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是什么时候?”
两人同时说话,一个拒绝一个感兴趣。女孩飞快看了眼冷漠的陈行简,转向杜思贝开始笑着推销:“小姐,我们金巴兰岛是地球上最早看到日落的地方噢,一天只有一次机会,您想预约吗?”
“地球上最早看到日落的地方?”
杜思贝眼睛亮了起来,“那如果我来了,岂不是地球上第一个看到日落的人?”
女孩笑盈盈:“对。您要预约吗?”
“我要。”她坚定地站起身。
“好哦。”女孩麻利从背后拿出POS机,“请您预付一下定金,100万印尼盾。”
杜思贝腿打了个晃:“……多少?”
“450元人民币,笨蛋。”陈行简抽出皮夹里的卡,刷卡,转用英文说,“两人位,谢谢。”
女孩招揽到生意,开心地离开了。
杜思贝目光幽幽飘到陈行简脸上:“你不是不需要吗。”
陈行简垂眸看她,清淡地笑了笑:“我是对日落没兴趣啊。”
杜思贝心口无端跳了一下。
海风送来些清凉,两人对着脸,都看见彼此的头发被风吹了起来。
蓝天白云,棕榈树下,眼底的一切都看得清晰。
等风吹过去,陈行简微俯下身,香气扑面而来。杜思贝呼吸一窒,就被他微凉的手指刮了下鼻尖。
“但我,对超过你,成为地球上第一个看到日落的人这件事呢。”
陈行简慢慢地说:“非常、非常感兴趣。”
第19章 日落尔康,我再也看不见我们的幽幽谷……
陈行简进水屋时,他父亲陈维风正准备吃血压药,见到儿子,陈维风拿起水杯,不动声色而迅速地吞下了药片。
苏荷在一旁抚摸陈维风的背,给他顺气:“你慢点喝,别呛着。”
“爸看到了我,可不得快点喝药么。”陈行简脚步轻快,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他探身叉了块果盘里的蜜瓜送进嘴里,舒服地往后一靠,对陈维风笑道,“喝晚了药,血压一会儿又得爆表,您说是不是?”
陈维风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他冷冷盯着小儿子笑起来时嘴角似有若无泛起的酒窝:“你最基本的教养呢?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沙发边的苏荷不自在地握住双手。
陈行简看见了,便对她颔首致意:“苏阿姨好。您气色真不错,看见我哥要结婚了,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吧。”
苏荷尴尬笑笑:“是,是,大家都高兴。你们父子俩先聊,我……我再叫人拿盘蜜瓜过来。”
她连走带小跑地出了水屋。
陈行简看着她背影消失,嘴角的弧度逐渐抹平成直线。
“小栩说你谈了个女朋友。”陈维风表情冷肃,“她是做什么的?”
陈行简抬头看向父亲,回答:“我秘书。”
“荒唐!”
陈维风一下就从陈行简的行事风格给这段恋情定了性:“我警告你多少次,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不要跟办公室里的女人乱搞!”
陈行简耸耸肩:“可我很喜欢那个人,每天都想赖着她啊。”
陈行简又像是想起什么,微笑着补充:“爸,您知道我对一个人上头是什么样子,对吗?”
陈维风搁在腿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他沉着嗓子:“明天的婚礼上,你要是敢对你嫂子有半点不规矩的念头——”他顿了顿,眼神如冰冷的手术刀直刺过去。
“我不光打断你的腿,还会让你爬到你妈坟前,跪到死。”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滞,两人呼吸都有一瞬的加重。
几秒的沉默后,陈行简实在没绷住,乐了一声:“爸,大喜的日子您别吓人行么。就算我想见妈,她在天上开开心心的,也不见得有空搭理我啊。”
陈维风不为所动:“你明天必须和宁栩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陈行简不置可否:
“我跟现在的女友感情很好,宁栩已经是十年前的过去式了。”
“呵,既然是过去式,你跟行易会为了她兄弟成仇?”
“我跟哥前几天才通过电话啊。”
陈行简边说边摸出烟盒,点上烟,“我女朋友泡澡昏迷,是哥教我给她急救的。”
这话却引起陈维风的反感,他用鼻子冷哼一声,“泡个澡都能昏迷,一点基本常识都没有。还有你,白白在医学院上了两年学,连洗澡晕堂都要找你哥帮忙。一个两个的,都是废物!……把你的烟掐了!”
陈行简虚起眼睛,当着他爸的面猛吸一口烟,细长的香烟迅速短了一截。他把烟头戳进烟灰缸,抬头去看水屋外的天色。
碧波万顷的海面上,飘着几片淡粉色的流云。远方有海鸥啼叫。
“快日落了。”他说。
陈维风皱眉:“什么?”
“你跟科颖签的CEO合同只有一年,对吧?”陈维风冷眼看着陈行简,“时尚业不是什么干净圈子,你明年回美国接手医院,趁早跟那种野鸡野猫断了,我给你安排了最好的结婚人选。”
“行啊,没问题。”陈行简抬腕看了眼手表。
陈维风更不满了:“你敷衍我是没用的。你明天就跟那个女秘书分手。”
这时苏荷端着一盘水果回来了。
她不知道屋里在进行什么对话,体贴地将蜜瓜果盘端到陈行简面前,后者并没什么反应。
苏荷又用小银叉叉起一块青色蜜瓜,递到陈维风嘴边。陈维风也没动,而是继续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结不结婚,跟谁结婚,对你来说都无所谓。你认为是我拆散了你和宁栩,你恨我,所以你要用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报复我。”
“……”陈行简对父亲自以为是的剖白有点无语。
他在沙发上动了动,坐正了些,严肃申明:“爸,我也是可以认真的。”
陈维风:“比如这次吗?你跟女秘书怎么开始的?”
陈行简认真回答:“我们是一夜情。”
苏荷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陈行简没有笑,语气平静而笃定:“两个人在一起,重要的不是怎么开始,而是怎么走下去。”
陈维风沉默片刻。
“幼稚,愚蠢。”良久的静默后,陈维风一锤定音说出这四个字,把脸别到窗外。
房间里又静下来。苏荷绞着手指,来回观察这对父子,过了一会,她也只好看向阳台。
天色暗了,海浪拍打上水屋底下的木头柱子,海水正在涨潮,发出低沉的轰鸣。
陈行简作势起身:“爸,苏阿姨,我先走了。”
“去见你的一夜情对象吗?”陈维风冷笑。
陈行简:“她有名字。”
“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陈维风抬手,像挥开一只苍蝇。
他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翻卷起浪涛的海洋,声音冰冷:“我只说一句,人生是你自己的。你妈没了,你哥有家庭了,我跟你苏阿姨过得也很好。我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爱人,除了你,你什么都没有——”
陈维风语气里透着无以复加的失望:“像你这样嬉皮笑脸,活该没有人爱你。”
陈行简看着父亲在暮色中显出老态的侧脸。
他没说什么,安静离开了水屋。
……
走上栈桥,陈行简手搭凉棚,眺望西边已经开始预演的,壮烈的橘红色夕阳。
太阳隐没在云层里,给云朵镶上金边。
“先生,回房间吗?”印尼黑小伙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陈行简再次看手表:“不回,我要去西海滩。那里有多远?”
“西海滩?那可是本岛最远的地方,3公里呢。”
小伙立刻拿起对讲机,叽里呱啦讲了一通本地语,然后告诉陈行简:“先生,我们为您调配的花车还有5分钟过来。”
“5分钟?”陈行简挽起衬衫袖口,撸到小臂。接着他解开领口的扣子,脱掉衬衫马甲。
小伙看着这个开始轻装上阵的奇怪的中国客人:“是的。您再等等,很快的。”
“我不能再等了。”陈行简将马甲放到小伙手里。
太阳从云层后面探出金光,照耀在他俊朗的脸上。陈行简弯起眼睛,对小伙笑了笑:“最美的日落从不是等来的。”
他扭头看向远处染红的天际,像是想起某个幼稚的承诺,声音低了下去。
“我得自己去找。”
……
西海滩,露台餐厅里坐满了人,日落快开始了,唯独没看见杜思贝。
又是那个女服务生走过来,她上下打量陈行简:“先生,下午跟你一起的小姐刚才来过,但她独自呆了一会就走了。”
“请问您还在我们这用餐吗?”
陈行简没理她。他快步走到露台的尽头,发现金色的沙滩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黑点。
服务生又问:“请问您还在我们这用餐吗?就算不吃我们也不退定——”
她话音未落,这个满身是汗的中国男人就转过身,擦着她肩膀,疾风般的离开了餐厅。
海浪声越来越响了,一波又一波地推上沙滩,震耳欲聋。
杜思贝激动地呼吸都有点儿急促。她专注盯着漫天红霞中,即将坠入海平线的那一轮红日。
有个人在她身边坐下了,挨着她的肩膀。
杜思贝转头一看,愣住。
几秒过去,她都一动不动瞪着陈行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目光跟着他的汗珠一点点滑落,落进他被汗液濡湿的鬓角里。
一向从容优雅的陈行简,此刻满脸潮红,头发冒着热气。他敞开的领口里脖颈也红了,胸口随着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比浪花扬得还高,绝对称得上狼狈。
杜思贝一时很无措,想问他是刚跑完男子一千米吗,陈行简就先开口了,声音干哑:“怎么不去餐厅等我?”
杜思贝不好意思说这次出国没带任何银行卡和现金,进餐厅发现只能吃霸王餐,所以灰溜溜走了出来。
于是她说,“你不在,我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
陈行简眼神深了些,也许是夕阳给他镀上了柔光。
“我不在,你一个人吃饭就没意思。”他重复道。
“是的。”杜思贝点点头,目光在陈行简热气腾腾的脸上逡巡一圈后,她低下头,从草编包里抽出一片有樱花香气的面巾纸,盖到他脸颊上。
陈行简抓住她手腕:“你干什么?”
杜思贝愣了下:“……你流了好多汗。”
她的手腕被攥在他们两人之间,远远看去,日落时分的海岸线边,他们像一对想要触摸彼此的恋人。
但陈行简把她的手摁了回去。
他拿过纸巾,往脸上和脖子上随意擦了擦。
然后他看向金光粼粼的大海,声线冷硬:“别碰我。”
杜思贝觉得陈行简见完父母后真是变得莫名其妙,像个脾气怪异的叛逆期少年。
但这个问题少年偏偏是她老板。
杜思贝抱住小腿,把下巴垫在膝头思考了会。
她看着血红的太阳徐徐沉入海平面,在海和天的交界处燃起一片炽烈的辉煌,将天地都染成绚丽的橙红色。
海面上,每一道浪花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地球上的日落,在这一刻真正开始了。
杜思贝伸出手,摸索到陈行简硬邦邦的膝盖,轻拍了拍:“陈总,好看吗?”
陈行简心里有点儿乱,但他说不上来。
他摘开杜思贝的爪子,双手向后撑到沙地里,没好气地答:“好不好看,你自己没长眼睛吗。”
“嘿。”杜思贝笑了,面向大海说,“我的眼皮被晒得很烫。所以今晚的日落,应该很漂亮吧?”
陈行简这才扭过头,发现杜思贝面露微笑,平静祥和地面朝太平洋——闭着她的眼睛。
“……你是在演紫薇吗?”陈行简嘴角一抽,原本冷着的脸有点想笑。
但他又觉得笑容跟此刻心境不符,慢慢抿直了唇角,变成经典的皮笑肉不笑,夹起嗓子模仿:“尔康,我看不见你的
脸了,我再也看不见我们的幽幽谷了,尔康喂!”
杜思贝轻打了一下陈行简,仍闭着眼,笑得恬静温和:“别闹了,这不是你要的日落吗。快看啊。”
陈行简不说话了。他定定注视着杜思贝在暮光中像婴儿一样柔和的脸。
杜思贝什么也看不见,但光是这样坐在沙滩上,听着海潮拍岸的声音,就觉得很幸福。
“我让你一分钟哦。”她闭眼笑着说。
“所以,你现在是这个星球上第一个看见日落的人啦。”
陈行简喉头滚动。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摸出手机,对着杜思贝侧脸拍了张照。静音。
“我看完了。”
陈行简低声说,“最美的日落。”
杜思贝这才睁开眼。
太阳正被海水温柔地吞噬,金色的光芒与深蓝的海水交织,像一场无声的交融。
“真的好漂亮啊,陈总!”她兴奋地掏出手机,对着这片橘子海拍了许多张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照片和小视频。
一直到天色变成墨蓝。
海风有了凉意,陈行简看着她,问,“我迟到了。你为什么还让我做第一个看到日落的人?”
杜思贝正在给日落照片修图,随口说,“因为是你付钱订的餐厅啊。”
陈行简:“……”
修来修去,杜思贝都不太满意,她抬起头,用肩膀蹭了下陈行简:“陈总,让我看一下你拍的照片。”
陈行简锁起眉头:“凭什么?”
“你手机像素更牛啊。”
杜思贝觉得此人真是不近人情,她都把第一名让他做了,还闹脾气。
杜思贝觊觎着凑近了陈行简,继续说服,“你是promax啊,我这还是iphone8呢,拍出来的太阳像个灯泡。”
“那就攒钱买个好手机。”陈行简将她脑袋推得很远,声音冷到铁面无私。
“我拍的照片,只能我一个人看。”
他站起身,拍掉手里的沙子,走了。
“……”
即使杜思贝再迟钝,也发现陈行简开始排斥跟她身体接触了。
他们最终还是去餐厅吃了饭,对着漆黑而无边的太平洋。
回到水屋,屋子底部安着射灯,将周边的海水照得蓝幽幽的,一整片岛屿都很静谧。
杜思贝思来想去,爬到垂着帐幔的双人大床上,用几个枕头在中间分出一道楚河汉界。
陈行简洗完澡出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眼看见床上的杜思贝。
她学日漫里的萝莉那样鸭子坐,大腿并拢,双手搭在白皙的腿前,像被欺负了会边哭边骂他大坏蛋的乖巧女同桌。
陈行简喉结用力一滚,浴衣下的身体很快热了。
杜思贝对他招手,“陈总,我把床铺好了。你想睡哪边?”
陈行简走过去,抽出其中一个作为分界线的枕头,“我睡外面。”
杜思贝:“哪儿?”
她的脑袋跟着陈行简从左转到右。他拉开门去了阳台。
杜思贝以为他又生气了,光着脚跑下床去哄,“不是……阳台咋睡啊,阳台就一个躺椅啊。”
但她刚跑到门口,阳台门就被陈行简“轰”地关上了。
“咔哒——”
他把自己锁在了外面。
然后隔着一道透明玻璃门,沉脸指着杜思贝,警告:“你,不准出来骚扰我。”
杜思贝:……
她这是,被陈行简彻底的讨厌了?
第20章 身份哎,我的坏蛋老板。
第二天,婚礼。
太平洋小岛上的晴天真要命,将绿草坪晒得油光发亮。宾客们成双入对,依次穿过鲜花做成的拱门,进入露天会场。
陈行简今天是伴郎之一,天没亮就起床。他从阳台进屋的时候轻手轻脚,杜思贝还是惊醒了,但在被子里瞪着眼睛,没敢出声。
其实她一整晚都没睡踏实。
陈行简昨晚绝对是生气了。
气她擅作主张把床分成两半,跟他睡觉,却不让他睡。
……总之今天得好好表现。
即使假扮女友这事是被迫的,她也得演好这场戏,否则,陈行简说不定真的会逼她还那十六万七千块钱……
哎,我的坏蛋老板。
杜思贝站在椰子树下,看着一名端餐盘的侍者路过。她从盘里取来一杯冒干冰的蓝色鸡尾酒,一饮而尽。
往好处想,至少这里酒水畅饮。
“嘿!你是今天第一个喝光这杯酒的客人哦。”
一个西装革履,中等个头的男人举着酒杯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在杜思贝穿抹胸裙的胸口转了一圈,与她笑着碰杯:“很有品味。”
杜思贝在派对上做惯了壁花小姐,不太适应和陌生人开启话题。
“谢谢。您也是一个人吗?”于是她想到哪说到哪。
萧廷愣了下,没想到今天随便搭讪的第一个女人就这么主动。
他将酒杯放到铺白桌布的冷餐餐桌上,不经意抬起手腕,整理镶钻的袖扣:
“是啊。我今天坐最早的航班从马来西亚来的。”
杜思贝仰头喝第二杯酒的动作一顿。
她看着这个风度和气质像极了某个人的男人,笑问,“那你来的路上一定看过马六甲海峡了?”
萧廷拨了拨闪闪发亮的袖扣,杜思贝没察觉,只是很感兴趣地看着他,等待马六甲海峡的下文。
他开始觉得这女人脑回路很是清奇,“马六甲海峡,东方的十字路口,是挺漂亮的……哎呀,我这扣子又掉了!”
说话之间,亮晶晶的袖扣忽然从他袖子上滑落,掉进沾满晨露的草丛里,就在杜思贝脚边。
她便放下酒杯,再自然不过地去帮他捡袖扣。
淡紫色抹胸裙因此挤出一道深深的沟,裙摆的薄纱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像一枝纤美的紫鸢尾花。
萧廷饶有兴致地下移目光,仅仅一眼,就对她的三围有了数,兴趣愈浓:“小姐,你是宁家的人呢,还是陈家的人?”
这时一道人影横闪过来,在萧廷头顶覆上一片浓重的阴影,如同乌云压境。
“是我的人。”来人沉声说。
萧廷听到声音,脸色骤变。
他抬起眼皮,对上陈行简低气压的一张冷脸,不由得退后半步,哈哈尬笑了两声:“行简,我不知道,她原来是、是你的……”
“女朋友。”
陈行简挑明了身份,转身握住杜思贝手腕,把她从草地上拉了起来。
然后从她手心抠出那枚袖扣,扔进萧廷还在冒气泡的香槟酒杯里。
萧廷:“哎我去,我这袖扣三万八……”
陈行简没搭理他,低头看着一脸懵圈的杜思贝,语气严厉,“摆正你的身份。这种事有服务生做。不归你管。”
杜思贝动了动手腕,陈行简掐得她实在有点疼。
但感觉到她想挣脱后,他指尖反而更收拢,将她腕骨内侧都勒出红痕,表现出强烈的领地意识。
杜思贝只能维持做小伏低的讨好人设:“……都听您的,陈总。”
“哈哈陈总?”萧廷笑出了声,“你们是在玩什么风流老板俏秘书的角色扮演吗?雅蠛蝶雅蠛蝶~那种?”
“刚谈不久。”陈行简抿着嘴唇冷然道,“她还没习惯叫老公。”
“……”噎了数秒,杜思贝连连点头:“……确,确实。”
萧廷看看杜思贝,又看看陈行简,讳莫如深地啧啧了两声,拿起自己被泡废了的钻石袖扣酒杯走了。
“他不是什么好人。”
陈行简看着萧廷走远后和别的女人搭上了话,他松开杜思贝。
目光落到她白嫩的胸脯上,陈行简喉头滚了一下,声音更不悦:“所以,你以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可我们不也是从陌生人开始的?
杜思贝把咽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揉着发疼的手腕问:“你这会不应该陪新郎新娘候场吗?新人举行仪式前都挺紧张的吧。”
“新郎新娘?”陈行简嘴角泛
起一丝嘲弄,“我不在场,他们才不会感到紧张。”
杜思贝没懂:“什么意思?”
陈行简看着她,没说话,眼神有点奇怪。
他伸出手臂,俯身过来,杜思贝立即屏住呼吸,就感觉陈行简的下巴轻轻擦过她额头,胡茬的触感带来一丝微痒,仿佛电流窜过皮肤。还有他身上那股好闻的男士香气,羽毛尖一样搔弄人心。
“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不在,好跟别人瞎聊呢?”
陈行简边说边越过杜思贝,拿起桌上那只鸡尾酒杯,尖果般的喉结上下一滑,将她剩下的一口甜酒抽了底。
还好只是喝酒。
杜思贝紧攥桌沿的手指松了下来,低声嘀咕:“我跟他总共就说了两句话。”
陈行简一点没松懈地盯住杜思贝,“两句话也能扯到马六甲海峡,我发现你是社交牛逼啊。他是不是忽悠你投资航运业务了?”
杜思贝轻轻“啊”了一声,莫名脸热:“我看起来哪像有钱投资的人。”
“我就是……以前读初中地理书,书上说马六甲海峡是世界的十字路口,海面上遍布世界各地的轮船,非常壮观。”
杜思贝越说越小声,“……我就想有机会去看看。”
陈行简到后面压根没听清她的蚊子语,正想皱眉再问时,远处掀过来碰杯和欢呼声,一大片粉色的气球缓缓飘上天空。
婚礼开始了。
“……小栩?”
一个伴娘走到房间阳台边,小心翼翼地提醒新娘子,“咱们该下楼了。”
宁栩一袭曳地纯白婚纱,有些失神地望着远处。
绿茵草坪的树荫下,两个人影靠得极近,举止亲密,似乎没有人能挤进他们之间。
宁栩戴白手套的双手握紧了栏杆。
要说这有钱人的婚礼是不一样。宁栩的父亲将她的手递交给新郎官陈行易时,海上吹来一阵风,空中下起一场白粉交织的玫瑰雨。
“好浪漫啊!”台下的杜思贝眼里亮起星星,顶着满头的花瓣拍小视频。
坐在旁边的人点评:“这特么满天的无人机跟蝗虫过境一样,哪里浪漫了。”
……毫无情。趣的死直男。
杜思贝扭过头,在纷乱朦胧的花雨中看着陈行简。
他也转过头,跟她眼对着眼:“别说你以后也想在这样的地方办婚礼。”
杜思贝眼神飘了一下,明显动心了:“我哪有。我找不到这么有钱的老公。”
陈行简呵呵笑:“哎哟,别妄自菲薄呀。刚才你蹲地上给人捡扣子那个就挺有钱的,A9家庭的富二代流子,想冲的话我给你介绍。”
这话说的,就差把捞女二字刻她脑门上了。
杜思贝今天不跟陈行简置气,为了那十六万七千块她什么都能忍。她认真说:“可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陈行简假笑的嘴角僵了一下。说不上是震惊还是别的。
“砰砰——”
司仪突然拍了两下话筒,高兴地宣布现在是游戏环节,要请三位伴郎伴娘和各自的另一半上台。
大喜的日子,其他几对都乐呵呵上去了,唯独陈行简坐着没动。
司仪下来请他,低声说:“陈先生,这是新娘特意为您和女友设计的考验哦。新娘说了,只有看到您幸福,她才能……安心走入婚姻。”
最后半句压得极低,杜思贝还是听见了,全身过电般地一惊。
什么情况?
新娘子怎么会在新婚当日对丈夫的弟弟转达这样的祝福……杜思贝大脑飞转,忽然想到餐厅里,宁栩走过来打招呼时掠过陈行简肩头的指尖。那是非常亲昵的人才会下意识有的举动。
行简。她温柔地喊他,行简。
不是吧……这他妈也太狗血了。
误入八点档家庭伦理剧的杜思贝心情很是复杂。
凭她对陈行简的了解,狗东西发起情来完全没人性,指不定就趁某个月黑风高哥哥不在家的夜晚,他悄无声息摸进了胸大貌美又弱小可怜的嫂子的房间……
可以,这剧情很小日本。
“喂。”
杜思贝脑门被弹了一下。
她捂着脑袋抬起头,陈行简已经站起身,对她伸出一只手,脸上……挺不耐烦:“上去玩游戏,赢了有奖品。”
奖品盛放在精巧的红丝绒缎面盒子里,是一串珍珠项链。莹白润泽的光芒,看上去就很贵。
“这是从南太平洋海底的珍稀贝壳里开出来的澳白珍珠。”
司仪像拍卖师一样端起缎面盒子,对台上的三对情侣笑道,“赢了拿走它,输了有惩罚。”
游戏本身很无脑,就是让三对情侣默契大比拼,纯给观众撒糖逗趣儿。杜思贝像临时被拉上台给家长们表演的小学生,看着台下黑压压一堆陌生面孔,她双手往后揪住了裙摆,十分,十分不自在。
“想不想要?”陈行简凑过来低声问。
杜思贝紧张得左耳进右耳出:“想要什么?”
“奖品。”
陈行简看着她比晚霞还红的耳朵,说,“你想要,我就认真玩。”
杜思贝眼梢动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答,陈行简嘴角勾起一抹笑,经典的小括弧。
他转头对司仪说,“我们准备好了,可以开始第一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