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2 / 2)

哥哥和秦御迟迟不回,八成也是被拖住了脚步,他们现在一定在想办法尽快回来,所以自己得在这边坚持住。

听烟蹙眉:“王爷有命,属下死不足惜,一定要护住世子安全!”

“听烟,如果你在这里,我们都要死!”洛知栩说着将她拽到身后,他直面那些黑衣人,冷声道,“谁派你们来的?太子?还是三皇子?没有人告诉你们,谋害皇亲国戚是诛九族的大罪吗?”

那群黑衣人继续逼近,像是根本不曾听到他的话,洛知栩抿唇,看样子今日不能善罢甘休了。

听烟冷脸盯着他们的举动,手里的长剑却一刻也不曾放松,生怕不注意就被这些人扑过来乱剑刺死。

洛知栩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屋子,因为出来的急,屋内的蜡烛还亮着,只是通过光阴可以看出在微微摇曳。

步步紧逼下,洛知栩带着听烟不断后退,直到退到房屋门口,他微微侧头,低声说了什么,听烟先是皱眉,下意识想反驳,可她也想不到其他好办法了。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们趁对方不注意,立刻闪身进了屋内,洛知栩目光落在蜡烛上,看向听烟的眼神坚定又狠决。

片刻后,屋内瞬间火光冲天,屋外的刺客一脚将门踹开,火苗瞬间往外涌,顷刻间就燎到了最前面刺客的衣裳,惊的他们后退几步。

这座院子后面就是街道,眼下他们只能利用火苗暂时逼退这些人,然后再悄悄从后院退出去,估计这些刺客以为会直接将他杀掉,所以不曾在后门放人,这也方便了洛知栩和听烟。

他们费力离开,然后匆匆躲进了黑夜的雨幕中。

等这些刺客意识到不对,冒火冲进去时,只剩被烧毁的房间,连人影都没有。

两人一路狂奔,干脆躲进了之前埋尸体的后山。

“听烟,你坚持住,我带了止血散。”洛知栩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半抱着她往前走,幸好这里到处都是山坡,他找了一处背雨的地方,将人放下。

听烟意识有些昏沉,眼神溃散,她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想想自己居然因为几十个刺客偷袭而死,实在丢脸。

她根本听不清洛知栩在说什么,只是这种情况下对方都不曾丢下她,也算是没白护他一场……

洛知栩絮絮叨叨的和她说着话,一边上药一边去试探她的鼻息,他也知道,如果他们再得不到救治,恐怕都得交代在这里。

最要紧的是,他不知道哥哥和秦御如何了……

洛知栩将外衣脱下罩住听烟,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他呢喃道:“听烟,如果你丢下我自己死了,你就不算完成任务了,还要被秦御嫌弃是不能遵守命令的好下属,待你死后,骨灰都不能撒在摄政王府的后院……”

也不知是不是这些话起了作用,听烟当真挣扎着皱起眉,迟迟不曾松开。

荒郊野外,洛知栩浑身疼的厉害也不敢轻易闭上眼睛,他始终死死盯着周围,想着也许天亮就会无事,可也怕自己会撑不到天亮。

这一路他也有悄悄做些标记,但他不确定哥哥能不能找到。

他打了个哈欠,疲惫袭来,好似身上的伤都疼的不明显了,但他不能睡,不能睡……

“哥哥!”

洛知栩猛的睁开眼,下一秒便因为屋外的光亮闭上眼睛,待稍微好些后,他这才重新睁开眼睛,瞬间就和守在旁边的人对上眼睛。

他愣了愣,莫名有些矫情的朝他伸出手臂,对方立刻会意,当即坐在床边,将他拥住。

“我哥哥呢?”他埋头问。

“洛哨官受了些伤,在他屋里睡下了,叮嘱我,待你醒来定要叫醒他。”秦御声音很轻,像怕惊着他似的。

洛知栩立刻摇头:“不要叫他,让他休息,听烟呢?她如何了?”

“失血严重,但已经没有性命问题,你也无需担心,倒是你,现在还烧着,竟半点不曾察觉到吗?”他边说着,边抬手在他后背轻轻拍着。

莫名,洛知栩觉得他有些奇怪,秦御看他的眼神很奇怪,像是盯着什么肥肉似的。

他下意识紧张起来:“莫不是我哥哥不好,你在骗我?”

“他很好,是你不太好。”秦御说。

洛知栩身体本就虚弱,疫病还在体内不曾发作,受伤、惊吓、淋雨……秦御其实没想到他今日能醒来。

他尽量收敛视线,只是一旦想到昨夜里找到他们时的情景,连呼吸都有些急促,手都不自觉的跟着抖,他从未如此深刻的意识到自己也会心慌。

“我并未觉得身体如何不适,我还是先去看看哥哥。”洛知栩说着推开他,赤着脚便要下地,若是不能亲眼去瞧洛知泠,他怕是一刻也不能安心。

秦御立刻温声阻止:“他还睡着,你现下也不便挪动,待他醒了便会来看你,我怎会欺骗你?”

“……我知道了。”洛知栩小心躺回床榻上,尽管是细小的动作,还是牵扯到了伤口,他突然睁开眼睛,“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御帮他掩好被角,略沉吟片刻,还是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他了。

原来从昨日晨起,他们就一直在查疫病之事,为了避免城里城外还有发作的难民,他们和姜柏沪商量一番,便带着侍卫护院等等开始巡查,连城外都不曾放过。

可这一查,还真让他查们查到些东西。

他们在城外发现了一处木屋,隐约听到了些动静,他们只当里面有难民,没想到房门一打开却涌出一屋的被传染的难民,他们有些张牙舞爪的朝外面的人扑出来,有些则是跪地求饶……

他们遇到了难题,也正是这种时候,突然涌出一波训练有素的刺客,一茬接着一茬,像是人海战术。

最要紧的是,如果单有刺客就算了,还有一些被传染却没发作的难民也在不断往他们这边扑,任谁看都知道这是有人暗中安排的。

秦御想到洛知栩之前说的,下意识认为是梁琮做的,那些难民他们自然也不会手软。

何况,不止秦御,洛知泠也紧张的很,他们这里都这般,洛知栩那里的情况肯定也不好看,说不定也会有人去围堵,最要命的是,洛知栩身侧只留了听烟在。

如果也是这么多刺客,情况不知要如何凶险。

不止要将这些刺客都解决掉,还得想办法问出幕后主使才行。

时间就这样耽搁了。

洛知栩侧身看他:“你怀疑是梁琮?”

“少爷,是你之前怀疑他。”秦御静静看着他。

平静的视线,却莫名让人有些不自在。

洛知栩轻咳一声,直面他的眼睛:“起初我也这样以为,但围堵你那些,不一定是梁琮,他和瞿萱莹成婚近半年,却始终无所出,不能稳固位置,就一定需要你的助益。”

所以梁琮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之事,反而他这边的人,估计才是梁琮派来的。

可谁还会想费尽心思要置秦御于死地呢?

“你很了解他。”秦御突然不咸不淡的说道。

洛知栩一脸难以置信:“我与你说了这些,你便只得出这条结论?”

秦御撩起眼皮:“本王说的不对?你这般分析之言,可见对他的言行十分了解,果然是因为追随他多年吗?”

“……这种时候说什么酸话?”洛知栩撇嘴,“先前不是曾与你说过缘由?好端端的旧事重提做什么,好讨厌。”

他说完翻身背对秦御。

身后并没有传出脚步声,身后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且随着时间推移,他心中也稍有些不太愉快。

他轻咳一声,侧身解释:“只是正常分析罢了,你分明也早已知晓刺杀你们的人不是梁琮,我分析出来就要闹脾气,讲不讲道理!”

话音刚落,下巴便被捏住了。

呼吸交错,洛知栩便知晓他已然被哄好了,非要使性子,一点都不像高高在上的摄政王。

他抿了抿唇:“哥哥若来,一定要叫我。”

“嗯。”

洛知栩合上眼睛,梁琮对他恨之入骨实在正常,他今生本也不是为了讨好他才来,可谁会这样对秦御,尤其是知晓哥哥和司灼也在的情况下。

还会这样费尽心机……

能这样做,除了皇室,也不会有其他人。

能在同一时间安排刺杀,要么这两人商量好,要么便是其中一人有意隐藏自己,想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另一方。

争宠夺嫡,不仅记恨秦御,对他亦有潜藏恨意。

“我知道了!”

第57章 返回梁京

从刺杀过去已有三日,这三日,整个顺都府城都被洛知栩和司灼带着士兵搜查了个遍,彻底将所有的隐患全都解决,这才稍稍安心。

从那日下雨之后,好事便不断发生。

康子仁和其他大夫协力,将治疗疫病的方子研制出来了,只是药效有些凶猛,之后需要根据不同人的体质进行调整。

但,不管如何说,旱灾得到缓解,百姓的疫病也有治愈希望,顺都府城赈灾之行,也能到此为止。

“疫病的药方很有效果,康子仁在尽量将药方研制温和些,之后再给你用。”秦御说,“幸好,你不曾发作,那些已经饮过血的病人是彻底没救的。”

洛知栩点头:“何时回梁京?”

“就这两日了,疫病治疗有效果,方子也得尽快带回去备案,余下之事交由姜太守即可。”

“看到你我安然无恙,某些人大概会很震惊。”洛知栩嗤笑一声,似是觉得有趣,还撑着下巴哼笑起来。

秦御对他的话不置一词,毕竟,他也是这样认为。

洛知泠这两日都在外巡逻,他原是不用做这些的,只是比起秦御,他更愿意与相熟的司灼一起,都是有幼弟的人,相处起来也有许多话可说。

两人边巡视边交谈,洛知泠还不忘旁敲侧击询问洛知栩和秦御这段时日的情况,和从别处听到的一般,都是说摄政王对洛世子如何如何好,也算是让他稍稍放心些了。

只是想到秦御那样诱哄他弟弟,他依旧想挥着拳头把那张人模狗样的脸给捶烂!

司灼哈哈大笑:“你也莫要太动气,摄政王待他着实不错,连自称都不曾用过,还低三下四的捧着,他们何时这般亲近了?”

“那个只会诱拐别人弟弟的禽兽!”洛知泠恨恨道,“回去便给他禁足,不许他再偷偷跑出去!”

虽然之前就知晓洛知栩的想法,知道他是利用秦御在梁京站稳脚跟,还要护住洛王府,搭上秦御,确实要比其他任何皇室靠谱,可之前所说的“利用”,怕是早就变了。

何况,他怎会不知此事不能全然怪秦御。

洛知栩脾性如何,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更清楚,若他不情愿,哪怕和秦御鱼死网破也不会留在他身边。

可他又怎会舍得怪弟弟,只能怪禽兽!

司灼微微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他们两个……”

“天晓得。”洛知泠唉声叹气,此事也并非他劝诫两句便能解决的。

至少是秦御,不是旁的什么乱七八糟之人。

司灼拍拍他肩膀:“这两日便能回梁京,你也别太在意这些,大不了就打一架,你是知栩兄长,他也不敢真对你如何哈哈哈!”

“……话糙理不糙。”

上次打归打,那禽兽倒是也不曾以上位者的身份压制他。

尽管如此,洛知泠还是强制两人分房睡,否则此事若是传出去,陛下就要头一个忌惮洛王府了,保不齐连摄政王都要遭殃。

高官勾结互为党羽,是前朝最忌讳之事。

巡视结束,洛知泠回到太守府,恰好碰上康子仁来诊脉,他立刻上前询问:“情况如何?”

“已经在给世子用药方了,世子体内有其他草药克制,因此疫病不曾扩散,按照方子喝两天便会好。”康子仁说。

“那便好,有康太医了。”洛知泠朝他点头示意,两人一同进去。

洛知栩还在和草药斗智斗勇,苦涩难闻,甚至有些辛辣,喝一次便不愿再多喝的玩意,他已经喝了三次了。

光是闻到就有些想吐。

秦御拧眉:“这药再不喝便凉了,蜜饯和饴糖也已经全都准备好,良药苦口,快些喝掉。”

“王爷这是在命令谁?”洛知泠有些不痛快,他家小弟喝药向来都是要哄着的。

他快步走近,而后端着药碗看了一眼,旋即露出比洛知栩还要难看的表情:“这是什么,毒药吗?”

“哥哥,好难喝。”洛三撇嘴,这药真是半点都不想喝。

洛知泠立刻露出笑:“良药苦口,知知乖乖喝掉就能早些痊愈,否则哥哥多担心,回头爹娘那里哥哥也没办法交代不是?”

“不想喝。”越是被人哄着就越娇气,他连语气都带了撒娇。

洛知泠光是听他这般说话,心都软化了,他也放轻声音:“我们知知这么听话懂事,乖乖喝药,哥哥回去告诉大哥,让他给你涨银钱儿可好?”

别看洛知栩得宠,但每月能用的银子也有限制,可若是洛知铭出面说情,那就不同了。

洛知栩抿抿唇:“好吧。”

秦御瞬间挑起眉。

洛知栩端起药碗一口闷,还不等他睁眼,蜜饯便递到了唇边,他立刻快速叼回嘴中咀嚼,紧接着清茶也送到面前,清口润喉。

这一连串的动作都让秦御看愣,他以为洛知泠嘴中的“哄”,只是言语间的柔声轻哄,却没想到还要做到这般,且看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便知道已经做过不下百次。

他也由衷认识到洛知栩在洛王府到底如何受宠爱。

“知知真乖。”洛知泠还不忘夸。

眼看他喝完,康子仁这才从不起眼的角落出现,上赶着把脉,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等着他说诊脉情况。

康子仁收回手,微笑:“世子体内的余毒在消减,不会影响赶路。”

“那就好。”洛知栩微微沉吟,“那我们何时启程?”

秦御:“两日后。”

两日后。

顺都府城门口。

姜太守站在城门口相送,他由衷感谢道:“这次多亏王爷和诸位大人鼎力相助,否则顺都府城定是要出大事了,城中百姓送了些东西给诸位,请收下吧。”

“旱灾刚过,无需做这种事。”秦御看着面前被绑好的鸡,实在很难收下。

旱灾严重时都不曾吃掉,可见珍贵,没理由送他就要接受。

姜太守笑:“都是百姓们的心意,王爷就收下吧,除此之外还有些自家编织的东西,并不浪费。”

“听雨,收下吧。”

“是。”

来时带着许多车辆,离开时倒是只有他们几辆马车,只是这次秦御再没机会和洛知栩同辆马车。

他难得有些烦闷,活像是被棒打鸳鸯。

洛知栩倒是滋润的很,洛知泠将他的一应事务全都安排好,不用动手,点心都能进嘴里,在顺都府城这段时日,洛知栩过着实辛苦。

回程都有些赶,且这次无需再担心赈灾物品会不会丢失潮湿,也算得上是轻便,不过一月便回了梁京。

一场秋雨,反倒是让天气便凉快了。

陛下回到皇宫,洛知栩几人便被召回宫述职。

议事殿。

梁帝端坐上位,他静静听着秦御讲述顺都府城之事,尽管早就在书信得知,但如今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震惊。

他脸色难看:“竟然还有刺客?”

秦御点头,不动声色的给洛知栩递了眼神,后者立刻会意,他可怜兮兮道:“舅舅,好多刺客,去时便有土匪拦路,还是两次,都被司大人解决了,在府城疫病爆发时有两波刺客同时刺杀我与摄政王,我都受伤了!”

“知栩,朝堂之上不许无礼!”洛知泠假意蹙眉低声呵斥,“那是陛下!”

洛知栩撇嘴,委委屈屈道:“是,请陛下明查此事。”

梁帝怒归怒,却也知晓此事发生在府城,一时半会是查不出什么的,他挥挥手:“此事你看着办,想查便查,朕自会为你讨回公道,此次你事情办的不错,当真的长大了。”

“舅——陛下,那我能跟着京兆尹做事吗?”洛知栩趁机询问,故意营造出自己和摄政王不投机的假象。

梁帝挑眉:“朕不是告诉你,说与摄政王为你安排吗?”

“不敢。”洛知栩抿唇,满脸抗拒。

秦御闻言亦是适适时露出嫌弃,虽说有些隐晦,但在梁帝看来,他显然是忍无可忍情绪才会这般外泄,实在少见。

这两人在外人面前都不知收敛,可见私下又是如何相看两厌。

梁帝哈哈大笑:“那你便去京兆尹处,好好做事。”

“谢谢舅舅!”

梁帝又简单对其他人也夸奖一番,适当说了些安抚之言,再不曾提升职奖赏之事。

对此,他们都心知肚明。

离开议事殿,几人不曾说只言片语,洛知栩隐晦的和秦御交换眼神,然后分道扬镳。

洛知栩没想到梁帝会这般做,京官外出做事,做的好,合该要适当进行嘉奖,尤其此次顺都府城一行,危险重重不说,各个都有负伤,依旧不曾被奖赏。

洛知泠便罢了,是他兄长,司灼也可不提,毕竟是陛下让他前往,可秦御不同,是他推举,做了费力事却不曾讨到好处,若是秦御小心眼些,怕是就要记恨上他了。

时时都在提防着世家。

洛知泠拍拍他肩膀:“别再想了,上位者做任何事都是对的。”

“是,做错事都是对的。”洛知栩长舒一口气,正因如此,恨意才会愈加浓烈。

如果不能搞掉梁琮,他这辈子都不能安心,何况此次,是梁琮先动手。

深夜。

秦某姗姗来迟赴约,将信封放到他面前:“这是本王让人查到的实证,你自己看着办便是。”

“我总觉得奇怪,陛下防你我防的实在厉害,定然不只是因为我的世子的缘故,你身上也定然有让他忌惮的东西。”洛知栩盯着他,“从实招来!”

秦御失笑:“少爷,我位至摄政王,自是足够那位忌惮,还能有什么秘密?”

洛知栩站起身,打量着他,在他面前踱步,若有所思道:“不对,莫不是和那幅画有关……”

他自顾自说着,并未发现秦御表情变了又变。

第58章 整理卷宗

秦御微微垂眸,始终盯着面前的茶杯,几个瞬息后他微微一笑:“你少爷,你似乎很会想像,你且瞧瞧,世家哪个那位不忌惮?”

“可你我表现的这般合不来,对方依旧时时提防试探,分明就是有鬼,可我就是这般跋扈无能,问题自然就在你身上。”

洛少爷说的理直气壮,他草包的形像已经深入人心了,陛下能许他做官也是看在他听话的份上,再加上他母亲是陛下胞妹,总是要更加爱护些。

但是陛下忌惮他,忌惮的只是洛王府的势力,而并非洛知栩本身。

可秦御不同,摄政王唯有秦御一人,陛下忌惮的自然是早已年少成名且颇有手段的摄政王。

这也是奇怪的地方。

据他所知,秦御是在少时被梁帝从大梁外带回,让他和皇子一同学习读书骑射,还让师傅教其阳略阴谋,培养他成为人才,将他捧到现如今的高度。

年仅二十二岁的摄政王。

这在大梁之前数百年都是从未发生过的,但秦御做到了,不仅如此,满朝文武竟无一 人敢言,足以见其本事。

梁帝却始终防着他。

莫不是和他的真实身份有关?

“本王在与你说话,你在想什么?”秦御无奈,“提防朝臣本就是上位者应做之事,若非本王刻意隐瞒行踪,你我二人相会之事,怕是早就被发现了。”

他说的不算隐晦,因此洛知栩瞬间就名表了对方的意思,整个梁京城都是陛下的眼线。

洛知栩叹息:“无妨,左右明日我便要去京兆尹处,也无需上朝,怕是很少与王爷见面了,省的他们到处怀疑。”

京兆尹要做的便是维护梁京城的治安政务,每日都需安排人手沿街巡逻,若是遇到闹事之人,是能不用请示直接关押的。

这地方对洛知栩来说简直天赐。

他知道梁琮在梁京城里有许多产业,酒楼赌坊,首饰成衣,数不胜数,到时候他大可以找些由头随意给他封几个,看他还如何嚣张!

“你既要做,那就做的干净些。”秦御说,“眼看着秋老虎,尽量少在外面跑。”

洛知栩点头:“有劳王爷挂心。”

话到这里,今日的会面也该结束,如秦御所说,他们还真是偷偷会面,光明正大见面时,要么是“逼不得已”,要么是“针锋对决”,即便如此,还是会被提防,真是让人难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洛知栩总觉得他离开的步子很缓慢,他下意识轻咳一声,原本还背对他的男人立刻回身:“何事?”

洛知栩忍笑:“如王爷所说,秋老虎狠辣无比,近日多喝些花茶比较好,以免火气旺盛。”

“知道了。”

说罢,男人便快速离开了,步调和从前一般,活像是就等着他这蹩脚的叮嘱似的。

洛知栩悄悄扬起唇角,旋即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唇角又缓缓落下

不管前世今生,秦御待他总归是无可指摘,无论如何,他也要帮助对方,只当是还了前世的恩情。

至于秦御所说的那些话,他并非全然相信,能让梁帝忌惮至此,他的身世定然不简单。

他将蜡烛吹灭,褪去衣衫,安然入眠了。

翌日。

洛知栩被冬树和冬藏轮番叫醒,他愣坐片刻才想起来自己今日要到京兆府去报到,虽说是被塞进去的,可分内之事还是要做好。

他匆忙起床梳洗,换好衣衫便上了马车,早膳都是在马车内解决的。

当今陛下登基后,除了早些年,近些年从未发生过恶劣之事,因此京兆府的差事还算清闲,每日只要按时派人出去巡逻便好,也因此,他们才有功夫在京兆府门前迎接洛知栩。

看到京兆尹在前,洛知栩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他跳下马车走至对方面洽,拱手行礼:“杨大人客气,下官来迟,还望大人海涵。”

“这是应当的,洛——洛大人便暂且先做本官的副手如何?”杨鸣颇为恭敬的说着,他和洛知栩的身份悬殊,若是对方不来他这里做事,平时见到他都要自称下官的。

“大人不必与我客气,陛下要我来此学习,大人若有事只管吩咐便是。”洛知栩刻意表现出自己只是为了陛下在假装努力的虚假模样。

任谁都能看出他的小心思,无非就是希望得到陛下的宠爱,好能更加肆无忌惮。

杨鸣本也没指望他能做事,若是成为自己的副手,做任何事都得自己安排,定然不会出差错。

他便也跟着笑:“洛大人说的是,既如此那便先从整理卷宗开始如何?”

整理卷宗既是给他安排了事情,又不会让他惹出其他事端来,回头陛下问起,还好交代,一举三得。

洛知栩面露不悦,但想到什么还是忍住了,他不甚在意道:“随意。”

杨鸣早就知道他的脾气,听到这般无礼的回答也不曾不悦,只将他带到卷宗室。

洛知栩打量着卷宗室,这里不曾通风,室内有些阴暗,倒是桌椅都清理好了,可见是特意为他准备的,也是摆明了告诉他,即便不想做也得做。

他嗤笑一声:“这里阴森森的,都没我的寝屋大,你们京兆府怎么这般小气?”

言语间的嫌弃和恶意是不加掩饰的。

京兆府众人神情各异,可再如何不满,面上总要过得去,何况这人若是发疯,怕是连京兆尹都得吃亏。

杨鸣尴尬一笑:“京兆府平时繁忙,这些要紧的卷宗迟迟找不到合适的人整理,这才一直耽搁着,辛苦洛世子了,若您不愿意,下官再为您安排其他事。”

“就这般吧,只是这卷宗整理起来复杂,怕是要好些时候,大人不急吧?”洛知栩扯着嘴角笑。

这杨鸣还真是有一套,好赖话都让他给说了,自己若是再不满,岂非当真是无理取闹了?

杨鸣笑:“是,洛世子慢慢来即可。”

“也好。”洛知栩浅笑。

待人离开,他哼笑一声,将桌面已经霉掉的卷宗随手扔开,竟然想把他扔到这里不闻不问,他怎会称这些人的意。

洛知栩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话本子,只等着冬树将点心带来,他就能在这里闲混了,如果一开始就勤勉,恐怕还会被疑心。

他之所以选京兆府,还有一个原因。

京兆尹杨鸣前世追随梁琮,前世梁京城能迅速被突破,没少这位的帮助,而且,他的女儿还进宫成了后妃,没少撺掇梁琮杀掉他。

土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见能追随梁琮之人,多数也就是同样败坏之人。

“少爷,奴才将东西带来了,都是您爱吃的。”冬树将一只食盒放到他面前,将点心一一摆放好,盖子打开的瞬间香气就已经勾的洛知栩嘴馋了。

洛知栩拿起帕子擦了擦手:“你将这些卷宗随便拿放,挪挪位置便是,他们只是想为难我,不用做太多。”

“是。”

冬树很听话,按照规定搬动之后,他便立在身侧不动了,只是时不时会打量这间屋子,肮脏又难闻。

这样下午可不是办法。

冬树想了想道:“少爷,吃喝的东西若是掉落在卷宗上很难处理,一些过于老旧的卷宗,可能会在打扫时被损坏。”

“你说的对。”洛知栩扬起唇角,将点心的渣全都撒在霉掉的卷宗上,茶水也是随便泼在地上。

想用这种法子逼他离开,也不看看他会不会就这样安分守己任人宰割。

冬树默默拿起角落的扫把,开始东一鎯头,西一棒槌的胡乱清扫着,直到将这间屋子搞的一团污遭,两人才渐渐停手。

一张被吹起的纸张飘落到洛知栩面前,还不等他抬脚,冬树就已经蹲下将纸拿到旁边,随手丢开了。

“慢着!把那张纸拿来我看。”

冬树不明所以,但还是将纸递给他,洛知栩结接过仔细看,只是因为霉掉的严重,许多地方都糊的看不出东西,还因为刚刚那一番折腾,变的更加糟糕。

但,这并不妨碍洛知栩匆匆一瞥就发现一些东西。

“怎会……”

冬树微微抬眸:“少爷?”

“无事。”洛知栩抿唇,他将这张纸上面的年限给冬树看,“翻找和这个同年的卷宗,或者同类型的纸张。”

“是。”

原本只是故意要将卷宗室整乱,现在却是不得不翻乱,两人硬生生的折腾了一上午,同年的卷宗虽然很多,但同类型的纸张却只找到了两张。

洛知栩也不顾上霉,直接将纸摺叠放到袖口中。

晌午。

杨鸣特意来卷宗室看他整理的如何,刚推门进来,就发现满室的狼藉和悠哉的洛知栩。

脸上原本得意的表情都控制不住了,他震惊:“洛世子,这是怎么一回事?卷宗室怎会变成这样!”

“本世子从未做过这种事,做起来有些杂乱,让杨大人看笑话了。”洛知栩拈着点心轻笑,手中还捧着话本,对他的话全然不放在心上,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洛世子,虽这般说,您的小厮也应该会整理,怎能将这里折腾成这副模样!”杨鸣脸色难看,心中却已经得意起来,只要洛知栩越惹麻烦,他就越有的说!

洛知栩不甚在意的摆摆手:“既然要本世子做,就该想到这些才对,本世子可从未做个这种粗活,如果杨大人是要教本世子做事,那就赶紧离开!”

“洛知栩!别以为你的洛王府的世子就可以嚣张跋扈!你来这里是做事的,事情做成这副模样还敢理直气壮!”

洛知栩微微侧头,就见从杨鸣身侧站出一名年轻人,看这副不畏强权的模样,估计是进士出身的读书人了。

因为洛知铭的缘故,他对文人骚客向来很有耐心,因此对上这人,他也只是笑:“本世子性格本就如此,和身份无关,人本就要轰轰烈烈自由自在活着才好。”

“你、你这都是歪理,不过是你将卷宗室弄成这副模样的托辞罢了!”

“随你如何说。”

洛知栩并不在意他的话,依旧我行我素,他就是来这里添堵了,让他们好过可说不过去。

杨鸣自知闹不过他,却还是想压压他这跋扈性子,并没有提出要他去别处做事,照例让他继续整理卷宗,不管他会将这里弄成什么样子,反正洛知栩这样子,都会原封不动进入陛下的耳朵里。

他带着人离开,并未注意到洛知栩陡然冷下的表情。

杨鸣不管,洛知栩也觉得无趣,每日都照旧做着捣乱之事。

“少爷,太子妃有孕了。”冬树将刚知晓的消息告诉洛知栩。

他震惊:“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奴才不知,是王爷递消息来的。”冬树低声说着。

他也觉得奇怪,夏柳做事向来严谨,之前研制的药只会影响梁琮,可梁琮能力有问题,瞿萱莹的孩子从哪来的?

洛知栩愣了片刻,他轻皱眉头:“太子府怎么说?”

“说是要举办喜宴,已经将请帖送到洛王府了。”冬树想了想接了一句,“太子妃的意思。”

“她还真是……”洛知栩嗤笑一声,不过这样的“好事”他自然是得去瞧瞧的。

但他不过是在这里数日,外面就已然再变风向,不能继续被困在这里整理卷宗了。

“冬树,这屋里太暗,将蜡烛点上。”洛知栩说。

冬树犹疑片刻,提醒道:“少爷上次便不小心将玉春苑点着了……”

“所以企图困住本世子的并不要紧的卷宗室,又有何重要?”

待他点上蜡烛后,洛知栩直接将蜡烛扔进了已经霉掉的卷宗堆里。

一时间烟雾四起。

作者有话说:

洛三儿:“谢邀,一不合心意就想点火。”

第59章 太子府请

“走水了!”

“卷宗室走水了!快救火!”

“怎么回事?洛世子不是在里面吗?”

尽管并不喜洛知栩,杨鸣还是立刻命人去救火,好在火势并不严重,几桶水就能将火全都扑灭。

杨鸣和其他人站在卷宗室前,看着屋里的狼藉和因为怕火躲在角落的主仆二人,他突然生出一股无力和后悔,就不该让洛知栩在卷宗室,否则今日是这里,明日怕是整个京兆府都得被烧掉!

他站在原地气的直发抖:“你、洛世子你、”

“看样子本世子不太适合整理卷宗。”洛知栩率先抢过他的话,“大人不妨为本世子安排其他要事吧。”

杨鸣咬牙切齿:“本官看世子确实不适合,既如此,不妨跟着士兵沿街巡逻如何?”

“也好,是该出去玩玩了。”洛知栩煞有介事的说着。

什么安排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出去玩了。

杨鸣从对方话里窥探……也用不着窥探,很显而易见的意思。

他实在不想洛知栩继续留在京兆府,直接给他分了一支小队,让他做小队长,每日的巡逻都让他去安排,也是变相把他打发出去了。

杨鸣可不想京兆府和之前的玉春苑一个下场!

洛知栩立刻带着自己的小队欢天喜地的离开了,出了京兆府就把他们往酒楼带,还特意要了靠窗的雅间。

一进雅间,洛知栩便卸掉浑身力气,盘腿坐在垫子上,他看向还站着的侍卫们,招招手:“来坐,若本世子用膳,哪有让你等看着的道理。”

“卑职不敢。”

一群人谁也不敢凑上前。

在他们看来,若不是洛知栩纡尊降贵,他们是连面都见不到的,现如今还能被叫来一同用食,简直是上上荣宠。

只是,他们也知晓这位世子的脾气,一个搞不好,闹怕是小命都要保不住了。

“等着本世子亲自请你们坐下吗?”洛知栩扬眉。

语气分明揶揄,但在这些侍卫耳中,就像是在威胁他们似的,活像是瞬息就能取他们的性命。

几人不敢再推辞,一群汉子像是刚出窝的小鸡崽各个瑟瑟缩缩,话都不敢说。

洛知栩也不指望他们能忠于自己,只淡淡道:“你们既然已经成为本世子的小队伍,那事事都得听本世子安排,若是有旁人在任职期间唤你们,需得先来告知本世子。”

“是是,本就该如此,世子放心。”

洛知栩:“每日巡视都要警醒着认真些,本世子每日都会询问你们的见闻,可以不知,但不能胡编。”

众人:“是是……”

洛知栩:“诸位达官显贵的府邸周围顶要仔细巡视,若是发生要紧事还能立即解决。”

众人:“是是……”

洛知栩将他们的巡视路线固定在某些范围内,这样无论他小队的人如何巡视,都不会落下他着重想知晓的地方。

见他们还算听话,洛知栩便不再多说了,待饭菜上桌便瞧着他们用食了。

他虽不曾嫌弃这些人,可同桌而坐已是极限,若是还要将筷子伸进同一碟子,他怕是会真的受不住。

交代清楚,洛知栩给他们简单分队后,便结账离开了。

太子妃有身孕,这亦算是皇室的大喜事,在得知太子府上要办吸喜宴时,便是那些不曾受邀的也都带着礼物补品前来了。

洛知栩今日带的夏柳,她也同样疑惑此事,两人一同根据古法配药,是绝对不会出错的,可偏偏瞿萱莹就是怀孕了。

“你如何看待此事?”洛知栩垂眸细品清茶。

“此事奴婢不敢妄言。”夏柳说。

她能这般说,可见心中是有些猜想的,只是碍于猜测可能会多有冒犯,所以不敢说罢了。

洛知栩觑了她一眼,轻声道:“左右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说便是。”

“若是太子不知,那便是太子妃行事不端,若是太子知晓,那便是二人合谋。”夏柳说。

“不错。”洛知栩笑笑,很明显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毕竟若是瞿萱莹长久不孕,皇后一定会派太医来,自然知晓她的身体并无问题。

那么梁琮也会知道,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但伤人肌理的古法毒药,便是太医都不曾察觉,梁琮更不会知晓。

可成婚已有半年,嫡子还未出生,他连侧妃都不能抬,最好的办法便是假怀孕。

冒着欺君罔上的罪名,都要解决自己眼下的困境,只要能成功登基,来日谁还会在意他的手段?

洛知栩将茶杯放下,看着朝他走来的人,脸上扬起笑:“你们也来的太晚,我可是为贺喜,特意来这么早。”

“这话你从你口中说出当真是不亏心。”司韶忍不住笑出声,他微微凑近,小声询问,“可有瞧出什么不妥?”

“明摆着的事,咱们心知肚明罢了。”洛知栩嗤笑一声,言语间尽是讥讽。

印宿白却是察觉到不妥,他低声提醒道:“那你也要当心些,她上次能指使苏莺莺诬陷你,这次在她的地盘,还不知要闹什么。”

他说的不无道理,洛知栩也听了进去。

不管事情是不是他所猜想的那般,瞿萱莹都不是什么纯善之辈。

“我知晓了。”

随着世家公子少爷越来越多,太子府的气氛也更加热闹,身为此次喜宴的主人公,瞿萱莹在梁琮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众人视线中,两人脸上都带着温馨的笑。

还真是虚伪的登对。

“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众人齐声喊着。

梁琮微笑:“本殿和太子妃记挂着你们,因此出了这般喜事便特意邀请诸位来参加喜宴,诸位可随意,无需拘束。”

这番话说的着实大气,不知情的,怕是要认为这是登基称帝了。

太子到底年轻,因此世家来的都是受宠的子女,男子能与之交好,女子若是运气好些被太子看上来日也是封妃,如何都不亏。

主家说完话,洛知栩几人再次凑到一起,这次还多了几颗脑袋。

周游带着一脸不爽的武岳走到他面前,笑道:“洛世子,许久不见!听闻您现在已经在京兆府做事,可还好?”

“许久不见,这次倒是没带着你弟弟。”洛知栩轻笑,周耀那个人,热情的实在过分。

“他忙着恭喜太子殿下。”周游也笑笑,并不准备多说。

洛知栩目光右移,看向武岳,张口便是打趣:“哟,这不是武公子,听闻家中要给你配婚?”

“少幸灾乐祸,你也会有今天!”武岳与洛知栩是相看两厌,偏偏还忌惮着对方的身份,不好说的太过分,只是那双眼睛一直瞪着,就没安分。

“今日是孕子喜宴,我怕是不会有今日了。”他大大方方拿自己逗趣,断袖是要和男子一起的,若还能生子,岂非怪物?

这般大方,反而让武岳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恨恨道:“不知羞耻!”

几人笑出声,似是都不曾想到他竟是这般纯情,周游更是起话头打趣他,几人都是俊美青年,不知不觉间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姗姗来迟的梁珏和梁珺一同来,送礼道贺后,梁珺便直奔洛知栩而来,无他,主要是洛知栩的衣裳,永远都是亮眼夺目的红色。

梁珺欣喜若狂:“知栩,从你去顺都府城,我便再未见过你了,这些时日过的可好,我听说你病了一场,还受了伤?”

“你又知道了?”洛知栩语气很淡,“出门在外自然是会受伤的,不是什么稀罕事。”

“被刺客刺伤自是不稀罕,你若是在梁京城,数十年都不一定会遇到。”梁珺下意识便顺着他的话说了。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洛知栩正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他,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他微微诧异:“怎的这般看我?”

“你怎会知晓是刺客所为?”洛知栩死死盯着他,莫不是这其中还有梁珺出力?

“三哥也是听父皇说的,还说已经许你暗中调查了。”梁珺面对洛知栩时,总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像是为了对方什么都能表露。

洛知栩抿唇不再多言,连陛下让他调查之事都知晓,可见他不曾造假,只是梁珏既已知晓,此事定然查不出了。

也不对。

秦御先前查到的证据,他还不曾交给陛下!

这件事还有的闹呢。

“洛世子,亦是许久不见洛世子了。”瞿萱莹步伐轻快的朝他走来,周围的人也纷纷让开。

洛知栩勾唇:“还未恭贺太子妃有孕之喜,当真是大喜。”

“洛世子无需这般客气,来日本妃想必还得恭喜你。”瞿萱莹说的客气,却是实打实的在膈应人。

饶是好性子如周游,听到这话都不由得觉得讥讽,就无人不知洛知栩是断袖,竟还祝人家有儿女福分,这不摆明给人难堪。

旁人也都没想到瞿萱莹会这般说话,看向她的视线都有些古怪。

洛知栩笑:“皇家孩子难养,能怀能生都不算什么,养的大那才是真本事,不过太子妃与太子琴瑟和鸣,想必来日定还会有子嗣。”

“你!”瞿萱莹怒,这不是就明摆着诅咒她和孩子吗?

她深吸一口气,今日要紧事并非是和洛知栩拌嘴,她还有其他任务要做。

思及此,她立刻摒弃这些不愉快,笑道:“怎么说洛世子也是我孩子的表叔,万不能说这样的话,方才亦是本妃过分,与你道歉,我敬你一杯吧?”

“好啊。”洛知栩轻笑。

几人一同朝院子走去,瞿萱莹边走边与之交谈,倒是营造出了一副和谐假象。

走上木桥,洛知栩刻意走快两步,瞿萱莹一脚踏在台阶上,她笑问:“洛世子怎的走这般快,本妃——”

话未说完,她便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去。

第60章 栽赃陷害

太子府,正寝殿。

瞿萱莹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珠钗尽退,两鬓是不断外溢的汗水,唇瓣紧抿,一副痛苦难耐的样子。

一群太医跪在床榻前轮流把脉,各个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外厅,梁琮怒目圆睁,厉声呵斥:“洛知栩!你若是对本殿不满,冲着本殿来就是,萱莹有孕在身,你怎么能推她?!”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失心疯了?”洛知栩语气很淡,甚至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事到如今你还想隐瞒!那时她身侧只有你一人!你平时就因为本殿的缘故对她不冷不淡,言语不敬,这些本殿都可以不计较,可她有孕在身,你怎能害她!”

梁琮说着竟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至洛知栩面前,那架势彷佛要亲自拽着他送去刑房。

若非早就知晓,怕是连洛知栩都要以为此事是他做的,先前他还多少怀疑是瞿萱莹行事不端,现在看来,这两人还真是蛇鼠一窝。

这般明显的栽赃嫁祸,也就梁琮能做出来。

所以,他前世到底为什么会带着洛王府将此人捧至登基,当真是眼瘸!

“梁琮,耳朵听不进正经话就割掉,眼睛看不清真相就挖掉,你整个人是用来做摆件的?”洛知栩故作诧异的看着他,“你说本世子做的,可有证据?”

“证据?那数十双眼睛不是证据?”梁琮气急,内里却长舒一口气,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扣在洛知栩头上,否则岂不是白让他嚣张这些时日!

顺都府城本就该他去,来日回来也是该他受封赏,偏偏就因为洛知栩一句话,断了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而他却轻而易举的便做了京官,虽官不及五品,但他一无功名,二无本事,能做官都是陛下恩宠了,他却还在京兆府耀武扬威,这要他如何甘心!

洛知栩冷笑:“梁琮,你也莫要与本世子揣著明白装糊涂,瞿萱莹怀孕与否,我比你清楚。”

“你什么意思?”梁琮眯起眼睛,眼神宛若毒蛇一般死死盯着他,“你害死皇孙还想为自己开脱吗?”

“你既认定,那便拿出证据来,本世子且告诉你,我可是先她一步下桥的,凡是有眼睛的都瞧见了,要污蔑我,怎的不找个隐晦的地方,那本世子还能百口莫辩。”

梁琮胸口剧烈起伏,他其实有些担心,担心洛知栩真的知道什么,否则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是太子府的事,从未往外传,便是连宫中都不知晓。

洛知栩……定然也不知晓才对!

“太子妃情况如何?”

梁帝和皇后私服来看望,毕竟是皇室第一位皇孙,自然十分看重,却没想到出现了这种事。

梁帝径直走到上位坐下,皇后坐在他下位,他面无表情:“到底怎么回事?”

梁琮听他问,立刻扑通跪下,他痛心疾首道:“父皇!看在表兄情分,儿臣向来对知栩宽厚,可他竟对太子妃出手!太子妃身怀六甲,怎能经得住他那一推!”

洛知栩撩起眼皮,看向梁琮的视线很淡,淡的活像是他快不存在一般。

暗杀不算,还要继续栽赃陷害,梁琮此人手段着实阴狠,主要是又蠢又坏。

梁帝皱眉,还未说什么,皇后便搭腔了,她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柔声道:“本宫还未见过那孙儿一面,此事定要查清楚才可,陛下可莫要姑息养奸。”

“朕自有决断。”梁帝淡淡睨了她一眼,转而看向始终未出声的洛知栩,“知栩,你如何说?”

洛知栩起身朝他行礼,他淡定道:“陛下,太子殿下所说,恕知栩不能认同,今日之事在场者数十人,皆可为臣知栩作证,那时我先太子妃下桥,且太子妃是自己踩空掉落,人人都瞧见了,若真要因知栩不曾接住太子妃赐罪,那知栩问心无愧。”

梁帝沉默片刻,淡声:“传!”

片刻后,方才那些瞧了全程的都被传来,他们各个跪在地上听问话,独独站着的洛知栩就格外显眼。

司韶气道:“陛下,太子妃乃失足,知栩先她下桥,如何在前面从背后推她?何况太子妃言行无状,以子嗣之事讽刺,实在可恶!”

“司公子可不要胡说八道!”皇后冷声提醒。

“陛下,这里所在之人皆能证明,此事与知栩无关。”印宿白也搭腔说着。

其他人也都明白了自己被叫来的职责,也都按照自己所看到的那般说,倒不是他们有多喜欢洛知栩,只是此事,他着实无辜。

事已至此,梁帝自然都清楚了。

他撩起眼皮静静看着梁琮,这曾是在他最中意的儿子,现在亦是,他曾对其寄予厚望,现如今倒是有些不确定了。

“此事既然是意外,那就莫要再提了。”梁帝说。

梁琮显然不欲就这般了结,他皱眉:“父皇!就算不是洛知栩所为,若非他与太子妃言语叫板,太子妃也不会心神不宁!”

“陛下,先前陛下许我查的刺杀一事,已经有了眉目,稍后知栩便会将证据奉上!”洛知栩说这话时还不忘觑一眼梁琮。

他原本还愁找个什么机会将证据给梁帝,现下倒是将枕头送到他脑袋底下了,看着梁琮脸色骤变,他就觉得痛快!

“父皇,儿臣觉得此事就此作罢也好,太子妃不当心,儿臣会好好照顾她的。”梁琮生硬的改变了说辞。

他不知道洛知栩都查到了什么,但观他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让他不担心都难。

梁帝淡淡看了他一眼,此事不容轻易放过,但也绝不会仅凭洛知栩一面之词,他点头:“朕自会查阅,这里没你们的事都退下吧。”

“是。”

洛知栩几人离开没多久,陛下和皇后也离开回宫了,自然也不忘让人送补品来,只是不免还是可惜就这样没了个孩子。

离开太子府,洛知栩几人直奔梨园,对于方才的事,自然有一肚子说不完的话。

司韶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将空杯磕在桌上,他气个半死:“这个梁琮!简直可恶至极!若是被陛下知晓他以子嗣之事扯谎,怕是要直接扣掉他的太子之位!”

“气有什么用,反击才是硬道理。”洛知栩指尖敲击着桌面,“我会将证据上呈,也会安排太医将假孕之事捅出去,绝不能看着梁琮这般狂妄。”

梁琮登基,首先要做的便是铲除异己,洛王府首当其中,再便是与洛王府交好的世家。

考虑到前世,梁琮若是不死,恐怕连摄政王府都会照样遭殃。

此人不能留!

偏偏对他只能缓缓而治。

印宿白若有所思:“你为何突然这般怨恨梁琮?先前竟是忘记问你了。”

“只是幡然醒悟罢了,梁琮此人不必我多说,若他成功,梁京城怕是要血流成河了。”洛知栩自然不会将真相告知,但这番说辞也已经足够了。

这两人都不是会刨根问底的,点到为止。

三人在梨园浅聊片刻,离开梨园洛知栩便亲自去送证据了,他毫无顾忌的将东西上呈,也不在意梁帝看过是何想法。

梁帝看到书信,硬是碎了一套茶具。

证据纷呈,他便是再想疑心都不能再为梁琮开脱!

他的好儿子,明面上为国为民,想去前线赈灾,背地里却暗杀其他赈灾者,沿途的刺杀怕也是他因不能去赈灾获得民心而恼羞成怒了!

“大胆!”他冷喝一声,面无表情,但周身都漫着愠怒。

周荣宝立刻战战兢兢站在旁边安抚:“陛下莫要动气,太子殿下想必只是一时冲动……”

“他会这般无非是仰仗太子身份和皇后母家!”梁帝深吸重重喘息,“此子若是不加以教训,来日怕是要刺杀朕了!”

“哎呦陛下,太子殿下不敢!”周荣宝忙不叠说着,“您是天子,殿下再如何胆大,也不会着这般对您的!”

梁帝冷笑:“他不敢?他就没什么不敢的!”

他端坐上位,随着胸口起伏,呼吸也逐渐越来越不顺畅,他瞪大眼睛,缓慢且惊恐的看向周荣宝,倒下之际只看到周荣宝震惊的表情。

陛下因急气攻心导致呼吸不畅,因此窒息昏倒,此事瞬间惊动梁京城,后妃和皇子们轮流守着,是伺候,也是监视。

“皇后娘娘,陛下身体不适,嫔妾等本就该轮流此侍疾,若是娘娘也雷倒,后宫之事就无人管顾了。”李贵妃带着一群后妃站在寝殿前,央求着皇后能让她们进去看看。

她嘴上说的情真意切,心中却是知晓皇后这般为何。

太子与太子妃污蔑洛知栩,定然早就心生不满,还有刺杀一事,陛下多疑,指不定想到什么了,她也得为自己的皇子做打算才行!

陛下生病,是孺慕之情最浓烈时,如果此时只有皇后和太子伺候,岂非要便宜她们了!

皇后眉心紧皱,原本的凤袍也换成了朴素至简的针织料子,她沉声:“怎么,李贵妃是不放心本宫照看陛下吗?陛下身体不适,为避免有人打扰,伺候的人自是越少越好,若是人人都来,岂非要吵的陛下不能安心养病!”

“本宫并非此意!”李贵妃咬牙,“本宫只是怕娘娘照顾不过来。”

“不劳贵妃操心,还是回去好好照顾十五公主吧。”皇后笑。

李贵妃到底不敌皇后,拌拌嘴便罢了,若是正面冲突,她也着实不占上风,恐怕来日陛下痊愈,还要说她不尊皇后。

她深吸一口气,敷衍行礼便拂袖离开了,眼看着李贵妃都不曾讨到好处,其他嫔妃自然更不敢多言语,灰溜溜离开了。

皇后盯着她们离开的背影,询问:“太子呢?”

“奴婢已经告知太子,殿下马上到,只是太子妃那里……”素瑶有些忐忑,“太医说太子妃并没有任何妊娠痕迹。”

“你说什么?!”皇后瞬间扭头看她,因为震惊表情扭曲的可怕,“他竟然还敢做出这等欺君罔上之事!”

这等造假之事,连后宫嫔妃都不敢做,一旦被发现,那可是要连累母家的,太子当真是长大了,做这种事都不提前与她商量!

素瑶:“太医瞧瞧告诉奴婢,这件事一定得瞒住,娘娘得为太子殿下打算啊!”

“本宫还能如何打算!只希望他这段时间能好好做事,到时陛下看在他伺候身侧,也能消消气。”皇后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寝殿。

太子最近做事愈发狂妄,怪不得陛下近日对她也多有冷淡。

片刻后,梁琮从宫外匆匆赶来,和皇后说了几句话,就开始忙前忙后的照顾梁帝了,亲尝汤药,衣不解带。

梁帝生病,但到底不曾病重垂危,昏迷一日两日便也就醒了。

他睁开眼迷蒙的愣了愣,片刻后想到自己是为何昏迷,那股气瞬间又涌上来,伸着手就要叫周荣宝,只是不等他说话,手便被拉住了。

“父皇,您终于醒了!”梁琮跪地,眼眶通红,“儿臣知错,日后再不会做出这种事让父皇烦忧,会好好和知栩相处!”

梁帝看了他片刻,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出,他淡淡道:“太子怎么在这,太子妃可好些了?”

“听闻父皇生病,儿臣自然要赶来伺疾,太子妃无甚大碍,养好身体还会有孩子。”梁琮说这话时半点不心虚,已经在想抬侧妃之事了。

“嗯。”

梁帝只平淡应了一声,他现在对这个儿子,不可谓不失望,做出那种事,还想方设法瞒着他,说不定连皇后都有份,看向他的视线更不耐。

“你退下吧,无需守着朕。”

梁琮有些不明所以,情况并不如他们所预想的那般,陛下醒来见他伺候在侧会将先前之事一笔勾销,怎么对他更冷淡了?

对了,周荣宝说父皇昏迷时在阅览信件!

一定是洛知栩给的,他安排刺杀的证据,可他只派人刺杀洛知栩,沿路和顺都府城杀害摄政王那一波,和他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到底是谁将此事陷害给他?!

“周公公,父皇先前看的谁递来的信件?”梁琮问。

周荣宝笑眯眯:“是洛世子,太子您现在还是回府吧,等陛下心情好些,自然会再见您的。”

“多谢公公。”梁琮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洛知栩!

“阿嚏——”

洛知栩吸吸鼻子,冬藏立刻将帕子递给他,肥嘟嘟的脸上带着忧愁:“少爷,这天气愈发冷了,您刚刚在街上溜躂什么呢?”

“巡视我打下的江山,你不懂。”

他视线落在楼下,到底还是有些不太愉快的皱起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