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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走远点,这里的陷阱就算被发现,正常人也只会觉得是要打猎物留的。”洛知栩说,“咱们总不能真的空手而归。”

司韶瞬间扬起笑:“你认真的?”

洛知栩:“当然。”

印宿白也笑:“行,那咱们看看,谁先猎到,一会再过来看。”

大型猎物他们虽不敢轻易捕猎,但类似兔子野鸡之类的小东西,他们还是能抓的,且若是射,还能做到百发百中。

三人立刻朝不同的方向分散开,手持弓箭,纷纷射向他们今日的第一只猎物。

而因为猎到合意猎物的梁珏恰好驾马踏进了他们合力做好的陷阱中。

“三殿下!”

“三殿下无事吧?”

“快,快将殿下扶起来!”

洛知栩三人刚碰头,就听到了动静,立刻将马栓到附近的树上,然后匆匆步行过去,躲在树干和草丛中,瞧瞧看着被绊马索绊下马的梁珏。

摔了个狗啃泥,活该!

洛知栩碰碰印宿白:咱们走,否则一会被发现了。

印宿白点头碰司韶:走了。

三人不动声色离开,坏事做了,猎物也猎到了,心情简直不要更舒畅。

“现下可要回去?”印宿白问,他们没带着捡猎物的宫人,只能暂时栓在马背上。

但这三个都是怕麻烦的,不想这么“负重前行”。

“先回吧,左右也无人指望着咱们能带多少猎物回去,何况若咱几个真奋起直追他人,想必要被怀疑有二心。”司韶说完自己先哈哈笑起来。

他倒是也没说错。

而且,有这一遭,梁珏肯定也会回去,他还想去看对方笑话。

回到帐房前,多数人已经回去,且身侧的猎物都不算少,相比较下来,他们三个回来的又晚带的猎物又少,甚至可以用惨烈形容。

洛知泠早便回来,看见他立刻丢下一堆猎物,双手捏着他肩膀,急道:“有没有受伤?身上怎的这么多土?竟还真打猎了?”

“无事,二哥放心。”洛知栩唇边带著明晃晃的笑意,可见心情不错。

洛知泠当即挑眉,低声询问:“你们三个是不是又惹事了?”

“并未。”

那怎么能叫惹事?

分明就是替天行道!

转念一想,洛知栩骤然耷拉下眉眼:“各二哥,我在林中差点被箭矢射到,我知道是谁,你莫告诉其他人。”

“那箭……”

“我已经放进了箭袋中,稍后给你看。”洛知栩话锋一转,“哥哥都猎到什么了?”

洛知泠立刻笑了:“答应你的自是都猎到了,晚些时候给你看个好玩的,你这只烤肉时哥哥给你烤。”

“也好。”洛知栩点头。

他扭头和那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洛知栩几人回来没多久,梁珏便也带着一身泥土回来了,衣衫还有些许淩乱,猎物虽不算少,但表情可不算好。

洛知泠略一思索便知晓是怎么回事,立刻上前站了站,遮挡住了身上有土的洛知栩,否则若是被发现,怕是还有的闹。

梁珏此时只顾着去梳洗,便不曾在意,将猎物放下就离开了。

洛知泠刚欲说话,就见司灼已经捏着司韶的脸去角落里收拾他了,他叹息,自家弟弟脸蛋娇嫩,他手指粗糙,还是不动手的好。

“珏儿,发生何事了?”李贵妃刚到梁珏帐房前,就见他满身泥土,灰扑扑的,脸色也不好看。

梁珏咬牙:“母妃先进去,等儿臣梳洗过后再说与您听。”

“快去,来人,给三殿下备热水沐浴!”

片刻后,梁珏梳洗干净,李贵妃立刻命人帮他擦拭头发,见他情绪不好,便知道此事定然是有人在暗中使坏。

现下能这样明目张胆和他儿子作对的,便只有宸妃那个贱人的孩子!

“一定是她!仗着自己有身孕,知道你眼下正得势,就想让你出丑!”李贵妃气急,一手拍在扶手上,明艳的脸带着丝狰狞,“母妃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梁珏亦是冷笑:“眼下后宫是母妃做主,您若是想教训个宫妃有什么难,只要不伤着她的孩子,父皇不会怪罪您的。”

毕竟现在他的兄弟,禁足的禁足,受伤的受伤,病的病,任谁都无力再和他抗衡!

“我儿说的对,你父皇这里,定要好好讨他欢心。”李贵妃不无感慨的说着,“对了,那姚家小姐你觉得可好?若是觉得不错,母妃就找陛下赐婚!”

姚家小姐。

提到婚事,梁珏原本无碍的情绪再次复杂起来,他自知不能不娶妻,若能娶得家事优越的妻子,对他来说也是一助益。

可,他总心有不甘。

“此事,母妃看着做决定便是,儿臣都可,只是姚家可愿意?”梁珏狐疑,姚家小姐曾差点成为太子妃,也不知能不能看上他这个三皇子妃。

“她若不愿意还能嫁给谁?”李贵妃哼笑一声,“去给太子做侧妃,还是去给梁珺那个不成器的做皇子妃?都不及眼下你得势,抓住此次机会,说不定就能更上一层楼!”

话倒是没错。

梁珏自知不能再拒绝,且若此次不能一举得势,只怕来日便再无此机会了。

见他顺从,李贵妃满意点头,身为人母,自是要为孩子打算的,她只有梁珏一个皇子,公主又不能成事,必得为他殚心竭虑才可。

“既如此,那母妃——”

“娘娘出事了!”身边的贴身宫女素枝突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一张小脸惨白万分。

李贵妃皱眉:“何事!”

“方才前边传来消息,陛下被猛虎利爪所伤,现下正昏迷着,其他妃嫔皇子们已经都过去了!娘娘您也赶紧去吧!”素枝说。

“快!珏儿,快随母妃一同过去,你父皇受伤,若是有儿子在身侧守着定然安心。”

“将此次随行的太监侍卫全都拖下去打五十大棍,不能看顾好陛下,你们便是有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随着秦御下达命令,帐房周围瞬间响起哀嚎声和求饶声,紧接着便是木棍捶打肉体的声音。

摄政王向来冷血冷心,关于他的传言字句属实,便是求饶,都不敢喊的太大声,渐渐就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看着那些血肉东西,秦御淡淡瞥了一眼:“将这些脏东西全都拖下去,省的惊扰到其他妃嫔公主。”

“是。”

不出一炷香的时辰,连地面上的血迹都清扫干净了。

秦御的人将帐房把守好,他走近帐房内,就见梁玖已经在跟随太医们翻看医书,久病成医,便是做样子,都得做好看点。

“陛下情况如何?”秦御问。

“回禀王爷,陛下伤势皆在皮肉,不曾伤及内里肺腑,再加上受惊过度,因此迟迟昏迷不醒,只是伤势严重,若伤口化脓,便要小心了。”太医战战兢兢说着,生怕哪个字说的不合摄政王心意,也要与那些太监侍卫一般被打棍了。

秦御不听他言论,看向康子仁,后者认同般点点头。

他这才说道:“那便尽全力医治,用最好的药!”

“是。”

秦御和梁玖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心照不宣。

梁玖想“重出江湖”,就得有合适的时机,他一个久病成医的,在这里守着自然无甚问题。

没多久,帐房外传来争吵声。

秦御快步走出,吵闹着要冲进营帐的李贵妃瞬间和他打了照面,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吵什么?”他表情冷凝,即便是面对贵妃也不曾有所缓和。

梁珏面色紧张:“秦皇叔,父皇眼下可好,我和母妃想进去瞧瞧,否则寝食难安!”

“陛下眼下昏迷不醒,二位还是回帐房静等,其余妃嫔皇子也已然回去,待陛下醒来,定会派人告知,请回。”秦御岿然不动,连仗著有孕想恃宠而骄的宸妃都被他请走,这俩更不可能留下。

李贵妃和梁珏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到底还是离开了。

秦御再次进去,他看向梁玖:“别忘了你的承诺。”

“皇叔放心。”

第67章

天意人为

秦御将其他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梁帝帐房内便只剩太医和梁玖,太医自然知晓此时的口舌该与谁同根,交代了九皇子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毕竟,陛下夜里便会醒来。

深夜。

梁玖和康子仁为梁帝换好药,将蚕丝被轻轻盖在他腰腹处,他轻声道:“康太医将熬好的汤药放置此处吧,稍后我再喂父皇喝下。”

“九皇子身体不好,已经陪了一日夜,合该去休息才是,微臣在此处为您作伴吧?万一您也累倒,陛下要责怪微臣的。”康子仁皱眉,颇有些着急的说着。

“我无事,且……父皇心慈,不会怪罪你,我已有数月不曾向父皇请安了,这点孝心,康太医便成全吧。”九皇子语气带着沉重,父皇不喜他体弱多病,又怎会因他而怪罪旁人?

康子仁也听明白其中的意思,何况,儿子要孝顺老子,这是天经地义之事,他只能劝说,却不能阻止。

他叹息一声,便去收拾自己的药箱了。

梁帝伤重,所用药材皆是上呈,太医们每天配药都要花上些时间,忙活一日,夜里还要在此,当真是累的慌。

“既如此,那微臣——陛下醒了!”康子仁侧身行礼,就见陛下不知何时已经清醒,正看着他们。

梁玖端药碗的动作一顿,立刻又惊又喜的扭头去看,果真瞧见父皇已经醒了!

他鼻尖一酸,跪在榻前,戚戚然的喊了一声:“父皇!”

梁帝盯着他看了半晌,终究是叹了口气:“玖儿,这些年委屈你了。”

“是儿臣体弱多病,不能为陛下分忧,是儿臣不孝。”梁玖声音有些哽咽,光是听着都替他委屈。

“好孩子,待服侍朕喝了药,你便去休息,明日再来陪朕说话。”梁帝拍拍他的肩膀,眼下对他满意的很。

“是,父皇。”

梁玖立刻跪呈汤药,举动合适得宜,不禁让梁帝更加满意了。

他看着梁玖,这孩子因为出生时不好,体弱多病,他便也松懈了对他的教养,虽不差吃穿,但也是由着他在宫里宫外自生自灭,何况朝廷那些老东西都是看他脸色做事,梁玖自然也讨不到好脸色。

可就是这样被他忽视的孩子,竟能在他病时这般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其他人若是想来,怎会连无权无势的梁玖都争不过?

天家父子恩情单薄,却没想到那些人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用过汤药,梁帝便召了周荣宝进来伺候,梁玖便在他的劝说下离开了,他便知晓,自己这番已然事成六分。

翌日。

得知陛下醒来的嫔妃皇子们也都紧着想往前凑,但都被周荣宝给拦住了,他笑道:“陛下的意思是,诸位娘娘皇子们在外等候便是。”

“周公公,我来迟了,父皇可用过汤药了?”梁玖匆忙赶来,身形稍有些不稳,脸色也有些惨白。

“陛下就等着您了,殿下随奴才进去吧。”周荣宝脸上的笑真诚了许多,甚至扶着梁玖进去,连太子梁琮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梁玖推辞一番没推掉,便就这样跟着他进去,留下外面的人面面相觑,想破头都想不到梁玖怎么就突然得了陛下的青眼!

帐房内除了秦御和太医便再无他人,眼下见梁玖进来都立刻向他行礼,连梁帝的情绪都好了些。

康子仁笑:“九皇子可算来了,陛下且等着您亲自喂药呢。”

“儿臣来迟,父皇莫要怪罪。”梁玖立刻接起药碗,伺候着他用药,“父皇虽年富力强,但皮肉尚未愈合,可还是要小心些,否则外面侯着的娘娘兄长们也担心。”

梁帝冷笑:“他们哪里是真的担心朕!瞧你脸色不好,夜里没休息好吧。”

“儿臣身为男子,一夜不睡也无甚大碍,照顾父亲乃儿子本分,不觉辛苦。”梁玖说完轻轻咳嗽了两声,倒是衬得他更加虚弱了。

“朕会让太医为你好好调理身体,你平日里也要多休息,你有孝心,朕都看在眼里,这阵子朕不能走动,秋狝冬狩,便由你跟着摄政王好好做事!”

“是,儿臣定会用心学习,必不使父皇失望!”

梁帝满意了,将药喝掉,梁玖立刻将饴蜜饯递到他唇边:“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但儿臣心志软弱,不忍父皇遭苦药之罪。”

梁帝闻言笑着吃掉了蜜饯,但这蜜饯又让他想起了旁人,他蹙眉:“洛家那三儿,有些日子不见他了,让他来陪朕说说话。”

“这……陛下,恐怕洛三少爷一时不能来与陛下说话。”康子仁为难说着。

他是太医,经他手的事,自然和生病吃药脱不了关系。

梁帝当即稍稍支撑身体,皱眉:“他出何事了?”

话虽这般问,眼睛却是看向秦御了。

秦御是他在前朝的助益和眼睛,洛知栩若真出了什么事,绝对不会逃过秦御的眼睛。

秦御将洛知栩狩猎那日被箭矢惊吓之事全盘托出,只是说这话时依旧是那副冷脸模样,无需多想都知道这人和洛知栩不对付,否则也不会每每提及都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放肆!”梁帝气的直捶床。

他的这些皇子,是愈发大胆了!

皇家猎场居然敢做这种跋扈之事!

最要紧的是,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此次被猛虎所伤,是非也非偶然,而是被谁暗害?

“陛下息怒,洛世子只是受了惊吓,不及陛下伤重,陛下放心。”康子仁说。

梁帝重重喘着气:“查!命司灼和洛知泠严查箭矢之和猛虎之事,务必给朕查个清楚!朕倒是要看看谁这般大胆,要在朕的猎场惹是生非!”

“是,奴才即刻去传旨!”周荣宝赶紧托着肥肥的身躯离开了。

梁玖蹙眉:“父皇息怒,司洛两位大人忠心耿耿,竟然会为您查明此事,父皇身体要紧!”

秦御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见梁玖将其哄的服帖,便悄悄退出去了。

另一处。

洛王府帐房内。

那位被传惊惧卧床的世子,盘腿坐在床榻上,吃着下人端的水果点心,手里拿着皮子翻来覆去的看。

这是秦御送来的皮毛,让他把关后再送去宫外的珍工坊去做手套和领子,这物件清理的很干净,半分异味都没有。

“少爷,王爷那边已经办妥了。”夏柳匆匆进来,低声说着,“陛下还让司大人和二少爷共查此案,可见陛下看重。”

洛知栩扬唇,露出稍有些嘲讽的笑:“舅舅自当有三分是为了我,可余下七分,都是疑心他受伤并非天意而是人为罢了。”

“那少爷可有疑心的人?”夏柳问。

猛虎之事王爷那边也并未提及,可若真这般想,怕是王爷的嫌疑最重,毕竟此事,对九皇子最有益处。

“本世子疑心那些做什么。”洛知栩笑笑,“天意也好,人为也罢,事情已然成为定局,陛下若是不查,只怕要终日悬心。”

即便不是秦御所为,也定和他脱不开关系,只是他好奇,皇室皇子众多,为何他偏偏选了梁玖合作?

梁玖究竟是何处吸引到他了?

意识到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偏,洛知栩狠狠皱了皱眉,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有些无礼,他最近大概是被秦御荼毒了,才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听他这般说,夏柳便明白了,此事想来是和王爷脱不了关系的。

陛下下令严查,司灼和洛知泠自然不会轻放,拿着洛知栩先前捡回的箭矢,带着侍卫将所有帐房查了个遍,最终发现,箭矢尾端的翎羽是皇室专用的燕羽,而非他人所用的鹅毛。

此事瞬间就指向了大梁皇室。

梁帝本就疑心病发作,现得知此消息,更是恼怒不已,洛知栩是他亲外甥,居然有人敢对他做这种事,来日岂非也会将箭矢指向他?

天子震怒,臣子自然会为陛下尽心尽力,司灼和洛知泠当晚便将梁瑭带到了陛下面前。

对于梁瑭,梁帝并没有半分愧疚,相反,曾经因为这个孩子常跟着梁琮做事,他甚至对他是有些疼爱的,毕竟他年岁小,再往下的皇子也是不如他。

可现在看来,梁瑭实在让他失望又寒心。

“你可有辩解之言?”梁帝淡声问着,他亦是全然不抱希望了,左右这皇子,腿是已然废了。

事已至此,梁瑭也不愿再伪装,露出不符合他年纪的阴狠表情,他嗤笑一声:“物证俱在,儿臣无以为辩,任凭陛下处置!”

“陛下!瑭儿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真的知错了!都怪臣妾教子不善,请您饶恕他吧!”宸妃就梁瑭一个皇子,若是连他也保不住,日后就更无指望了。

梁帝闭了闭眼:“朕再问你一次,你与洛知栩到底有何恩怨,竟要如此对待他!”

恩怨?

梁瑭被他问住。

说起来,他和洛知栩真的有恩怨吗?

若说他瞧不上洛知栩跋扈的脾性,其实他自己亦是如此,可看不顺眼,不来往便是,他如此费尽心机,无非是因为先前和太子一起时,对方厌恶洛知栩,所以他也就跟着对方一起厌恶。

那日在酒楼,是他头次和洛知栩起那般激烈的冲突,导致他被打断了腿,他记恨在心,只觉得是洛知栩害他。

可细细想,洛知栩分明什么都没做,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跋扈姿态,他却疯魔了。

这次亦是如此,出宫前曾有太子腹官来找他……

“是儿臣心思狠毒,与旁人无官,无论父皇如何处置儿臣,都请父皇善待母妃和未出世的弟弟!儿臣,死而无憾!”

梁瑭伏地叩首,再不似先前意气风发。

“传朕旨意,五皇子梁瑭过继睿亲王府,永无继位之可能。”

第68章 泣不成声

五皇子还年轻,未来还有诸多可能,就这般被过继出去了,虽说此事只在陛下帐房内发生,可宸妃数度哀嚎昏厥,其他人便是再不想知道都得打听。

任谁也没想到,陛下会这般做。

洛知栩得知此事后,沉默了许久,也正如梁瑭所想那般,他今生和梁瑭确实无甚纠葛,但前世梁琮继位,呼喊着要杀他,永绝后患时,也有梁瑭一声。

尽管如此,洛知栩对他也实在没有那么浓烈的恨。

“少爷您……不满意陛下的处置吗?”夏柳轻声问,生怕自己说错话。

“并未,舅舅此番也是在护着他性命。”他听说了帐房的事,舅舅那一问,不仅仅是为他讨公道,也是想唤醒梁瑭。

事实证明,他做的对。

可梁瑭若是不再依附太子,势必会成为对方的眼中钉,因为皇后眼中,不依附就等同于背叛,等同于对立。

夏柳聪慧,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她不再说话,能看出少爷其实是有些惊诧的,怕是他也没想到,自己骨子里依旧存有善意。

此事过后数日,猎场内都十分平和,连拌嘴这样稀松平常的小事都不曾发生。

谁都知道陛下在养伤之余,正在为亲儿子感到寒心,越是如此,日夜侍疾的九皇子在人群中就更加显眼。

贵妃帐内。

李贵妃坐在榻上,对面的梁珏一言不发,光从紧皱的眉心看,都知道他此刻烦的厉害。

“你也别担心,他一个病秧子,再如何能越过你去?来日他病发,不还是得你独挑大梁吗?”李贵妃轻声哄他,“本宫的皇子不比旁人的差,他在就在,你也得往你父皇身边表示孝心,否则好处都让他占了。”

梁珏却是迟疑:“母妃,您说父皇为何会这般狠心,五弟可是他的亲儿子,怎么能过继给亲王,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贵妃被他问住,她默然片刻,嘲讽一下:“皇室凉薄,既不能讨你父皇欢心,就只能让他觉得你有用,有用之人,是何时都不会被丢弃的。”

梁珏沉默,这并非他想要的答案,他对皇位有觊觎之心,所有皇子都有,五弟是没有的,他一心都是追随梁琮,却也落不到好处。

梁琮讨不到好,梁珺讨不到好,他也讨不到……

他们明明是天家皇子,可碰上洛知栩,似乎都不曾讨到好处,不禁让他怀疑,这其中究竟有何不对?

“母妃,儿臣有用与否,都只在父皇的一念之间。”梁珏呵笑一声,梁琮尚不能真正踏实,还有谁能让父皇全然无芥蒂的相信?

嫔妃是否得宠,亦是在陛下的枕榻上。

母子二人竟是一时都沉默起来,可前朝后宫牵连颇深,若她的儿子不能成为太子登上皇位,来日便只能任人宰割了。

“那又如何!”李贵妃思虑片刻,眼神坚定许多,她看向梁珏,“你以为母妃让你娶姚家小姐是为何?若你有心,姚家必得帮你!”

梁珏再说不出拒绝之言,他皱眉:“可父皇眼下并不喜我,我是连身都近不得,他会愿意赐婚儿臣吗?”

“母妃会想法子的。”

无论如何,都得尽力一试。

许是因为九皇子侍奉得当,梁帝心情舒爽的同时,伤口也好的快了。

太医们瞧过后都说再养数日便会好全,梁帝一听龙颜大悦,当即便要求一起烤肉,先前猎到的猎物可还都在笼子里关着呢!

陛下这般建议,其他人自然无甚不妥,立即让御厨们将那些猎物全都处理掉,想留的都自行留了,皮毛若是有想要的,也都让其各自拿走。

夜晚。

皇家猎场内。

陛下端坐上位长桌,左右两侧分别为李贵妃和宸妃,其余亦是依次落座,洛知栩本想坐角落中,却被梁雪虞给揪了回来,生怕他躲的起来惹事。

御厨的手艺自是不必说,再配上皇家酒酿,滋味十足。

有酒有肉有歌舞,只是瞧着都赏心悦目。

餐碟上放着各式珍馐,冬藏到底分得清轻重,馋的都快流口水了,也没多说半句话,只是每每洛知栩伸筷子,他就瞪着滴流圆的眼睛。

洛知栩无奈莞尔,放下碗筷,低声道:“滚下去,给你留了一份在小厨房,不许在此处碍眼。”

“谢谢少爷,奴才吃完就过来!”冬藏闻言,立刻喜笑颜开,把筷子递给冬树忙退下去了。

冬树摇摇头,当真是拿这吃货没办法。

洛知栩不甚爱吃这些重油食物,烤肉味道再鲜美,他也只吃了两口,就连心心念念的兔肉也只是浅尝味道,还喝了几杯甜酒去味。

坐他对面的司韶却是拿着兔腿儿啃的正带劲,洛知栩忍不住翘起唇角,几下功夫就和司韶对上眼儿了,两人都愤愤哼了一声,继续专注自己的事。

眼看着桌面上的吃食换了一茬,冬藏竟还不曾回来,洛知栩不由蹙眉:“冬树,你去瞧瞧冬藏,猎场大,帐房又多,他别是走错了。”

“是。”冬树临走时不忘给夏柳使眼色。

冬藏得去小厨房拿肉,冬树便先去了小厨房,是觉得这小子怕是会直接在小厨房吃了再回,可当他去时,厨房内留的吃食未动,也不见冬藏的身影。

莫不是真迷路了?

他边小声喊着边到处张望,这番作态也成功吸引了巡视的侍卫:“你是何人,为何在此绕来绕去!”

“回大人,小的是洛世子小厮,是来寻人的,方才小的将此处找便都不曾见到。”冬树说。

“原来是洛世子的人,既如此,我便喊两个兄弟随你一起找吧。”

“多谢大人!”

冬树便和两名侍卫一同找寻起来,他又去了他们一通休息的帐房,里面依旧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好好的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

……

“少爷,冬藏不见了!”

冬树匆匆回来禀报,向来沉着的脸上带着惊慌。

洛知栩拨弄汤匙的手一顿:“不见了?小厨房和帐房都找过了?”

“连茅房都找过了,没有。”冬树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猜想,看向洛知栩的视线也带着忐忑不安。

“我去找找。”洛知栩立刻起身。

冬树赶紧拦他:“少爷,此时陛下心情尚好,若知道您为一奴才离席,想必会心生不悦!若是问起大人和王妃,怕他们也难以对答!”

“也罢。”洛知栩想也是,今生已与前世大相迳庭,冬藏必定不会再出事。

只是,他刚一坐下,就心生不安,胸口彷佛有一只手紧紧攥着,让他不得不揪心。

“不行!我得去找他。”洛知栩站起身匆匆离开了。

夏柳赶紧追了上去,冬树则是稍作停留,向洛王和王妃解释一番,也匆匆追上去了。

尽管冬树说过帐房这边遍寻冬藏无果,但他还是按照可能的地方全都找了个遍,甚至亲自进茅厕去找,都不曾找到。

不知为何,洛知栩的视线猛地落在数日前围猎的山林中,他有一种直觉,冬藏一定在那里面!

“我去山里找他!”洛知栩说着就去马厩牵马。

冬树和夏柳齐冲过去跪在他面前:“少爷,此时天色已晚,您若是真担心冬藏,明日再寻便是,此时进山,怕是会有野兽!”

“正因如此,我才必得早些找到他!让开!”洛知栩说完见他们还跪着,唇瓣紧抿,咬了咬牙,厉声道,“早知你们养不熟,日后便从哪来滚哪去!滚!”

洛知栩快速穿过他们从马厩牵了马,飞奔向山林中。

夏柳侧头看冬树:“必不能让少爷只身前往,我先过去,你快去告诉王妃!现下怕是无人能拦住少爷了!”

马厩内也有专给下人用的普通马匹,随便牵了一匹便跟去了。

“冬藏!”

洛知栩骑进山林,拽着缰绳,边走边喊。

片刻,夏柳也跟来和他一同查找,只是他们在浅处遍寻无果,便再次往深处去。

越往里,洛知栩莫名觉得有一丝腥气飘在鼻前,夏柳亦是察觉到了,忙牵着马上前挡在他面前。

为保安全,两人翻身下马,徒步向前,夏柳在他前面,突然停下脚步,她颤抖着声音拦住了洛知栩:“少爷……奴婢看过,前面没有,咱们去另一方向查找吧。”

洛知栩瞬间察觉到不对,推开夏柳就往前走:“他向来胆子小,就爱动嘴巴吃东西,这么晚来到这种地方,肯定吓坏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里面还夹杂着一丝哽咽,肩膀都颤抖起来。

方才还嘴馋想吃肉的少年,此刻正倒在血泊中,身上的衣物也已然被锋利的东西撕碎,上面的爪痕肉眼可见。

“他……”

夏柳快速回神,跑上前查看,手指探到他鼻前,旋即破涕为笑:“少爷,还有气息!”

“带他回去……”洛知栩眨眼,将眼底的滚烫逼回去。

他亲自上前蹲下,不顾血腥脏污,将冬藏抱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怀里的少年轻飘飘的。

冬藏前世便因他而死,他以为今生脱离前世轨迹,便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可他低估了有心人的恶意,无法对他下手,便对落单的近身小厮下手。

这些人,可恨!可杀!

“出什么事了!太医!快传太医!”梁雪虞厉声。

侍卫们立刻上前要接过洛知栩怀里的冬藏,他微微侧身,哑声:“我自己来。”

他将冬藏放置在自己榻上,干净整洁的床铺瞬间被血浸染,洛知栩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亦是一片血色。

太医刚走上前,洛知栩便欲后退,可谁知,手却突然被抓住了,他愣愣看去,就见冬藏不知何时睁了眼,他慢吞吞道:“奴才……什么都没、没说,没有背、背叛少爷……”

“我知道,我信你,少爷不信你信谁呢?”

洛知栩泣不成声。

第69章 发泄怒火

冬藏说完那句话后便彻底昏死过去,他失血过多,身上的伤口又过于惨烈,太医们甚至有些无从下手,偏偏洛王府在一旁虎视眈眈,便是不好治,也得拚命治。

洛知栩死活不愿离开自己的帐房,他甚至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帐房外,铁了心要等到冬藏的消息。

他屈膝抱着双腿,整个人缩在椅子上,洛知铭则是站在他身后,做他的靠背,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这般不顾形象,是为了一个小厮。

这大概是其他人想破头都不会明白的事。

“我不该给他留吃食的,不该让他自己去,帐房这边当时没有烛光,他也不曾拿火把,我就让他只身去了,他比我还小一岁……”

洛知栩难受的厉害,就说着,眼泪扑簌扑簌的掉,不管如何看,这件事的责任都在他,那些吃食,他本可以等烤肉宴会结束再领他去,或者让冬树陪他。

可他一件都没想到。

冬藏今年才十五岁,连生辰都不曾过,成日里只知道吃好吃的,可在美食前面排着的永远是他。

可洛知栩该庆幸的,前世冬藏死的更加惨烈,那样一个孩子,即便是被野狗啃食,却依旧死死攥着一个馒头,怕他在牢狱中吃不饱,特意偷偷藏了带给他。

最爱吃的他,前世落入了畜生口中。

“不怪你,是那暗处之人狠毒。”洛知铭轻声安慰他,尽管他明知道对方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狠毒?

“正是,因我不够狠毒,所以他们人人都想狠踩我一脚,想将咱们洛王府置于死地,皇家凉薄,谁都信不得……”他呢喃着。

冬藏总会在他想做某些事时面露不忍,可现下他想问问:你的不忍心,害你至此,你可还会心存善念?

但这个问题不需要回答,他知道。

“知知,此事陛下已经派人去查,定会给你和冬藏一个交代,你安心去我帐房休息,哥哥替你在此处守着可好?”洛知铭心疼他被风吹冷的手指,更心疼他那张被眼泪冲洗的脸。

“不。”他倔强回答。

洛知铭劝解不得,只好示意随从将大氅拿来给他披上,陪着他在冷燥的夜里等着。

此事过于恶劣,猎场内的侍卫也都站在了明面上护驾。

冬藏是要去小厨房的,好端端的自然不会在黑夜前往有野兽的山林,要么是被强行掳去,要么便是被打晕带去,但结合冬藏说的话,显然是有人对洛知栩怀恨在心,想让冬藏背叛他。

是威胁,亦是震慑。

说来说去,还是有人心怀不轨,这要梁帝如何能安枕?

秦御快步走来,走至洛知栩面前时,他甚至能感觉到斗篷扇起的冷风,他蹙眉:“怎么还未去休息?”

洛知铭对他摇摇头。

秦御冷下脸,语气不善:“在此处等与在帐房等有何不同,左右都是心肝焦急,无人阻挠你担心他,可你也该瞧瞧身侧担心你之人!”

洛知栩茫然抬眸,微微侧头就见洛知铭衣着单薄,修长带着薄茧的手已经被风吹的通红,脸色也微微有些白。

他惶恐起身,不安的看着洛知铭:“哥哥……”

“无事,你若想在此处等,我陪你就是。”洛知铭不想看他这般惊慌,忙伸手拍他后背,“手暖和的。”

洛知栩半信半疑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和从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手是暖的,哥哥的手是凉的。

他垂眸,掩去眼底还未消退的眼泪,牵起唇角笑:“我有些累了,想去睡觉。”

“好,那哥哥抱——”

“本王来,洛大人也请去休息。”秦御接过他的话,利索将人抱起,然后快速朝自己帐房走去。

洛知栩靠着他肩膀,轻声道:“冬日里闻薄荷,有些凉意。”

“那本王回头换个,你喜欢什么?”秦御轻声问。

“桃花,喜欢桃花。”

他合上眼睛沉沉睡去。

洛知栩已经许久不曾梦到前世了,梦里依旧是一片血色,他梦见父母被斩首吊于城门示众,又梦见长兄失去口舌四肢,还看见二哥被万箭穿心跪地哀求,还有冬藏……

入目皆是残肢断骸,他哭喊,他哀求,他怒骂,却得不到回应。

他撞过墙,割过腕,咬过舌,想用一切办法去下地狱,都不曾奏效,每一次睁眼都是牢狱里,每一次都是。

帐房内的抽泣时不绝于耳,时而轻声啜泣,时而呜咽哭嚎,每一声都是压抑在心中的难过和悲痛。

秦御不能理解,一个小厮居然能让他这般崩溃,还是说,其中发生了其他他并不知晓的事?

但,那更不可能。

从很久之前,洛知栩的一举一动便都在他的眼皮底下,他觊觎的至宝,怎会允许被他人染指?

洛知栩睡的并不踏实,时常将自己抽泣醒,娇养大的公子哥,着实脆弱的厉害。

“……哥哥呢?”他睁眼便哑声寻着。

秦御脸色微沉,压下心中的不快,轻声道:“已经夜深,本王让他休息了,他在自己的帐房很好,御林军会轮番守夜,无需担心。”

“哼。”他应了一声,再次翻身躺下,身体却往里面贴着,身后露出的空间能再躺下一个。

秦御会意,他褪去外衣,从后拥着对方。

面前是不透风的帐,身后是宽有力的臂膀,洛知栩再次沉沉睡去。

翌日。

经过一夜的排查询问,最后查出伤害冬藏的凶手是膳房的帮厨,据他自己所说,他心悦冬藏已久,数次与之示好都不曾得到好脸,便起了杀心。

“他是这般说的?”洛知栩双目猩红,嗓子沙哑的不像话,他嗤笑一声,倒是比昨夜冷静许多,“那人在哪?”

“已经暂时关在牲畜笼中。”冬树说。

这般说辞,别说洛知栩不信,就是烧火的下人都觉得是胡说八道,他一个帮厨,敢在皇家重地做出这种天理不容之事,谁信?

“我去瞧瞧。”他得去看看,这信口开河之人,到底有多硬的骨头。

陛下不曾处置那帮厨,到底也是有洛知栩在的缘故,冬藏只是不起眼的小厮没错,可让洛知栩这般在意,就断不能轻易揭过。

洛知栩赶去时,那帮厨还在笼子中蜷缩着,看着倒是手脚齐全,不曾用刑。

视线从帮厨身上掠过,他看向守着的侍卫,嘲讽道:“怎么,你们手中的长刀都是摆设吗?”

“世子息怒!陛下说此人全交于您随意处置,因此小人不敢随便动手!”他们摸不准这位世子的脾性,不确定他要如何处置,怕若是他们下手狠了,世子会不能好好惩罚。

洛知栩冷哼一声:“拿把铁锤子来。”

“是。”

一名侍卫给他搬来椅子,另一位则是去给他锤子来。

洛知栩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把锤子轻飘飘道:“去,照着他的脚砸,本世子要听到骨头碎成渣的声音。”

话音刚落,侍卫愣住,连被关在笼子里的帮厨都怕了,他突然冲到笼子边,开始剧烈摇晃,大声呼嚎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不曾对他用强!您饶命,饶了我吧……”

“还不动手?”洛知栩侧目,“等着本世子求你们吗?”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恐惧,他们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可能要收到的命令,从脚往上直到脑袋,怕是都要被敲碎了。

洛知栩脸色未变,眼神却陡然一沉,他淡声道:“冬树,带下去,换其他人来。”

“是。”

很快便有两名侍卫将这两位拖走,然后顶替了他们的位置。

洛知栩没说话,冬树便递给他们一个眼神,两人瞬间会意,拎着锤子便吵朝笼子里的人走去,他们配合很好,一个按着,一个开始砸。

“不!不要!奴才知错了,奴才知错了!不!!!”

伴随着他的嘶吼,骨头碎裂的声音亦是格外明显,原本宽大的脚掌瞬间变成瘪瘪的,碎成了肉泥。

那帮厨连叫也不能,直接昏死过去。

洛知栩撩起眼皮,神情很淡:“没用的东西,把他叫醒,本世子还未说算,他怎敢昏迷?”

“是。”

“罢了,看的甚是无趣,起开。”洛知栩走上前,秾艳的脸上挂着笑,“本世子亲自叫醒他。”

冬树咽了咽唾液,他轻声阻拦:“少爷,此事肮脏粗鄙,若您不解气,奴才亲自来便是,无需脏了您的手!”

“你胆子愈发大了。”洛知栩睨了他一眼。

冬树不敢再多言,甚至下意识后退半步,他知道,他和夏柳比不得冬藏,自幼就跟着他,因此少爷对冬藏也多有照顾,甚至是当小弟对待的。

他们昨日阻拦少爷去找冬藏,已经让他觉得他们忠心不够,若他再不能让少爷放心,怕是王爷那里也留不得他们。

冬树将铁锤递了上去,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洛知栩扯扯唇角,神情冷静的接过铁锤,然后发泄一般照着他脚踝上方的小腿砸去。

“啊!!!”

帮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本就破败的衣裳瞬间被浸湿,脸色苍白无力,眼底的恐惧几乎将他吞噬。

“天啊!”

先前的惨叫已经吸引了其他帐房的注意,本就已经朝这边走来,再加上方才的声音,外面的脚步声更加淩乱,人数之多足以想见。

只是他们刚进来就被这血腥一幕给震惊到了,在他们看来,手拿铁锤的洛知栩,比地狱来的恶鬼还要可怕!

梁雪虞脸色阴沉难看,她沉默片刻,竟是上前直接甩了他一耳光,厉声呵斥:“来人,把少爷带回去!关起来!”

第70章 偏偏凑巧

洛知栩这暴力血腥的行为让所有人瞠目,梁雪虞顾及他的名声,当即就让下人把洛知栩给架走了,只是,她已然预料到朝臣会如何参奏他。

堂堂洛王府世子,天子外甥,竟做出这般恶劣不堪之事,不仅让官员心惊,传到百姓耳中,又不知要引起何等轩然大波。

众人皆是震惊的看着面前的污遭,有些甚至下意识在反思,先前有没有得罪过洛知栩。

“诸位若无事便自行散去,围在此处意欲何为?”秦御脸色不好,说话亦是不客气,丝毫不在意这些人位高或权重。

旁人眼中,他是大梁的奸佞,是最肆无忌惮潇洒之人,是陛下最信赖的臣子,无人敢与之正面较量。

自然,也不敢不听从他的意思,纷纷散去。

梁雪虞看向他,微微点头:“多谢王爷仗义执言,只是此乃家事,便不劳烦王爷费心了。”

话中的意思有数层,秦御沉默片刻,硬是没想出一句能为自己辩解的言词,他想,大概是因为,面前这位夫人,是洛知栩母亲的缘故。

秦御默然片刻,还是识趣离开了。

在牲畜笼发生的事,经过洛王府的敲打和摄政王府的威压,自然没人敢在明面提起,但私下里亦是将话说的够难听,但舞不到正主面前,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洛知栩自那日起便被禁足了,他的帐房外围满了梁雪虞的私护,只忠于公主的侍卫,是不会听洛知栩话的,即便他是洛王府最受宠的孩子。

他并没有吵闹着要出去,在得知冬藏没有性命危险后,他的情绪就平稳了很多,或者说,本就是稳定的,只是那时候怒火上头,总要有个发泄口。

不管那帮厨是谁的人,但他将冬藏带至山林是事实,就难逃一死。

洛知栩微阖眼睛,静等着梁雪虞来给他送饭。

片刻后,侍卫掀开帘子,梁雪虞端着餐盘进来,已经入秋,她从那边过来饭菜温度就已然差不多了。

“该用午膳了,此事惊着了世家,必得让你先暂且不出现在他们面前,将此事先淡下去。”梁雪虞轻声说,“陛下已经答应严查,撒气也该有个限度。”

洛知栩抿唇:“我眼下并未闹性子。”

梁雪虞闻言看向他,确定他不曾说谎后,应道:“那就等过阵子再放你出去,今日之事你做的太过,想来年下回京,你便要成为那些朝臣奏摺上的常客了。”

“我知道。”洛知栩轻声说。

与往昔不同的是,他穿着白色里衣,眉眼间照旧神情飞扬,只是带了些先前从不会有的沉静。

梁雪虞自认,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样子,可每个人都需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便是洛知栩也不能例外。

看着他用过膳,梁雪虞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

洛知栩坐在榻上,长舒一口气,只觉得疲累不堪,从那晚后,他已经有数日不曾睡过安稳觉了。

他倒是想向秦御服软,可也得对方能进他的帐房才行,连他近身伺候的人下人都不能进来。

不知要被关到何时了。

洛知栩胃口不佳,即便日日都在帐房内吃了睡,睡了吃,身体还是一日日消瘦下去,每每看到他的模样,梁雪虞都想将他轻轻放过,可再转念一想,便又忍住了。

日子便这般一日日过去,那名帮厨最终被陛下赐死,但他背后之人却是什么都没问出,不知该说其心性坚毅,还是幕后黑手远虑。

随着冬狩的日子到来,洛知栩在历经一月的禁足后,终于被放了出来,只是冬狩不比秋狝,他们还要赶着回京,否则就得在梁京城外过春节了。

因此,冬狩之后没几日,便直接返程回梁京了。

在近年下时,马车队彻底归京,护送陛下回京城后,其余世家野兽各回各府,开始准备新年事宜。

但在一件事上产生了小分歧。

“生辰是在外过的,并不曾尽心操办,如今回了城,自然得为你好好补上。”洛知泠说,既是要过,那就得办的热闹些,省的外面人都盯着洛知栩,猜测他是不是失了洛王夫妇的宠信。

“二哥,我不甚在意这些,眼下还是过年要紧。”他只是不希望再因为自己麻烦了,该做什么做便是,何况,兄长们的生辰,除了及冠,就不曾大办过,他也不愿再那么特殊。

洛知泠看了一眼梁雪虞,不吭声了。

任谁都瞧得出,自从禁足后,洛知栩就似从前那般爱玩爱闹了,他像是再无斗志的断翅鸟,只想在笼子里吃喝睡觉,不愿再看外面的世界。

偏偏,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先去休息了。”洛知栩起身,对厅里的人微微点头,离开了。

冬藏已经无甚大事,也确实从他口中知晓,那晚事是帮厨所为,他打不过满身横肉的帮厨,只能由着他将自己拖到山林中喂老虎。

洛知栩去看过冬藏,见他还在休息着,便没打扰,转身回了自己屋内。

“主子,厨房将热水送来了,我伺候您洗漱更衣吧。”冬树轻声问。

洛知栩沉默片刻,轻应了一声。

温暖的水将他包裹着,冬树小心帮他清洗着长发,之后又换了桶热水沐浴,洛知栩让他退下,自己缓缓沉进了水里。

他尽可能将思绪全都放空,什么都不去想,即便置身水中也无欲无求,太累了,他很想睡觉。

一息一刻过去,水面再无任何动静。

突然,房间内穿出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洛知栩便被一双温厚有力的大手拖了出来,他闷咳两声,茫然睁眼,随后瞪大眼睛:“怎么,你在这?”

“疯了?嗯?还要闹到什么时候?要淹死自己,浴桶里的水怎么够?”男人衣裳被水打湿,怀里还抱着光溜溜的人,但脸色和语气实在不好,那样子莫名让洛知栩觉得有些冷漠。

他喃喃出声:“我太累了,很久不曾好好休息了。”

“那也不该是在水中睡觉。”秦御扯过旁边的布巾将他裹住,再用另一张布巾为他擦拭头发,“我陪着你睡,闭上眼睛。”

洛知栩乖乖照做。

秦御用内力将他头发弄干,自己身上的衣裳也是毫不留情的丢在地上,他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抬眼去看,对方的换洗衣物不再似从前那般张扬了。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为何会睡不着?梦魇了吗?”秦御轻声问着,猜的倒是半点不差。

“嗯,烦得很。”洛知栩闷声说着,语气中带着些倦怠,但他依旧睡不着,像是差些什么。

秦御微微凑上前,在有后脖颈处轻轻落下一吻,低声问了什么。

身前的人先是一愣,旋即缓缓点了点头,是得用些特殊的手段才能睡着,如果是和秦御,他完全没有问题。

事后,洛知栩确实是累昏过去的,什么铺天盖地的血色,什么剜眼割舍砍头,都没进到他的梦里……久违的,睡了舒服的一觉。

等他再醒来,屋内已然没有对方身影,但身上干燥舒适,屋内也没有怪异气味,便知晓对方收拾过了。

他翻了个身,透过窗纸,屋外的天已经黑沉了,怪不得屋内都点了蜡烛。

“冬——冬树。”

“主子,您叫我。”冬树一直守在外面,闻声进来,“小厨房已经准备好晚膳了,您现在用吗?”

“嗯,他何时离开的?”洛知栩问,不用想也知道冬树一直守在外面。

冬树:“您睡下半时辰后便离开了,是陛下有召。”

召?

洛知栩挑眉,说来秦御当真是得宠,陛下对他这般宠信,可秦御的敌意又是从何而来,他看的分明,对方压根不是真的为皇室卖命。

兜来转去,大概还是和他的身世有关。

秦御的身世啊……

不能问,不能查,否则便会有争吵,他不太想和秦御吵架,便是吵赢,也是两败俱伤。

见他不再问,冬树便让人将饭菜端来,洛知栩便窝在棉榻上用了晚膳。

睡的好,心情自然也不错,只是洛知栩并未想到,他的好心情一夜便被无情打碎了。

虽说他早便知晓,单单禁足根本无法对梁琮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他万万没想到,提出将梁琮放出来的人,不是皇后,不是何家,而是秦御!

那个昨日还和他缠绵床榻之人,当晚就以这种方式刺了他一刀,实在好笑。

但他也不是不讲理之人,擎等着秦御来与他解释,只是他在棉榻上等了一夜,都未曾等到那位高权重的摄政王。

翌日。

洛知栩派冬树去外面打探,却得知摄政王昨夜便领了差事,连夜离了梁京城,据说是要为陛下查找什么宝物,归期未定。

偏偏就这么凑巧。

秦御的意思他不得而知,但思来想去还是该给对方基本的信任,他会将自己的疑心,全都保留到秦御回来与他解释,但在这之前,他得先掌握太子府的动向。

这自然少不了京兆府为他做事的那几个侍卫。

洛知栩直接去了京兆府,随便看了看,点卯过后便直接上街了,而后几人便直接聚在何赵家酒楼了。

“世子,这段时日您不在,不过梁京也没发生什么大事,但兄弟几个不敢不严谨,就将每日的所看所闻全都记下来了。”一侍卫说着从胸怀里掏出一个本子,“小的念给您听。”

太子一直安分守己,解除禁足后也没乱跑,还拒绝了要上门的谋士。

京兆伊杨鸣偶尔会去太子府,碰壁。

回京后,宸妃派人去睿亲王府。

李贵妃让人送礼给姚府。

“等等,杨鸣去太子府做什么?”洛知栩微微眯起眼睛。

杨鸣一直是梁琮暗中的走狗,前世他也是被下狱后才知晓,怎的今生这般快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