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风水轮转
赵家酒楼。
“摄政王,若本世子没记错,请帖是九皇子递给我的。”洛知栩盘腿而坐,将“九皇子”三字咬的很重,语气着实算不上客气,眼神更是犀利。
那日他将信件交到陛下手中后,便直接出宫了,却不想回到府上就接到了九皇子的邀请,邀他在赵家酒楼见面。
这酒楼是皇商,洛知栩平时鲜少来此,不为别的,主要是暗中盯着的人实在多,若非梁玖邀请,他看都不看。
却是没想到,连秦御这个从未踏足此地的人,也会跟他一起来赵家酒楼。
居然是一起来的!
梁玖先是诧异,旋即颇有些无辜的看了一眼摄政王,他咳嗽两声,哑声解释:“洛世子莫要误会,本也是秦皇叔要求的。”
“九皇子从哪来?”洛知栩岔开话,淡声问着,视线却始终盯着秦御。
“我原是在秦皇叔府上拿药材来着,恰好约定之期已到,我们便一同过来了。”梁玖像是十分乖巧,将事情娓娓道来。
洛知栩呵笑:“还是王爷这位做皇叔的心疼你,回回都帮你收拢药材,就怕你这位皇子少喝两口。”
“这……”
这话说的实在有些怪异,梁玖原本抿着的唇角忍不住疯狂上扬,他忙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意图遮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秦御淡淡瞥了梁玖一眼,他皱了皱眉:“他外出找药材不方便,也不是白帮忙,你莫要误会,少听他说那些不着调之言!”
“说罢,王爷找本世子有何事?”洛知栩轻咳一声,情绪稍高一些,显然是信了他的解释言辞。
梁玖微微挑眉,倒是有些意思。
秦御找他无非是问问宫中那日的事,那日洛知栩留下信件便离开了,谁知陛下转头就气晕了,皇后为了帮太子讨回颜面,一直不许其他后妃皇子去侍疾,摆明了要梁琮在陛下跟前的脸。
“只是许是因为刺杀一事,陛下对他很是冷淡。”洛知栩说。
梁玖闷咳几声点了点头:“是这样,父皇向来敏感多疑,他所思考的必定比你我更加长远,他怕是已经预想到皇兄来日逼宫刺杀他时的样子了。”
这话倒是没错。
洛知栩撑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淡笑:“九皇子身体可还好?”
“洛世子有话不妨直说。”梁玖沉吟片刻温声说着,“我的身体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只是随便关心两句。”洛知栩笑笑,眉眼微垂间闪过一丝瞭然。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这位九皇子最近有些活跃,时常出来走动不说,偶尔还会与世家的少爷们吃吃酒,摆明了一副要趁着几位皇子都难脱身时吸引注意。
最要紧的是,秦御很看重他。
秦御对皇室的态度向来冷淡,撇开梁琮不说,连其他的皇子也讨不到好处,唯有这个梁玖,不仅能有浴由头和秦御经常见面,还能和他同桌而坐
不正常!
三人同时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秦御视线便落在了洛知栩手上,骨节处有很明显的红肿,他瞬间蹙眉:“手是怎么回事?”
“天冷。”洛知栩盯着自己的手看。
等再冷些就会生冻疮,不会有人给他上药,他只能不断挠着瘙痒的手指,直到溃烂出血,直到疼痛将痒意遮盖……
等他回神,自己的手已经被男人捧住,微凉的药膏涂拭到泛红的手指,他下意识要将手扯回来,却被对方用更大的力道制止了。
“你走神走的专心,九皇子已经走了,你从前似乎并没有这般怕冷?”秦御若有所思,他的虚弱,似乎提现在方方面面。
“是这样,王爷怎么知道我从前不如现在怕冷?”洛知栩微抬下巴,颇有些骄矜的看着他,“哦~原来王爷从很久之前就在关注本世子了。”
秦御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不理会他的怪腔怪调,帮他将手指上的药膏揉化,直到双手都泛着油亮。
“好腻。”洛知栩轻啧一声,作怪半拽着他的手蹭了蹭。
“我会让康子仁给你诊脉调养,近日就不要出门了。”秦御慢条斯理的搓了搓双手,将那股腻感搓掉,手掌很快就热起来。
洛知栩轻佻眉梢:“王爷还没说是何事开始在意本世子的。”
“话已说完,本王先告辞了。”秦御说着站起来,黑色的衣袍在洛知栩面前滑过,带着他们彼此都熟悉的味道。
洛知栩下意识伸手抓住他,这人当真是不嫌清凉,竟还带着夏日里的薄荷香囊。
他轻轻抓着一片衣角,没用力,却好似下了咒似的,面前站的男人竟是丝毫未动,任由他拽着。
一时间谁都未说话。
片刻后,秦御垂眸看他,声音瘖哑:“要留本王用膳,还是留我过夜?”
“在这之前,本世子更想先讨些好处。”洛知栩翘起唇角,话音刚落就被面前的人拽起来。
他顺着对方的力道起身,整个人矜傲又顺从,顺从的被捏住下巴,顺从的被揽住腰肢,顺从的与对方唇齿交缠。
洛知栩喜欢与人下棋,他棋艺精湛,很是喜欢在棋盘上对对手倾城掠地,但和秦御下这种棋,他就只能做被掠夺的一方,简直溃不成军。
他双臂有些难耐的抵在两人面前,稍微用力拍了拍,被放开后立刻抵着他肩膀痛快喘息,眼底的水意也渐渐退去,只留一片红色。
“去我府上,还是玉春苑?”秦御轻轻摩挲着他后脖颈,那里的肌肤甚至不如他掌心温热。
洛知栩闻言立刻抬头,逗弄般笑问:“王爷身份贵重,一夜价值几何?本世子也好带够银钱前往。”
“少爷来不收银子,夜间风凉,多穿些。”秦御抬手碰碰他脸颊,因着方才那一出,面皮儿倒是有些温度了。
“知道。”
秦御大摇大摆离开,洛知栩待他走没影儿才下楼,想着方才秦御那不加掩饰的样子,这赵家酒楼莫不是还能帮他们遮掩?
赵家酒楼乃皇商,行事自然是听陛下的,怎么可能……不对,他记得梁玖的母妃便是姓赵,先前竟是把这事给忘记了,若真靠谱,他日后便只来赵家酒楼了,省的处处被人盯着。
梁玖这病秧子,倒是比其他皇子都要聪慧。
洛知栩浅坐片刻便回了京兆府,他可得去瞧瞧杨鸣的样子,太子这两日在朝中冷落,太子党自然不好过。
“世子。”
除去巡视的,小队其他人都在这里,看见洛知栩立刻迎了上去,各个都有些欲言又止,看起来像是有很多话要说。
洛知栩摆摆手,示意他们进屋里再说。
京兆尹并没有给他单独安排屋子,他随便找了间空屋。
“说罢。”
这些人说了一堆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之后,突然补充道:“今日我们瞧见五皇子府上去人了,是一位稍有些岁数的姑姑,但我们只能巡视不能上前询问,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洛知栩抿唇,有些无语:“以后这种重要的事,不要放在最后讲。”
“是是。”
梁瑭被禁足已久,先前不论宸嫔如何求情都不曾解开禁足,但近日他也发现侍卫对五皇子府的看管已经不似从前严格,现下连宸嫔身边的姑姑都能去看了,指不定哪日就要被放出来了。
陛下皇子虽多,但已经懂事的也只有九皇子在内的前面几个,梁琮被猜疑冷落,梁珏不甚受宠,梁珺又无心皇位,八皇子梁瑞更是只醉心山水,确实轮也该轮到梁玖了。
怪不得梁玖要趁着现在活跃,他确实更容易得到陛下的欢心,当年赵妃是阴差阳错为他挡了暗杀,面对梁玖,终究是有愧疚的。
“继续做事吧。”洛知栩起身朝屋外走去,就见杨鸣冷着脸朝他这边走来,他立刻笑道,“是何人惹大人不悦了?”
杨鸣一看到他脸色更加难看,太子党近两日形势艰难,连他都被训斥几番,可行事不端的洛知栩却依旧好好的,若非有限制,只怕自己京兆尹的官职早就被摘了给面前的纨袴了!
若不是他非要将证据上呈,也不会有这种事!
太子殿下说的果然没错,此人就是祸害!
“洛世子。”杨鸣缓缓吐出三个字,到底还知道遮掩眼底的阴鸷,他不自然笑笑,“洛世子这时辰该带队巡视才对。”
洛知栩笑着摆摆手:“不妨事,本世子已然将他们安排好了,杨大人可有需要本水帮忙的?”
杨鸣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缓缓说道:“本官无事,洛世子若真有心要帮本官,不如安心做好京兆府的事。”
“杨大人说的是,既如此,本世子就先告辞了。”他笑盈盈错身离开,身后还跟着他的小队,这些人都是京兆府最不起眼的家夥,把这样的人给他用,自然听话。
杨鸣死死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此子跋扈之风绝不可长,想要解决他,还得从洛王府下手。
洛知栩今日出来的时辰也够了,他若是在京兆府好好做事,旁人怕是才会疑心他,随意些是再好不过的。
“想必你们也知晓为何会被分到本世子手上,忠于我,才是你们做的最正确之事。”他将“我”字咬的很重,明显是在提醒他们。
“卑职等明白,主子放心。”
洛知栩微微挑眉,看向说话的那位:“你很聪明,希望其他人与你一般聪明。”
说罢,他转身离开。
洛知栩从不觉得卑微之人不能成事,相反越是这般人,咬起人,才是最疼的。
回到府上,洛知栩便窝进了房间里,只需夜晚到来,便能去见那人,他轻咳一声拍了拍脸颊,认真严肃的看着手中的图画。
三百六十五式,各个令人面红耳赤。
天色逐渐昏沉,洛知栩看了眼屋外,他微微蹙眉:“爹爹和兄长还未回来?冬树你去看——”
“少爷!大少爷被人打了!”
第62章 由着他去
洛知栩冲到青藤苑时,就见洛知铭被小厮搀扶着谪仙般的面容上带着伤痕,嘴角都裂开了,还能瞧见血迹,连清浅的白衣都沾了灰尘和水渍。
他兄长最是干净整洁,平日里温和儒雅,满朝堂就没有和他处不来的,即便有对立官员,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而且,他大哥是去和之前的同窗吃酒,一群文人书生还能打起来?
“无事。”洛知铭不经意抬头,就对上洛知栩关切心疼的视线,他便是再疼也不觉得疼了。
“只是些皮外伤,大夫马上就来,不用担心。”梁雪虞说,“先让厨房拿几个煮鸡蛋给你揉揉。”
洛知栩立刻转身跑开:“我去拿!”
洛知铭的伤势并不要紧,面上都是皮外伤,也不能曾伤到骨头,就是手关节的伤要严重些,得好好养着,这些时日都不能拿握。
男子与人起冲突受伤都是常事,梁雪虞和洛珩并不是很在意,只要并未闹出人命就是,但这放在洛知栩眼里却是不行的。
他被人护着惯了,自然是见不得旁人来欺负他兄长的。
洛知栩亲自将他的饭菜端进房内,洛知泠则是凭藉一身力气将他搀扶到棉榻上,饭菜上桌,闻着都香。
洛知铭用左手执筷,动作慢了些,但更显优雅,丝毫不影响他进食。
“到底发生何事了?”洛知泠被迫问出这句话,若不是三弟一直鼓捣,他是不会问的。
“只是与人辩解几句,对方吃了酒,言语上有些不谨慎,便动了手,他伤的比我厉害,无需担心我。”洛知铭说的很平静,像是丝毫不在意这些伤。
事实上,他也是真的不在意,只要能让那嘴臭之人闭上嘴巴,他就是伤的再重些也无妨。
但洛知栩却并非这样想,他大哥最是温和,便是对某些人心有不满,却也绝不会明着动手,凡是能在朝堂解决之事,就断不会拉到私底下。
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人故意招惹他,否则他断不会这般生气,而能让他这般动怒的,无非是有人又说了他什么。
“那人是谁?”洛知栩轻声问,“哥哥眼下不说,明日我也能知晓,或者我现在便能去问问王爷。”
洛知铭有些无奈:“是骁骑参领家的少爷,你无需再操管此事,明日朝堂上便能将此事解决。”
“是卢子昼?”洛知栩瞬间便知道是谁,骁骑参领家唯有这卢子昼恶劣不堪,最是喜欢花街柳巷之地,可他总觉得前阵子好似在哪见过此人。
洛知铭见他若有所思,立刻叮嘱道:“此事你绝不能像之前那般处理,虽说有效,但到底是虎口拔毛,且骁骑参领官职不低,陛下此次定然会将一碗水端平,你若出面,便不好处理了。”
“我听哥哥的。”洛知栩展露笑颜,故作轻松道,“希望他不会惹到我,要不然我绝对要他好看!”
“整个梁京谁敢惹你,好了,将饭食撤掉吧,在酒楼吃了些,现下是吃不了这些的。”洛知铭摸摸他脑袋,他是叮嘱了,但洛知栩听不听,就真不是他能控制的事情了。
洛知栩当然会听,他的本意是解决问题,只要父兄能解决,他自然不会去添麻烦,只是,若是结果不能如他意愿,他是肯定不会就那么轻轻放过的。
还有件事让他很在意,他之前从未和卢子昼私下见过面,但是总觉得这人好似最近在眼皮子底下晃悠过,还听到过。
他轻啧一声,换好衣裳从后门离开了。
玉春苑内。
现下的时辰已经不再接新客,该宿下的也已经宿下了,见到洛知栩来,立刻便有姑娘将他带到楼上房间去。
秦御已然在里面等候多时,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穿着平日里的黑袍,而是穿着一件红色衣衫。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唇边不自觉扬起笑:“王爷今日似乎大不相同?”
“特意带的清酒。”秦御朝他招手,“来尝尝。”
洛知栩乖乖盘腿坐在他身侧,接过对方递来的酒杯抿了一口,他微微挑眉:“酒是好酒,只是被这屋里的熏香一熏,就觉得有些淡了。”
“下次去我府上尝。”秦御微微挑了挑唇角,“出何事了,你来晚了。”
闻言,洛知栩的情绪稍显低落,他拈着酒杯,低声反问:“王爷会不知道?”
“想听你亲口说。”秦御也低声说。
洛知栩原本还耷拉的唇角,立刻又不自觉扬起,他将事情全盘托出,最后还不死心补充:“我近日当真听说过他!”
“他时常外出,是玉春苑的常客,你会听说并不奇怪,不过他最近和太子见过面。”秦御突然说道。
“我想起来了!”洛知栩突然抓住他的手,“数月前我火烧玉春苑时,就有见梁琮和卢子昼同进出过,傍晚时听巡视的侍卫说,有见卢子昼上门,我那时未曾在意,现下想来,我哥哥之事或许就是梁琮主使!”
秦御微微点头,一副他说什么都对的样子,自然,洛知栩说的都是对的。
洛知栩忍不住冷笑:“梁琮若是登基,我怕是要头一个死了!”
“都不会。”秦御侧身看他,眼神很是认真,“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王爷可曾想过,某日你或许会因我而死?”洛知栩不受控的想起前世之事,他听着这人告别,说梁琮容不下他,因为他。
秦御状似不解般看向他,很是奇怪道:“你我谈论这些,稍有不慎,不都是在往死路走吗?”
洛知栩轻笑一声,明知稍有不慎便会死,还是愿与他同路,不是没有想到会死,而是不怕。
仔细想想,他亦觉得自己问这些有些矫情,秦御待他如何,他前世便知晓了。
梁琮以他的性命要挟秦御出关,后又派人将其斩杀,连尸骨都不能回到大梁,那时他觉得难过,可现下想想,秦御大概也是不稀罕什么大梁故土的。
“王爷说的在理儿,往后我都不问了。”洛知栩盈盈一笑,抬手去摸对方身上的红裳,“我近日学了些,你可要瞧瞧?”
秦御捏住他下巴,阻止他继续向下,眼底却是闪着波动:“你无需做这种事,无需伺候我。”
“什么伺候不伺候的,想本世子伺候你,下辈子去,只是新奇,想试试罢了。”他说这话时脸颊通红滚烫,偏还要刻意做出冷静来,实在不搭调。
秦御轻笑一声,由着他去了。
红衣散落在地,交错分布着,瞧不真切谁是谁的。
翌日。
洛知栩撑着酸软的腰去了京兆府,虽说每日都要在外做事,但还要去点卯,否则怕要被那老东西参奏了!
出乎意料的是,从京兆府出来遇到了卢子昼,也确实如他大哥所说的那般,卢子昼的伤势看起来确实更严重些。
尽管严重,这人还是要出来寻欢作乐可见本性难移。
“洛知栩,还真是巧,又来点卯拿闲钱,莫不是怕养活不起玉春苑的男倌?”卢子昼言语刻薄,“洛王府有你这等不要脸面之人,当真是耻辱!”
洛知栩嗤笑:“是比不得你,成日里花街柳巷,恨不得死在温柔乡中,你爹有你这样的儿子,肠子都悔青了吧?”
“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在男人胯。下婉转求欢的肮脏货,梁京有你这种世家,真是令人作呕!就凭你这副下贱样,居然还敢追求太子殿下?”
卢子昼侮辱人的言辞不要钱银子似的往外倒腾,洛知栩眯了眯眼,怪不得自家大哥会和他打起来,这舌头不吐人言,不要也罢。
饶是冬树沉稳,听到这种话都恨不得冲上前撕烂他的嘴巴,更遑论是洛知栩本人,他自然是恨不得卢子昼去死,但是擒贼先擒王,得先把梁琮解决才行。
他步步紧逼,走到卢子昼面前,笑道:“你也不过就是个仗着太子狐假虎威的蠢货,已然及冠却还无所事事,可见你父亲也认为你无甚才能,觉得你蠢笨,不敢将家事交于你管顾,才养出你这废物!”
打嘴仗,洛知栩不会输给任何人,他深知哪疼往哪戳的道理。
卢子昼之所以迫不及待要跟梁琮勾结在一起,无非是想让他家里看看,说白了还是不受用。
卢子昼还欲再说些什么,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抵在了他嘴边,洛知栩笑道:“你这嘴巴着实肮脏,若是不想要,大可以试试,我能冲进京畿大营杀人,就能沿街将你割喉,卢子昼,如果先前无人告诉你莫要轻易招惹本世子,那你便从现在开始记住。”
他唇边带着笑,手上的匕首却并未收着力道,直将卢子昼的唇角割破细小伤口,血就这样缓缓流出。
洛知栩微微凑近他,神情惊讶:“居然流血了,到底是卢公子皮薄肉嫩,不经杀啊……”
卢子昼只觉得唇边一痛,整个人都变得极其紧张,脑袋都有些不受控制的胡乱猜想,他颤颤巍巍道:“我父亲是骁骑参领官居三品!你敢动我?”
“家父官居二品,家母乃当今陛下胞妹,连梁琮都要让我几分,你算什么东西?”洛知栩笑盈盈的将他唇边滴落的血蹭到对方脸上,“滚吧!”
他收回匕首,随意扔给冬树,卢子昼就像是冲破了什么封印一般,立刻慌不择路的离开了,临走时看向洛知栩的视线又惧又恨!
洛知栩嗤笑一声,沿街杀人这种话对方都信,梁琮身边尽是些草包蠢货,怎配登基称帝。
“着人告诉康子仁,太子和太子妃密谋假孕之事,想办法让陛下知晓。”
“是。”
第63章 假孕暴露
那日为瞿萱莹诊治的太医实在多,即便有皇后的收买和威胁,却也难保会有人将此事泄露出去,毕竟这世间最难买的便是人心了。
何况康子仁就在太医院,那些病案触手可及,稍微看看脉案,就知道用药如何,根治什么,实在简单。
洛知栩只叮嘱了一句,其余事情便自然都交给了摄政王府那边处理,眼下他得回去休息,身上实在乏的厉害。
康子仁得到命令后,便悄悄将脉案誊了一份,他知道陛下近日一直在命暗卫调查太子的事,想必也是要防着他了,因此他无需做什么,只要将脉案暴露即可。
果不其然。
起先,梁帝看到脉案时还不解,只当是正经东西,看看便准备丢到一旁,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便喊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查证。
不查不知道,一查当真是吓一跳!
“放肆!”梁帝大吼一声,勃然大怒。
太医跪地,战战兢兢道:“陛下息怒,此事微臣不敢胡说,脉案上写的清清楚楚,半点固胎养胎的药材都没有啊!”
“周荣宝!去给朕查!所有参与太子妃养胎之人全都给朕查清楚!若情况属实,立刻带太子来见朕!”
“是。”
周荣宝忙退了出去,带着御林军便赶紧去彻查此事了。
梁帝看向还跪着的太医,胸口剧烈起伏,语气十分疲惫:“你先退下。”
“微臣告退。”太医赶紧起身离开,入秋的凉天儿里,竟是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凤仪殿。
皇后原本正小憩,近日陛下对她多有冷淡,她只当是受了梁琮诬陷洛知栩此事的牵连,从未往深处想,毕竟她不知晓刺杀一事,太医也早已被收买,只想着等陛下消气,再好好服软就是。
素瑶脚步匆匆进来,看见皇后在休憩,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娘娘,出事了。”
“又怎么了?”皇后蹙眉,“本宫不是说过此时不许打扰吗?”
“奴婢知道,只是娘娘,陛下让周荣宝去查太子妃怀孕一事,假孕之事怕是要瞒不住了!”素瑶急急说着,“娘娘,眼下该怎么办啊?”
皇后深吸一口气,冷喝:“废物!早便告诉他,做任何事都要和本宫商量,他却不置一词,眼下陛下要查,本宫能如何!”
“娘娘您不能不管殿下啊!”素瑶眉心紧皱,她自然也知道这件事不好办,只是皇后唯有太子一子,年长的长公主也已然出嫁,是说不上话的!
“如何管!怕是连本宫都会被再次牵连!”皇后咬牙,原本雍容华贵的面容有些崩裂,看起来格外扭曲。
素瑶不语。
皇后深吸口气,她闭了闭眼:“去,把太子和太子妃叫进宫里,本宫要亲自问问!”
“娘娘是想在陛下之前先惩罚太子?”素瑶恍然,“奴婢这就去!”
周荣宝那边还在查证,自然是比不得素瑶这边直接去太子府带人,片刻功夫,太子和太子妃便进宫了。
梁琮不知为何突然被传召,他看向端坐上位的人,语气稍显不耐:“母后,何事叫儿臣进宫?太子妃身子不适,还得好生养着——”
“跪下。”皇后抬眼看他,“太子妃也一同跪下,有孕之人自是跪不得,太子妃无事,便可跪。”
只一句,梁琮便知晓此次进宫所为何事了。
他微微蹙眉:“母后,您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本宫如何知晓?你倒是有脸问,你父皇已经派人去查此事,定然是有人将此事告知,之所以去查证,无非是不愿轻易相信!此事你既然做,竟不知做的干净些!”何妙容简直要气死,想她聪明一世,稳坐皇后之位,却是要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拖累,简直可笑!
“母后!儿臣知错了,请母后救救儿臣,若是儿臣因此失宠,与母后也无益啊!”梁琮现下知道害怕了,忙求饶。
他若是因此被褫夺太子之位,与何家也无益。
皇后冷笑:“你以为本宫为何提前将你叫来,素瑶,去拿竹鞭来,本宫要亲自鞭笞这不成器的儿子!”
“是。”
梁琮闻言瞬间惊了,连瞿萱莹都害怕了,她忙跟着求情:“母后,此事都是儿臣的错,求母后饶恕殿下!”
“蠢货!”皇后冷笑。
随着皇后下令,立刻出现几个太监将梁琮按在长凳上,皇后拿起竹鞭照着太子鞭笞,任由瞿萱莹哭成泪人也不管不顾。
如今早已入秋,穿着不似先前单薄,尽管如此,皇后几鞭子下去,梁琮的后背便被抽出了血痕,她铁了心要让梁琮长记性,也是希望陛下能看在她已然教训的份上,能从轻发落。
否则若是太子被褫夺,她也会被其他妃嫔骑到头上!
“母后,儿臣知错了!母后!”
“母亲,您饶了儿子吧,母亲……”
何妙容听他哀求,眼底也泛上泪花,到底是亲儿子,这般狠厉严惩,她又怎会不心疼!
她与梁琮抱头痛哭,恨不能将所有的苦楚与心酸哭出来。
“娘娘,周公公来了!”
闻言,皇后立刻匆匆起身,拿着帕子轻轻擦拭自己眼角的泪,她微微侧着身子,不想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
周荣宝进来朝皇后行礼:“参见娘娘,太子殿下在就好了,陛下让奴才带殿下去议事殿。”
“这、可太子已经受伤了!”皇后瞬间侧身看向周荣宝,“如何能去陛下跟前!”
“娘娘放心,陛下特意让奴才带了撵轿来。”周荣宝微笑。
皇后心头一凉,她都这样了,陛下竟然还是不肯放过吗?
周荣宝微微点头:“来人,好生将殿下抬到撵轿上,太子妃也一起吧。”
瞿萱莹愣愣起身,欺君罔上可是死罪,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去,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可若她不去,来日太子若能卷土重来,只怕她也要被迫下堂了。
思忖片刻,她的脚步愈发坚定。
“事情都办妥了?”
洛知栩慵懒的靠着棉榻,梨园的雅间很暖和,他舒舒服服的吃着茶,听着曲,三两句话就能让秦御帮自己做事,前世怎么就瞎了眼呢!
冬树点头:“少爷放心,已经全办妥了,只是皇后身边的素瑶先陛下将人请进宫,是否会有影响?”
“不会,刺杀一事还未曾追责,现在又得知他欺君,不会褫夺太子封号,但也绝不会轻易放过。”洛知栩嗤笑一声。
“这般都不会褫夺太子之位?”冬树显然不能理解,在他看来,便是圈禁都不为过。
陛下重血缘,唯有梁琮这一个嫡子,气归气,却不会轻易就褫夺他的位子,否则放其他人上去,他也照样不安心,但这并不妨碍他整治梁琮。
不过,顶天也就是禁足十天半个月的,但这都没关系,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总有一日会长成参天大树。
洛知栩笑笑:“不急。”
在被废太子之前,他自然不会只做这些事,梁琮作恶多端,那些事得一件件被剥出来的才行,否则怕也是要惹火上身。
背靠大树果然好乘凉。
如洛知栩所料想的那般,陛下确实不曾废除太子,但也不曾轻轻放过。
太子梁琮行事不端,言行无状,拖到刑房打三十大棍,罚俸一年,从此刻禁足,无召不得出。
皇后教子不善,陛下特将协理合宫之权交给了李贵妃,梁珏瞬间就成了诸大臣拥趸的对象。
这对高高在上的太子来说,绝对是天崩地裂的惩罚!
梁琮何其高傲,高贵的出身便让他屹立顶端,若他循规蹈矩做事,来日登基指日可待,但他偏有那么多的贪婪和野心,注定自取灭亡。
夜晚,洛王府,栩栩如生院内。
洛知栩与秦御面对相坐,将茶水亲斟到他面前的瓷杯内,低声说道:“年前他是出不来的,只是少不得要看梁珏了。”
“若非你得了梁珺的眼,他必是不会这般恨你。”秦御尚有心思说笑,只是微微垂眸时,眼底闪过寒霜。
“这种青眼,不要也罢,真当谁稀罕呢?”洛三儿嗤笑一声,“你是当真不知,他那府苑里都藏着什么?”
秦御单挑眉梢:“自然知晓,可那又与你我何干?”
“你可真是禽兽。”洛知栩抿唇,语气也不再温和。
梁珺后院藏着数不清的尸骨,虽说不是妓子便是小倌,可数量堆起来,当真是令人心惊胆颤,偏偏梁珺此事极为隐晦,若非他重活一回,怕也是不知晓的。
秦御并不在意他这些言辞,皇室中人本就性情凉薄,都是利己主义,他若是事事都要忧心,如何能走至今日?
可秦御却不知,这事总有让他发怒的时候。
“今岁秋狝可定下了?”洛知栩问,往年都是农历九月初九,可今年因着旱灾,许多事都往后推移了,眼看着都快九月初九,还未表示。
秋狝是历来传统,会迟却不会没有。
秦御笑:“你都主动问这个了,可见是真无聊了,待明日本王问问陛下,想来得再数上半月,重阳的赏菊宴不是还未开办么?”
“日日都是那些稀奇古怪的宴会,各怀鬼胎之人共处一室,算计这个污蔑那个,亏得他们办的起来。”洛知栩嘲讽不已,话头突然一转,“那今岁想必该李贵妃举办宴会了,该是有些意思的。”
有意思,就得去
只是让这小纨袴觉得有意思,可不是什么好事。
数日后,赏菊宴如期而至。
如洛知栩所料想那般,此次宴会并未在皇后的凤仪殿举行,而是在李贵妃的毓秀宫举行,身为贵妃可独居宫邸,将世家公子千金都请来也是坐得下的。
洛知栩随意瞧了一眼来人,便明白李贵妃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第64章 有眼无珠
姚淩薇和甘如雪这两位原本的太子妃候选人都在来了,虽说邀请她们二位是应该,但不管如何看,这赏菊宴的本意都已经不是赏菊了。
李贵妃这是要走皇后的老路,给梁珏选皇妃了。
李贵妃笑靥如花:“诸位都莫要拘束,本宫这宫里的菊花开的甚是好看,若是有意愿者,还可吟诗作词,本宫自会奉些好彩头。”
“贵妃娘娘宫中菊花开的这般清丽多姿,臣女等若是不好好吟诗一首,怕是要辜负此美景了。”
“姚姐姐说的不错,只是要献丑了,还往贵妃莫要笑话。”
赏菊念诗是女子们爱做的事,且多数是为着讨好李贵妃,男子们则是都围着梁珏,毕竟近日他风头正盛,太子若无翻身可能,三皇子说不定会成为新储。
洛知栩今日兴致好,倒是乐意在人群里扎堆,还能听到各式谄媚之言,当真是有趣的很。
“三皇子年少有为,想来贵妃娘娘很快便要为您择妃了,若您能早日诞下皇孙,那才是大梁之福啊!”
“三殿下人中龙凤,想来将来的皇孙也定超绝非凡。”
洛知栩啧啧称奇,正妃都没影儿呢,孩子都为他安排上了,瞧着倒是比梁珏本人都要着急。
他忍不住笑出声,笑声瞬间吸引了其他公子的视线,到底都知晓洛知栩的脾性,再加上太子对上他都没有好果子,这些世家公子自然也不敢和他叫板。
梁珏却是端起来,他似笑非笑:“洛世子近来可好?京兆府可还呆的惯,若是不惯,本皇子可向陛下请求,让他给表弟寻个好差事。”
“三殿下能帮本世子寻什么好差事?是让本世子进六部,还是让本世子做太傅?”洛知栩扬起唇角,“三殿下也该注意着些自己的舌头,省的秋日风大,闪着。”
“洛世子说的不错,做人还是要踏实稳重些,否则指不定哪日报应便到头上了!”梁珏也扯着嘴角和他扯犊子。
洛知再次失笑,他颇有些无奈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本世子也等着,看落到谁头上!”
梁珏不再说话,看向洛知栩的眼神却带着狠毒,他只恨自己竟让洛知栩活着回了梁京!
洛知栩毫无负担的和他对视,梁珏眼底的恨他自己看的一清二楚,所以在顺都府城时,派人刺杀的也有他的份,只是梁珏比梁琮要聪明。
知道伤了他,顶多也就是伤了。
可如果伤了他哥哥,那就全然不同了,他会发疯,会惹事,会不顾一切的去闹,那对他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事实上,他差点这样做,但那时候他自身难保,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但他很觉得偶尔换换行事作风也不错。
至少能打这种人一个出其不意。
“三哥,知栩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今日是赏菊宴,贵妃想必会为你选妃,你可有中意的?”梁珺眼看着情势不对立刻出声说话,却是站在洛知栩面前,将他挡了严严实实。
明摆着是要护着洛知栩。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都没明白四皇子怎么会这么护着洛知栩,明明他之前都是和三殿下关系很好的。
梁珏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旋即嗤笑一声,转身离开了。
梁珺却像是不曾察觉到对方的失落一般,他扭头看向洛知栩,笑问:“知栩无事吧?我只当你今日不来,差点也不来。”
洛知栩轻笑:“你从前和他那样好,竟也舍得让他娶妻生子?”
“知栩怎的这么说,娶妻生子本就是常事,三哥到了年岁自然也该这样。”梁珺眨眨眼,一脸无辜,甚至隐约带上了笑意。
是讥讽和无谓的笑。
梁珏对他来说,也只是个趁手的物件或者互惠互利的合作者罢了。
还真是冷血无情。
洛知栩懒得再同他废话,丢下一句话便带着冬树离开了,夏柳则是继续留在宴席上盯着。
他也无地方想去,便只是在长街上慢吞吞走着,间或和冬树闲扯几句,只是那天气微凉,走了没两步,鼻尖和手已经开始泛红了。
冬树微不可察的皱皱眉:“少爷,咱们去毓秀宫吧,那里暖和还有热茶,您若是再吹冷风,手生冻疮怎么办?”
“也好。”洛知栩转身往回走,“等到秋狝时,一定要多带着衣裳,你和冬藏记得准备。”
冬树点头:“少爷放心,奴才都记下了。”
两人边走边说着,刚走到宫宇拐角处,便听得细小的动静,自然,是冬树听到的。
他略一停脚步,洛知栩便察觉到了什么,宫里出行,向来是如何来便如何回,只是刚才为了早些走过堂风口,特意走了偏路,这才叫他们听到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从彼此的视线中察觉到了戏剧,他们本可以悄无声息离开的,但洛知栩坏心眼,非要打断他们的卿卿我我。
“大胆!”洛知栩突然扬声冷喝。
冬树立刻配合下跪:“少爷饶恕,奴才不是有心的!”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你若真喜欢那婢子,本少爷自会为你做主,可你为何要瞒着爷和她偷偷见面!你一男子怎可不为女子的名声着想!”洛知栩像是怕被旁人听到一般,刻意压低了声线,却也足够暗处的人听到。
“奴才知错!”
洛知栩叹息一声:“起来吧,不许再有下次了,否则若是被人知晓,只怕本世子也不能留你了。”
“是,多谢少爷。”
两人心照不宣的笑笑,扬长而去。
回到宴会,气氛已经十分热闹,李贵妃那里也已经选出了诗词做的最好的两个,自然是姚淩薇和甘如雪,这两位始终都是各个皇子妃的首要人选。
只是可惜了皇后,不能选这样强大家族的女子做儿媳,只能便宜别的皇子。
“李贵妃看上谁了?”洛知栩低声问。
“自然是姚家小姐。”回答他的是赵寂云,这人是九皇子表兄,且家中是皇商,出现在此并不奇怪。
洛知栩轻笑:“她倒是看的明白,姚家和太子党早就结怨已深,若能和姚家成为姻亲,日后便会成为掣肘太子的关键助益。”
“话虽如此,只是可惜了那甘家小姐,已经两位皇子选妃了,都不曾选到她。”司韶不无感慨的说着,“你说这甘家小姐,来日会成为哪位皇妃?”
印宿白轻轻蹙眉:“越说越来劲,怎好私下议论贵女,左右你我一时是不娶的,还是不妄议的好。”
洛知栩心中却是有了计较。
姚淩薇父亲虽是正三品的通政使司,但她性格果敢刚毅,颇有武将子女的气质在里面,为皇子妃可。
甘如雪是靖安侯嫡女,便是再等上两年,依旧会有无数宫门贵子求娶,且其性格看似温和,但高门大户家出身的嫡女,内里定是有自己的计较的。
此次,倒是李贵妃有眼无珠了。
“说来,你方才去何处了?快捧着热茶暖暖。”印宿白将杯子塞至他掌心,“且告诉你,生冻疮难受的很,你若是不在意,回头有你受的。”
洛知栩笑笑:“只是受了些冷,还未到下雪之际,不会生冻疮的。”
“还有心情说笑,秋狝就在月末了,想不必得年下才能回京,终于能出去放肆玩了,我听说秋冬的兔子最是肥美!”司韶边说边挑眉,那模样分明就是已经忍不住要尝上一尝了。
“还没去,你倒是开始馋嘴了。”印宿白毫不留情的嘲笑他。
菊花宴无非便是赏菊吃菊花饼,再喝些祛灾祈福的菊花酒,为的也是能添些好意头。
此次菊花宴倒是比春日皇后所办的赏花宴要平静些,只是平静里多藏着暗流涌动,李贵妃醉翁之意也已达目的,自以为胜券在握。
赏菊宴散时已经是午后了,吃了那些点心和酒水,自然无甚胃口留在宫中用午膳,便各自散去了。
回到府上,发现母亲已经在收拾秋狝出行的衣物了。
洛知栩凑上前:“阿娘,以你对姚家的认识,你觉得姚大人会将女儿嫁去吗?”
“李贵妃倒是有些脑子。”梁雪虞轻笑,“姚崇此人未必不能想到这一层,他们娶他们的,操心别人作甚,你又不娶妻。”
“若梁珏娶了姚家小姐,无非是如虎添翼,眼下却没有能克制他的皇子,除非梁琮被解禁,但那又于我无益,九皇子这些时日倒是活跃了些,他眼下还不曾做出实际给陛下看……”
梁雪虞微微蹙眉:“你嘟囔什么呢?无事便去收拾自己的衣物,过两日直接带去,早就嚷嚷着要出去玩,去了可别撒欢儿。”
“瞧您说的!”洛知栩嘿嘿笑,立刻指使贴身的几人去给他收拾衣物了。
秋狝出行已是板上钉钉,再不会有任何意外。
可令人没想到的是,宸嫔有身孕了。
宫中许久不曾有后妃有孕,宸嫔一事出来,陛下立刻恢复了他的妃位,甚至直接解开了梁瑭的禁足,并要求他随行秋狝!
这事,仅仅发生在秋狝的前两日!
“梁瑭要被放出来,他肯定会视你为仇敌。”秦御说。
洛知栩轻啧一声:“早知晓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寂,不过比起我,直接促成这一切的梁琮应该也是他的仇敌才对,宸妃比他聪明。”
秦御挑了挑眉:“这是最好的结果。”
“此次秋狝要与冬狩一起,在外要待两月,总算不能憋在皇城中了。”洛知栩不想和他单独见面时还要谈论那些事,便岔开了话题。
“可有想要的东西?”秦御顺着他的话随口问着。
洛知栩想了想道:“想要副鹿皮手套,还有兔毛领子……”
第65章 秋狝冬狩
秋狝历来都是重要活动,再加上此次和冬狩一起,随行的妃嫔公主皇子大臣更是数不胜数,马车队更是排出去数百米长。
洛知栩坐在其中一辆,一路上都在晃晃悠悠,幸好有两个哥哥轮换着给他当枕榻,才不至于在马车里待的浑身酸疼。
“哥哥,打猎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受伤,司韶心心念念就是美味兔子,我觉得他有些残忍。”洛知栩唉声叹气。
洛知泠哈哈笑:“那你想要什么?”
洛知栩立刻坐直身子,愤愤不平道:“我也要肥美的兔子!我要比他更残忍!”
“……也,行!”洛知泠挺糙一汉子,跟他说话时带着点柔情,“还要不要别的,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猎到其他好东西,到时候给你做斗篷。”
“那行。”
秋狝冬狩都是在梁京城外的皇家猎场进行,这里有平地高山,十分适合狩猎,猎物在山林中奔跑,肉质反而会更加鲜美。
在马车内整整待了一上午,午后才到达狩猎场,这里早早竖起了帐房,且将每家户的姓氏都竖在了帐房前,方便查找。
洛知栩一到自己的帐房便松了口气,急着就要往上面扑,却被冬树和冬藏双双拽住,冬藏惊的眼睛都瞪大了:“少爷!风尘仆仆一日,您先梳洗一番再休息!”
“来。”洛知栩立刻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招呼他们给自己洗漱更衣,直到他们将自己收整干净,这才被扶着躺到床榻上。
只是帐房打点的再好,到底还是不如府上的床榻,略有些硬,但勉强可以凑合,许多帐房内的人都如他一般暂时休憩了。
洛知栩这一觉直睡到了傍晚,等他再醒来时,外面已经有些暗了,帐房不比房屋有窗子,可以直接在里面看到屋外。
“冬藏。”他轻唤一声。
“少爷您叫我。”冬藏小心掀开沉重的帐帘进来,“可巧,王妃让奴才喊您用晚膳。”
洛知栩慢吞吞坐起来,他呆坐片刻道:“帐房内有些凉,何时才会烧碳火,我也没胃口,去端碗粥来。”
“少爷,您白日就没好好用饭,晚上若是再不吃,身体会受不了的。”冬藏苦着一张脸看着他,还不忘细数佳肴,“有酱骨,八宝鸭,糖醋鱼,金丝鸡汤…好多好多吃的!”
洛知栩被他模样逗笑:“说你贪吃,你倒是一点都在意了,脸又肥了一圈,这几日再贴贴秋膘,你冬日怕是又要胖上三圈了。”
冬藏闻言双手拍拍脸颊,肉嘟嘟的触感,他嘿嘿笑:“那么多好吃的,我忍不住,少爷真的不吃吗?”
“想想都觉得油腻,金丝鸡汤可以来一碗,将油撇掉,和粥一起端过来。”洛知栩笑说。
见他当真是不想吃,冬藏就没再坚持,和冬树一起我端晚膳了。
洛知栩下地坐到椅子上,走了两步就清醒了很多,他长舒一口气,撑着下巴走神。
冷不丁感觉到一阵凉风吹过,激的他后背一凉,他下意识扭头去看,就见男人拎着食盒站在他身后。
洛知栩下意识往后一靠:“你吓到我了。”
“带了些吃食给你。”秦御将食盒打开,每一层都放着几道清淡可口的小菜,最下层则是他喜欢喝的八宝甜粥。
洛知栩眨眼:“冬藏已经去端饭菜了。”
“鸡汤就算撇的再干净都会有油花。”秦御声音很轻,甚至带了些刻意,刻意让洛知栩想到令人作呕的油点子。
“你真讨厌。”
光是想想洛知栩都觉得没有胃口,就衬的面前的清粥小菜更加香甜。
他便没再客气,拿着汤匙搅动冒着热气的粥,秦御干脆也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进食。
甜粥刚喝了两口,帐房前便传进说话声,洛知栩瞬间看向秦御:“王爷你……要不要躲躲?”
闻言,秦御也莫名紧张起来。
按照常理,不管是身份地位亦或是能力,他都要比洛知泠强出不止一星半点,但唯在一方面,对方将他压制的死死的。
那便是——
“知知,哥哥让厨房重新为你做了膳食,哥哥来陪你吃——禽兽!”洛知泠话未说完,先瞧见了秦御,当即气的拳头都攥起来了!
吃禽兽……?
秦御立刻起身:“洛哨官,有些时日未见了。”
“那还是不见的好,不与王爷见面,本哨官都能多活两年!”洛知泠冷嘲热讽,反正每次见这人都是与自家弟弟有关,还是不见的好。
他气冲冲上前,就见洛知栩正喝着不属于洛王府的甜粥,他更是火大,这畜生居然连他弟弟的饮食都摸清楚了!
“怎么能吃陌生人带来的东西!”洛知泠说着就端起他的粥放回食盒,然后拎起食盒就往秦御怀里塞,“怎好劳烦王爷,我们洛王府的少爷还不需要摄政王来照顾。”
洛知栩轻轻蹙眉:“二哥。”
洛知泠脸色微变,当即露出笑脸:“王爷看也看了,喂也喂了,合该去准备明日陪陛下狩猎之事了。”
“如此,那本王便先离开了。”秦御微微点头,拎着食盒便要走。
下一秒,洛知栩拽住他手腕,语气不太高兴:“我还没吃。”
秦御微不可察的翘翘唇角,将食盒再次放到桌面上,施施然离开。
洛知泠难得怄气,将自己带来的膳食摆放到他面前,始终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势必要看他接下来先动哪一碟。
洛知栩垂眸掩去眼底的笑,将筷子伸进了他带来的碟子里,洛知泠的情绪肉眼可见的缓和了许多。
他二哥当真是好哄的很。
“二哥,王爷待我很好,你别总故意与他争斗。”
也就是秦御大度,且真将他放在心上,否则若是换成其他人,洛知泠这般行为那都是要被抓到刑房打板子的,再稍微严重些……
罢了,不想这些。
洛知泠抿唇不语,若说起初他懵然不知也便罢了,可后来确实发现秦御待他极好,越 是这般,就越能证明他们之间发生的那些事,他就气!
“你与他……”
“如二哥所想,该做不该做的已然都做过,与梁琮不同,我心悦他。”洛知栩说的很是直白,“但不管我如何心悦他,都不会使洛王府落入陷阱,如果真的必要,我会和他站在对立面。”
洛知泠微愣,下意识接话:“倒也没必要这样,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就是,好好吃饭,早些休息,明日就要去狩猎,我给你挑了匹温顺的马,你就和小勺儿他们好好玩。”
“我知道。”
翌日,清晨。
一望无际的皇家猎场,在迷蒙轻雾中慢慢显现,随着雾霭散去,只见面前平原和平地后的山峰矗立。
骑着高头大马的上位者带着身后的儿子与臣子,视线紧盯前方,宛若找准时机随时准备狩猎的雄鹰。
随着山间接二连三的野兽嘶吼,这就像是一枚投入湖中的信号。
“今日猎物已经放出,诸位可定要展现我大梁儿郎的风采!狩猎前三者有朕亲选的彩头!”梁帝扬声说着,说完扭头看向前方,大喊一声“驾”,便立刻冲了出去。
秦御立刻蹙眉看向御前侍卫:“立刻跟上陛下,随时保护陛下安危!”
“是!”
秋狝狩猎正式开始,平原上跑着各式各样的野鹿狍子,天上还有飞禽,猎物众多,若是能得前三,想必会有泼天富贵等着。
思及此,不少人都干劲十足,扬声高喊着往山林中冲去。
洛知栩几人也和他们分散开,骑着马晃晃悠悠往前走着,他又不在乎什么彩头,随便猎点什么东西都可。
司韶骑到他身边:“栩儿,猎点吗?”
“猎,不过我想猎点别的东西,你们先去,不用管我。”洛知栩故作慵懒的对他们摆摆手,毕竟他要做的事,被发现保不齐会挨板子,就不带他们玩了。
“你要去做什么坏事?”印宿白瞬间会意,“该不会是要整什么人?”
洛知栩笑:“做两个陷阱,他成日里看我不顺眼,我总得反击几次,否则若他觉得我好欺负,岂非来日要起我头上了?”
“……梁珏真倒霉。”
“那能怎么办?一起呗!”
反正在旁人眼中,他们三个成日里厮混在一起,招猫逗狗,坏事做的多了去了,也不差这一星半点的。
洛知栩刚才有看到梁珏的方向,而且他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绝对能走到他前面,再弄点小陷阱不是问题。
三人一拍即合,立刻驾继续行驶。
洛知栩在前,即便不用刻意观察路线都能知道方向,三人都拿出弓箭准备着,查找的同时还警惕着四周。
那些野兽虽说都是皇家猎场豢养的,这么久野性会少,却不会没有。
“这么大的山林,你当真能找到?”司韶抽空问。
“我将他荷包里的药粉换掉了。”提起这个洛知栩尚觉得有趣,“夏柳精通医理,若有需要,回头让她给你们也弄点好玩的。”
司韶啧啧称奇:“你这靠山找的当真不错。”
“他听到一定很高兴。”洛知栩哼笑一声,“走这边,看样子梁珏收获颇丰,平时都藏着掖着的。”
“想来也是指着此次秋狝拔得头筹,然后得陛下重用,毕竟眼下看来也唯有他一人出众。”印宿白说。
何况,目前也就梁珏还不曾受过大过。
只是碰上洛知栩,便难说了。
“小心!”
随着箭矢刺破长空发出一阵声响,司韶立刻奋起朝洛知栩扑去,两人纷纷摔下马,箭矢戳在他们身后的树干上。
印宿白立刻翻身下马跑过去:“有没有受伤?阿栩,小勺儿?什么人在那!还不赶紧出来!”
“没伤到。”洛知栩起身,看向山林深处,早就已经没了动静,他眉眼发狠,“看来也有人想暗中解决我!”
第66章 替天行道
“你们在此处别走动。”
洛知栩动了动手腕和脚,并没有明显的痛感,这才朝放冷箭的方向走去,林中已经无人,但若是来过必有痕迹,是从前师父告诉他的。
他看了眼四周,根据弓箭的韧度和可视度来看,目前他所站立的位置就是放冷箭的地方,这里能清楚看到不远处的司韶和印宿白,但在他们那个位置却看不到洛知栩。
就是这里。
放冷箭的人是有些警惕的,叫皮靴踩的位置都是在半青半枯的草地上,尽管如此,还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看到什么了?”印宿白扶着司韶上来,“你蹲这……如厕呢?”
洛知栩:“狗嘴吐不出象牙,你们过来瞧瞧这有什么不对。”
司韶:“成日里说自己翩翩公子,嘴巴毒的很,让本少爷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枯草,脚印?”
“一深一浅的脚印。”印宿白补充道。
常人走路都很匀称,不会有这般明显的深浅,除非是行动不便或者受伤的人,但地上并没有任何血迹,且从那支箭矢的力道来看,对方肯定不曾受伤。
这深浅不一的脚印,八成是之前的旧伤。
还和他有过节。
稍微想想就知道是梁瑭。
洛知栩垂眸轻笑,眼底闪着一丝诡异的光:“他似乎是在找死,先不管他,继续做我们的事,被耽搁了这一会,咱们得快点。”
半个时辰后。
根据梁珏的路线,他们成功抄小路赶到了他面前,然后开始弄了简易的圈套陷阱,会倒霉,但绝不会受伤。
尽管如此,也够梁珏丢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