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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六公主,臣女自然是看到了才会这般说。”江管桃一脸愤慨的说着,“我亲眼瞧见他推的!”

梁姿皱了皱眉:“此事稍后再提,苏小姐身体要紧。”

夏柳水性好,在他们对峙争吵的时间里就将苏莺莺带上来了,其他公子瞧见都十分默契的转过身去,有些还不忘把外衣脱下给苏莺莺盖上。

好好出来赏景,却是闹出这种事情。

饶是梁姿再温和,此时也有些不太高兴,便带着人先去了苏莺莺的住处,待她换好衣服,便赶紧叫了太医进去看。

“苏小姐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无需喝药,只要好生休养便是。”太医说。

“有劳太医了。”梁姿轻声说着。

太医微微点头,示意徒弟拎上药箱离开了。

留着的人不多,但牵扯到的自是都在这里,洛知栩本想离开,却被梁姿拦了下来,显然对方也不知他能不能相信,所以一直持观望态度,或者也是想证明他的清白。

“苏小姐今日怎会这般不小心,若非婢女夏柳,怕是要遭罪了。”梁姿柔声说着,“合该好好养着。”

“六公主,并非臣女不小心,是有人故意推了我!”苏莺莺说到这里时表情难看的很,她的鞋底可是特意做的,而且她很清楚感觉到了有人在背后推自己,怎么就变成不小心了?

江管桃立刻出声:“六公主听见了,就是洛知栩推的!洛三少爷实在心狠,就算苏姐姐不小心碰到你了,也不该这样对她!”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洛知栩蹙眉,“她是被人推的,有说是被本少爷推的?”

“那时只有你在她身后,不是你是谁!”江管桃不依不饶。

洛知栩立刻蹙眉,还不等他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的夏柳说话了,她冷声问道:“江小姐这话恕奴婢难以认同,既然那时苏小姐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您又是如何看到的?污蔑世子可是要进刑房的!”

“苏姐姐你且说,是谁推的?”江管桃立刻问。

“我——”苏莺莺刚要说些什么,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复杂的看了洛知栩一眼,艰难道,“是……洛三少爷。”

洛知栩在她犹豫的时候就明白了,他再次问道:“苏小姐,你的答案,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我,我知道,但是我——”

“很好,知道就好。”洛知栩不再对她报有任何希望,他看向众人,“你说我推了你,拿出证据,我推你下水的证据。”

苏莺莺一愣:“什么?我说是你——”

梁姿在宫中长大,后宫妇人的阴谋诡计什么没见过,她有些听不过去:“苏小姐,若你说是便是,那要刑部有何用?”

“你方才可有看到我哪只手拿的摺扇?”洛知栩突然问。

苏莺莺虽不知他问这话的意思,却还是想了想作答:“是右手。”

“苏小姐,那时人多拥挤,我提醒你小心莫要掉下去,还离你远了些,加上我那时站在你左侧,右手还拿着摺扇,我若想推你,还要费劲从你左侧挤到身后,这样岂非引人耳目?还是说本少爷的左臂,已经比你命长了?”

洛知栩最后这番话说的不客气,他便是最近太好脾气了,才会被这些人随便利用。

他的话说完,在场的都有些愣,她们都没想到洛知栩还有提醒苏莺莺,分明就是好意,却还要被诬陷。

是的,诬陷。

都是世家儿女,什么腌臜手段没见过,若是还看不清眼下的情势,那才是真的愚蠢。

苏莺莺像是被掐住了喉咙,她只知道出了这种事,直接污蔑给洛知栩就行,却没想到破绽这么多。

还有对方刚才问的话,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害怕。

“苏小姐,说不定是谁不小心在身后碰了你一下,让你误会了。”瞿萱莹说完看向洛知栩,“栩表弟莫要计较,苏小姐被吓到,记忆混乱也是情有可原。”

洛知栩立刻蹙眉,语气不善:“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你!洛知栩!你眼中可还有一丝对我这个太子妃的尊重?!”瞿萱莹有些难以忍耐,“你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知礼数!”

“你第一天认识我?”洛知栩立刻反唇相讥。

与女子拌嘴是最没有风度的事,左右他的风评已经差劲到无人能敌,又何必要在此事上受委屈。

分明不是自己所为,一个个的都想往他身上泼脏水。

“今日之事究竟如何,你们心中都有数,私下解决是给诸位脸面,若是今日之事传出去,没脸的到底是谁,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洛知栩起身离开,经过瞿萱莹身侧时,微微顿了片刻。

果然,世家就没有简单的儿女。

瞿萱莹此举,无非是不愿见他得意,且还在记着他先前追着太子之事,否则也不会这般闹事。

可见他先前说的话,对方是一句都不曾听进去。

不,或许有听进去,只是被有心人挑拨了也未可知。

汀兰水榭。

“冬树,你去打探一番,来避暑园之前,太子妃有和谁接触过?”洛知栩说。

“少爷,避暑园之前太子妃一直都在府上,未曾见她出府和什么人见面,若真说起来,无非就是女子们聚在一处吃茶赏花。”冬树说。

洛知栩挑眉:“和谁赏过?”

“奴才去查。”冬树不得不承认自己疏忽了,后宫乃至世家,就没有几个简单的女子!

“夏柳,摄政王的听雪堂就在汀兰水榭前面,咱们院里说几句话,估计都能飘到他耳朵里。”洛知栩笑。

夏柳福身行礼:“奴婢明白,奴婢定会将今日之事全都告诉王爷,好让他在前朝关照太子和苏家。”

“嗯。”

洛知栩也终于体会到了有靠山的爽感,受了委屈,告告状,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做了。

但对于对方想要的至宝,他依旧无甚头绪,或者他也可以帮忙找那位画像上的姑娘。

秦御说他没有中意的姑娘,也就是说那位姑娘并非他的意中人,那便是亲朋故交了,但他也不曾听说秦御过往之事,还是得悄悄问着些。

“你问他的事做什么?”洛知铭诧异,“他身份来历不明,但本领却着实不错,且看他如今的地位便知。”

“你来我往之事,他对我多有帮助,我也了解他多一些。”洛知栩说,只是没想到和他年岁相仿的大哥都不知晓。

这秦御,莫不是真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洛知铭想了想道:“我只听闻,他是陛下在外面带回来的,你可知此事一出,所有人都疑心他是陛下的私生子,但后来陛下澄清那是故人之子,再加上做过滴血验亲,那些流言蜚语才渐渐消失。”

“从外面带回来?哪里?苗域?”

也不知怎的,洛知栩莫名想到这个地方,他总觉得苗域在他重生后出现的次数有些多,让他很难不上心。

洛知铭戳戳他脑袋,柔声道:“我与他年龄相仿不假,可他幼时我也年幼,知晓的自然不多,你若真好奇,不妨问问娘,那时与陛下的来往还算亲密。”

“不要,我会被训斥的。”洛知栩哼了一声,“你就是想要我暴露!我已经看穿你的诡计了!”

洛知铭被他逗笑:“那你便自己调查去,不过话说回来,今日我可是听了一耳朵闲话。”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便全都告诉洛知铭了,还不忘添油加醋道:“我真的给过机会,她不曾改口,可见苏家立场便是如此了。”

“想必是她们女儿家故意串闹些事,应该还不曾涉及到苏家,不过待哥哥见到苏大人,一定会和他聊聊的。”洛知铭捏捏他脸蛋,“可算是没再继续瘦下去,这几日吃的可好?”

“好着呢。”

避暑园凉快,洛知栩日日都要饮上些凉饮,身体舒服,胃口自然也好。

两人随便唠着家常,别看都住汀兰水榭,但这里大著呢,再加上洛知栩每日都能跑不见,可是有好些话要说的。

洛知铭又跟他讲了些官场上该注意的事,虽说知晓洛知栩聪慧,却也怕他在日复一日的伪装中真失了分寸。

“少爷,摄政王来了。”

洛知铭看向弟弟:“请进来吧,想必是来寻你的,你若是想在京兆尹处做事,便告诉他。”

“我明白。”洛知栩说。

这次有了陛下的圣旨,秦御自然不必再夜夜翻窗进,今日光明正大来寻他,莫名还带着些趾高气扬,生生将洛知栩给看笑了。

他忍笑:“不知王爷前来,所为何事?”

秦御见他要装,自己便得配合著,便也拿出了摄政王的架子,他淡声道:“陛下将你做官之事交给本王,不知洛三少爷可想好了?”

“还未,不知王爷有何高见?”

“洛三少爷天生热血心肠,最适合沿街巡逻,若是路见不平,还可拔刀相助。”

这便是实在讥讽他了,洛三儿委屈:“我又不知今日会发生这些!”

“你便是脑袋空空,都该知晓瞿萱莹无端试探已经起了疑心,就该避着她些,你倒好,还给人送上门去!”秦御无奈,说话也愈发毒舌起来,“所幸那里人多,若她们真做出些文章来,便要说你看了那苏莺莺的身子,合该娶她了!”

洛三儿知晓这件事自己理亏,闷不做声,乖巧挨训,但听到最后那话时,却是紧紧蹙着眉:“她敢!”

秦御被他逗笑:“她敢不敢,本王或许不知,但苏家若追随梁琮,那她就定然敢了。”

“你准备做什么?”

“挑拨离间。”

第47章 登门道歉

对于秦御所说的挑拨离间,洛知栩并没有太强烈的反应,他甚至觉得堂堂摄政王,居然只能想出这种低端的招数,实在有些让人难以理解。

但之后,秦御的“低端招数”告诉他,这样反而的更有用的。

因为第二天,苏莺莺掉进池塘,被人看了身子的事就传了出去,紧接着还有人传,如果不是太子妃非要逼迫洛知栩几人同去,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虽然……前后的因果联系着实有些矛盾,但这并不妨碍苏家信了!

尤其是在得知是洛知栩身边的婢女将苏莺莺救上来,苏母对洛知栩的改观不是一点半点,更是在心里觉得这位纨袴虽然顽劣,但还是很有良善之心。

苏莺莺觉得可笑,她眼眶通红:“您觉得有什么用?外面现在风言风语,都传看遍了我的身子,女儿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

她是真的后悔了,她就不该听瞿萱莹的话,亏她之前那样相信对方,还和她做闺友,现在看来,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眼看着不能污蔑洛知栩,便想将脏水全都泼到自己身上!

“胡说什么!外面传言谁会当真,风言风语,说过便罢了,你昨日不是已经被救了吗?让洛三少爷帮你做个证便罢了,他肯让婢女救你,肯定也是对你有些好感的!”苏母说,她还不了解男人吗?

那洛三少爷虽说好男色,那也是定然不知晓女子的温婉可人,若来日有机会,让她们莺莺嫁娶洛王府,那才是最好的去处!

苏莺莺觉得她娘已经疯了,她有些崩溃道:“他怎么可能会帮我说话?您根本不知道,昨日我掉下水,说是他推的,他怎么可能还会帮我!”

“你,那可当真是他?”苏母狐疑,“是谁让你那样说的?”

“是谁重要吗?在去之前,我们就被耳提面命过,不管是谁掉下去,都要说亲眼看到是他推的!”苏莺莺崩溃的很,她甚至还丢掉了对方给她的机会。

苏母难以接受:“你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到底是谁让你那样说的!”

“还能是谁!”苏大人推门而进,他面容气愤,恨铁不成钢,“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女儿!现在人人都说是你刻意勾引世家子弟!你还要隐瞒吗?”

苏家本身能保持中立,他在朝为官数十年,能至今屹立不倒,自然是因为他只忠心陛下,但对其他皇子公主皆心存尊敬。

不站队,本就是朝堂的立身之本。

偏偏苏莺莺这一来,所有人都会以为苏家这是要和洛王府对着做,那凡是和洛王府有龃龉的,便都有可能是苏家的靠山,也可能是其他世家的敌人!

苏家瞬间成了众矢之的,若非宠了她多年,是真想一巴掌抽死她!

“……是太子妃。”苏莺莺崩溃般说道,“我没想到会是我掉进去!我当时太害怕了!”

眼下说什么都是徒劳,洛王府因为洛知栩得了陛下欢心,眼看着就是水高船涨,这会凡是有点脑子的都不会上赶着去找不痛快,偏偏苏莺莺就这样做了。

苏母不敢多说了,平日里女儿家使性子闹脾气,她都可以纵着,但事关苏家未来前程,她是万不敢再让苏莺莺由着性子胡来了。

苏父抬手恨铁不成钢的指指她:“一会你就随我去汀兰水榭给洛三赔罪!你若是还想来日嫁个好夫婿,就祈祷他不我们苏家计较吧!”

“可是爹,他当时已经问过——”

“我不管他问过什么,你一人的表态不代表整个苏家,否则明日我便将你嫁出去!”苏苏父怒斥,想他光明磊落一辈子,怎么会有如此蠢笨的女儿!

苏莺莺不敢再多说了,她其他的都可以不知道,但婚姻大事,只有父母能做主,她不想急匆匆就被当做弃子一样丢出苏家。

苏其明对她的沉默还算满意,转身便让人去准备礼物珍品,凡是有价值的东西,都该应到实处去。

但他也知晓,这件事若非太子妃授意,苏莺莺是如何也不敢这样做的,自己的孩子自己清楚,那些小女儿家的心思,从前不加注意,如今却是已经在添乱了。

这件事虽不曾闹到陛下面前,但凡是更加谨慎些的,都能参透其中的深意。

苏其明携全家同去汀兰水榭,这件事不曾遮掩,自然都被瞧见了,一瞧便知道是去做什么,可这样做的原因,无非就是洛三儿是被冤枉的。

可当时在场之人众多,还有谁能指使那些姑娘冤枉他呢?

这些事都不能细想,但各个心中有数。

苏家上门,洛家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梁雪虞身为女主人,自然是将他们请了进去。

苏其明也没藏着掖着摆谱,他直接说道:“让王妃见笑了,小女不成器,做了亏心错事,微臣特带她来与洛三少爷道歉,也是向洛王府道歉。”

“苏大人所言,本妃自然理解,孩子还小,做错事是得管教,说来也只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咱们这些做大人的,按理说是不该出面的。”梁雪虞言语间很通情理,但表达的意思却天差地别。

表明了这件事全都要看洛知栩的意思,他若是原谅,一切都好说,要是不原谅,那自然也有不原谅的说法。

苏其明到底是男子,不好和梁雪虞多说,便轮到苏母出面了,她也柔声说道:“王妃言之有理,只是咱们这些做母亲的,不都是为着孩子好吗?不如您将洛三少爷请来,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咱们也好放心些?”

梁雪虞看了一眼苏母,转头看向下人:“去将三少爷请来。”

“是。”

片刻后,洛知栩姗姗来迟。

对于苏家的来意他自然是知晓的,可说他心胸狭窄也好,不近人情也罢,即便是有苏其明这位肱骨大臣在,他也不愿给任何面子。

他慵懒的坐在椅子上,两侧还有为他搧风的婢女,他撩起眼皮看苏其明,笑道:“苏大人有所不知,我昨日给过令千金两次机会,她都不曾悔改,甚至是在明知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影响两家感情的前提下,做出的决定。”

“小女蠢笨,遭人威胁蒙骗才这般,洛三少爷莫要与其计较。”苏其明说着瞪了一眼苏莺莺。

苏莺莺不情不愿的接话:“是,是我识人不清才做出这种事情,希望洛三少爷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回。”

“歉意收到了,原谅却是不可能的,我不与她计较,只是也别再犯到我跟前来。”洛知栩淡淡说道,他只是不想落得刻薄欺淩女子的污名。

苏其明先是一愣,而后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他立刻起身拱手,郑重道谢:“多谢洛三少爷见谅。”

得了便宜,就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给人添堵了,大概是觉得心有愧疚,苏莺莺临走时,到底是将背后主使告诉他了。

是洛知栩早就猜到的人,但真的知晓还是觉得有些莫名。

原来当真有这种女儿家,心思那般深沉,面上却能不显山水,背地里阴狠捅刀,若非手段稚嫩,其实是不输男子的。

但不管是什么手段,用到自己身上,自然都是会觉得反感的。

“我算是瞧出来了,这瞿萱莹进太子府还进对了,前有皇后下毒姚淩薇,现有她的儿媳推人入水,桩桩件件都是要陷害你。”梁雪虞说不生气都是假的。

嚣张跋扈,那是说人气焰嚣张,横行霸道,与草菅人命大不相同,杀人的盆子扣到脑袋上,那是如何都摘不掉的!

洛知栩没说话,但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梁雪虞气不过,她冷笑:“来避暑园也有两日了,还没见过皇后呢,素晴,去告诉皇后,晌午过后,本妃去陪她说说话。”

“是。”

“昨儿我听说摄政王来了,你可与他说好了?”梁雪虞问。

洛知栩点头:“已经都洽谈好了,他对我很有耐心。”

出乎意料的,他多嘴了这么一句,连他自己一时都说不清是为什么。

梁雪虞愣了愣,抬眸看他,斟酌问道:“你可有心仪的人了?”

“没有,娘亲您别跟我说这些了,莫不是又要跟我说哪家姑娘脾气好,哪家小姐性情良善?”洛知栩现在听不得这些,他莫名很烦躁,有股莫名情绪在心口冲撞,撞的他坐立难安。

知子莫若母,这句话有时并非是胡说八道,至少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因为洛知栩听到他娘问——

“你是不是瞧上秦御了?”

直白,直接,让费劲想要将所有情绪都藏起来的他,无所遁形,手足无措。

他蹙眉:“您说什么呢?”

“我是老了,不是瞎了。”梁雪虞也有些不悦,但似乎是想到什么,她又问道,“那晚的人是秦御?”

虽是疑问,却在问出口时已然确定。

洛知栩瞬间熄火,他实在小看了母亲的缜密,能从细微之事顺藤摸瓜,扯出他这么多秘密和不堪。

他无从辩解,只是莫名觉得,气氛比家里知道他“喜欢”梁琮时还要令人窒息。

他沉默不语,梁雪虞却是苦笑:“娘宁可你继续喜欢梁琮,也不愿你与他在一起,你可知晓他的情况,明白他的心意?”

“我没有……”他自欺欺人,他和对方只是互相利用,那方协议还放在他床头的锦盒里,连带着那些玉扣和试卷一起。

梁雪虞闭眼深吸一口气,她温柔且残忍道:“你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如果真的不愿娶女子,娘亲会帮你找个合适的夫婿。”

什么叫合适,洛知栩不懂。

他只知道母亲似乎帮他做了什么决定,只要他同意,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第48章 灾地之行

一连两日。

汀兰水榭的气氛都很压抑。

下人们战战兢兢做事,洛珩和两位儿子也是谨慎行事,生怕闹出点动静,再让那两位起争执的更加不愉快。

谁也不知梁雪虞和洛知栩为何争吵,总之洛珩与两位儿子回来时,汀兰水榭已经在安静中爆发了不见硝烟的战争。

洛知栩自是闭门不出,他不想娶别家姑娘,也不想和随便什么男人结契。

他隐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不敢细想。

“少爷,王妃也并非立时三刻就给您安排婚事,您实在无需此时就难过。”夏柳说,况“何况,王妃到底担心您更多一些。”

“夏柳,你从摄政王府出来,你可知道关于他的事?”洛知栩随意问道。

夏柳是从摄政王府出来,来自己身边做事,但此时说出关于摄政王的事,确实能表忠心,却也相当于背主忘恩。

他并不指望夏柳能说什么,但他想知道,哪怕只是一丁点儿。

果然。

夏柳跪地磕头:“请主子恕奴婢死罪,奴婢不能说,但若真要奴婢说,那便是王爷待主子情深义重。”

“什么狗屁……”洛知栩嗤笑一声。

夏柳不知他信了还是没信,只见他微垂眼皮安静看着窗外,他的神色很静,连表情都窥视不出任何东西。

但她唯一能知道的,便是对方很心烦。

出乎意料的是,这场冷战持续的时间并不久,从洛知栩踏出房门那一步便终止了。

陛下身体好些之后便照旧忙着朝政,避暑园虽然能稍稍避暑,但梁京城外其他地方,依旧还有旱灾,始终不曾得到缓解。

再三商议之后,朝廷决定派人去地方赈灾,如若实在难熬,可先开闸后禀报。

赈灾便需要银子,梁帝让各世家皆拿出银子来,这次朝臣们倒是痛快,没推三阻四,很快就将银子凑齐。

只是,去赈灾的人选又是个问题。

“陛下,微臣认为太子殿下乃适宜人选!太子殿下一直稳重勤勉,若是他前去,定能安抚民心。”

“陛下,太子殿下向来端庄持重,定能将此事办妥!”

太子党自然是费心帮他说话,当然所有人都认为陛下定然会同意,眼看着太子成婚,不日便能诞下皇孙,太子之位已经是无可撼动。

梁帝垂眸看着桌案,并未答话,官员自然不知他的意图,还有些持续进言,此时这种情况,即便有反对的,也不会明目张胆提出。

但,唯有一人例外。

梁帝沉声:“洛知栩,你如何看?”

原本在角落里的洛知栩立刻站出来,他并不在自己位置上作答,非要挤到前面去,他思忖片刻道:“回陛下,此事我认为不妥,太子殿下刚成婚三月,正是新婚燕尔,若他前去,太子妃担忧不说,怕是殿下也无心做事。”

梁琮一惊,他立刻保证道:“陛下,儿臣定会办妥此事!”

“知栩说的有理,你刚成婚,不便离京太久,此事稍后再议,你们都退下吧,知栩留下。”梁帝说。

梁琮心中恨意翻腾,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好好的差事,就因为洛知栩的一句话就没了!

这人摆明了就是来克他的!

待他们都离开,洛知栩也不装样子了,立刻坐在梁帝下位的椅子上,他撑着下巴问:“陛下不想让太子去吗?”

“大胆!竟敢随意揣测朕的心思!”梁帝面无表情呵斥。

洛知栩却不怕,他笑:“您若是愿意,在朝臣力荐时,便会顺水推舟同意,您有疑虑,所以才会让我帮您解围!”

“你倒是敢说,你帮朕解围?那你不妨说说,你可有合适的人选?”梁帝微微侧头看他,像是随口问的。

洛知栩也随口说道:“那就让摄政王去咯,反正他无依无靠,能依靠的只有舅舅,他只对舅舅忠心。”

“你倒是敢说!”梁帝冷哼一声,却被他话中的意思给说笑了,连这小纨袴都看得出秦御只忠心他。

“我又没学过这些,都是胡乱说的,不过舅舅,不管谁去,能让我跟着去吗?”洛知栩说这话时适时露出苦恼和难过来。

梁帝当即挑眉:“你且说说。”

洛知栩立刻悲愤道:“我在和您妹妹闹脾气,她过分了,居然要给我说亲事,还是在被太子妃陷害后提这种事,我瞧见女子都怕!”

他快嘴叭叭说着,似乎是停不下来似的,直到他说完,才发现梁帝盯着自己,他立刻惊了,抬手就重重拍了自己嘴巴一下,他讨笑道:“舅舅我胡说的,您别听!”

“你又惹什么事了!”梁帝依旧哼笑着,但洛知栩看的清楚,他的笑意未达眼底。

他故作为难的,将那日的事“删繁去简”的告诉对方,说完还不忘寻求他的认可:“您说,我可不是要嫌这亲事不亲事的麻烦!”

梁帝低应一声:“行了,你既知晓那是朕的妹妹,就少和她使性子,回去吧!”

“是,舅舅我告退了!”

洛知栩依旧挂着笑离开,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若真说不同,便是他看手心的次数多了些,手臂挥动间,还能瞧见一截流苏从袖口露出。

待他离开后,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梁帝耳畔始终回荡着洛知栩所说的话,太子妃居然将世家女子推入池中,还陷害给他,说是蛇蝎心肠都不为过。

起初,他是迟疑要不要让太子前往灾地,如此也可为他堆积声望,来日登基也能顺理成章。

可他又想,若是事事都由自己给他铺路,那太子日后怕是难以治天下,所以才叫了洛知栩出来打圆场,不想他后来那些话却是说到了他心里。

太子刚成婚,确实不便去灾地,他便更加迟疑,直到洛知栩说了那些话,彻底绝了他要太子前去的想法。

连后宅妇人都不能管教好,如何能处理前朝之事!

“周荣宝,传朕旨意,此次灾地之行交给摄政王,还有,若是洛三儿想去,让他一并跟着去。”梁帝说。

周荣宝敛眉:“奴才明白。”

旨意一下,朝臣们再次哑然熄火,全然不知这次又是发生了什么,但唯一能得知的便是,陛下此时是当真疼爱洛知栩,竟对他的言语这般看重。

梁琮在自己的院子里摔碎了一套琉璃茶具,他还热特意暗中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原是因为之前的事,父皇觉得他不能管顾后院,自然也就难以看顾难民。

他有些难以忍耐,到底还是没有对瞿萱莹发火,日后总有用到她的时候,不该为了此事和她起争执。

另一边。

洛家知道洛知栩要一同前往灾地,自然都持反对意见,灾地那种地方,哪里是他这种不懂民生的少爷该去的?

梁雪虞唇瓣紧抿,她率先让步:“你若不愿提婚事,娘不提便是,你又何必与我耍性子,非要去那种地方吃苦?”

“不是耍性子,我就是要陪他去。”他说。

梁雪虞倒宁愿他是耍性子,也不想听他这番剖白之言,偏偏,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脾性有多倔,那都是随了她的。

可秦御实在并非良配。

洛珩茫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知知何时与摄政王有了牵扯?和婚事又有何关系?”

内宅之事,洛珩向来是无需管顾的,他只需要带着大儿子在朝堂站稳脚跟,一心为陛下做事、随时查探朝堂风向即可。

可这三言两语间,牵扯之事实在太多,他竟全然不知?!

洛知栩沉默片刻,最终说道:“我要去,不单单是因为摄政王,不管此次前往之人谁,我是都要跟着去的。”

洛珩终于品出些不对劲来,他家三儿,这是对摄政王有意了?

他立刻皱眉:“你不许去,天灾人祸疫病横生,还会有暴民趁机作乱,天高路远,你的身体如何受得了?”

“我要去,必须去。”洛知栩坚定不移。

他记得前世,梁琮一到灾地就得了疫病,全都是身边的亲信在做事,可事成功劳自然全都他的,回梁京城后便被陛下宠爱重用,地位稳固。

最重要的是,梁琮在灾地时曾遭遇暴民刺杀,事后经查证发现是和洛王府稍好的官员所为,那时便差点牵连到洛王府,还是太子求情,洛王府才免遭罪责。

如今再看,梁琮从这时就已经在设计洛王府了,故意暗害,再求情,以此获得洛王府的助益。

今生梁琮不能去,不知暴民一事会不会发生,他反而必须得去了,秦御是因为自己力荐才被任命,如果真的因此出事,他于心难安。

“你——秦御并非良配,你要我如何说才会明白,此人非我同族不说,且他孤家寡人一个,如何能照顾好你?”梁雪虞一气之下不小心吐露出点不为人知的东西。

洛知栩瞬间愣住:“非我同族……什么意思?”

梁雪虞无奈:“他根本不是大梁人,是陛下从别处接回来的孩子,此人克亲克近,钦天监曾为其算过,他是天煞孤星的命,你与他一起,便是要把自己推往绝路!”

“错了。”洛知栩想到前世牢狱之灾,他坚定道,“他不是天煞孤星。”

今生有他在,秦御就绝不会走上前世的老路。

梁雪虞深吸口气,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也无话可说了。

“罢了罢了,你若想去便去吧,娘去给你收拾东西。”梁雪虞起身离开。

剩下家里四个男人干瞪着眼睛,洛珩点点洛知栩,起身追了上去。

“数月前你与我们说的话,竟是浑忘了。”洛知泠也叹息打趣他,“也不知道是谁说只是利用他的笃笃情意。”

洛知栩挑眉:“利用自然是该利用,正经事和私情怎能混为一谈?”

“一定要小心,母亲退让归退让,那是因为心疼你,可如果你的一意孤行让自己身处险境,莫说是娘,我们也不会允许你再由着性子胡来。”洛知铭说。

“我明白。”

三日后,摄政王秦御带着赈灾物资和洛知栩一同前往南方灾地,为保证他们的安全,陛下特派副护军参领司灼护送他们前往。

马车上,洛知栩靠着车壁出神,他不知梁琮是如何受伤的,但那出苦肉计却着实好用,换成秦御,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挨过去。

“为何要跟着去?”秦御侧眸看他。

“我娘要为我说亲,我若不跟着去,想必王爷回来连我喜酒都吃不上。”洛知栩说。

作者有话说:

秦御:“能瞧见你生儿育女也是不错。”

洛三儿冷笑:“我若是能生,早就怀了那清倌的孩子了。”

秦某:“我嘴贱!”

第49章 全都该死

到南方灾地,至少要耗费两个月的时日,朝廷已经告诉各地方先拿出银子去救助灾民,等秦御到达,就能将银子补还。

因着先前那番对话,洛知栩是半个字都不愿意和他说,试探来试探去的实在没有意思,但骨子里的傲气,又阻止他就这样坦白心迹。

不过,这般磨着,倒也不失乐趣。

“此去灾地,怕是险阻重重。”秦御说。

“自然,可能会有暴民,也可能会有趁火打劫的山匪,保不齐还有想要你我性命的叛贼。”洛知栩哼笑一声,昳丽的脸上挂着淡笑,瞧不出丁点害怕的样子。

秦御微微侧目:“若你说的这些都灵验,我定是要将你嘴巴堵上。”

“如何堵?”洛知栩微微凑近他,“我陪你去,你似乎并不高兴。”

秦御抬起手指将他的脑袋戳远一些,他轻笑:“明知危险,你偏要跟去,还妄想本王能有多高兴?”

洛知栩眉眼微动,他倒是可以将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告诉对方,可总得找个合情合理的藉口,总不能说是前世记下的。

他抿了抿唇没再吱声。

马车里瞬间安静下来,这种安静并不会让人觉得难过,反而有种难以言喻的舒适。

但很快这种舒适就被燥热代替,洛知栩怕热,走出走出官道后,道路便再没有高大的树枝遮挡太阳,阳光照射·进马车,原本还宽敞舒适的地方,瞬间变得像蒸笼一样。

“秦御,你热不热?”洛世子一热,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说话连敬称都不用了。

“尚可,你身后的暗格中有扇子。”秦御说,“若实在受不住,便将外衣脱掉,没有本王允许,不会有人随意打扰。”

洛知栩哼笑:“本世子才不会在外人面前宽衣解带。”

“谁不是外人?”秦御问。

“清倌咯,我们有肌肤之亲,王爷想来不能体会其中的情意。”洛知栩做出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将暗格打开拿出扇子,任由皮肤汗湿都不曾解开外衣。

一副要为那清倌守身如玉的样子。

秦御接过扇子帮他扇,他是知道洛知栩怕热的,否则那晚也不会汗流浃背,只是那晚的汗珠让他心神荡漾,眼前的汗珠只让他觉得烦躁。

明知道他的故意说这种话,他还是会难以自持的上当。

他一把将人拽进怀中,语气稍有些不悦:“你和他有什么肌肤之亲?非要故意惹我不痛快,想挨打?”

呼在耳畔的风和最后一句话,几乎要将洛知栩扯回那个汗湿黏腻的深夜里,他那晚确实挨了几下打。

“要增加协议吗?”洛知栩问。

“洛世子若是不觉这种污遭之事会玷污白纸,便是写上也无妨,从何时开始?”秦御有些意动,面上神情却依旧浅淡疏离,好似抱着人不撒手的不是他。

洛知栩仰头看他,那夜他昏沉的厉害,并未瞧见他的神情,现下想来着实觉得可惜了。

思及此,他翻身跨坐,潋滟的眸子带着些许笑意,他凑近对方耳畔,低声道:“从此刻。”

出了官道,道路便愈发难走,车轮偶尔会压过石子,导致马车不稳。

燥热使得洛知栩褪去衣裳,精雕细琢的小少爷,皮肤肌理无一处不细嫩漂亮。

马车内闷热,汗珠顺着脖颈一路下滑,途径微凸的秀气山峰,却猛的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抹开,然后随着马车不稳,流出更多汗液。

马车两边的侍卫都被秦御赶到后面,与他们错开一些,偶有风将帘子吹开,洛知栩也只能看到外面晃晃悠悠的枝丫,以及颠簸曲折的小路。

连头顶的马车篷似乎都癫动起来,他没敢多看,晕晕沉沉的跌进了湿热里。

秦御用帕子帮他擦拭干净,原本的衣裳亦是不能再继续穿,便从暗格中拿出备好的衣服,给他套好里衣,然后重新拿起扇子。

出了梁京城一切都得小心,虽混闹了半日,却并未影响赶路,为了能早些到达,这一日都不曾停下歇息,吃喝都是在马车上解决,直到天色彻底昏暗,他们才找到一处客栈落脚。

城外已经有了些难民,再加上他们带的东西多,稍有不慎就可能会被盯上,夜里便放了人去守夜,多给了掌柜好些银子让他把所有的马匹都好生喂喂。

白日里只擦拭了身子,洛知栩莫名觉得那种黏腻感还在,幸好不等他开口,小二就已经将热水送来了,虽然不多,但也够用了。

“刚出梁京城不足几十里,难民便已经到这里了,可见南方灾情严重。”洛知栩泡在桶里和屏风外的人说话,“说起来,你先前问我为何要跟着来,你可能不知,是因为我在玉春苑听到些消息。”

白日时,他估计是被气氛冲昏头脑,竟是忘记拿玉春苑做掩护了,那地方开着就是为了打探消息,他便是说出实情,只要说是在玉春苑听到,秦御自然不会怀疑。

秦御听着晃动的水声,叮嘱:“若是水凉了便快些出来。”

“本世子在与你说正经的。”洛知栩慵懒的靠着木桶,接下来还不知要如何疯狂赶路,在能沐浴的时候,自然要好好享受水,便是凉了,他都不愿出去。

“说来听听。”秦御说,他四下看了看,拿起里面那人漏下的东西。

浴桶的水温已经变凉,洛知栩却浑然不觉,他见对方搭话,就知道他想听,立刻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全都交代,还不忘补充:“梁琮在暴民中安插了自己人,虽然他并未去成,却也保不齐还留着那些人添堵。”

“你怕他伤害我?”

声音从头顶传来,洛知栩立刻抬头去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秦御已经越过屏风走至他身后。

他便也没隐瞒,痛快应声:“当然,你若是死了,我们的协议便要失效了,谁还能护着我?”

“没良心的小东西。”秦御碰碰他湿发,“出来,水已经凉了,你若是在行驶路上生病,更难熬。”

洛知栩立刻从水中站起身,下一秒那便被对方用宽大的布给罩住了,秦御笑:“客栈的汗巾有些糙,将就用吧,出去擦。”

洛知栩蹙眉:“这是我用过的水。”

虽说他身体很干净,但这水都已经凉了,倒不如让小二快些送热水来。

秦御:“时候不早,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言外之意便是不想再折腾了。

看着他褪去衣裳,洛知栩面上一热,悄悄退了出去。

将头发擦了擦便躺床上了,外面的客栈不比府上,床褥和被子都粗糙的很,但他也没挑拣,翻身便睡着了。

秦御洗漱后也没闹他,帮他看着擦了些药,躺在他身侧睡下了。

夜里听风几人守在外面,虽说一路上都不曾有危险,但到底还是要警惕些,他们带的东西如果被偷走,怕是要掉脑袋的。

秦御的担心果然没有多余。

晨起,洛知栩的体温就升了上来,马车里烦闷,他们胡闹折腾出了一身汗,没有好好清洗不说,晚上又沾了冷水,直接烧了起来。

“主子,可要延缓赶路?”听风问。

“灾地百姓等不得,去抓药,顺便将药罐用具全都买上,沿路给他熬药喝,也好过在这里耽搁着。”秦御说。

听风没有迟疑,立刻去做了。

“你可怪我?”秦御对上那双湿润且迷糊的眼睛,还是有些心软。

洛知栩刚晃了一下脑袋,顿时就想吐,他闭了闭眼,轻声:“不怪,应该的。”

洛知栩还没有到烧糊涂的地步,也知道不该为了自己耽误赶路,便没有插手秦御的决定,他是娇气些,但却并非不懂事。

若非他自己贪凉,绝不会有这事发生,自己种的果,自己受着。

秦御知道这少爷是有话便直说的性子,既然嘴上这般说,心里定然也是不介意的,何况儿女私情与灾地百姓比起来,着实轻飘。

他们都知晓这个道理。

听风行动很快,不仅买了药罐器具,还在客栈买了一缸干净的水,也是方便他们能在路上熬药,或者找不到客栈时也能稍微救急。

于是便继续赶路了。

一路疾行不便于养病,洛知栩虽没有恶化,却也始终没有好全,但他们都没有太在意这件事,能早些到灾地,就能多拯救黎明百姓。

为了避免路上碰到山匪,也是为了加快速度,他们特意选了些荒无人烟的小路,路程在一定程度上缩减不少,却也因此,真的遇到了落草为寇的山匪!

一群山匪从茂密的草林中窜出来,手上还拿着自认为趁手的武器,大梁的铁早早就开放,因此他们都瞧的清楚,这些人手上还有刀。

“把你们的粮食和钱财都交出来!咱们都能了饥不果腹的灾民,你们的马倒是强健!”

“大人们,把好东西交出来,你们不就是救济百姓吗?我们也是大梁的百姓,也救救我们啊!”

听风几人打头,司灼带的侍卫也是将马车和货车层层围住,若真是被这些山匪给抢了去,他们干脆都死在这里算了!

洛知栩扬开帘子看了一眼,他挑了挑眉:“他们不是山匪。”

“听风,本王要听实话。”秦御嗓音冷冽,随着这句话,周身的杀意也渐渐涌现。

听他这样说,随行的侍卫瞬明白,当即就挥刀打了起来,那些山匪起初还愿意做做样子,眼看着确实要打不过,赶紧拿出真本事应战。

确实并非真正的草寇。

土地扬起灰尘,洛知栩轻咳几声放下帘子,他道:“你可信我那日说的?”

“信,所以留活口问问。”秦御盯着他苍白的脸,忍不住抬手碰碰,“娇气。”

摄政王府听字辈的侍卫都是刀不见血不收鞘的,再加上还有军中士兵,没多久就将这些人全都制服。

洛知栩想了想道:“我去问问。”

摄政王立刻率先下马车,然后将人抱下来,外面太阳大,晒的人恨不得昏厥过去。

尘土却没再飞扬,都被血浸染,乖乖服在地上。

“谁派你们来的?”洛知栩象征性问了第一句。

无人应答。

他轻啧一声,接过听风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刀,然后架在瞪他瞪的嘴凶的那“土匪”脖子上,他轻声道:“我数三个数,三——”

见血封喉。

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土匪”看着倒地的老大傻眼了:“你还没有数够!你说话不算数!”

“也好,那便从你开始,重新数。”洛知栩扬起唇角,“希望你能告诉我满意的回答,一……二——”

他像是戏弄好人的反派,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秦御看的直皱眉,夺过他手里的刀扔给听风,然后拽着洛知栩回到马车上。

一句“处理干净”轻飘飘的砸在那些“土匪”心上。

“我说!我说!是四皇子!是他派人指使我们做的!”

“是是!他说只要能劫下这些货物,就分一半给我们!”

什么狗屁。

若非还要顾及着自己的形象,洛世子是定然要骂出声的,他嗤笑一声:“这些蠢货,派他们来的一定和梁珺有仇。”

秦御眉心微动:“为何这般说?”

“你可记得,我先前对你说过,梁珺对皇位不感兴趣,且此事于他无利害,便说是梁瑭都比梁珺可信度要高。”洛知栩说完侧目看他,“你分明知晓是谁,作何还要问我?”

“也是想听听外人眼中不学无数的洛三草包,能说出什么言之凿凿来。”秦御笑着将他侧颈沾到的血渍擦掉,他摩挲着那片皮肤,语气着实算不上温和,“以后若是再做这种事,我定不会饶过你。”

洛知栩笑:“他们都该死。”

不管是企图刺杀,还是抢劫赈灾物。

第50章 参见王妃

早在上路时便想到会有这种事,却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这不禁让人疑心后面还会有什么招数。

但按照常理来说,他们是走的无人经过的小路,若非始终同行,是难以知道他们前行的轨迹,也就是说,随行的队伍中有内应。

“如何解决?”洛知栩问。

这种事到底都得秦御拿主意,他们的速度较快,已经缩减了不少时间,真要停留把人揪出来并不会耽误。

洛知栩眼睛里见不得沙子,以他的脾性,是一定要及时把这些人全都揪出来,否则越往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此行皆需听摄政王的,他如何想,并不重要。

秦御淡声道:“他们这般是要拖住我们的脚步,对方定然也知晓已经打草惊蛇,所以段期内是不会再有任何行动的,我们只需要静等即可。”

“等?”洛知栩蹙眉,这听起来很被动。

“前面便是江和岭,那是南下的必经之地,两岸环山,也是埋伏的好地方,所以他们肯定会在那里动手。”秦御说,“我已经让听云带队过去,螳螂捕蝉,自然顾不到身后的黄雀。”

洛知栩啧啧两声:“你可真毒!”

摄政王表情秒变,他微微皱眉:“你这般夸奖,实在愧不敢受,若论起心狠手辣,那是比不过洛世子的。”

这是还记得他先前手刃两名刺客的事。

洛知栩当即挥着拳头照着他手臂给了一下,他威胁道:“本世子一介柔弱美男,何时像你所言这般凶猛?若你敢污了本世子名声,要你好看!”

“……这话从你口中说出,竟也不觉得臊得慌?”摄政王秦某震惊,脸皮当真是厚的没边际了。

“那怎么办?要把我丢下马车吗?”洛世子还有些苍白的脸上挂着浅淡的笑,语气十分轻佻,“王爷舍得?”

秦御偏头看他,自然是舍不得,否则早在他火烧玉春苑时,就不该管他,让他挨板子才对。

“好好坐着。”他轻声说。

洛知栩笑笑没再接话,他们之间自是不同寻常,协议来的突然和奇怪,谁也不曾戳破现下不该戳破的窗户纸,还能让彼此安生一段时日。

否则真要为着这些事讨公平,那才是要彼此都费心费力,心意相通这种事,并非要嘴上说说。

做也可以。

果然。

按照秦御所说,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队伍很安静,确实不曾发生任何事情,只是赶路的速度快的离谱,连司灼都忍不住问了。

“行军队伍有奸细,想必司副护军也发现了,而且本王的人在前面的江和岭发现了埋伏。”秦御沉声说,“你我需合力,将所有奸细一并铲除。”

司灼立刻紧张起来:“但凭王爷吩咐。”

“司大人不用担心,王爷已经做好准备了。”洛知栩安抚道,“不过奸细很有可能就是你带来的人,你需得多注意些。”

他和司灼说话时,全然没有那股傲气和跋扈,就像是友人般亲切,虽说知晓洛知栩无非是因为司灼是司韶的兄长才这般,但摄政王秦某,还是有些不太愉快。

他重咳一声,洛知栩便也轻啧一声,没再和司灼多说,小家子气到这种地步,他自然不好再多说,怕他酸死自己。

司灼再次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偶尔看向马车时神情有些古怪,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马车里那两位有些不对劲。

但这些都不是他该在意的,便没有过多耗费心神。

如秦御所说,江和岭是南下的必经之路,也是易攻难守的好位置,车队需要穿过峡谷隧道,道路两侧都是高坡,但凡有人从上往下丢些什么,都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但,迎面走来的刺客,并没有这么做。

或者应该说,他们曾经想这样做,却被迫改变了。

司灼一看就急了,不动声色地抽出腰间的佩刀,随时准备冲上前开战。

“拿下!”

随着秦御冷喝,双方人马瞬间打了起来,碍于两方人数都不多,一眼便能看清楚各自的招数。

洛知栩掀起帘子看,有几位比较明显的,一但和那些拦路刺客碰上,就立刻放软了招数,假模假样的对打着,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暴露。

于是,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同行的士兵用长刀架住脖子。

“大人,您这是做什么?”

“咱们都是奉命跟着王爷南下赈灾的!”

“不知大人为何这般!”

来时,为了车队不起眼,除去秦御自带的随从,跟随司灼前来的只有二十人,这二十人既要守护安全,又要保证赈灾粮食不被盗窃。

一路都是这般度过,却没想到其中还有监守自盗之人。

司灼蹙眉:“此时诸位虽不曾穿着大梁盔甲,却也是我大梁的好男儿,竟与刺客勾结,意图盗窃粮草和救济银两!当真是令人失望至极!”

眼看着已经被拆穿,那些“士兵”也不再隐瞒,一人道:“我等都是奉命行事,要杀要剐随便!”

“是谁派你们来的?”司灼问,应该说换做任何人都会这样问。

这些“士兵”却是无人说话,各个梗着脖子,倒衬得司灼像是杀害忠良的十恶不赦之人!

几日内遭遇两次刺杀,朝廷这些皇子们的内乱,却要连累灾地百姓,司灼本就是拚杀出来的副护军参领,眼下看到这些所谓的士兵如此不知悔改,手里的刀都握紧了。

“司大人,赶路要紧。”秦御说。

司灼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闭上眼睛,手起刀落,这些人如果此时不解决,来日还会有更大的隐患。

那些派来的刺客自然也不能幸免,问了一些问题,便也直接斩杀了。

如此,随行的二十人,瞬间只剩下十五人,但他们却比之前更加安心。

顺利通过江和岭,正式开启南下之路,南方向来多雨,临近水源的乡镇府城并没有太大问题,此次旱灾情况最严重的乃近山的顺都府城。

他们比原计画早半月到那里,一路无雨,确实不用担心粮食受潮,但每个人身上都不太好闻。

顺都府城的太守得知他们抵达的消息,立刻赶到城门口去迎接,城门两侧都是虚弱不堪的百姓,那太守也因为过于炎热,将衣袖和裤管都挽了上去。

难民们看到华丽的马车立刻冲上前,哀求声不绝于耳,都想得到了些吃食和水。

洛知栩有些于心不忍,他紧皱眉头:“这些百姓……”

“先进城,若是此时赠东西给他们,今日你我怕是要死于难民手下。”秦御不顾他们的阻拦,命令听雨继续驾驶马车。

那些难民见得不到东西,便再次躺回城门脚下,各个都苍白虚浮,嘴唇干裂,像是随时都会死掉。

城门关闭。

太守立刻跪地迎接:“下官姜柏沪参见王爷!”

“起来吧。”

都到了顺都府城,秦御自然没了再坐马车的必要,他利索下马车,却并没有抬脚往前,而是依旧站在马车旁。

姜柏沪有些诧异,还不等他询问,就见马车上再次下来一个人,这人他没见过,但观其样貌仪态,他第一反应便是万年铁树开了花。

他再次行礼:“下官见过王妃!”

洛知栩脚步一顿,整个人一晃就直接摔了下去,好在秦御早就准备好牵他,顺势将人抱了满怀。

大梁男风开放,也不是没有纳男妾的,但洛知栩的气质全然不是小家子能比的,姜柏沪自然不会认为他是男妾。

洛知栩站稳后便悄悄戳了戳秦御,对方立刻放开他,并说道:“此乃洛王府世子,洛知栩。”

姜柏沪一愣,脸更加惨白了,他当即就要跪地:“下官有眼无珠,请洛世子饶恕!”

“无妨,起来吧,正事要紧。”洛知栩轻咳一声,他觉得这日头有些强,晒的他脸都发烫了。

姜柏沪立刻起身,带着他们朝太守府去,先给他们安排了住所,又让下属接过粮食和赈灾银,便是姜柏沪如何铮铮男儿,此刻也不禁红了眼眶。

他抹了抹脸:“顺都府城近山,百姓多以田地为生,今年暑热,颗粒无收不说,连水源都有些顾不上,已经有不少百姓都死了。”

“尸体如何处置的?”秦御皱眉。

“王爷放心,已经将尸体全都下葬。”姜柏沪只当他可怜百姓,便说出了实情,“今年荒地多,都埋到后山去了。”

洛知栩和秦御对视一眼,严肃说道:“天灾人祸多疫病,尸体不能下葬,只能火烧,否则腐烂的尸体会侵害土壤,即便是种出粮食,吃了怕是也要生病。”

“这、这如何是好?”姜柏沪瞬间着急起来。

自古讲究入土为安,这般是对死者的尊重,也是对生者的安慰,大梁历代如此,还从未听说过不能土葬的。

秦御:“先讨论赈灾一事,可知灾民数量?”

“除去离世那些,也有上千人了,我已经将府城的粮食和水能送的都送了,但只要一日不下雨,情况就会更加恶劣。”太守说,“王爷和世子舟车劳顿,不如先休息一日,下官先去安排。”

“不急,外面的粮食先拿去用,如果不够可拿本王令牌去其他府城暂借,至于水的问题,若是半月内依旧无雨,本王会告知管道开闸放水暂用。”秦御说。

姜柏沪立刻激动起来:“是是,多谢王爷和世子,下官这便是分发粮食!”

“下去吧。”

洛知栩看着姜柏沪离开,这太守倒像是为百姓的父母官,若真如此,还有那么多的难民,那便是在乡镇出了问题。

这种小事他们是管不过来的,只能让太守去敲打底下的人,让他们都安分些。

洛知栩比较在意那些土葬的尸体,入土为安本没有错,但他曾经看过手札和册子,这种时候一定要火烧,否则在这炎热天气下,尸体很有可能会腐烂病变。

“在想什么?”秦御帮他倒了杯茶水,没有茶叶的水。

“那些尸体得烧掉才行,天气这般炎热,埋在土里的尸体如果被什么动物刨出来吃掉,再咬伤其他难民……”洛知栩没敢说完,这一连串的都会是隐患。

秦御点头:“听风!”

“属下在。”

“你去问明尸体所在,即刻焚烧,若是说明原由还有人阻拦,即刻捉拿!”

“是!”

他们不仅仅是来赈灾的,还是陛下的眼睛耳朵,要看这里的民生,听这里的民言。

秦御再次看向他:“现下可能安心休息了?”

“还有我先前所说之事。”洛世子眉心紧皱,“罢了,你若是出去定要喊我,我要与你一起!”

“都听世子的,去沐浴休息吧。”

虽说这里确实糟糕了些,但到底已经十几天不曾洗漱,身上实在难闻,能沐浴自然是好的。

洛知栩洗漱过后便上了榻,秦御这次动了干净的水。

洛知栩听见动静,面上有些烫:“你嫌我身上脏!”

“烦请世子讲讲道理,你我都十数日不曾沐浴,这时候就莫要再这些小事上计较了,何况,我若真嫌你,又何必——”

“闭嘴!不许说!”

洛知栩将杯子拉过头顶,片刻后又觉得热的厉害,踢开被子只穿里衣,赤剌剌的睡了过去。

秦御这次没在他身侧躺下,拿起一条薄毯为他盖住肚子,这才换好衣裳出去。

依照洛知栩所说,梁琮会在难民中安插刺客,刺客与真正的难民大不相同,便是用肉眼都能察觉到。

他便带着听雨去看姜柏沪分发粮食,这人大概也是知晓乡镇的地方官会做手脚,这次是让家家户户亲自来领的,若是没地方能做饭的,还能在太守衙门做了再离开。

“参见王爷。”姜柏沪看到他立刻行礼。

“辛苦你了。”秦御说。

言语间带着前所未有的低沉,真正见过百姓艰苦之人,是很难再做到独善其身。

姜柏沪擦了擦汗,干裂的唇露出笑:“都是为了百姓,无甚辛苦之言,王爷与世子千里迢迢赶来,亦是深明壮举。”

“本王是奉命而来,太守即便做不到这般,也不会有人怪罪。”秦御说的浅淡,但细听还是在试探。

“下官无能,在其位谋其政,若连自己一方百姓都不管不顾,那才是真的枉为人了。”姜柏沪眼睛有些红。

秦御微微点头:“姜大人是好官。”

“不敢当不敢当……”

秦御看着难民,冷不丁看到一道身影,他侧头问太守:“可是所有难民都有登记在册?”

“是,虽然都是顺都府城的百姓,也怕有其他府城县镇的难民,来时都曾问清楚他们的情况。”姜柏沪不明白他为何这样问,“可是有问题?”

秦御对听雨使眼色,对方立刻会意,悄悄跟了上去,他淡声道:“可能会混进些东西,太守要早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