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天天叫着怀才不遇,一个个肚子却像怀了孕。
长得丑想得美,把邋遢当个性,把精神病当激情。
他渣他贱他浪,他嗑药他嫖、娼,但他是个风流男人。
他贫穷他无能,却说是这世界吻他吻得痛。
他家暴他出轨他杀妻,却说这是艺术家的特征。
身上艺术细胞没一个,艺术家的毛病全都有。”
第146章
这一次记者招待会后, 宋知南赚杠精值赚翻了。每天早上起来一查看,又赚了几万杠精值。
她再次笃定, 虽然首都风沙大物价贵,但是,她是个适合奋斗的地方,来得值。
宋知南也懒得做饭,直接下馆子庆祝一下。她回来时,黄桂枝给她端来一海碗百合莲子汤让她败败火。
黄桂枝心疼地说道:“报纸我也看了,这帮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啊。你可别生气,气坏了自个儿不值当。”
宋知南在不意地说:“没事的阿姨,我早习惯了。我就当他们在狗叫。”
黄桂枝摇着头叹着气离开了。
她回到家里跟老伴感慨:“干哪行都不容易,本来我觉着作家是个好职业,又受人尊敬又自由, 可我一看小宋, 又觉得心疼。”
李明达安慰道:“我看小宋没事, 她该吃吃该喝喝。这姑娘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要不人家怎么是文曲星下凡呢。”
宋知南吃完莲子汤,开始精修誊写文稿。
《嫁人不要嫁文学青年》就给《杂文周刊》的老周吧。
老周接到稿子一看, 不禁拍案叫绝:“骂得好, 骂得妙。立即刊登。”
他手下的实习编辑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可是主编,这篇稿子的争议是不是太大了?宋知南这次骂得也太狠了。”
老周扶了下眼镜,淡声说道:“我们杂文就是骂人的,不怕她骂得狠,就怕她不骂。”骂得越刻薄,杂志越有名。
《杂文周刊》这期一发行,销量立即大增, 读者来信雪片似地飞过来,得用麻袋装。
老周一看大部分是骂宋知南的, 他当然不能转交,直接让人卖废品。
宋知南清早起来一查看,杠精值突然上涨十万。
哦,是本期的《杂文周刊》出刊了。
骂完文学青年,宋知南还觉得不过瘾。骂人的□□一旦被挑起来就很难平息。
她写了一篇新闻体稿子,名字就叫做《如此记者,如此作派》,换了个笔名叫西城吹风投稿《首都日报》。
“文明礼貌月,一记者很不礼貌地追问女作家的感情生活,当他被问及为什么不找男人恋爱时,该记者躲躲闪闪,支支吾吾,似有难言之瘾,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宋知南所引起的一场文化风暴,持续了一个多月才渐渐平息下去。
据说,很多文学青年在婚恋市场的行情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有些迷恋文艺青年的女青年突然被骂醒了,女青年的家长更加理直气壮了。
宋知南的生活渐渐步入正轨。
她每周去杂志社两次,审审稿子,参加下会议,跟吴总编和钱副总编聊聊当前文学界的近况。
钱梦秋告诉她,去年,著名作家茅盾先生去世了。他临终前将25万元稿费捐出来设立了茅盾文学奖。此奖意在推出和褒奖长篇小说。首届茅奖将在今年进行评选。评选范围就是最近几年的长篇小说。宋知南的《女人的风格》可能也会参与评选。
钱梦秋接着又说:“我跟老吴都建议你趁着精力旺盛,多写几部长篇小说。编辑部的工作你不用操心。外面那些人,你抽空骂骂就得了,别浪费太多精力。”
宋知南笑道:“我也没费太多精力,这不赶上了吗?”
宋知南回去以后开始努力写稿,她很自律,每天晚上九点睡觉,早5点起床,生活规律得连黄阿姨都夸。
宋知南很快就找出了自己适合写作的黄金时间,就是早起后的三小时,适合写难度较大的文章。
每天早上从5点写到8点,去遛狗吃早餐。
回来看看书,练练书法。中午午睡半小时,起来活动活动,在院子里干点活。
下午一般是写点散文杂文。老周每周必找宋知南约稿,有时宋知南说没灵感,他会主动给她提供灵感:“最近社会又出现了某种现象,你就不想骂一骂吗?”
宋知南无言以对,作者跟编辑交朋友一定要谨慎。
宋知南现在的人脉越来越广,不但有了一大批编辑朋友,还有了很多文友。
她跟格羽和罗静林还有几个女作家时不时地小聚一下。相比那些有男作家参加的乌烟瘴气的大聚会,女作家的聚会堪称素净。她们不抽烟不喝酒不说荤段子,连吹牛都是含蓄的。大家一起交流读书写作心得,一起去看花拍照寻找美食。
认识的时间一长,宋知南也发现了格羽和罗静林两人的特点。格羽表面文静,内心很奔放。用她自己的话说,诗人的感情总归是浓烈的,不浓烈就写不了诗。
罗静林看上去比较端庄稳重,相处久了,也会流露出小女孩的那一面,主打一个反差。
在她们眼里,宋知南也很有反差。毕竟看她骂人这么狠,生怕她在生活中也是如此。两人小心翼翼地接触了宋知南一段时间后,发现她对朋友竟然很温柔,而且她还仗义。两人再无顾虑,愈发大胆地向宋知南靠拢。
格羽在文化馆工作,众所周知,文化馆的工作时间相当自由随性。罗静林在是一所大专院校的老师,每周上两回课。
三个人的时间都自由,聚会也方便。首都的春天像胖子的脖子一样短,大家都很珍惜这一段美好的时光,今天去玉渊潭,明天去颐和园,后天去植物园。
要是时间方便,宋知南还顺便把李成章也给带上。
李成章一回到家就兴致勃勃地告诉全家,她今天去了哪里吃了什么。开口闭口我南姨。
宋知南一边赏春踏青一边偿还稿债。春天欠的债,在冬天终于还完了。
她的长篇小说的资料也搜集得差不多了。准备过完年就开始整个大的。
1982年12月初,首届茅盾文学奖评选开始,评选范围是1977-1981期间发表的长篇小说。
宋知南《女人的风格》获奖,奖金5000元,后面不断有人捐赠,奖金也一路上涨,从5千到5万再到50万。
颁奖典礼在明年3月底举行,地点在人民大会堂举行。
茅奖是目前为止龙国长篇小说的最高奖项,此时又正值文学的黄金时代,可谓是全国瞩目。
宋知南的名气和档次也跟着水涨船高。有官媒要采访她,也有导演联系她想要把她的小说改编成电影搬上荧幕。李群英听说后比宋知南本人还激动,“那可是改编电影,答应啊,必须得答应。”
宋知南说道:“别急,我得看看导演的水平。有些导演喜欢乱改胡导,我不能让他们糟蹋了我的作品。”
李群英对电影圈的人有层滤镜:“不是吧?我觉得那些导演都很有水平。”
宋知南没有轻易地答应这个导演,打算认真考察一番再说。
宋知南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各种邀约一齐涌来。
首都语言文化大学、燕京师范学院、河东大学、河西师范大学纷纷邀请她去他们学校当客座教授,很多地方邀请她去开讲座。
李群英见宋知南忙得都没时间写文了,担忧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有一个助理帮你处理这些杂事,你专心写作就行。”
李群英越想越可行,便说道:“宋老师,你真的可以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反正你出得起请人的钱。现在的待业青年非常多,正好促进一下就业。”
宋知南考虑了一会儿,说:“这个人也不太好找,首先得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得会社交,还得值得信任,最好是女同志。”
李群英又补充一句:“最好能帮你把生活也打理好,你那些猫猫狗狗和家务也需要人打理。”
李群英突然想到一个人:“我觉得你弟弟冬宝就挺合适的。
你听听我的理由:一,冬宝这人我知道,工作上没有什么事业心,对你很依赖;二,现在随着知青大量返城,待业青年非常多,哪怕是首都也很乱,我总感觉这样下去得出点事儿。你独居又有钱,我怕你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你身边多个人也多一层安全保障;三是你正处在关键时期,最好别被琐碎的生活影响你的创作。我可能是年纪大了,最近总感觉力不从心,人的精力太有限了,你浪费一分就少一分。对你来说,时间精力比金钱还重要。所以我觉得让冬宝过来帮你合情合理,他应该也很乐意。”
宋知南点头:“你的意见挺好,我考虑考虑。”
宋知南给宋冬宝写了一封信,详细说明她现在的情况,问宋冬宝愿不愿意来帮她,她每月给他开30块钱的工资。
宋冬宝收到信后,激动得一蹦三尺高。上次从首都回来后,他光吹牛就吹了半年多,他带回来的首都特产被很多邻居们称赞,他的那沓照片被无数人传看。大家也都知道很快就会被接大作家姐姐接走。
三姐终于,终于想起来他了。
宋冬宝嫌回信太慢,直接跑到邮局往李群英家打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要文。
宋冬宝大声说:“要文啊,我是你冬宝舅舅,还记得我吗?”
“冬宝舅舅,我记得你。”
“你告诉我姐,也就是你南姨,说我马上就进京。”
“哦哦。”
要文蹬蹬跑出去告诉宋知南,宋冬宝要来了。
宋知南在杂志社还接到了吕会琴教授的电话,宋知南的态度热情而恭敬:“吕老师,您身体可好。”
吕教授朗声笑道:“还好,我是老当益壮。小宋,恭喜你获得了茅盾文学奖,我们全校老师这几天都在讨论这事呢。学校的学生们纷纷向学校建言:‘宋知南是我们的学姐,是从我们学校出来的,为什么不让请她当客座教授?为什么不邀请她来演讲?’
魏校长就让我出面跟你联系,想邀请你来母校做个演讲。你看能不能拨冗前来。”
“吕老师,您开口了我再忙也得来。正好我也想你们了,去看看你们。”
“好好。”
吕会琴放下电话,松了口气。其实这个电话应该是校长来打。但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非要让她打。好在宋知南爽快答应了。
宋知南要来母校演讲的消息传开后,河西大学校园里一片欢腾。
张小凤听说后,火速通知同在一个城市的王琳于蓝谢欣然赵清波:“老四要杀回来了,姐妹们,准备迎接吧。”
王琳和于蓝立即响应:“必须的,大家都准备好。”
四个人先碰头商量一下,同时又忍不住叹息道:“可惜招云和秋月姐离得太远,估计没办法来。”
但不管她们能不能来,还是得通知一下她们。
令人意外地是,魏秋月和马招云都回复说能来。原来,魏秋月和马招云单位的领导在得知两人是宋知南的同学后,主动给她们放了三天假。她俩都是有任务在身的,就是要带回宋知南的亲笔签名书。
当宋知南提到301寝室姐妹们的反馈时,也很意外,毕业不到一年竟然又可以重聚了。
于蓝回电道:“老四,我们翘首以盼,期待你把母校杀得人仰马翻。”
宋知南笑了一下,文化人能打打杀杀呢,她顶多把学校领导骂得坐立不安。
宋知南还没骂上学校领导,已经先骂上导演了。
有一个胡姓导演直接来杂志社找宋知南,要跟她商量电影改编的事。
宋知南的要求很简单,改编可以,但不能改变小说的整体框架和主题思想,比如女主角的性格不能变,里面的大事件不能变,不能凭空增加男主角。
胡导不同意,而且他的性格还很强势,试图强力说服宋知南:“宋老师,你不懂电影,你听我说。
文学作品可以小众可以先锋。但电影必须要考虑观众的接受能力,必须得符合主流价值观。所以,女主角的性格必须得有所改动。
她不能怼天怼地,她不能不结婚不生孩子,更不能不结婚不生孩子还过得那么幸福快乐。如果她这样是幸福快乐的,那让结了婚生了孩子的人怎么想?这是对他们的价值观的一种否定。你放心,我会在里面增加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主角,这个男主角会让女主角主动改变、软化,最后被感化走上正途。”
宋知南站起来冷冷地说道:“怪不得你叫胡导,原来是胡乱导演。我感觉你根本不懂电影,也不懂我的作品。”
杠精值500。
宋知南转头对钱梦秋和李群英说:“给我换一个女导演。像他这种的就算了。”
第147章
胡导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 今天却被一个圈外人指着鼻子说他不懂电影,他非常生气。
他阴沉着脸说道:“宋老师, 错过我这样的导演,你一定会后悔的。”
宋知南面带微笑:“我确定我不会后悔,我建议胡导以后多看点书,尤其是多看点女作家的书。我感觉你文化程度不高,而且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男性局限。你要是不改,你的艺术成就不会高的。你以后会成为胡乱导演的代名词。”
杠精值500。
胡导气哼哼地离开了。他不知道的是,胡乱导演胡导以后真的成为他甩都甩不掉的标签。
吴总编遗憾地说:“把小说改编成电影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啊,错过了以后会不会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钱梦秋则说:“你今天得罪了胡导,他不会用自己的人脉阻拦别人改编你的小说吧?”
宋知南自信地说:“以后有的是改编机会,那个胡导他没那么大能量。”
龙国影视业才刚刚起步,这才哪儿到哪儿。一个能小小的破导演还能控制整个影视圈?给他脸了。
再说了, 她现在不缺钱不缺名气, 卖不卖电影版权都无所谓。大年三十的兔子, 有它没它一样过年。
几天后,宋冬宝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进京了。
“你怎么带了那么多东西来?”
宋知南数了数, 地上有六个大包袱, 他身上还挂着三个小包袱。
宋冬宝得意地说道:“我也不想带这么多,可是邻居们太热情了,那家给点,这家送点,攒吧攒吧就这么多了。”
宋知南给宋冬宝倒了杯热茶,让他先歇一会儿。
宋冬宝抱着茶杯暖着手,向宋知南汇报家乡的情况:“姐, 我去办理辞职手续,领导可高兴了。工友们很羡慕我能来首都, 羡慕我有一个大作家姐姐。”
宋知南问:“家里房子的事你问过二姐了吧?她说怎么处理?”
“问了,二姐说让魏芬姐帮着租出去。二姐也羡慕我可以跟你团聚,她一个留在东平好孤单。”
“魏姐她们都还好吧?”
“还好还好,小婵小娟的学习成绩可好了,她俩经常说要向你学习,考大学当大作家。魏姐想要你的签名书。可惜我上次回去忘了带些书回去了。”
“这个好办,你先歇几天,到时候,给他们寄书和东西回去。”
“行行。”
第二天,宋知南请李群英全家和宋冬宝去老莫餐厅吃西餐。
黄桂枝心疼地说:“还是别去那地方,太贵了。”
上次是自己闺女请客,她也不好说太贵。这次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么一大群人去吃饭,能吃掉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关键是她也没觉得好吃到哪里去,那什么红菜汤还没有自己家做的酸辣汤好喝,面包还不如大馒头实惠。
宋知南笑着说:“一年才吃两回,没事的,走吧阿姨。”
这一顿西餐把宋冬宝吃迷糊了。首都就是好,这么高档体面的餐厅老家哪有啊,吃一顿够吹上一年半载的。
宋冬宝现在觉得自己也是个体面人儿,住着独立的四合院,干着体面的工作——大作家的高级助理兼管家。
他手下有六个员工:四只狗一只猫加小要文。
每次遛弯,他身后都跟着一长串员工。
宋冬宝每天的工作内容是买菜做饭、打扫卫生、喂猫喂狗、打理院子,收发信件,有时也要接待访客。
宋知南准备也在家里装一部电话,虽然贵,但她目前确实需要。总麻烦李群英也不好。
宋冬宝帮宋知南分担了大部分琐事和家务,她可以将大部分的精力用在写作上。
宋冬宝以前受过宋知南的特殊培训,再加上几年独自生活的训练,干起家务活来得心应手。
宋知南每月给他开30块钱的工资,家里开销她全部报销。她还打算等两年局势再宽松些,她可以用杠精值从系统商城买些商品倒卖,这个任务也准备交给宋冬宝。这几年积攒了几十万的杠精值,一直没机会用上,以后就可以大展手脚了。
宋知南特意给宋冬宝买了两身新衣裳,说道:“冬宝,幸亏你来帮我了,要不然我可怎么办啊。”
听到身为大作家的姐姐都这么依赖自己,宋冬宝心里美滋滋的,拍着胸脯保证:“姐你就专心写作吧,以后家里的事都放心交给我。”
宋冬宝对现在的生活非常满意,两个人也没有多少家务活,他每天花两三个小时就能全部干完,其余的时间他就可以自由活动。
他骑上自行车四处溜达,看什么都稀奇,他还去电影院看看电影,去后海溜冰,心里愈发喜欢这儿了。
宋知南把家里的杂事都交给宋冬宝,她开始全身心地扑到写作上。
她先花了两个晚上写了一篇演讲稿,打算回母校震撼一下学校领导和学弟学妹们。
宋知南赶在放寒假前回了一趟河西大学。
她回去的那天不说夹道欢迎也差不多了,全校上下一片欢腾。
尤其是新入学的学生们最为振奋,一个个都踮起脚尖想看看宋知南究竟长什么样。
“宋师姐气质超凡脱俗、卓尔不群。”
“她的气质完全符合我心目中女作家的形象。”
后面的同学没忍住问道:“你们是中文系的吧?”
“是啊,谁说我们中文系培养不出作家,宋师姐不是吗?”
宋知南面带微笑冲大家招手示意,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办公室,她向吕老师周老师校长等人赠送了自己的签名书,并把演讲时间定在明天上午九点。她今天晚上要跟张小凤于蓝她们聚会。
宋知南一进学校旁边的向阳招待所,于蓝王琳等人尖叫着跑过来拥抱她。
“老四,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你了。我还以为得等个五六年大家才能聚齐呢。”
她们毕业时约定以后逢五逢十聚会,就是到第五年第十年第十五年大家重聚,没想到不到一年又相聚,大家是既意外又欢喜。
宋知南问道:“你们毕业后都过得怎么样?”
于蓝先回答:“我还行吧,就是对我国电影业的落后深表痛心。”
王琳笑道:“痛心也没用,大家一起努力,以后会慢慢变好的。”
张小凤说:“我也挺好的,我有助学金和奖学金,还在电影厂兼职打工,清波又给我找了一份校对的工作,生活比以前宽裕多了。我打算明年夏天把我奶奶接过来看病。”
宋知南掏出一百块钱塞给张小凤:“我集个资为奶奶治病,你奶奶就是我奶奶。”
张小凤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攒够了钱的。”
魏秋月说道:“我不比南姐财大气粗,我出20。南姐说的对,你奶奶也是大家的奶奶。”
于蓝王琳等人也跟着说:“我也出20。”
张小凤感动得眼泪眼眶里直打转,她想了想,说道:“谢谢,谢谢大家。但是真的用不了那么多,我奶奶得的不是什么大病。这样吧,南姐我收20,你们每人我收5块。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谁的也不收。”
大家只得同意了。
张小凤的事一了,大家继续七嘴八舌地闲聊。
魏秋月说她在机关适应得挺好,因为她是大学生,年龄又大,为人处事很稳,很快就要升为科长。
大家哇了一声,纷纷打趣道:“魏科长好。”
宋知南帮魏秋月规划了一下:“你一年当科长,三年当处长,五年当局长,十年当厅长,十五年当部长。”
魏秋月一本正经地说道:“谢谢领导的规划,我会好好努力的。”
大家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赵清波扶扶眼镜说道:“我的目标是先当上主编,再当总编。”
马招云也有自己的目标:“我现在是助教,下个目标是讲师,然后是副教授最后是教授。”
张小凤接着说:“我的目标跟招云差不多,毕业后先当讲师,然后是副教授和教授。”
宋知南补充道:“你俩的目标有点低了,教授是肯定能当上的,再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当上校长。”
“行,就听南姐的,再冲一把,当校长。”
大家各有各的目标,每个人都斗志满满。
大家一直聊到晚上九点,她们知道宋知南明天还要去学校演讲,便早早回房睡觉。
次日早饭后,大家一起陪着宋知南去河西大学。
学校大礼堂内座无虚席,还有很多同学是站着的,听说是外校的学生慕名而来,记者来了十几个。
宋知南走上主席台,跟大家寒暄两句,便开始进入正题:
“各位老师同学,大家上午好。
河西大学是我的母校,我对于母校的感情十分复杂。
这里是我挥酒青春和汗水的地方,也是我战斗过的地方。我在这里进行过很多次斗争。斗争对象有老师有同学有食堂师傅和校长。”
下面学生一片哗然,新入学的学生更是震撼:原来那些传说都是真的,学姐都自己承认了。这是一位真正的猛士,向她致敬。
宋知南接着往下讲:“咱们学校有的老师挺好,学识渊博,内心善良,脑子正常,对学生负责。
有的老师就很一般,学识不渊博,内心不善良,思想意识还停留在清朝,还心胸狭窄,心眼小如针尖,听不进去任何意见。
还有的老师大男子主义思想泛滥,觉得女生文科好是因为会死记硬背;女生理科好,只是暂时的奇迹。女生少他觉得很正常,女生多了他觉得是阴阳失调、倒反天罡。
他们觉得中学男生有后劲,大学还是觉得男生有后劲,人到中年还是觉得男生有后劲。
你让他睁眼看世界,他闭眼谈传统。
你让他解放思想,他说他就喜欢这么想。
有的女老师,身体是女人,但精神是男人,主打一个精神分裂。我希望这些人能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以上老师,我就不一一点名了,欢迎你们对号入座,自行检查自己思想上的问题。”
空气突然凝固下来,有些老师如坐针毡、坐立不安,校领导们面色难堪。
同学们则是心照不宣,他们知道宋学姐说的是谁。
宋知南继续说道:“我爱我师,更爱真理。为什么我说得这么狠?因为我爱母校爱得深沉。
在此,我想告诉各位老师以及学校领导:
你们所在的地方是大学,是全国最高学府,关系着祖国的未来。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影响着千千万万的学生,你们在书写祖国的历史,也在书写自己的历史。你们不能在历史上留下污点。
我心目中的大学是开放的包容的,是独立的自由的;而不是封闭的,落后的,腐朽的。
你们别管学校外面的老头老太们怎么想,你们要记住,你们跟他们不一样;
你们也别管你村里你家里是什么情况,学校不是你家,不能你想咋耍就咋耍。
我希望这些老师们能改正自己的思想,能成为与时俱进的名师大师;
我希望学校能时常改进,时常自省,有朝一日能成为世界级名校。”
如雷般的掌声和笑声响了起来,鼓掌的大多是学生,也有一部分老师。也有些老师脸色阴沉,嘴角下垂,他们一不小心就对号入座了,宋知南说的就是他们。
宋知南静等掌声平息,继续说道:“说完老师,我再说说同学们。
我们大多数同学是非常好的,努力上进,认真学习。
我很欣慰地看到女同学越来越多了,油腻的男同学比前几届少多了,我还看到了很多清秀可人的学弟。”
礼堂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男同学们,我希望你们不要像我们那一届男生,他们思想跟不上时代,明明长在新龙国,脑子却像是没开光。女生成绩好他们质疑;女生有个性,他们觉得不舒服;女生有才气,他们不服气。我希望你们能与时俱进,当一个有素质有文化有思想有原则的好男人。
……女同学们要上进努力,你们的背后空无一人,没人为你们托底。你们要有理想,要有目标。一切以自己为出发点,你们好了,一切才会好。你们要为祖国为社会多作贡献,不要浪费你们四年所学,不要成为你们丈夫的燃料和辅助。你们读这么多书不是为了做他人的辅助和帮手的。
我希望你们记住,只有进澡堂和厕所时才需要记起自己是女生,其他时间忘了自己的性别,别给自己设限制,别人设限制不要听。
栋梁不分公母,都是顶梁柱;人才不分男女,都能顶门户。
人生非常艰难,它才不管你是女是男,将来一样让你为难。
生活不会因为你是女的就放你一马。
恰恰相反,生活中很多不公,正是因为你们不是公的才发生。”
台下又是一片哗然,男生质问,女生议论,领导皱眉,记者记录。
宋知南不管不顾,继续往下讲:“女同学们要把评价权从别人手里收回来,不要在乎别人的评价,不要温和地走进别人精心编织的牢笼,不要用别人的叙事方式来讲述自己的故事。
这个社会一切看成绩说话,那些所谓的风俗是可以为你修改的。
比如,在我们省某些地方女人不能上桌,可我们去了,就是坐上宾。
有些酒会女人必须得陪酒,但只要我在桌上,男人就得陪我喝醋,还得为我跳舞。
你们要尽可能地变强向上,美貌是次要的,贤惠是不必要的,钱和权是必须要的,事业是一定要有的。
他们说女人最大的成就是有一个好家庭,那是他们在骗咱们。
我们女人是一盘菜,咱们不上桌,他们吃什么?我们是燃料,我们不上当,他们烧什么?人们称赞蜜蜂是为了吃蜜,人们称赞女人是为了吃女人。
吃苦不一定能成为人上上,但吃人就能成为幸福的人,至少在家里可以成为人上人。
我们女人是第一个被吃的。你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们的女士优先体现在哪儿呢?我们女婴是优先流掉的,我们女孩是优先辍学的,我们女人是优先牺牲的,我们女大学生是优先被狙击的,我们女作家是优先被骂的。
男作家写性写黄是艺术,我多说两句,有人就难受。有人如坐针毡,有人彻夜难眠。
有人骂我尖锐,有人说我刻薄。我们已经沉默了太久,我就是要说出口。
他们骂了女人几千年,今天该轮到我骂了。大家记得我,我宋知南,只骂落后男,我只骂腐朽的同类。
时代大潮,浩浩汤汤,挡它者亡,顺它者昌。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螳臂当车将被碾稀烂。
我宋知南,一直永立时代潮头勇猛向前。
我铁肩担道义,辣手著文章。
我不是女作家的代表,我只代表我个人;
我不是异类也不是唯一,我仅仅只是个开始。
尘封千年的大门缓缓开起,新时代的风吹进你们的眼里。
我要让某些人心头堵得慌,气得热泪盈眶,震撼得虎躯直晃。
如果有一天,你们不再随便辱骂女性,不再打压女性,不再将她们视为谁的附庸。
这不是因为你们变正常了变善良了,而是因为许许多多像我这样的人曾经来过。
你们可能还没听够,但我说完了。谢谢大家。”
第148章
宋知南的演讲一结束, 全场爆发出一阵暴风雨般的掌声。
女生们站起来大声欢呼,胡老师吕老师陈老师等人也是面带微笑, 热烈鼓掌。
宋知南以前的班主任周好古也是面带微笑,用力鼓掌。同时,他还不忘瞥了一眼那几个被影射被内涵到的老师,不出所料,他们都面带难堪,笑容僵硬。
学校领导面色不虞,他们对此早有预判,但还是没想到,宋知南竟然这么敢说。
一般来说,大学生甭管学生时期多么狂傲不羁,走上社会后都会慢慢变得圆滑沉稳, 最终变成他们曾经看不上的大人。
大部分人成为名人之后, 说话会更加谨慎。这个宋知南倒好, 一直保持着本色,不对, 是说话更尖锐犀利了, 打击范围更广了。
他们也想过提前看看宋知南的演讲稿,但被拒绝了,宋知南说她只打了腹稿,没有草稿,她今天确实也是脱稿演讲。
演讲结束,接下来是互动提问环节。
一个男生代表举手提问:“宋老师,我觉得你的话非常偏激。”
宋知南淡然答道:“你有没有想过, 在一个偏头的眼里,看什么都是偏的。你现在看我就是这样。”
男生:“……”
他顿了一下, 接着说:“可是,我觉得你对我们男生不公平。”
“这你觉得不公平了?我说几句你们就受不了,那你们平常说过多少女生不爱听的,你们想过她们爱不爱听吗?哦对,你们从来没想过,因为你不在乎。”
这个世道对男人太“公平”了,公平得让人想骂人。
当你评价一个男人不好时,大家都会认为是他这个人不好。但轮到女生时,个人就能代表全体。
一个女作者不擅长写军事战争场面,他们就会评价说,女作家都不擅长写这种宏大场面。
男司机开得不好,是他本人技术不行;一到女司机,就是女人不擅长开车。明明出交通事故的男司机远远多于女司机。
宋知南还没有彻底使用男人对付女人那套,那些人已经开始破大防了。
男的愤怒大喊:“你对我们不公平。”
有些女的也开始说:“我身边有些男人不是你说的那样,我爸我爷我姑父都是好男人。”
宋知南只想说,我也没说你爸你爷不是好男人呀,关键是我又不认识他们,我骂的也不是他们呀。我骂的是我爸我爷我姑父我这样的男人啊。
为什么你就听不得一句他们的不是呢?为什么女人被骂时,没有男人像你这样替女人分辩呢?
宋知南迅速把思绪拉回现实,继续跟同学们互动。
有一个学生干部模样的男同学举手提问:“宋学姐,我的话可能有些尖锐,希望你不要介意。在你来之前,我们大家非常期待你的到来。但是现在,说实话,我有点失望。河西大学是我的母校,我觉得所有的老师都非常好,学校领导也非常好,我觉得你不应该在公开场合这么说他们,尤其是,你还是著名作家,你是公众人物,你不应该这任性。”
宋知南问道:“小伙子,听你这说话语气,你应该是学生会的吧?”
男生点头:“嗯,我是的。”
宋知南宽容地笑笑:“原来是学生会的,怪不得。你还不是官,但言谈举止已经有了官僚习气,已经学会了政客那种四平八稳、滴水不漏的说话风格。我不知道是该恭喜你将来前途无量,还是提前为我国的政治生态担忧。”
男生:“……”
场内观众发出一阵笑声。
宋知南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位学弟,你还年轻,多失望几次就习惯了。我们女人对你们男人都很失望,也没见你们怎样,你们还骂我们不知足,你说是不是?”
现场再次爆发出一阵大笑声,男生在笑声中神态窘迫地坐下了。
有些男生还想接着提问,后面的女生急得站到凳子上举手。
宋知南特意点了那个女生,“该轮到这位女同学了。”
女生激动得语带颤音:“南姐,不好意思,我听有的同学这么称呼您,我也这么叫您可以吗?”
宋知南点头微笑:“当然可以,我喜欢这个称呼。你继续。”
“南姐是这样的,我从小到大,我无论做什么,我身边的人,包括我的父母亲戚都喜欢给我泼冷水,比如我说我要竞选学生会主席,他们说我肯定不行;我想当律师,他们又说律师这行业不适合女生。我看了你的书听了你的演讲,你一直在鼓励我们,告诉我们女生比不任何人差,请问你小时候也受到过这种打击吗?你当时又是怎么克服的呢?”
宋知南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个女生,问道:“这位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啊?我叫谈清梧。”
“谈清梧同学,你的名字很独特。我跟你一样,在成长的过程中一直有人打压我,一直说我不行。但我一个都没听,为什么不听?因为说这话的人都过得一塌糊涂,他们连自己的人生都过不好,凭什么可以指导我的人生。
所以,你以后不要问别人自己行不行。因为这世界上很多人都很平庸,还缺乏想像力,他们想像不出你的一生会有多精彩,有时候连你自己也想像不到。一生其实很短,你一定要大胆,一直往前走,朝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穿过逆境和黑暗,最终抵达繁星。”
现场再次掌声如雷,谈清梧激动地说:“谢谢南姐,我会永远记住你的鼓励。”
同学们还没提问够,记者们便迫不及待地涌上来了。
“宋老师,您获得茅盾文学奖后,有什么感想?”
宋知南:“我觉得茅奖的评委们非常有眼光,这次获奖的作品是实至名归。”
众记者:“……”
有个男记者接着问道:“宋老师,您对谦虚使人进步这句话怎么看?”
宋知南:“对你们这种人来说确实如此,因为你们最缺的就是谦虚,毕竟你们尿得高都会被夸奖;但我们女人来说,骄傲使我们进步,因为我们缺的就是骄傲和自信。”
有人震撼,有人质疑,也有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接着又有人问道:“咱们河西省的批评家叶致秋说您身为一个作家,从来听不进去批评家的意见,您觉得是这样吗?”
宋知南微笑着反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批评家?还不是写不出小说?他们都没有写过小说,又怎么能提出中肯的意见?请问太监有资格指点皇帝的后宫生活吗?”
喧闹无比的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喧闹。
“宋老师,有人说您的文笔有点幼稚,不够严肃深沉,做为通俗小说挺好,但做为严肃文学还不够格,您怎么看?”
宋知南:“我的文像一面镜子,它会照出你是谁。幼稚的人看到了幼稚,深沉的人看到了深沉,压迫者从中看到反抗,既得利益者会感到恐慌。我明白他们的恐慌、不适。但我不在乎,我就是要写,一直写,写到他们习惯为止。”
记者们的提问越来越尖锐,“宋老师,还有个读者说他看到你的小说会愤怒生气,他老婆看了你的小说要跟他离婚,他女儿看了天天跟他犟嘴,他质问,你写这种文章的意义何在?”
宋知南不恼不怒:“他老婆和女儿看到了压迫,从而奋起反抗,这就是我写作最大的意义。
他问我写这种文章的意义何在?我问过他这种人活着的意义何在了吗?他这种暴力无能、乏味无聊的人都能活着,为什么我这么好的小说不能发表?”
宋知南的回答再次引起一片哗然。
记者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过来。
“可是反抗就一定是好的吗?它会破坏家庭和谐社会稳定。”
宋知南反问道:“请问,奴隶反抗奴隶主是好的吗?农民反抗地主阶级是好的吗?”
“这、这不一样。”
“请你先回答我的问题,这两者是好的吗?”
“嗯,这是历史的进步。”
“那它们有没有破坏社会稳定呢?要按你所说,为了社会稳定,那他们就不应该反抗呀。如果他们不反抗,现在咱们还在奴隶主的鞭子下干活,你还能拿着话筒在这里大放厥词吗?”
记者们被宋知南反问得节节败退。
有人不甘心,又开始进攻:“宋老师,有人你说特别会哗众取宠,您对此怎么看?”
宋知南:“以我的名气,我还需要哗众取宠吗?真正哗众取宠的人是你们,是那些评论家,没有我,别人知道你们是谁吗?知道他们是谁吗?”
“宋女士,我觉得你的作品总是带着女性视角,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从男性视角写作?”
宋知南被逗笑了:“这位男记者同志,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只当男记者,也当一下女记者?”①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男记者也尴尬地跟着一起笑。
宋知南这一路杠下来,不用说,杠精值又涨了上万。不过,她现在都懒得查收了。别人钓鱼,在乎的是鱼。她在乎的是钓的过程。她现在抬杠,享受的是抬杠的过程,杠精值都不在乎了。境界陡然提升一大截。
一番唇枪舌剑之后,杠精记者偃旗息鼓,正常记者开始上线。
“宋老师您好,我是《河西日报》的实习记者,我们可以全文转载你的演讲吗?”
“我是《河西晚报》的记者,我们也希望能全文转载。”
宋知南一律回答可以转载。
宋知南穿过层层人群,终于到了办公室。
胡湘南老师赶紧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润润喉咙。
吕会琴告诉她校领导的研究决定:“西大准备聘请你当学校的名誉教授。”
宋知南问道:“名誉教授和客座教授有什么不一样吗?”
吕会琴认真答疑:“客座教授,有聘书,要签订合同,一般是三年或是五年。对学校有讲课开讲座的义务。
名誉教授只是一种名义上的教授,一般是终身的,对学校没有义务,你想开讲座就开,这种荣誉通常只授予在国内外有影响力的专家学者,名誉教授也可以对学校提建议。”
宋知南点头道:“那我就接受吧。”
提建议什么的她可太喜欢了,至于开讲座,她有时间就回来开一次,鼓动鼓动学妹们,顺便骂骂学校和老师。她为什么骂得这么勤?因为她爱母校爱得深沉。能被她骂,是学校的荣幸。将来西大能成为世界名校,她绝对功不可没。
吕会琴见宋知南答应了,欣慰地笑了。她早说过,宋知南这样的人才就应该留校,她虽然去年没能留校,但现在这样也挺好。她以后不但是西大的名誉教授,还是别的学校的客座教授,影响力更广。
做为班主任的周老师也挺关心宋知南的工作和生活。
“小宋,你在首都那边怎么样?在单位适应吗?”
宋知南笑着答道:“我挺适应首都那边的风气的。那里庙大妖风也大,但没关系,我是里面最大的妖,我一参加作家聚会就震撼全场,那些男作家们载歌载舞欢迎我。我们单位的领导同事都挺好的,都特别适应我。”
周老师虽然已经被震撼得麻木了,但心里还是惊诧了一下。
谁说强龙不压地头蛇,那是因为龙还不够强。他们西大的这条龙不就把首都的蛇都给压住了?
宋知南跟各位老师道完别,重新回到招待所。
魏秋月马招云她们已经回来了。
几个人脸蛋红扑扑的,她们一见到宋知南,就说道:“老四,虽然大学四年听了你无数次演讲和辩论,但这次还是非常激动振奋。你讲得太好了。振聋发聩,让人夜不能寐。”
宋知南谦虚地笑笑。
于蓝征求宋知南的意见:“老四,咱们班有几个男同学也分配在了本市,他们知道你回来了,就想邀请咱们大家去聚一聚,你看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宋知南想了一下,说道:“那就聚一聚吧,咱们好好检查检查,他们的思想有没有进步。”
“哈哈哈。”
他们的聚会地点选在了西岭饭店,来的人有苏星、孟金秋等人,苏星被分配在西齐工商局,孟金秋分配《西山》杂志社。
宋知南她们一进来,男同学们全体起身欢迎。
“宋大作家,没想到你能赏光前来。”
宋知南:“……”
这帮男同学入世挺快呀,一个个都是社会人了。
不过才一年而已,这帮男同学跟在学校时已经大不一样。
也许工作让他们成熟了,也许是毕业让他们的同窗之情升华了。
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互相交流一些行业新闻,气氛十分融洽和谐。
宋知南对大家和颜悦色,和气得男同学都有些不适应。
一直到聚会结束,苏星终于按捺不住,借着三分酒意对宋知南说:“宋大作家,宋同学,今天我们非常激动也非常高兴。可我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今天的聚会缺少点什么。”
宋知南一语道破真相:“是不是我今天没骂你们,你们觉得浑身不舒服?”
苏星:“大概也许是的。”
“今天的结束语就由我来说吧。
女同学们,山登绝顶我为峰,海到无边天作岸,咱们顶峰相见。
男同学们,你们要谦虚要安静要文明,你们在山脚下仰视我们吧。”
女同学欢呼鼓掌,男同学也面带苦笑鼓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内容又回来了。
在回招待所的路上,宋知南得出一个结论:“其实这些男人都喜欢被骂被虐,他们刚开始嘴里说不想要,但你骂久了虐久了,他们就喜欢上了。”
张小凤夸张地回应道:“南姐,你这个发现将会震惊整个学术界和伦理界。”
其他姐妹们异口同声:“那肯定是的。”
第149章
宋知南的第二站是隔壁的河西师大。
那一天, 照旧是人山人海、红旗招展。校内师生全部到场不说,河西大学的学生也偷偷来了。
他们要听听自己学姐是怎么骂师大的。只是这一次, 他们有点失望。宋知南这次的演讲也照样引起了轰动,但骂得不够狠,力度远远不够。
师大的校长和老师听完后,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被骂。西大的老师为什么被骂?那是因为他们该骂,他们师大的老师都挺好的。
在提问环节,一个西大学生也不装了,直接问道:“宋师姐,为什么你只骂西大不骂师大?”
宋知南:“因为我不了解师大呀,我总不能胡乱开骂吧。”
众人无言以对,强盗是盗亦有道, 宋知南是骂亦有道。
河西师大的校领导经研究决定, 授予宋知南为师大名誉教授的职称。他们就喜欢这种才华横溢、爱憎分明又讲道理的文化人。
同行都是冤家, 隔壁被骂得越狠,他们就越高兴。
西大的学校领导听说同行在蛐蛐他们, 险些气成内伤。
周老师听说后, 赶紧出来安抚大家:“师大没被骂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说明他们不值得被骂。宋知南是哪个学校毕业的?是我们西大。大家提起她,必会提起我们西大中文系,我们中文系现在是全国知名的王牌专业,可以和北大复旦中文系一决高下。我们省内第一大学的位置无可撼动,隔壁学校再蹦跶也没用。”
魏校长等人点头:“老周,还是你看得明白,你说得对。”
周好古默默擦了把汗,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孙悟空的师父菩提老祖要说:“以后在外闯祸时不要提起为师的名字。”
要是提了, 当老师的不得出来收拾烂摊子?
……
魏秋月和马招云只有三天假,两天后两人带着一皮箱宋知南的亲笔签名书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招待所。大家不说执手相看泪眼,但气氛也差不多了,一个个心中充满惆怅:“下次再聚,希望你们的领导还这么开明。”
姐妹们一齐叮咛宋知南:“南姐,你要加油,你越有名气,我们越有面子,越好请假。”
宋知南也嘱咐大家:“大家要加油啊,老大,你要快点升职,哪天我杠上了官二代摊上大事,托关系好找你。”
魏秋月笑着说:“好好。”
宋知南又在河西逗留了五天,在河西师大、河西理工等学校各办了一场讲座,又跟当地的文友见了个面,才兴尽而归。
她一回到首都的家中,宋冬宝就赶紧拿着记事本上前汇报:“姐,安装电话的手续我已经跑完了,他们说会尽快安装。另外,你不在的这几天,有三拨人来访,一个是什么红都电影制片厂的导演,是个女的;一个是《杂文周刊》的编辑老周;还有一个咱们前院的邻居,问你还买房不?”
宋知南一点喝茶一边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回应。
“对了,二姐来信了。”
宋知南随手接过信打开看看,宋知夏的信写得有点哀怨,问她为什么想着让宋冬宝当她的高级助理,怎么就没想到她这个姐姐呢?明明她比冬宝更适合呀。
宋知南摇头叹气,这个二姐是不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啊。
高级处理听上去好听,实际上就是处理杂事的助理和保姆,上升空间太小,宋冬宝这种的挺适合。
但宋知夏可是七七级大学生,而且她还有野心,她以后是要干大事的,怎么能让她陷入这种无穷无尽的琐碎当中呢。
宋知南看完信随手给宋知夏回了一封,在信中把自己的意思说明白。让她不要忘了自己的野心,随时做好准备干大事。
宋知南家的电话装得比李群英家快多了,安装费也降到了2200。黄阿姨悔得捶胸顿足,早知道就晚一年再装了。
李群英倒是看得挺开:“早装早方便,咱还早用了一年呢。”
电话号码宋知南只告诉了几个关系特别近的人,杂志社的吴云河钱梦秋老周等人,文友中的格羽和罗静林也告诉了。
罗静林说,格羽最近恋爱了,对方也是个诗人,两个感情浓烈的人谈起恋爱来更浓烈,整天如胶似漆形影不离,她们的三人行小组大概要变成两人行。
李群英这位催稿高手,一听说格羽恋爱了,第一反应,是让她多写点情诗。格羽说她现在沉浸在爱情中,什么也写不出来。
宋知南家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老周打来的。
两人寒暄几句,老周就图穷匕见,“宋老师,您还记不记得,您还欠我一篇稿子?”
宋知南疑惑道:“欠稿子?我不是早还完了吗?”
老周笃定地说:“你上次欠的还完了,但你又欠了新的呀。你去河西之前,我去送你顺便约的稿。我说你这次回河西,肯定有很多感悟,肯定会有感而发,这种小灵感小感悟,写成小说材料不够,最适合写杂文了。”
宋知南:“……”
这帮编辑催稿又花新花样了?
她只好说道:“我刚回来,还没什么灵感,你让我酝酿酝酿。”
“您肯定会酝酿出来的,业内谁都知道宋老师是个爽快人,从来不拖稿。后天下午,我上门去取。”
挂完老周的电话,宋知南出门去陪猫狗玩耍,要文也来看小狗,一见到宋知南就喊道:“南姨,妈妈又要文。”
宋知南悔不当初,“干这们这行的,就不应该跟编辑太熟。”
宋知南跟要文商量:“可爱的要文,我给你改个小名好不好?你叫不催好不好?”
要文摇头:“不好,就叫要文。”
宋知南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看着猫猫狗狗开始复盘她的河西之行。
该骂的都骂过了,还有谁没骂呢?
她突然想起了那晚同学聚会散场后,她说的那句玩笑话。
当时她说男人都喜欢被虐,虽然她当时是开玩笑,但仔细一想,让人直拍大腿。她的话都不能细想,越想越有道理。
先从心理上来说,很多男人是一种等级意识很强的动物,他们畏威不畏德,敬恶不敬善。他们从小就崇拜暴力,鄙视善良和柔软。妇人之仁这个词就是他们发明的。
你打他,代表你的地位等级比他高,能力比他强,所以他敬畏你,服你,他越服你就越爱你。
相反,你试图用善良、爱意和无私奉献去感化他,他很享受,但心里却暗暗鄙视你。
你爱他,他不一定记得你。但你揍他打他辱他,他一定会记得。这就叫做恨比爱长。
你退一次婚,他记恨你一辈子。他衣锦还乡时,也不忘舞到你面前刷存在感。
再从生理角度来说。很多男人浑身都是敏感点,你一戳他,他就高、潮,你不戳他也自行高、潮。
你要是用棍子鞭子刀子把他浑身戳遍了,他能不飘飘欲仙、爽翻天吗?
爱他就虐他,往死里虐他。越虐他越兴奋。
那些追妻火葬场的女主角统统都搞反了。她们前期被虐得哭天抹泪、缺肝少肺,指望着后面男人悔不当初,痛哭流涕。
其实根本不用那么费劲,你直接杀了男人全家,把男的打残,保准他到死都记得你,保准他一想起你就红眼,恨你恨得咬牙切齿。老子说,反之道之动,事情一到极点就会往相反的方向发展。痛到极点就是爽,恨到极点就是爱。
当男人的白月光多费劲,又是长相又是气质的。成为黑月光和血月光,只需要靠武力就行了。
张小凤说得对,她这个发现真的能震惊学术界和伦理界。一篇杂文的灵感就这么来了。
宋知南转身回屋,坐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小要文跟小狗玩了一会儿,一转头看见南姨回屋写作业了。
她蹬蹬跑回家向李群英报告:“妈妈,南姨要给我改名叫不催,我没答应。”
李群英笑着夸道:“要文真聪明,妈妈下周日还带你去动物园看猴。你再想想,南姨还跟你说了什么?”
要文敲敲自己的小脑袋瓜,说道:“我跟南姨说妈妈又要文。南姨就坐在院子里叹气,看狗,看天。看了一会儿,她一下子跳起来回屋写作业去了。妈妈,你去告诉南姨,下周我们看猴也带着她,她就会好好写作业了。”
李群英笑道:“你南姨不喜欢猴子,咱不带她。”
要文有些不太理解,南姨怎么会不喜欢猴呢?明明上次她还当猴子了。
宋知南奋笔疾书,一气呵成,她修改誊抄完毕,就让宋冬宝给老周送过去。
他可别再来了,别哪句话说错了,又欠下一篇稿子。
老周一看稿子,不禁拍案叫绝。他赶紧拿到叫其他编辑一起欣赏。
别的人不像老周这么看好这篇文。
之前的实习编辑小刘已经转正了,他说道:“主编,我觉得宋老师这次的打击面太广了,上次她只是骂文艺青年,就引起那么大的震动。这次她是骂全体男人,这得引起多大的轰动?”
另一个编辑小孙说道:“这文章不能流传出去,你们都知道我妈我对象都有暴力倾向吧?她们经常说我是庙里的木鱼,欠敲欠捶。这文要是被她们看到了,她们就有了理论支持。”
也有人说:“我觉得这篇文章太片面,造成的社会影响也不好。”
老周试着抛开男人固有的局限视角,站在更高一层往下看。
“其实我觉得宋老师说得有道理。男人确实欠虐,我有一个朋友,他初恋把他甩了,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一直耿耿于怀。他甩过的对象他压根就不记得了。为什么曹操会说出宁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他负了天下人他都不记得,但谁负了他,他会记得清清楚楚。”
小刘和小孙一脸震惊:“不是,周主编,您也是男人呀。您怎么能不站在男人这边呢?”
老周淡淡说道:“我的文学导师周树人先生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血淋淋的真相;真的男人,根本不在乎任何女人的怒骂,因为他从不代入被骂的一方;真的杂文大家,别说是同性,就连自己都敢解剖敢骂。这篇文章必须要发,咱们的销量又要增加了。”
《男人为什么喜欢被虐?》这篇文章一发表出来,立即掀起了文化界的血雨腥风。
老学究们气得老脸通红,“信口雌黄,一派胡言。”
其他男作者也纷纷摇头:“太偏激了,太片面了,她怎么那么敢写啊。”
报纸上又开始了新一轮对宋知南的口诛笔伐。
宋冬宝看着报纸直皱眉头,这些报纸给不给姐姐看呢?姐气坏了怎么办?他恨自己文化水平太低了,要不然他也可以帮忙去骂。
宋冬宝正在发愁,宋知南喊他把报纸送过去。
宋冬宝只好抱着一叠报纸过去,他小心地劝道:“姐,你也别太生气,要不然,你把地址给我,我上门套麻袋把他们揍一顿。”这事他最在行。
宋知南笑着说道:“冬宝啊,这是在首都,你要讲文明要法律,不能随便打人。”
宋知南气定神闲地翻开报纸一看,猛地一拍大腿:“看,我说得对吧?这帮男人就是喜欢被虐,我一骂他们,他们就集体兴奋了。”
身体的sm是捆绑鞭打,精神上的sm不就是挨骂了吗?这些人都是抖m。
她说得完全没错啊。
灵感又来了,宋知南铺开稿纸就开写:“我在进行一项关于心理、伦理方面的研究,请大家不要抵触。
按照常理来说,身体和精神应该是统一的。也就是说,你喜欢精神上的虐,也就喜欢身体上的虐。
一听到女人的骂声就兴奋不已的男人,基本上可以断定他也喜欢身体上的捆绑鞭打。
各位男同胞们,你们跳得越高,越容易暴露你们自己内心的渴望。
我的小说是一面镜子,它会照出你是谁;我的杂文是一面魔镜,它会照出你心中的魔。谁代入得越投入,谁心中的魔就越大。”
第150章
不出意外, 宋知南的第二篇杂文再次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这次,不但有人骂宋知南, 还有人写信骂杂志社,甚至威胁他们,如果以后再发表宋知南的文章,他们就取消订阅。
杂志社的编辑开始怕了,这可是关系到他们的饭碗。
大家一齐看向老周,老周考虑许久,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们是《杂文周刊》,主旨就是针砭时弊,抨击现实中的丑恶现象。我们有自己的风骨和坚持。如果个别读者一威胁,我们就妥协,我们本身就会成为笑话。不理他们, 爱订不订。他们不订, 有的是人订。”
小刘担忧地问道:“可是主编, 销量要是真的大幅下滑咱们该怎么办?”
老周干脆地说:“不怎么办,等真下滑了再说。”
杂志社除老周外, 其他编辑们全都忐忑不安地等着那个未知的结果。
等到最新一期杂志出来, 销量统计表一送上来,大家不由得一惊:销量不减反增,这是怎么回事?
老周也很意外,下班的时候,他顺便去附近的报刊亭实地查访。
这一看,他还真找出原因了。原来买他们杂志的女同志很多,他一问报刊亭的负责人, 她们也说确实如此。买书买杂志的顾客以女同志居多。这一期的《杂文周刊》卖得特别好,一摆上来就卖完了。
老周回去之后就把这个发现告诉大伙。
大家一起惊呼:“原来如此, 那我们就放心了。”
《杂文周刊》这下更有底气了,你威胁你的,我们刊登我们的。
宋知南还完老周和李群英的稿债后,准备休息几天再闭关写作。
闭关之前,她约了罗静林和格羽两个文友见个面。
宋知南把两人约到家里,同时也叫上了李群英,四个人围在一起吃火锅。
外面寒风呼啸,屋内温暖如春。大家有说有笑,气氛相当热闹。
宋知南打量了一眼格羽,见她一脸疲惫,就说道:“你最近写作这么用功?要注意身体啊。”
李群英不解地问道:“格羽你这么用功,怎么还拖我的稿?”
格羽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罗静林没忍住,在旁边说道:“她这么累不是因为写作用功,而是因为她那个诗人男朋友。”
接着,罗静林不满地吐槽道:“群英,诗人明河你也认得吧?他这人交游广阔,仗义疏财,家里时常高朋满座。只是这高朋总得有人招待吧?高朋散后,总得有人打扫收拾吧?你猜是谁在干些?”
大家一起看向格羽,格羽不自然地笑笑,为明河辩解:“他这人就是这样,朋友特别多。他还要思考写作,那些杂事琐事只能我干了。”
宋知南犀利地反问道:“他要思考写作,你不需要吗?他是诗人,你不是吗?”
格羽摇头,“不一样的,我在写作上的才华很有限,只是比一般文学爱好者的水平稍高些罢了。”
宋知南问:“这句话是谁说的?是那个明河说的?他们凭什么断定你才华有限?”
格羽说:“也不只是他,他的朋友们也这么说。他的朋友中有一个叫扶光的,是当代诗坛的代表人物。你听说过吧?”
“我知道他,他的诗我也看过,水平一般。”
格羽惊讶道:“怎么会一般?评论家都说他的诗格局宏大,见解深刻,词句隽永。”
宋知南说:“我觉得你的词句更隽永,感情更细腻。你应该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你的才华不应该耗费在那些琐碎的事上。”
罗静林平常跟格羽走得更近些,感情也更好,便顺着宋知南的话说:“格羽,南姐说得对,你应该把时间和精力花在自己身上。你忘了南姐的那篇《不要嫁给文学青年》了,你当时还拍案叫绝,说骂得好。结果一转头,你也去爱文学青年了。”
格羽像是被下了蛊似的,一个劲地为明河辩解:“不,明河跟那些人不一样。”
李群英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格羽,你醒醒吧。你那个男朋友的问题很大。你跟男人在一起应该是状态越来越好,而不是越来越差。”
格羽有点油盐不进,宋知南跟她交情一般,再说深了,就是交浅言深了,也只能点到为止。
格羽在这边吃饭,还惦记着明河一个人在家没人管,刚吃完饭,她就匆匆告辞离开。
她一离开,李群英就忍不住扶额叹息:“你们说她平常挺聪明灵透的一个姑娘,怎么一遇到感情的事就糊涂了呢?”
罗静林面带忧色:“连南姐都劝不醒她,我也没办法了。”
宋知南安慰她:“没事,可能是她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过完这关就好了。”
情关是很多女人的一大关卡,有些人必须要亲自过一次,才能汲取教训。也有的人需要过好几次,你拦也拦不住。
罗静林愤愤不平地说:“那个明河明明各方面都挺一般,但崇拜他的女孩还挺多。格羽说她觉得压力很大,生怕别人把明河抢走了,她没有安全感,就拼命地对明河好。”
李群英说:“都别说那个明河了,就连张玉冰那种长相的人都有很多女孩喜欢他崇拜他。明明咱们南姐的名声和才华比那些男作者强一百倍,怎么就没男的崇拜她呢?”
宋知南对此看得挺开:“很多男人,连女人有才华这个事实都不愿意承认,你还让他们崇拜?他们只会崇拜同性,对于女人,他们只想征服和占有。
张爱玲说过:‘很多男人碰到有才华的女人,总想睡了她,而不是欣赏崇拜她的才华。’
因为才华而被爱,那是男人的特权。我们女人在相当长的时间内都不可能拥有。残疾的男作家能遇到真爱,残疾的女作家却会遭到家暴。
更何况,还有更恶心的,比如说一个男人睡了一个女人后,不管他在身份阶层和才华上比女人低多少,他会觉得通过这一睡,自己就可以和她平和平坐甚至地位高于她。甚至还想在精神上指导她。
男人觉得占有了女人的身体,就理所应当地占领了女人的精神。你们说这有多可怕?”
宋知南的这番话把罗静林和李群英都给整自闭了。这真是一个荒谬的世界。
宋知南笑着举杯:“都别沮丧啊,多大点事儿。男人的爱是多稀罕的东西吗?”
聚会结束的第二天,格羽给宋知南打来电话,小心翼翼地问她能不能给明河的诗集写篇序言。
宋知南明确拒绝:“格羽,如果是你的诗集要出版,我可以帮这个忙。但明河不可以,我跟他不熟,我也不喜欢他的诗歌。
而且,我认为,天道能量守恒,凡是扶持男人事业的,一般都会被反噬。本来老天爷没给他好日子过,你硬要扶持他,相当于逆天而行。你最后有可能会被上天惩罚。”
格羽第一次听到这番言论,她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的南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宋知南决定不再劝她了,格羽也二十多岁了,还是个诗人,该有的智商和判断力她都有,如果她执意如此,别说一个文友,连她亲妈都拉不住。
她愿意支持引导别人,但也不愿意过度干涉别人的因果,尤其是男女感情这一块,情况更复杂。她只能尊重并祝福。
过了两天,红都电影制片厂的于红林第二次登门拜访,于红林今年25岁,北影导演系毕业,她跟胡导不一样,态度谦虚而诚恳。
“宋老师,您的作品我全部读过,给我最大触动的就是《他的家,她的冢》。不夸张地说,那篇小说给了我当头一棒,它让我接受了我父母并不特别爱我的真相。奇怪的是,我接受了反而平静了。”
宋知南面带微笑听着,时不时接上一句。
于红林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最适合改编成电影的还是《女人的风格》,这篇小说女主角性格鲜明独特,矛盾冲突多,戏剧性强,台词对白很有张力,语言幽默犀利。我觉得不用大力改编,只要尊重原著,不乱改,拍出来的电影效果肯定不错。”
宋知南点头:“看来你是真的理解了我的作品。”
两人聊了半小时的文学和电影。宋知南确认这个于红林跟胡导不一样,她懂电影,也懂点文学。
于红林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就有些为难地报了价:“宋老师,以您在业内的名气和地位,我们理应给出更高的报价。只是,我们红都电影厂是个小厂,经费不足,我们只能给您1500元的改编费,我们想跟您再签一份电影票房分红的合同。”
接下来,两人就分红比例进行谈判,经过一番拉扯,最终确定了10%这个分红比例。
宋知南在跟红都电影厂签订正式合同以后,又赶了几篇稿子,分别给李群英和老周,同时告诉他们,自己要闭关写作大长篇。
老周听罢虽然遗憾没法约稿,但也祝福支持:“行,你好好写吧,这段时间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出关时记得告诉我。”
李群英雀跃地说:“我亲爱的宋老师,你一定要把这个长篇放到我们杂志首发。”
宋知南没把话说死:“等我写出来再说吧。”
宋知南想写一部大部头小说,以青阳市为主要背景,将女主角的个人成长与时代发展相结合,时间跨度将近30年,人物众多,尤其是女性角色众多,预计要写一百万字。
名字就暂定为《青阳往事》,以后想到合适的名字再改。
宋知南写的最长的小说也就十几万字,这部大部头让人感觉颇为吃力。那么繁杂的原料,如何取舍裁剪是个难事;那么多的人物,既要生动形象又要有代表性还不能重复,更是个难事。
最关键的是写的过程中,她一会儿觉得自己的储备还不够,一会儿对自己的文笔不满意了。她脑中的剧情明明精彩纷呈,怎么一落到纸上就那么平淡无味呢?她胸中明明气象万千,但怎么就无法彻底表达呢?
宋知南写着写着就忍不住抓自己头发,把头发抓成了鸟窝状,有时还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有时她还会扮演文里的角色,自己跟自己吵架。
宋冬宝看着一向潇洒随意、气定神闲的姐姐变成这般模样,不由得摇头叹息:“写作这行太难了。”连姐姐那么心态平和的人都快被逼疯了。
还是他的工作好,不用那么费脑,天天吃吃喝喝,跑跑跳跳。
要文来玩的时候也看到了这心酸的一幕,回到家里,她认真地说道:“妈妈,我长大了不想像南姨那样天天关屋里写作业,连猴都看不了。”
李群英耐心地问:“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呢?”
要文说:“我早上起来就去动物园看猴看老虎,中午就去莫莫吃饭,晚上回来就催别人写作业。”
反正不能自己写。前院的哥哥姐姐说,写作业太不好玩了。
李群英估计宋知南的大长篇进展得应该不顺,她也没去打扰,只是贴心地送过去一锅炖肉,好好给她补补吧。
宋知南是冬天开始闭关的,出关时,已经是春天了。此时首都又开始经常刮大风,柳絮满天飞。
宋知南应邀去参加茅盾文学奖颁奖典礼,宋冬宝一听说地点在人民大会堂,激动得都没睡好。
这次颁奖典礼办得相当隆重正式,可能是太过隆重的缘故,连记者的提问都显得很正式,再加上有其他五位获奖者一起分担记者的火力。宋知南这次罕见地没有怼天怼地。大会在一派和谐的氛围中圆满结束。
宋知南没有接受记者的采访,跟宋冬宝李群英两人吃了顿饭,回家继续闭关写作。
《青阳往事》她写烦了,重开了新文《独身女人》,这篇倒写得很顺滑。
宋知南第二次出关时,已经是84年年初了。
《青阳往事》第一卷第二卷共60万字初稿完成,《独身女人》、《满天灰尘》的最终修订稿完稿。另外,还有十来篇杂文,都是宋知南写作不顺时为了发泄心情顺手写的。
李群英和老周是喜出望外,天知道,他们收到很多读者来信询问宋知南为什么不写了?是不是被领导叫去谈话了?或是被杂志社封杀了?
宋知南出关后,打算好好放松一下。她还没想好怎么放松呢,罗静林打来电话带着哭腔恳求道:“南姐,明河那个王八蛋抛弃了格羽,格羽受的打击很大,已经割过一次腕了,我现在日夜守着她,生怕她再想不开。你能过来劝劝她吗?”
宋知南骂道:“为了一个破男的去死,这家伙脑子有病吧?你等着,我马上过去骂她。”
宋知南风风火火地到隔壁去叫李群英:“走,跟我到格羽那儿。”
李群英也接到了罗静林的求助,两人骑上自行车匆匆赶过去。
时隔一年,宋知南再见到格羽,不由得吃了一惊。以前的格羽充满活力,气质灵动。
现在倒好,脸色蜡黄,头发油腻,眼神空洞,整个人半死不活的。
宋知南先是恨铁不成钢,接着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连安慰都省了,直接开骂:“格羽,你竟然为了一个破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还要为了他去死?他配吗?你他大爷的真给咱们女作家丢人。”
宋知南开骂时,明河的那帮哥们和朋友也来了,他们也是来劝格羽的,至于明河本人始终没露面,朋友也联系不上他。
宋知南鄙夷地看了这群人一眼,招呼都懒得打,她继续骂格羽,顺便把明河也给骂了。
“我们女人可以为正义而死,为自由而死,可以因为打架斗殴而死,甚至懒死撑死都可以。但绝对不可以为了一个自恋虚伪无能平庸的懦夫而死,这是我们女人的底线。
我来猜测一下你死后的情形:你那个男人明河在你死后会象征性的深情一几天,哀悼一下,然后再借机颓废一下。
不到一个月,他身边就会有新的女人。他还利用你为他自己打造一个深情人设,用来勾、引跟你一样的无脑女青年。
他一边假装怀念着你一边跟别的女人或男人睡觉,大睡特睡,睡得浑身都是病。”
明河的朋友面面相觑,无言以对。有人想开口反驳,嘴巴张了几下又闭上了。
宋知南喝口水,歇口气,再接着说道:“他跟别的男人喝酒时也会偶尔提起你,每每提起你时,他的心里都充斥着一丝诡异的自豪和骄傲:曾经有一个女诗人为我而死,我好厉害我好有魅力。
格羽,你听清楚没有?对于你的死,你的爸妈会悲痛欲绝,你的朋友会惋惜伤心,你的读者会欷歔感慨,但你的男人不会伤心难过,你只会成为他的勋章和谈资。你活着时,他辜负你伤害你,你死后他消耗你利用你。
你好好想一想,值得吗?他配吗?你的脑子到底长哪儿去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你爱听不听。你不听,我现在就跟你绝交,你的遗嘱里别写我,我没你这么个朋友。
想我宋知南一生铁骨铮铮,睥睨众生,辣嘴怼男,辣手摧男,骂遍文坛,以后的文学史上绝对有我一席之地,我不能有你这么一个脑子不好的朋友。我丢不起那人。别人会怀疑我的智商和影响力。再见,格羽。如果你还是想死,我建议你把那个明河一起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