,都让他觉得力不从心,甚至半点不想沾染。
管家依旧面不改色:“这都是王爷按照您的喜好特意准备的,请世子赏脸收下。”
“必须收?”洛知栩挑眉看他。
“这……毕竟是王爷的心意。”管家说。
洛知栩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好,本世子收下了。”
他说完转头看向府上小厮:“来人,将本世子刚收下的礼物,全都丢出府去,不要让本世子再看到这些污秽东西。”
他向来跋扈纨袴,府上的小厮自然不会对他的话质疑,当即便将东西匆匆丢出府了,且正丢在摄政王府的马车旁边。
管家彻底绷不住表情,也着实不知如何是好了,王爷交代时,并没有考虑到洛知栩心绪不佳,也没有考虑到洛知栩即将娶妻。
“送客!”
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这番送礼的行为,却是让洛知栩误以为,秦御是要和他就此别过,收下是为了放手,丢出去则是没必要留着。
他这一辈子虽说多少有点奔着秦御,可人各有志,瞧着对方娶妻生子也未尝不可。
就像他母亲说的,男子这一生,怎会不娶妻生子呢?
匆匆数日过去。
除夕灯会悄然而至。
他听从家中意思,特意去姚府接了姚淩薇,而后一同去了灯会。
姚淩薇模样漂亮,性格亦是有几分开朗,且她身穿桃红色衣衫,披着银色斗篷,倒真像是从哪来的小桃妖,可爱又清丽。
洛知栩并不好多看,匆匆一眼便收回视线,巧的是他今日亦是穿着红色,瞧着倒是格外登对。
他喜穿红,也不是一两日了。
刚踏入长街,便瞧见各式各样的摊贩在买买东西,自然,最多的便是花灯。
洛知栩看向姚淩薇:“姚小姐可喜欢花灯?”
“幼时家母曾为我买过一盏百合花灯,只是后来被府上下人不小心烧毁,后便再未买过了。”姚淩薇笑说,烛光映照着她的脸,显得格温和。
洛知栩瞭然,走至花灯铺前问:“可有百合花灯?”
“当真不巧,方才最后一盏已经被买了,咱们这其他花灯也很漂亮,贵客您瞧瞧?”摊贩立刻招呼他看其他的。
只是洛知栩对花灯无感,来问也是因为要买给姚淩薇,没有,他自然不会再多逗留,拒绝后便与她往前去了。
只是也不知是为何,百合分明就是漂亮花朵,且芳香馥郁,凝神静气,便是做成花灯,也能卖的好,可再卖的好,也不会人人都买百合花灯,他们这一路问来,竟是一盏都没买上。
姚淩薇也明显有些尴尬,他们两个竟是从街头逛到街尾,却连一盏灯都没买到,她不由失笑:“可见我与百合花灯无缘,洛世子若真想送我,其他灯也是一样的。”
“多谢理解。”洛知栩闻言,便就近在摊贩上选了一盏睡莲花灯。
他将花灯递给姚淩薇,便没再说什么。
那花灯着实漂亮,若是他自己,定是要买一盏桃花,那样艳丽的颜色,他很喜欢。
洛知栩沉溺于自己思绪,并未察觉身后一直有人跟着。
两人走至湖心亭,姚淩薇坐下,她轻声道:“洛世子也坐吧,且无需过于疏离,我亦是不愿成婚的,否则也不会选了您。”
“姚小姐有话不妨直说。”洛知栩微笑。
离了湖心亭,洛知栩心情舒畅,和姚淩薇交谈时唇边的笑意都真诚了几分,甚至在下台阶时都主动搀扶对方了。
两人一路返回,护城河内已经开始飘纸灯了。
“本世子着人去买一盏给你。”洛知栩看向她,礼貌询问。
他虽玩世不恭,却也从未对女子有任何不尊重,更是鲜少和女子交谈,连司印两家的妹妹都很少见,此时和女子接触,当真是不知该如何做了。
姚淩薇知他为难,便笑道:“无妨,今日也够给别人看了,洛世子无需再顾及我,我也要去寻闺友了,女儿家的小玩意儿,想来世子也是不惯的,就先告辞了。”
“姚小姐慢走。”洛知栩点头。
心中却不大赞同她的话,谁说他看不惯?他就瞧着那花灯纸灯都好看的很!
他抿唇,轻咳一声,有些不自然道:“夏柳,你去买几盏花灯,瞧着桃花的买,我们在梨园等你。”
“是。”夏柳唇边带笑,立刻去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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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锦身死穿越了。
睁眼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古代村落,原主因为有秀才功名被双亲过分宠溺,导致兄嫂委屈分家,父亲也曾为了救溺水的原主而落下病根。
他穿越来的时间不凑巧,便宜爹已经成了半死不死的状态。
家中本想给萧寒锦娶了他喜欢的姑娘冲喜,可因为拿不出半个子儿,只能一袋糙米一把干菜,娶了同村里那个瞎子小哥儿江以宁。
江以宁十六,在同村里这个岁数的小哥儿孩子都会上街卖菜了,但他因为瞎眼,一直嫁不出去,没人会娶他这样的拖累。
谁知同村的婆子找上门,说要给他说门好亲事,竟就是那纨袴秀才萧寒锦!
江以宁从前眼睛没坏时学过几个字,也见过萧寒锦,得知要嫁给他,到底还是忐忑不安的答应了。
原以为婚后生活会颇为痛苦,却不想从前的纨袴秀才竟是大变样,不再吃酒逛楼,成日里就是琢磨怎么做吃食赚银子,对他也从未热络过。
第73章
偏偏招惹
梨园。
梨园向来常年不关门,即便是除夕,也有不少人都在此处听曲,甚至比平日里更甚。
他去时,司韶和印宿白已然等在雅间,只是未曾叫了角儿来屋内唱,而是听着看台上梨园内安排的春节大戏。
听见动静,司韶率先扭头:“你来的晚,可见是被绊住脚了,莫不是真喜欢那姚家小姐了?”
“早便与你们说了,父母之命不可违。”洛知栩没和他们多说,笑着便也将话接过去了。
“今儿这戏曲倒也奇了,竟不是往前的贺岁曲,而是这颇带缠绵的曲子,我瞧那角儿唱的都要跪地求饶了。”司韶颇觉无趣,“既是觉得相爱痛苦,又何必还要再爱呢?”
“你这话说的在理。”洛知栩笑声附和。
三人将此曲听完便重回灯会,洛知栩甚是无语,若要去,还偏要他来梨园做什么,好端端的惹他心烦意乱。
只是与友人同逛,自是要比和不相熟的千金要舒服很多,连那些街边摊贩所卖的小点心,他都有心思尝一尝了。
司韶与他一般爱玩,瞧见花灯也是买了几盏,三人人手拎着一只,在亮光下也异常好看。
“明儿便是大年初一,你们若是有想要的礼物,可提前告知于我,待我登门时定会送上。”司韶说。
印宿白想了想:“我倒是无甚想要,不过前些日子瞧见一只瓷瓶,上面的花样纹理甚是好看,你届时送我便是。”
“我今年倒是不想再要红缎子,随便送我一套茶具就好。”洛知栩无所谓摆手。
他们几个年年都换着送新春贺礼,今岁轮到司韶了。
除夕灯会是没有宵禁的,只是京兆府忙的厉害,杨鸣都亲自带人巡视,免得有人趁乱做出什么杀人放火之事来。
只是洛知栩身体差,连着逛就有些累了,三人就约定好各自离开了。
洛王府门前挂着两个大灯笼,上面还画着洛知栩喜欢的兔儿,他自幼便被这般宠着,有什么资格反对家里的安排?
“少爷回来了。”门房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大人和王妃已经等您很久了……”
“这时辰父亲母亲还未歇息?出何事了?”
“您……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洛知栩挑眉,快步朝前厅走去,越走越心惊,最后连面上的表情都有些难以控制,他有些艰难的朝前面走去,穿过……摆放了一院的花灯!
厅内。
梁雪虞和洛珩穿着里衣,套着披风坐在椅子上,各个脸色都有些无奈,洛知泠则是偷着笑。
洛知栩瞪他一眼,扬起笑脸:“父亲母亲,怎还未睡?”
“时不时便有人来送花灯,如何能睡?你要去做商贩,买这些花灯来作甚?”梁雪虞无奈,“买两盏拿着玩便是了,你瞧瞧那一院儿的花灯,如何睡?”
洛知栩抿唇:“我并未买这些,只让夏柳买了一盏桃花花灯。”
洛珩狐疑:“上门那些,可都说是你买的。”
“怎么可能,我——”
“大人王妃,又有人送花灯来了!”
洛知栩闻言立刻站起身走出去,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打着他的名号,上洛王府要银子!
他快速出去,走至门口,看到那人便愣住了。
“你……”
“世子,属下也是奉命行事,您就承情收下那些花灯吧!”
说完就……跑了?!
洛知栩颇有些无奈的站在冷风中,不知这摄政王府又在搞什么名堂,送这么些花灯来,若夜里风大,这花灯搞不好要烧起来。
他拎着花灯往里面走,这灯他倒是在灯会上见过,并不突出,若真要说,唯一突出的就是花灯上的花,不是桃花……就是百合啊?
他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快速朝那些花灯跑去,他蹲在地上急翻看着那些花灯,果然……
蓦地。
洛知栩胸口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怒意,比他知道秦御匆匆离去是为了找曾经的定亲对象还要气。
他本就可以放下不去想这些,偏偏总要来招惹他!
“凭什么?”
他咬牙,开始疯狂踢翻那些花灯,任由里面的蜡烛烧毁外面的纸皮。
“怎么回事?”屋内的人出来,就见洛知栩发了狠破坏那些花灯,“知知!仔细一会烧着自己!”
洛知栩身披红色披风,明艳的颜色将他的脸衬的更加苍白,发红的眼眶也更加明显,他胸膛起伏,语不成调:“扔掉,都扔掉!我不要看到这些恶心的东西!”
“好好好!来人,还不赶紧将这些东西全都丢出府!”洛珩低吼一声,忙搀扶着洛知栩回到厅里暖和着,“爹爹让他们都扔出去了,不气!”
他口中发出“呵呵”的喘息,冷风灌进喉咙,像是在吞刀子似的发疼。
恶心,好恶心。
他俯身剧烈干呕,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大概也是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些倒胃口,他忍着恶心和双亲说了几句话,便快速回了自己的院子。
梁雪虞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开始思索,自己所做,究竟是对是错。
洛知栩回到屋内也并没有缓和过来,许是伤到了喉咙,他竟察觉到了一丝腥甜,漱口时发现那茶水带着丝缕的红。
“少爷……”夏柳立刻上前为他把脉,片刻后松了口气,“幸好,只是喉咙有些损伤,明日奴婢给您煮些汤药,您短时日内要护好喉咙才行。”
“嗯。”洛知栩默然点头。
洛王府一夜灯火通明。
翌日便是新春,一夜安睡,洛知栩的心性缓和不少,只是身体有些虚弱,脸色看起来异常惨白。
夏柳有些看不过去,犹疑道:“少爷,可要添些胭脂?您这样子,怕是大人和王妃要担心了。”
他坐在镜前,视线落在自己脸上。
昨夜分明因为过于疲累睡的很香甜,可他的脸色和神态却并不好看,甚至整个人都有些浮肿,看着实在倒胃口。
“添。”
他闭上眼睛任由夏柳在他脸上稍作涂抹,连口脂都添了一些,再睁眼,也确实瞧见镜子里的人明艳了许多。
他先是将自己院内的人都叫来,让冬树给他们封了银子,送了衣料,便让他们继续做事了。
整个洛王府都喜气洋洋的,洛知栩一现身,就像是昨晚之事从未发生,所有人倒也愿意配合他,只是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除了喊人,多余的话一字不说。
洛知泠忧心忡忡道:“你今日怎么回事?爹娘都担心了。”
“二少爷,少爷喉咙有些不适,奴婢稍后会去帮个少爷熬药,喝上几日想来便好了。”夏柳立刻出声。
“如此,是得好生养着,这把嗓子发起脾气来都觉得动听。”洛知泠刻意说些逗弄之言,偏要在他不能言语时好好招惹他。
洛知栩转身就走,半分不想理他。
洛知栩扬着笑脸走进前厅,父亲母亲正与大哥同坐交谈,见着他来,立刻抬手招呼,随后郑重其事的拿出三枚红包来。
洛知栩脸上笑意更深,忍不住出声道:“为何哥哥们都有,他们都及冠了!”
“嗓子这是怎么了?”洛珩一惊,“这、这是吃伤了?”
洛知泠快速抢过红包,哼笑道:“老天爷见他嘴巴坏,铁了心要治他这个坏心眼的,养两日便好了。”
“那便好。”
梁雪虞道:“晨起宫中派人来请,今岁照旧去宫内用家宴,你嗓子不舒服也好,省的和人起冲突,今儿是初一,你万不能随性妄为。”
“记得呢。”洛知栩慢吞吞说着,这话年年都要说,他亦是知晓今日的重要,若今日闹了事,陛下可不会饶恕他。
早膳简单用过,洛知栩不曾出门,只是捧着画本,坐在一旁看另外父子三人下棋,时辰过去的倒也快。
年初一本就不方便走动,关上门来一家子过了白天也就罢了。
日落西山。
洛王府各个穿戴整齐,紧着进宫赴宴,家宴年年如此,一来体现陛下宅心仁厚,二来也是时常藉着机会瞧瞧各王府的心思态度。
洛知栩往年来,都是不顾及名声的贴着梁琮,时过境迁,他现下是瞧都不愿瞧梁琮一眼的,只是盯着对面的空位走了几次神。
位置都是提前摆好,洛王府落座,后妃皇子公主们倒也已经就位,只剩陛下还未来,众人不好说话,便只能和就近之人咬几句耳朵。
片刻后,陛下姗姗来迟,与他一道来的还有先前因办事离开梁京的摄政王秦御。
众人立刻纷纷起身向陛下行礼。
梁帝摆手:“今日是新春家宴,一家人不做这些客气礼数,都坐吧。”
对面的空位有人落座。
洛知栩只当看不见,安心吃着面前的饭菜,偶尔抬头赏舞,总能和对面的人对上视线,他便干脆看也不看了。
饭菜入口,杯酒下肚。
果腹之后便要再唠些家长里短,只是洛知栩没想到,梁帝会提到他和秦御的婚事,让他们不得不看向对方。
“听闻知栩近日和姚家小姐走的近?”梁帝似乎是醉意上头,说话也带着些闲散,“可是要喜结连理了?”
一道视线瞬间穿过舞姬们落在他身上,室内分明温和,却彷佛感觉到了刺骨的寒。
这话着实不好回答,若是陛下当即赐婚,那日后就再无转圜之地了。
梁雪虞轻咳一声,他瞬间会意,声音沙哑道:“只怕姚小姐不愿做妾室。”
“你这泼皮,那姚小姐可是三品官员嫡女,便是做皇子妃都可,岂容你这般轻贱,瞧你也是不愿娶妻,那便与其疏远些,别扰了人家名声!”梁帝半真半假的斥责着,旋即他笑道,“你若要娶,朕便为你赐婚如何?”
洛知栩嗓子疼的厉害,隐约带着腥气,他撇嘴:“舅舅,我与姚小姐只是普通好友,并未心意相通,何况我眼下病着,您偏要说这些做什么。”
“你啊,当真是无赖,朕瞧那姚家小姐不错,你倒是慧眼不识珠。”梁帝笑骂一声,便没再理会他这些。
洛知栩故作傲娇的冷哼一声,左右是将自己纨袴姿态端的甚好,只是……他有些疑心,陛下为何对姚淩薇评价颇高,若真如他所说能配皇子,那为何迟迟不赐婚?
且方才那些话,明里暗里都有要他远离姚淩薇的意思。
只是膳桌酒后之言,自然无人会信说,洛知栩也藉机忍着喉咙痛多吃了两杯酒,从上次被暗算,他就再未多吃酒了。
“秦御,听闻你从苗域带回一女子还是先前有婚约的姑娘?”梁帝的话头又落在了秦御身上。
洛知栩不为所动的吃着酒,还笑盈盈的和洛知泠碰了碰杯。
秦御面不改色:“陛下误会,那只是母亲故人之女。”
还真带了个回来?
第74章 互相拉扯
一顿家宴吃的人累得慌,结束后,洛知栩立刻上了洛王府的马车,却遭到了摄政王府侍卫的阻拦。
听风站在马车边,沉声道:“我们王爷请洛世子到梨园一聚,还请世子赏脸。”
“不想赏脸,所以不赏。”洛知栩淡声说着,“回府!”
听风自然不敢拦,王爷也没有交代他强硬拦下马车,估计是用他来试探洛世子的态度,因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开。
洛知栩靠着车壁,缓缓闭上眼睛,喉咙本就痛,方才席间又吃了些酒,这会更是疼的厉害,若是要他用这般嗓子和秦御对峙,他肯定会落下风。
思及此,他掀起帘子往后瞧了一眼,就见后面跟着一辆马车,马车的灯笼上还写着大大的“秦”字。
他淡淡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冬树,去玉春苑。”
“是。”
烟花之地的宵禁要比正常时辰晚些,只是今日是年初一,再如何放荡之人也不敢在今日不回家,因此玉春苑今日倒是很安静,来往的多是一些单身汉子。
因此在看到洛王府和摄政王府马车时,连卓谦都愣了:“您二位这是……”
“照旧,别再接客了!”冬树匆匆叮嘱着,将洛知栩送至楼上常住的雅间,然后乖乖退了出去。
洛知栩将屋内所有香薰都熄掉,屋内瞬间就暗了下来,月光透过窗子,将他身上的衣衫照的更加熠熠生辉,却又显得格外……落寞。
敲门声响起。
他示意外面的人进来。
两人面对面坐着,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的沉默,再没了之前的安静祥和,只有说不出的冷凝和无言。
“本王能解释。”秦御说着便伸手去握他放在桌上的手,却握了个空。
洛知栩不动声色的拿起茶杯,躲开了他的手,他扬起秾艳的唇笑:“王爷无需与我解释,你我本就各取所需。”
他们从未表明过心意,只是在需要时,便默契的来到这间屋内,然后离开。
从未对对方承诺,自然也无需守诺。
“你非要与我这般生分吗?”秦御闭了闭眼,“那女子当真只是我母亲旧友之女,将她带回,也确实是因为母亲遗愿。”
洛知栩轻笑一声看着他。
十数年不曾见过的旧友之女,能让他激动到画像不离手,能让他连夜动身片刻不停留,能让他在梁帝面前落下乘?
这话用来偏偏傻子就行了,用来哄他,就当真有些过分了。
“好,我知道了。”洛知栩声线嘶哑,“王爷还有其他要交代吗?”
他面色沉静,嘴角带笑,还掩去了方才那些咄咄逼人和强势,像变了个人,却独独不像信了他的话。
“洛知栩!有些事我此时当真无法与你明说,可我与她真是清白!若你偏要与我计较这些,那姚淩薇呢?你二人走的这般近连陛下都知晓!甚至扬言赐婚!你又是为何?”
他亦是憋着满腹牢骚,若非方才在席间他不能表露异常,否则哪里还能忍到现在?
洛知栩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也顾不得喉咙的疼痛反问:“你倒问起我了?提议将梁琮放出来之人是谁?连夜离梁京的又是谁?我与姚家小姐走的是近了些,却不像你,直接领回来一位未婚妻!”
“我方才与你解释过,我与她并非你所想的那般,且那口头之言做不得数的婚约,连她都不曾当回事!”秦御深吸一口气,“再说梁琮,陛下本就有意将他放出来,我只是递了台阶罢了,此事你又怎会不知?”
一句“怎会不知”,实实在在戳在了洛知栩心窝子上。
他冷笑一声,颇有些病态的看着他:“是!我就是不知!我不知你过去、不知你身世、不知你打算!我连你的心意都看不明白!可你却始终都能看见我的、我的一切!”
屋内只有惨透的月光,不偏不倚就照在少爷身上,那身红白相间的衣裳甚是漂亮,映衬着他发红的眼眶,让人瞧着格外心酸。
若此时说不知自己在他心中是何地位,便有些戳心窝了。
秦御低叹一声:“莫要再喊了,嗓子嘶哑成这般,明日怕是连话都要说不出了。”
“不都是拜您所赐吗?故意着管家登门送礼,故意让侍卫买那些东西恶心我,你不就是在得意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你掌控下吗?”洛知栩越想越觉得可笑,他仰起头,眼角一片晶莹,“你有什么可得意的,不就是仗着我……”
“那些并非我所安排,我一直在苗域,中途也并未传信回来,何况就算传信,也定然不会这般快!”秦御此时杀了府上那些人的心思都有,好端端的没事偏要给他添乱!
洛知栩深吸一口气,将茶一饮而尽,虽然已经凉掉,但喉咙却格外舒服,他低声道:“我不想见你了,那份合约——”
“闭嘴!”秦御突然扬声呵斥,他像是做错事的孩童一般,有些无所适从,他走至洛知栩面前,抓住他双臂,有些急躁道,“是不是我解释的还不清楚?你说,你还想听什么?”
洛知栩有些冷然的看着他,他此刻什么都不想听,他只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将他变的不像自己,几乎要将他的洒脱磨光。
这太可怕了。
他最引以为傲的脾性,怎么能说没就没有呢?
“我——”
“别说,求你!”秦御低吼一声,紧接着捏住他下巴焦急的吻上去,堵住那张随时都可能会说一些刺人话的嘴。
蓦地。
洛知栩心尖像是被针扎一般疼了一瞬,高高在上的摄政王竟然在求他?
他该高兴的,却笑不出来。
不管前世今生,秦御都是气势淩人,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连梁帝都要让他几分,皇子公主需得巴结着他,他就该高坐那明堂之上,睥睨天下。
而不是在这里哀求他!
“谁让你求我的?你不许求我!我恶心听你说这样的话!”胸口涌起的无名怒火烧灼着他的理智,他有些发疯似的用力推搡着秦御,对着他拳打脚踢。
男人一一接下,不曾反抗。
这般顺从的样子更是让洛知栩觉得反感,秦御不该是这样的!
他就该高瞻远瞩、端坐明堂、指点江山……
“不要再这样了。”洛知栩闭了闭眼,他比从前更觉得疲惫。
他一直以为做出改变的只有自己,可事实是,他只需要服服软,便能得到摄政王优待,使使性子,就能让他手足无措。
明明对方比他改变更甚。
他不知该如何与秦御相处了,他只觉得,眼下这般境况,都并非他们想要的。
可那根绳子拽在自己掌心久了,若是突然交付到其他人手中,他也是不愿意的。
秦御却突然捏住他下巴,眼底闪过一丝凶狠,他轻声道:“我便是将你惯的太不知所谓,才总由着你说那些扎心之言!”
下一刻,洛知栩突然被推倒在榻上,他愣然看着秦御,大抵知晓了对方要做什么,终究是选择了沉默。
于是,那些愤慨、复杂、纠结、难过……通通都被融进了那些冲撞中,他们纠缠撕咬,彼此的唇齿中都漫着腥气。
他们恨不得用更加激烈的方式让彼此都清醒。
翌日。
日光照在屋内,床榻上的两位还在相拥而眠,只是晨起时的日光着实不算柔和,竟是直照射在眼睛上,睡在外面的男子不得不抬起手臂遮了遮。
只是那截白皙纤瘦的手臂上,还留有被“毒打”后的痕迹,看着着实秾艳。
“嘶……”
即便是这般细微举动,都带着他浑身皮肉跟着疼,他愣愣睁眼,看着屋内的陈设,和身后的男人,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快速撑着床榻坐起来,却又在下一秒倒下去。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顺势捞住他,男人沉声:“怎的不多睡会?”
“呵……?”洛知栩懵懵然摸着自己的喉咙,他想说“还睡什么,都照屁股了”,却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喉咙就像是没了作用似的。
秦御瞬间清醒,他紧皱眉头:“许是昨晚吼的厉害了,我寻康子仁给你瞧瞧,是我不好。”
洛知栩突然拽着他的手掌,伸着手指在他掌心比划,长发散在他削瘦的肩膀上,添了一丝烟火气。
“好,稍后便送你回去。”秦御说着,将早便备好的衣裳递给他,照旧是鲜艳的红。
洛知栩看着递到眼前的衣裳,才幡然察觉到自己眼下未着寸缕,他难得有些羞意,扯过衣裳遮了遮自己,躲去屏风后换衣裳了。
这两日家家户户都关起门来过年,街道上人不多,也方便了秦御不动声色的将他送回去。
洛知栩匆匆下马车,快走至门前时,下意识回头瞧了一眼,就见对方正端坐马车内,却是已经将帘子掀起,静静看着他。
“进去,本王年后再来。”秦御说。
“嗯。”
洛知栩点头,进去了。
府内。
气氛着实算不得好,洛知栩年初一一夜未归,虽说着人递了消息回来,可他们都心知肚明,他分明就是和摄政王同处去了。
他面上还带着浅笑,昨夜神情大不相同。
“你还知道回来?”洛珩先发制人,“我和你娘担心的整夜未睡!”
洛知栩立刻抬头看了一眼,两人眼睛有神,没有血丝,也没有乌青,想必是知道他和秦御见面去了,半点担心都生不出。
他没做声。
“你爹在同你说话,洛知栩,你如今是愈发大胆了!”梁雪虞见他分明竖着耳朵听,却一句话都不答,不免有些不高兴。
洛知栩张了张嘴,半点声音没发出来。
“快快快!传府医来!”
“大人,外面有位康太医,说是奉命来为三少爷看病!”
洛珩大吼:“还不赶紧请进来!”
第75章 难以割舍
“世子是心火旺盛,再加上情绪不佳,用嗓过度,所以才会这般,微臣会开一些败火药,需得世子放宽心思,莫要再伤心伤神,便会好的快些。”
康子仁每每把脉都会觉得心惊,洛知栩这身子脉象实在不好,虚浮虚弱,却偏偏不会出什么大事,但也永远都不会好了。
而且今日,对方还隐约有些阳虚的脉象,遭成他这般之人是谁,不用想,心中便已然有了答案。
听他这般说,洛王府众人都稍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便可,否则洛知栩这把好嗓子若是废了,那才是苍天无眼了。
只是,说起火气过旺。
洛知栩近日确实心神不宁,安神药亦是一碗接着一碗的喝,想来也是心中有困惑难过,才这般糟践自己。
梁雪虞到底舍不得他这般折腾,待人都离开后,忍不住问出声:“你究竟是如何想的?先前娘便与你说的明白,你若要坚持己见,就得做好万全之策才可,至于姚家那边——”
“母亲,您可知,姚家小姐为何选了我?”洛知栩在纸上写下。
“正是因为知晓,娘才觉得她是最好的选择。”梁雪虞还是承认了。
姚淩薇的心思不在皇子们身上,所以她高调的去参加皇后的宴会,将自己推在众人面前,她才情容貌出众,家世亦是不俗,即便不能成为太子妃,还有诸多皇子等着她选择。
但她以不太聪明的手段拒绝了三皇子,这其中就很值得深思,姚淩薇聪明,她绝对有更好的办法,却选择了装病,甚至在“病”未好全时,就和洛知栩联系上了。
明晃晃在打李贵妃的脸。
她这般做,无非是在告诉旁人,她的目标不是皇子,但又和皇家来往密切,所以她的意图,是最顶端那位。
所以,洛知栩那晚和她做了交易。
“母亲,我想要的不是似是而非,也并非挡箭牌,如果真与姚家小姐结亲那才是真的断送彼此的余生。”洛知栩写的很快,也很激动,笔墨因为过于用力,甚至都将柔软的纸浸破了。
“秦御并非良配,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但母亲能告诉你,他对皇室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忠心,他有他的图谋,来日若他的谋略利用伤害到你,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梁雪虞所说、所做,都是在为这位最小最疼爱的儿子殚精竭虑。
这些年大梁南风盛行,世家中确实不乏纳男妾的,可那都是纳,以秦御身份,自然不会抛弃摄政王府到洛王府来,便是他愿意,陛下也不会愿意看到强有力的世家联合。
所以梁雪虞一直不同意,也有陛下的缘故。
不管是洛王府还是摄政王府,单看都是一人之下的存在,若强强结合,那便是摆明了要让陛下夜不安枕,如此一来,不管是洛王府还是摄政王府,终究都只会走上一条路。
那便是,死。
洛知栩当然明白这些,可眼下他已经不能再回头了,秦御和他,已经成为了无法分割的关系。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如此。
“娘,秦御于我并非容易割舍的存在,我只是想往前走走看。”
看着宣纸上的笔走龙蛇,梁雪虞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洛王府歌喉动听的鸟儿,就该跃上最高的枝头鸣唱,谁也不能阻止他向上飞,飞到哪里。
梁雪虞长叹一声:“罢了,都随你。”
洛知栩彻底松了口气,连日来的深沉和疲惫像是一扫而空,面上的笑都放松了很多。
初三一过,走街串巷的便多了起来,各世家也纷纷开始走动,洛王府忙着接待客人,一波又一波,来人络绎不绝,洛知栩便也只能跟在后面笑着接待。
他闭口不言,旁人只当他过了年愈发长大,对他的改变都有些喜欢,毕竟谁人不知洛世子这张嘴,发起疯来,当真是叫人无所适从。
摄政王府的礼,是在初五送到的。
洛知栩细心瞧了一眼,管家似乎换了一个,不是先前来府上送东西那位了。
“洛王爷安好,今日才登门拜访,还望王爷见谅。”面对洛珩,秦御将姿态放的很低,全然一副底下小辈的模样。
洛珩倒是有心想刺他几句,但见自家儿子一副焦心不已的模样,那些话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他摆摆手:“摄政王无需客气,既是新春贺礼,自然没有不收的道理,不知摄政王府上是如何安置的?”
“今岁府上依旧是晚辈一人,先前接回的朋友因事,近日都不曾在府上。”秦御直言不讳。
“啊如此……如此,本王还有事,知栩,好生招待摄政王。”洛珩觉得他不能再继续和他交谈了,这种扑面而来的“岳父见女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当真是别扭至极!
秦御难得有些愣,他看向洛知栩,低声问:“可是本王表现的不妥?”
洛知栩笑着摇头,将他带回自己院子里,父亲母亲已经不再抗拒他和秦御来往,只是还有些不习惯罢了。
何况,平日里摄政王秦御,可没有这般好相与的时候。
“可是我表现的过于热络了?”秦御轻咳一声,“话说回来,怎的没见你母亲和兄长们?”
洛知栩没瞒着他,快速在纸上写了几句。
今日本是应邀去城郊外的冰嬉场,但突然得知秦御要来,府上无人接待自是失礼,经过洛知栩劝说,便只留了父亲这位一家之主和摄政王的最终目标洛知栩在这里。
“抱歉,前两日有些忙,并未能及时过来。”摄政王府宾客亦是络绎不绝,虽说摄政王脾性暴戾,但终究是上位者,值得讨好。
洛知栩摇摇头,表示没事。
冰嬉场年年都去,今年不去也没什么。
秦御有些后知后觉,他细细品了一番其中的意思,微微睁大眼睛:“可是我想的那般?”
洛知栩故作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本王以为,他们已然想通,所以才这般和颜悦色,竟是我想岔了。”摄政王有些失落,但能光明正大进府,还能有好脸色,已是不易,眼下是不能再奢求更多的。
洛知栩本想告诉他,但见他反应这般有趣,便忍住了,也该让他急躁些。
秦御见他只笑不语,神情不由得有些自责,他抬手轻轻摩挲着对方脸颊,低声道:“抱歉,本王知错了。”
“欠我的。”洛知栩张口型说着。
他可不会说什么“无事”之言,秦御越自责,便会待他越好。
摄政王扬唇:“当真是欠你的。”
初五一过,百官上朝,梁京城的摊贩铺子便都开了,若是起的早些,还能瞧见用早点的官员。
梁琮被禁足后地位就大不如前,连带着何家都被不喜,他有心想做改变,却没有任何思路,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想到了师父曾经告诉他的事。
他坚信洛知栩身上定有那东西,只是要用些特殊的手段才能看到,若能查证,他定会好好追回对方!
京兆府。
洛知栩如往常一般,点完卯便准备离开,近日城内无甚大事发生,各世家亦是安分守己,他那些队伍侍卫每日传回的消息都不尽相同,他便没再日日都见他们,只让他们每日都说给冬树听。
临走时,却听到杨鸣唤他了。
洛知栩没应声,转身看他。
杨鸣也知晓他现在口不能言,便自顾自说明意思:“本官今晚要在酒楼设宴,只是寻常吃酒,世子可赏脸前往?”
洛知栩静静看着他,片刻后点了点头,而后便转身离开了,他自然没有错过,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欣喜。
他眯了眯眼睛,这手段实在有些明显,他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有没有给他下套。
杨鸣与他已然算是撕破脸,对方突然盛情邀请,但凡不傻就知晓其中定然有猫腻,不过,他倒是真挺好奇,杨鸣会做什么,换句话说,梁琮会做什么。
只是想,并不能解开洛知栩心中疑惑,何况杨鸣害冬藏之事还并未解决,他怎能吃这种哑巴亏?
一出京兆府,冬树已经等在府门前。
洛知栩给他使了眼色,对方立刻会意点头。
许多事得一步步慢慢来才行。
倒是出乎洛知栩所料,杨鸣是在“满园飘香”设宴,请的也多是同阶同僚,而且,他去时没有看见梁琮。
他当然不会就以为梁琮不在,按照他对梁琮的了解,即便是现在尴尬处境,他也会拿捏着身份,要最后来。
“洛世子!”
“倒是不曾想到洛世子会来,杨大人,这便是您故意的了。”
“洛世子鲜少和官员们一同吃酒,今日可万不能推辞!”
左右就是一言一语的劝说着,洛知栩始终保持微笑,静静听他们说这些,到头来如何做,不还是看他自己的想法么。
不怪他说这些官员蠢,百姓俸禄所供养的,便是这般酒囊饭袋,其中还间杂着一些伤天害理之人。
当真可笑。
梁琮出现时,宴会已经要结束,看到他来,所有官员都有些震惊,洛知栩眯了眯眼,看样子只有杨鸣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