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宋知南的演讲给母校青阳四中吹进了一缕劲风。
四中的女生们这两天讨论最多的话题是:“你觉得宋姐姐说得对吗?”
“肯定对。她是河西大学的大学生, 还是个作家,她若是说得不对, 难道那些一事无成的人就说得对?”
“也是哦。”
“她说我们女生适合学习,适合当数学家、科学家、作家。我也觉得我适合当作家。”
“我理科好,我觉得我适合当科学家。”
“那我文科理科都不好怎么办?”
“你适合当政治家。”
“那我呢,我各科都很平均,可我就爱讲话。”
“那你当老师吧。”
……
宋知南在母校演讲的原文很快就流传了出来。
大家对此毫不诧异,“宋同志说得对啊,就是这样。倒是那些老师少见多怪。”
“可是,她毕竟是个名人了,在公开场合这么说不太好吧?”
“名人怎么了?名人也是人,名人也得有人性也得说人话。名人跟名人是不一样的,你就是见得名人太少了。”
“不是, 好像你见的名人很多似的。”
宋知南的演讲不但没给她带来负面影响, 相反又收获了一波忠粉。
咱们的宋同志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成名后也不说那些套话屁话,而是坚持说人话。你知道说人话的名人有多么可贵吗?
四中校长对于大家的这个反应也是一脸诧异, 再仔细想想, 其实也不奇怪。
世间万物就是这样,小坏小怪遭人厌恨,大坏大怪被人敬仰。宋知南现在成功了,她说什么都是对的。
宋知南也没忘了两个老朋友,给胡记者和陆清云各送了一包河西特产, 同时也答应了两人的独家深度专访。
宋知南这几天很忙碌,各种宴请邀约不断, 还要接待一些亲友。
大姐宋知春带着男人和两个孩子闻讯也来了。
宋知春得知三妹成为名人后,本来还有些不适应, 一到家,看到她仍跟以前一样,那股不适应很快就没了。
她拉着妹妹嘘寒问暖:“学校食堂的伙食怎么样?住的怎么样?跟同学老师相处得还行吧?”
宋知南耐心地一一回答:“学校伙食还行,宿舍是八人间,大家处得挺好的,老师大部分还是挺好的。”
“那就好。”
宋知春问完宋知南又问宋知夏,宋知夏也说一切都挺好。
宋知南跟大姐说完话,开始分发礼物。
给宋知夏的是两本书,宋冬宝的是一顶鸭舌帽,宋知春的是一块花布和一包土特产,两个孩子一人一套连环画。
两个孩子一起欢呼:“哇,这么多小人书。”他们以后可以在小伙伴中横着走了。
宋知南鼓励兄妹俩:“小桐小松,你俩要好好学习,以后也要考大学,小姨会常给你们寄书看。”
两人用力点头:“嗯嗯。”
宋知春夫妻俩今天是跟人换班来的,明天还要上班,吃了顿饭,下午就要回去。
“知夏知南,你们有空去趟我家。”
“行,我们开学前会去的。”
“你们都好好的,有啥事就给我写信,发电报也行。”
“好。”
宋知春刚离开,何黛章无双就领着一大帮人来了。
“南姐,我们好想你。”
何黛没怎么变,章无双倒是更活泼了。
两人身后跟着的都是纺织厂考上大学的女工。
不管是比宋知南大还是小,她们一律为她为南姐。
宋知南问了一下她们的大学生活如何。
大家一提这个就眉飞色舞:“挺好的,幸亏我们去考大学了。大学跟工厂真的不一样,我们读了很多书,长了很多见识。”
宋知南继续鼓励她们:“咱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你们也看到了,眼下咱们国家正面临着人才断层,咱们毕业后都是建设国家的中流砥柱。你们以后一定要珍惜这个机会,毕业后要以事业为重,凡事先考虑自己。不要为他人牺牲。”
“南姐,我们会记住你的话的。”
宋知南要留她们吃饭,大家觉得她们人太多了,屋里都坐不下,都懂事地婉拒了。
最后只有何黛和章无双留了下来。
两人一人占据宋知南的一边。
“南姐,你的小说我都读了,我的同学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后,都来向我打听你。”
“南姐,你什么时候也去我们学校做个演讲?”
宋知南笑着说:“以后会有机会的。”
两人又同时问起了李群英:“南姐,我听说群英怀孕了?”
“是的。”
“好想她呀,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宋知南说:“她暂时回不来。”
宋知南想起自己的徒弟边月,就问她回来没有。
何黛说:“边月回来呆了两天又回学校了,她在学校勤工俭学。没能见到你,挺失望的。”
……
宋知南在家呆了一个月,黑米生下了三只小狗崽,两母一公,三只小狗都是黑白花的。
宋知南叮嘱宋冬宝:“好好看着它,别让它再怀上了。生崽对狗身体不好,你看它的毛都不亮了。”
“行,我会好好看着它。”
宋知南摸着小虎和黑米,许诺道:“你们乖乖地在家,等我毕业后就来接你们。”
宋冬宝赶紧提醒姐姐:“姐,别忘了还有我。”
“行,还带着你。”
八月中旬,宋知南跟宋知夏一起离开了青阳。
大家依依不舍地送她们两人离开。
宋冬宝牵着狗抱着猫,两眼泪汪汪:“二姐,三姐,你们要一放假就要回来呀。我一个人在家好孤单。”
明明年纪轻轻的,硬是整出了空巢老人的架式。
宋知南一回到学校,就发现宿舍里堆着五六个滚圆的大西瓜,桌子上还放着一篮子甜瓜。
“谁买这么多西瓜?”
张小凤笑着说:“我从老家背来的。”
“这得多沉呀。”
张小凤不好意思地说:“平常总吃你们的,我也想让你们尝尝我老家的特产,这是我奶奶自己种的,沙瓤的,特别甜。”
甜瓜是魏秋月带来的。
张小凤去水房把西瓜洗干净,抱回来用刀一切,只听得咔嚓一声,西瓜很干脆地裂开了,从里面冒出一股凉气和清甜。
大家聚拢在桌前啃西瓜。
啃完西瓜,魏秋月又招呼大家吃甜瓜,吃到最后,大家的肚子撑得也像西瓜一样滚圆。
吃完瓜,于蓝迫不及待地给大家分享八卦新闻:“你们知道吗?78级中文系招了100个学生,里面有40多个女生。”
张小凤说:“南姐早说了,大学的女生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于蓝接着说:“而且中文系下面还设了几个专业,有一个叫古典文献专业,另外两个专业是新闻和文学,咱们是文学专业。老师说,以后咱们三个专业重合的公共课要在大教室一起上。”
开学后,河西大学开始热闹起来了。最明显的是学生多了很多。77级只招了几百名学生,再加上几百个工农兵大学生,总共也就一千多人。78级一下子招收了一千多名本科生。
大家没事就去看新生,顺便帮忙指指路抬抬行李。
宋知南看了一圈回来得出结论:“这一届男生有几个长得不错,关键是年轻,不像咱们那一届,老帮菜太多。”
77级老帮菜们就在旁边默默听,没一个敢吱声。
学生一多,各种社团也多起来,有人要办校刊,有人成立读书社,有人成立文学社,还有人成立了辩论社,于蓝过去询问,大家一听她是77级中文系的,直接说明:“辩论社只接受宋知南的指导,但不能让她参加,否则别系的人都不敢参加。
于蓝回来愤愤不平地说道:“这都是些什么人,真是输不起。”
宋知南反过来安慰于蓝:“没事的,我现在也懒得跟他们辩了,我得在报纸上骂人。”
在学校骂,只有那几十人能听见,传播范围最多也就一个河西大学。在报纸上骂就不一样了,能传播到全国,既有大量杠精值还有稿费。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1978年年底,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之后,社会风气又开放了一些,各种禁锢逐步解除,人们的思想也逐步解放。文学复兴的步伐也随之加快。
洪环宇眼看着时机成熟,各项准备工作也做得差不多了,便出版了《宋知南文集》一套三本,每本定价1块五,第一版只出版了3万册。原本打算只是试试水,毕竟宋知南以前也没出过书。
只不过情况远远超出了洪环宇的预料,3万册很块脱销了。出版社连夜加印27万册,还是不够。第三版又印了20万册。
而宋知南也拿到了20多万版税,在这个时代,20多万是一笔大钱。
书出版后,宋知南的名气再次上升一个台阶。各种杂志的约稿信纷至沓来,宋知南有些应接不暇了。
催稿最狠的还是李群英,怀着孕也不耽误她经常催宋知南。
宋知南劝她好好休息,李群英振振有词:“看稿而已,又不累,不用休息。再说了,我这是在胎教,我现在多看点书,宝宝也能吸收点,说不定生下来就能出口成章。”
1979年1月10号,李群英在协和医院生下了女儿成章,对,孩子名字就叫成章,小名要文。
宋知南给李群英母女发去贺电。
李群英让钟山替她回电:“为了庆祝成章的出生,你投给我一个长篇吧。”
宋知南无言以对,李群英这个编辑敬业得有点过火了。
宋知南开始准备下一部长篇小说《唐厂长改革记》,为了写这篇小说,宋知南搜集了很多资料,采访了很多一线工作者,还得吃透中央当前的政策和预测以后的趋势。
宋知南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自己的长篇小说时,李群英又来了一封信,这次终于不是催稿的了,是为了她的家事写的。
她的丈夫钟山和婆婆想出国,钟山的哥哥钟城十多年前去了苏联留学,后来辗转到了美帝。
钟山在大运动中被关押和劳改也跟他哥哥有很大关系。现在政策宽松,双方又取得了联系。母子二人都想去美帝跟亲人团聚。他们也想带着李群英和孩子一起去。
李群英不太想去,她在信里写道:“虽然咱们国家还比不上美帝,可是我能感觉到她在一点点变好。这里有我热爱的事业,有我的家人和朋友,我不想背井离乡,不想人到中年再从头开始打拼。最关键的是,这不是我想走的路。我和钟山发生了自结婚以来最严重的分歧。知南,如果我因此而离婚,你会支持我吗?”
宋知南思索片刻,便回道:“我支持你的决定。你说得对,咱们国家确实在一点点变好,去美帝物质生活会好很多,但是你别忘了,我们到别人的国家就是二等公民,我们进入不了他们的核心圈层,成不了中流砥柱。如果你要离婚,我希望你不要清高,要多给你和孩子争取利益,房子、钱尽量多要。”
宋知南迅速回了信,她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兴起了出国热,有点条件的都在讨论出国,仿佛不出国就不成功似的。
就连寝室的人也在讨论这个问题:“老四,我觉得咱们宿舍就你最有可能出国,你想出国吗?”
宋知南的反应很平淡:“以后有机会去讲学和旅游,暂时没有留学的打算。”
于蓝说道:“我听说国外特别发达,生活条件特别好,就像天堂一样。”
宋知南笃定地说:“这世上从来没有天堂,人间就是人间,但凡想在人间建造天堂的最后都变成了地狱。”
大家一齐竖起拇指:“老四就是有智慧,这话听上去贼有哲理。”
宋知南给李群英回信之后,一直等着她的消息。
没想到李群英她妈倒先打电话来了。
“黄阿姨好,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黄桂枝也有些不好意思:“哎呀小宋,这么晚了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我最近为群英的事愁得睡不好觉,思来想去,我觉得你俩关系一直挺好,你又是大作家看问题肯定比普通人透彻,我就想跟你聊聊。那什么,群英要跟钟山离婚,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这孩子都生了,日子过得好好的哪能说离就离呢。”
宋知南反问道:“黄阿姨,这事我也听说了,群英跟钟山之间的分歧是,钟山想要出国,群英不想出国。我问您一个问题,您和李叔舍得群英出国吗?”
黄桂枝顿了下,叹了口气,说道:“你要问舍不舍得,那肯定是舍不得。可是为了她的前途着想,我们再不舍得也只能忍着。”
宋知南说:“可问题是群英自己不愿意出国,她热爱她现在的工作,也不想远离亲人朋友到陌生的国家重新开始。”
黄桂枝无奈地说:“那也不能离婚呀,可以让小钟先出国,他以后还有可能回来的。”
宋知南戳破她的幻想:“黄阿姨,出国的没有几个愿意回来的,与其吊着群英,倒不如痛快地离了。”
“可是,群英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孩子怎么过呀?她在首都,我们在青阳,她身边一个亲戚朋友都没有,要是有点什么事,我们只能干着急,一点忙也帮不上。”
宋知南考虑半晌,劝道:“黄阿姨,我是这么想的,其实就算是离婚,情况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群英有正式的工作,而且收入不低。钟家在首都有房子,我建议群英要房子。你跟李叔也退休了,干脆去首都帮着她带孩子,正好也能与女儿团聚。至于女婿,以前你们也没有女婿,现在没了就没了,还多了一个孙女,以后孩子就跟群英的姓,姓李,顺李成章,你听听多好。至于别人的议论什么的,你放心吧,以后离婚的人会越来越多的,首都那边更多,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只要你们自己不在意,根本就没事儿。现在群英是最需要心理支撑的时候,你们一定要无条件地站在她这边呀。”
黄桂枝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她本来是想让宋知南劝李群英不要离婚的,现在被她这么一说,她竟然觉得女儿离了婚也没啥。这都叫什么事儿呀。
宋知南劝完黄阿姨后就回寝室睡觉了。第二天,跟往常一样上课吃饭写稿。
过了两天,李群英的电话也打过来了。
她的笑声仍跟以前一样爽朗:“南姐,不愧是你,我妈就得你这样的人去劝。她竟然不坚决反对我离婚了,还主动问我要不要过来帮我带孩子。这可解决了我的一大后顾之忧啊。”
宋知南担忧地问:“你现在情况如何?你跟钟家有没有撕起来?我可以随时过去提供支持。”
李群英笑道:“没什么可撕的,我们是和平谈判。钟家还算大方,把房子留给了我,家里的钱也留一大半给我,以后等他们在那边安顿好了,会每月给成章寄生活费,等孩子再大点,我可以带着孩子去探亲,他们有空也会回国探视。如果我爸妈真的愿意过来帮我带孩子,我最后的担忧也没了。”
聊完私事,李群英丝滑地转移话题:“宋老师,你的这个长篇一定要投给我们家,我说服我们总编,开通了一个《燕京文艺》长篇专刊,为了你开专刊,你就说有没有诚意吧?”
第142章
李群英说为宋知南开辟专号那是说好听话, 更大的可能是杂志社嗅到了新时代的商机。
此时,整个龙国处在文化大饥渴当中, 对精神食粮的需要十分旺盛。他们开设长篇专刊也是顺应时代潮流,当然,这也方便了宋知南。
她的《唐厂长改革记》就发表在了《燕京文学》长篇专号上。李群英的女儿李成章也成了杂志社年纪最小的编外人员,人称催稿小能手。
据说主编捶胸顿足,悔不当初,他为什么不给自己的女儿取个小名叫催稿呢。
宋知南的稿子顺利刊登以后,李群英在寄样刊时,顺便寄了一张李成章的照片,并在信中写道:“大家都说孩子集合了我们两家人的优点,我只能说这孩子在娘胎里就很努力,她长成这样也是尽力了。”
宋知南一看照片, 不禁点头赞同, 这孩子长得这么可爱, 确实是竭尽全力了。
《唐厂长改革记》正好赶上改革文学的风潮,影响很大, 杂志连载结束后, 就有出版社上门要出单行本,首印10万册,书一上市,就被读者一抢而光。
第二版再印15万册,依旧不愁卖。后面还有可能要印第三版。因为是改革文学,不光是文化圈和普通读者看,有些单位的工作人员组团来买, 就想从中得到点启发。
因为了宋知南这个招牌,其他作者纷纷向《燕京文艺》投稿。
杂志社靠着这波东风, 名气大涨,在首都杂志圈总算有了一席之地。
李群英因为工作能力突出,荣升为主编。
李群英升职那天,钟山和他母亲的签证也顺利办下来了。他和李群英按之前商量好的去办理离婚手续。
办完手续,李群英给宋知南打了个电话,百感交集地说道:“我今天升了职,但也失去了丈夫。这一得一失真是让人感慨呀。”
宋知南安慰道:“你应该说,你升了职,同时又重获了自由,这是双喜临门,你得庆祝一下,去吃顿好吃的。”
李群英笑道:“你说得对,我并没有失去什么。我这格局跟你比,到底还是差那么一丢丢。”
宋知南:“只差一丢丢而已,你就是全国第二,已经遥遥领先于他人了。”
“哈哈哈。”
李群英畅快地笑了,胸中的那一点郁气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说完私事,李群英接着问道:“宋大作家,问你个正事,你的毕业去向想好了没有?是留校进机关?还是进文联和杂志社?”
宋知南想了想:“我想当自由作家,不想要单位和领导。”
李群英认真建议道:“就目前来说,你还是需要一个单位的,过几年再要自由吧。我试探过我们总编,问能不能把你这个特殊人才引进我们杂志社、总编说,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引进你,我们可以帮你解决户口问题,你也可以不用坐班,但是有一条,我们条件有限,暂时分不了房。总编说你可以先住他家。他家的房子比较大。我的建议你是可以先住我家。”
宋知南说:“我谁家也不住,我准备买房,你帮我打听一下,那边有没有人卖房。”
李群英惊呼道:“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大富婆了。失敬失敬。对了,我们邻居一家好像也要出国,正准备卖房。今天就先聊到这儿,我一会儿就去问问他们。”
李群英匆匆挂断了电话。
宋知南暗自感慨道:这个李群英真是她的福星啊,上一次帮她解决了住房问题,这次又来帮忙了。
宋知南回到宿舍,大家正围着她的收录机听邓丽君的歌。
于蓝和王琳听得如痴如醉,一看到宋知南回来,就问她:“老四,你这些磁带都从哪儿弄的?”
“祝景星和孟金秋借给我的。”
魏秋月笑着说:“老四是真有面子,我听说孟金秋可宝贝这些磁带了,别人借他都不肯,但是老四不用开口,他主动借。”
王琳也说:“还有那个祝景星,买到好书先问咱们要不要,他总能弄到一些内部书。”
于蓝接着说:“我在电影厂打杂的时候,听人提过祝景星,他好像是高干子弟。”
张小凤诧异道:“是吗?平常看不出来啊,他一直都很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
谢欣然说:“一般有点底蕴的家庭都挺注重家教的,但你可以从他的日常生活看出一二来。”
魏秋月笑吟吟地看着大家:“孟同学祝同学,甚至苏同学人都挺不错,你们谁想找对象的真的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大家笑着捶打魏秋月。
现在的大学在某些方面还是挺保守的,学校明文规定不准谈恋爱。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那些彼此有意的男女同学私下里悄悄谈。只要不太明目张胆,学校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301宿舍里的女生除了魏秋月外,都收到男生的明示或暗示。但大家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一直到现在也没人谈恋爱。
魏秋月做为老大姐,不禁有些着急,她觉得大家迟早要找对象,那还不如找一个学历相当又知根知底的男同学。
可惜了,这些姐妹们注定要辜负魏秋月的心意。
张小凤第一个表示,“我要考研究生,不谈恋爱。”
于蓝不屑地说道:“我觉得这些男生都配不上我们。”
王琳换了一盘磁带:“他们确实配不上,来来,继续听歌。”
收录机里传出了《年轻的朋友们来相会》。
“年轻的朋友们,今天来相会,荡起小船儿暖风轻轻吹。花儿香,鸟儿鸣。”
这首歌本来是明快爽朗的,但大家却听出了一丝惆怅和伤感。
张小凤语气失落:“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该像鸟儿一样飞出301,飞向全国各地,只有我还留在学校。你们参加工作以后,再想聚齐就难了。”
12个人中只有张小凤一人打算继续考研究生。
宋知南说:“也不一定,说不定有人跟你一起留校呢。”
大家也跟着叹气:“谁知道学校会把我们分配到哪里呢。”
关于他们的毕业分配,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
有人说,他们77级的同学,会有一部分进机关单位,有一小撮留校,还有一部分配回原籍。而那些带工资上学的学生一般得回原单位。众说纷纭,大家谁也不知道最后结果怎样。
77级是78年春天入学,他们将在82年三月毕业,78级在7月毕业。他们统称为82届毕业生。
还没毕业,但很多同学心中已经充满了离别的情绪。
有的同学更加疯狂的学习,有的同学焦躁地四处打听毕业分配的事情,还有的人趁此机会了却自己的心事和遗憾,该表白的表白,该写信的写信。
301宿舍的女生收到的表白信激增,宋知南时不时地打趣一下姐妹们,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收到告白。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爱跟她作对的李长胜。
这天晚饭后,宋知南照例在学校的树林里散步构思,每天走上三大圈,用时45分钟。这是她每天的例行功课。
只是最近小树林里的鸳鸯多起来了,她只能换条人少的路线散步。
宋知南在走第一圈时,遇到了李长胜,两人点头致意,交错而过。走第二圈时又遇到了他。
第三圈又遇到李长胜时,宋知南只好问道:“李长胜,你是在跟踪我吗?”
李长胜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宋知南同学,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犹豫了很久,纠结了很久,还是不想留下遗憾,我下定决心告诉你,其实、我喜欢你。”
宋知南是有惊无喜。
她沉默片刻后,问道:“李长胜,同学四年,你跟我作对两年,后两年不是你改了,是你觉得自己不行了。到最后,你跑来告诉我,你喜欢我,你是不是跟别人打赌才跑来表白?”
李长胜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不不,我们没有打赌。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是后知后觉,就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跟你作对。”
宋知南:“你有大病吧?”
李长胜急声辩解:“你不懂我们男生,我们都是这样的,喜欢谁就跟谁作对,就是为了引起女生的注意。”
宋知南用肯定的语气说:“所以我说你们都有大病,来来,我教教你,喜欢一个女生应该什么做。你们首先长得不能太丑,要尊重女生,要文明讲卫生,要大方,不能抬杠。我们说话时,你们要无条件支持。要是遇到我这种的更好办,一见到我就跪下高呼万岁,说皇帝陛下我爱你。”
李长胜站在原地石化发呆,宋知南迈着轻盈的步伐潇洒离开了。
走出树林时,她朝里面做了一个动作:退退退。
李长胜向宋知南表白的事,她谁也没说。
第二个来表白心迹的人是祝景星。
这几年来,两人相处得还不错。互相交换杂志和书看,互相借磁带听。祝景星觉得宋知南有才华有个性,宋知南觉得对方是个正常男生。但也仅此而已,再深的接触就没了。
祝景星性格稳重理性,有一种超出他这个年龄段的成熟。
他跟宋知南表白时也挺理性,他送给她一本杂志,里面夹着一封信,信中表达了他的心意。
“……我欣赏你的才华和个性,欣赏你那自由奔放的灵魂,你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光芒,我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你,想让你指引我。知南同学,做我的革命伴侣吧,我会做你的骑士,为你保驾护航。做我的伴侣,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你不会失去什么,相反,你还会得到志同道和的伴侣和温暖的家庭。”
宋知南想了想,还是给祝景星回了一封信:“奇了怪了,我本来就有自由,为什么要先让渡给你,然后再由你恩赐给我?你不是逗我吗?
祝景星,喜欢我,是你这辈子做得最叛逆的事吧?我不过是你反抗父母的一个工具而已。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缺什么就向往什么,在你的成长过程当中,你应该很缺自由,缺自我,也缺自信。而我,非常自信,极度自我,所以你骨子里想成为我这样的人。但是没用,你娶了我也不会成为我,你还会限制我。你要做的就是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计代价地去争取去反抗。”
宋知南把杂志还了回去,信就夹在杂志当中。
她本来以为这事会跟李长胜的表白一样,只要她不说对方不说,这事就没人知道。
但令人意外地是,还是有人发现了。
原来是祝景星的父母发现了,就派人来学校打听宋知南的为人和风评。
这事就悄悄地传开了。
同学们不敢明面上议论,但私下里的议论是少不了的。
301宿舍的女生自然也都知道了。
终于,在晚上的卧谈会上,魏秋月大胆地发起了这个话题。
“老四,你跟我们说实话,祝景星真的给你写信了?”
宋知南坦率承认:“写了,我拒绝了。这有什么,咱们寝室的女生不都收到过信吗?”
魏秋月说道:“祝景星为人低调谦逊,稳重成熟,家境又好,其实蛮适合你的。老四,说真的,我总担心你这种性格会招灾惹祸,如果你能嫁进祝家那样的家庭,你就多了一层保障。”
宋知南淡声笑道:“魏大姐,高嫁吞针,低嫁吃屎。咱们女人缺什么就靠自己去挣,不论多少,挣得的都是自己的。
那种所谓的高干家庭,只是听上去很好而已。
家里规矩一大堆,破事数不清,家里一般还会有个霸道专治的老登,他在外面对领导低头哈腰一整天,回到家里就当南霸天。
所谓高嫁的好处,就像是绿头苍蝇头上的那一点绿,你远远看上去,以为是绿宝石,凑近一看,是他大爷的绿头灯。
看上去很耀眼,其实很不堪。男的给你戴了绿帽子,你都得顾全大局,忍忍忍。婆家还高高在上的觉得你高攀了他们家。你说,像我这样一匹自由的野马,我在草原上想咋耍就咋耍,为什么要进他们的马厩?我只送他们一声呸,就他们也配?”
第143章
宋知南这番话一出, 众姐妹一齐沉默了。
虽然她们佩服过老四很多回,但这次更佩服了。
以前大家偶尔聊过个话题, 宋知南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她们都没有当真。从老四的行为来看,她是认真的。
她们真的没见过像她这样知行合一、始终不改初心的人。
魏秋月先开口问道:“老四,那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找对象吗?”
宋知南的语气温和而坚定:“我早就下定决心要独身一辈子。婚姻不适合我,它会极大的压缩我的个人空间,消磨我的才华和灵气,占用我的时间和精力,挤压我的自我,剥夺我的自由和权力。”
张小凤提出自己的疑惑:“可是老四,你一个真的能过好吗?我奶奶她们从小就告诉我,女孩最终都是要嫁人的, 我们村里没有一个女孩是不嫁人的, 那些失去丈夫的寡妇过得都很惨。”
就像她妈, 在她爸去世后立即改嫁了,妈妈虽然抛弃了她, 但奶奶并没有教她怨恨妈妈, 还说她妈是被生活的艰难吓走的,她也不容易。
宋知南笑着答道:“又是谁告诉你奶奶她们的呢?是传统习俗,为什么会有这些传统习俗?因为传统就是要让女人牺牲自己,就是要让我们燃烧自己照亮他人。
如果女人不结婚,那些男人该怎么办?他们去奴役谁剥削谁打骂谁呢?
事实上,不是女人需要婚姻,而是婚姻需要女人。就像鲜花本身并不需要花店, 但花店需要花。
但开花店的人会告诉每一朵鲜花,你们的归宿就是花店, 没有花店你们就没法存活。可是鲜花本来就在大自然中活得好好的呀。”
大家一起陷入深深的思考当中。
良久之后,谢欣然说出自己的疑问:“婚姻可能是种束缚,可是爱情呢?爱情应该是很美好的吧。”
进入80年代后,社会风气逐步开放,很多西方思潮传入中国,还有那些软绵绵的情歌,那些热烈的情诗,青年男女蠢蠢欲动,不少人都对爱情充满着向往。
“我觉得男人一般都没有爱情,有的只是生理冲动和利益。当他有冲动或是需要利益时,他们会表演爱情。别惊讶,我们每个人都是演员,都会表演。男人比女人更会表演。
你们再往深了想,我们的社会不鼓励女生读书上进,不鼓励我们争权夺利,为什么偏偏鼓励我们结婚?结婚和爱情要真是好东西,耀祖和光宗不早就强强联合,双倍阳刚了吗?还能轮得到咱们女人?”
大家在黑暗中发出一阵爆笑声:“噗哈哈哈。”
宋知南下了论断:“爱情嘛,就是女人自导自演的幻想,然后再把幻想安到一个没有爱的物种——男人身上。专心恋爱的女人会失望绝望甚至疯狂,因为她在缘木求鱼,不是她没找对树,而是所有的树上都没有鱼。即便有人偶尔找到了,最后也会发现自己被骗了,因为那是条假装是活鱼的木鱼。”
马招云担忧地问道:“可是老四,你以后应该会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吧?”
这个社会还没有开放到可以包容的接纳异类的地步。坚持自我、与众不同的人注定要受到很多非议。
宋知南豪气地说:“没事,我这人抗压,我是带刺的弹簧,谁压我,我不但会反弹回过去,还会刺他一脸。”
这场深夜卧谈会,并没有一下子就改变了谁的思想。301的姐妹们以后该结婚还会结婚,该恋爱还是会恋爱。
但宋知南的话像一粒种子,深深地埋进了她们的心里,在以后的某个时间会破土而出。
宋知南从来不强迫别人必须跟她一样,她不是一个推销员,非得推销自己的思想和做法。
现在外面是茫茫黑夜,大家都在沉睡,你强行把她们叫醒,她们不知道去往哪里该怎么办?她们心志不坚被黑夜吞噬了又该怎么办?
那些爱情和婚姻的苦,很多女人必须亲自尝过了才知道。
她认定的路,她自己走。如果觉得夜太黑,就让自己成为灯,成为光。
也别埋怨别人为什么不是光,因为别人跟她不一样,别人没有她的条件,没有她的抗压能力。她尊重自己,也尽量尊重别人的活法。
宋知南思索完毕,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阳光璀璨,又是新的一天。
宋知南起床洗漱吃早饭,跑着去上课。
上完课,吕会琴老师叫宋知南去她的小办公室。
老人家的头发更白了,但精神很矍铄。
她用慈祥的目光看着宋知南说:“小宋,我跟周老师胡老师都觉得以你的资质和名气可以留校当老师,学校考虑再三,说你不适合留校。你有想去的单位吗?我可以帮你留意一下。”
宋知南恭敬地答道:“目前还没有,吕老师您有什么建议吗?”
吕会琴早考虑过这个问题,便说:“我个人觉得你的性子不太适合机关单位,那里会消磨掉你的灵气和才华,还会压抑你的个性。要不,你去作协和文联吧。”
宋知南笑着点头:“老师您的建议正合我意,我毕业后大概要去这些单位。您放心,愿意要我的单位还是挺多的。”
吕会琴笑道:“就冲你的名气和才华,很多单位都会抢着要,其实我还是想让你留校,可惜呀。”
可惜学校领导脑子有问题,说宋知南的性格太过尖锐,会给学校带来很多非议,不适合留校。
宋知南下午跟宿舍的姐妹们一起大教室上课时,就发现同学们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瞥向她,还有人窃窃私语。
宋知南面带微笑地走过去,大大方方地问道:“同学,你刚才在说什么呢?来,当着我的面说。”
那个女生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没说什么。”
还有男生在旁边挤眉弄眼,他们也只是挤眉弄眼,但是谁也没胆量敢当着宋知南的面说什么。
上完课,张小凤悄悄递给宋知南一本杂志,她一看名字是首都地下民刊《今天》,这种杂志可不太好弄到,上次是李群英给她寄了两本。
她翻开一看,里面有一封信,看字迹是祝景星的。
“宋同学,我给你带来了很多困扰,我郑重地向你道歉。
拒绝是你的权利,但表白也是我的权利。我们都行使了各自的权利。对于结果,我深感遗憾但并无怨气,希望我们以后仍跟以前一样相处,祝你大展宏图,前程似锦。”
回到宿舍后,于蓝迫不及待地说道:“老四,我打听到了,刚才那些同学在议论你和祝景星的事。好像是他家要他毕业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他不愿意。有的同学议论说,你的家世不行,但你个人的名气和才华弥补了这点不足,你嫁给祝景星,也算是门当户对。”
王琳接着补充道:“我听说祝景星的爷爷和爸爸都很强势霸道,在家里说一不二。”
宋知南笑道:“他爷他爸强势霸道,所以他要找想找个同样强势霸道的对象去对抗一下。如果我愿意,反抗家长的任务就落到了我头上。”
魏秋月笑着说:“我得替祝同学说句话,我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
马招云也说:“我也觉得是。”
宋知南摇头:“我没说他不真心,只是他那种家庭出身的人哪怕是真心也一定掺杂着权衡算计,这很正常。这事已经过去了,大家别太把它当回事,该干嘛干嘛。”
宋知南压根就没把这事当成大事看待,她长得好,又这么有名气有才华,有人喜欢再正常不过。别人也有喜欢她的权利,如此而已。
李长胜在得知祝景星也被宋知南拒绝后,心情相当复杂。
可能她不止是看不上自己,她是看不上所有的男同学吧。毕竟,祝景星无论是性格、成绩、长相还是家世都是他们男生中的佼佼者,宋知南连他都看不上,又能看上谁呢?
李长胜不由得又想起宋知南的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心里还是堵得慌,有次他没忍住,就问班里岁数最大的周鹏:“鹏哥,如果一个女生跟你说,男人喜欢她就应该跪下来高呼皇帝陛下我爱你。你说她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鹏张大嘴巴:“哪个女生这么霸气这么变态啊?咱们认识的人中最有可能说这话的就是宋知南。”
突然,周鹏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李长胜,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长胜,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向宋知南表白了?然后也被她拒绝了,她就对你说了这番话对不对?”
李长胜目光闪烁,支支吾吾:“没、没有,我觉得我配不上她。”这事千万不能传出去,宋知南拒绝祝景星的事传开了,大家会惋惜可惜。男主角一换成他,大家肯定会立即换一番说辞,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周鹏松开李长胜:“你没表白就对了,做为过来人,我告诉你,对于宋知南这种女生你们一定要离得远远的。找对象一定要找贤惠朴实温柔的,最好是家境好工作好的。谁要是找了她这种的,不被欺负死也得被活活气死。”
李长胜敷衍地回应:“嗯嗯。”
大家议论了几天,也就慢慢淡下去了,毕竟每个人都有那么多事情要忙要操心。
301宿舍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过传来。
张小凤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马招云被分到青阳师专当老师,魏秋月则被分配到她籍贯所在地的机关单位。
谢欣然被分到《河西日报》当编辑,于蓝和王琳则进了七一电影厂。
至于宋知南,对她伸出橄榄枝的单位更多,河东省作协、河西电影协会、《东湖》杂志社等等。
宋知南最后选了《燕京文艺》杂志社,她先弄个单位混一混,过几年就辞职,到时一边写作一边下海。
她选好单位后,还跟宋知夏通了个电话,问问她分配在哪里。
宋知夏说:“我留在学校当辅导员。湘湘的分配方案也下来了,她被分到了东平服装厂。”
当宋知夏听说宋知南要去首都时,兴奋中带着一丝惆怅:“首都是个好地方,可是咱们又得分开了。”
宋知南安慰她:“没事的,要不了几年咱们就能团聚。你这个工作还不错,先干着,随时关注着国家政策,多学习多看报。找到自己的方向后就果断出手。”
301宿舍的姐妹知道了宋知南要去首都后,纷纷说道:
“首都好啊,是政治文化中心,你挺适合那里。只是以后大家真的天各一方了。”
周日中午,宋知南接到了李群英的电话,电话一接通,那端就传来了一个清脆的童声:“南姨好,我是要文。”
宋知南诧异道:“要文,你说话都这么利落了。”
李群英接过电话,笑道:“都三岁了,能不利落吗?”
宋知南一想也是,时间过得真快呀,要文都三岁了。
“这是我家的电话,刚装上的,花了3千块,我爸妈心疼坏了。”
宋知南惊呼:“电话竟然这么贵?”
“就这还得排队等候,我等了一年多。”
“好吧。”
两人寒暄几句,李群英就进入正题:“你几月份来?邻居那边我已经问好了,她家的房子前年刚装修的,打理得挺好,但是要价也贵,要1万五,你要嫌贵,咱们就多看几家。”
宋知南想了一下说道:“我准备3月初出发,房子等我过去看看再说。”
“行,你出发前记得给我打电话,你现在记一下电话号码,到时我去接你。咱们好几年没见了,我很激动。”
宋知南笑着说,“上次咱们的口号是苟富贵,互相旺,咱们做到了,你旺我也旺。现在咱们进入了人生的新阶段,换个口号:他日再相逢,清风动天地。”
“好好,你这股文坛的清风快快吹到首都来吧。”
第144章
宋知南只是喊个口号, 没想到天气还挺应景,她来首都的那天是个大风天。
大风起兮尘飞扬, 春风像一个巨大的吹风机,殷勤地帮她换着造型,一会儿左偏分,一会儿右偏分,一会儿是地方支援中央,全力往头顶吹。
这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帝都,真是让她宾至如归。
宋知南顶着大风出了火车站,李群英就站在人群中朝她挥手。几年没见,李群英比以前更有气质了。面相大气端严,很有领导范儿。
宋知南看了李群英一眼,神秘莫测地说道:“我看你这面相, 感觉你是当老总的料。”
李群英噗嗤一声笑了, “我看你这面相是要名震全国的, 快把行李放上自行车,咱们赶紧回家去。”
宋知南带的行李不多, 铺盖她送给了一个贫困学妹, 收录机用了几年,送给了张小凤学英语,至于那些书她也没要,让大家每人挑几本做纪念。她只带了随身衣物和一些河西特产。
李群英骑着自行车载着宋知南在大风中穿行,好在是顺风,骑起来不太艰难。
宋知南一看方向,就说道:“你家离后海不远吧, 地理位置不错啊。”
李群英说道:“位置是不错,连我爸妈都喜欢, 说方便带孩子遛弯。”
半小时后,到了李群英家,李群英的爸妈牵着小成章早早地在门口等着。
宋知南跳下自行车跟三人一一打招呼:“黄阿姨,您还是那么精神;李叔,您看上去红光满面。我的小成章,我是你南姨,咱们在电话里聊过的。”
李成章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南姨。宋知南见她长得这么可爱,忍不住说道:“这孩子是个整合双方资源的小能手,将来必成大器。”
黄阿姨和李叔没忍住,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成章莫名其妙地看了爷爷奶奶一眼,仰着头问李群英:“妈妈,你说过,南姨来了要吃莫莫。”
李群英笑着解释道:“莫莫就是莫斯科餐厅,她吃过一次就惦记上了,我昨天提过一次就记住了。”
宋知南说:“老莫餐厅太贵了,就在家吃吧。”
李群英说:“话都说出去了,不去没面子,你去收拾一下,20分钟后咱们就出发。”
老莫餐厅,不愧是体面的象征,吃一顿饭花了二十多块钱。
吃完饭,李群英把宋知南领到收拾好的客房,让她补个觉。
“你好好睡一觉,我去一趟编辑部。”
宋知南打个哈欠说:“你去忙吧。”
宋知南扑到床上美美地补了个觉。
一觉醒来天都快黑了。
小成章听到她起床的声音,就哒哒地跑了进来:“南姨,晚饭有好多好吃的哦。”
宋知南牵着她的小手去了客厅。
黄阿姨正在往饭桌上端菜。
“哇,这么多好吃的,你们二位辛苦了。”
黄阿姨笑着说:“不辛苦,我们可早就盼着你来了。群英天天惦记,没事就拿你的照片给要文看,你没看到要文见到你一点也不生分吗?”
“哎哟还真是,我还以为自己很有魅力呢,原来是早就铺垫好了。”
黄阿姨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这孩子说话就是有意思,我就喜欢跟你唠嗑。”
晚饭刚准备好,李群英就回来了。
她一进来就说道:“听说你来了,我们总编要请客,《杂文周刊》的老周也要请客,还有一个星期后刚好有一个作家聚会,也给你发请帖了。大家都想一睹你的风采。”
宋知南说:“来日方长,那些请客的让他们排队,我一家家地去吃。”
大家一边闲聊一边吃饭,虽然隔了几年没见,但彼此一点也不陌生。
李群英说:“明天中午,我陪你去隔壁看房子,我妈还帮你看了另外两家,那两家价格便宜些,但房子很破,光是修整就得花不少钱,隔壁那家你可以直接入住。”
宋知南说:“明天我看看再说。”如果房子好,稍贵点也能接受。
次日午后,宋知南和李群英一家去隔壁邻居家看房。
房子是三间正房,一间厢房,院子不太大,约有五十来平,方方正正的。
墙角种着几竿竹子,院子中央有个葡萄架,门口种着两棵石榴树。房子刚修理好,打扫得干干净净。
房主是一对六十多岁的老夫妻,两人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男的是工业大学的教授,女的在书店工作。
两人万分不舍地说道:“这房子前年刚装修过,用的还都是好材料,本来打算养老用的。谁知道儿子闺女都要出国,非要我们老俩口一起去,钱又不够,只能把房子卖了。”
宋知南语气诚恳:“你们这房子保持得很好,看你们两人这面相就知道是个有福之人,福人住福地。这房子的风水肯定好。”
老两口一听这话,心里自然高兴。
宋知南接着说道:“我要是买下房子,院子里的布局,我也不会改动,保持原样就挺好。你们以后回国,也可以回来看看。还有书房里那些书,我也可以按照旧书的价格买下。”书房里约有一千多本书,是两位老人的心头爱。
夫妻俩对视一眼,小声商量了一会儿,过来说道:“我听群英说了,你是个作家,是个文化人。我们看得出来你也是个爽快人,我们也不磨叽,你看这样行不?之前我们要价1万五,群英说要贵了,我们再降500,屋子里的书和家具我们全都留给你,你搬过来什么都不用再置办了。”
宋知南点头答应:“行,就按这个价。”
宋知南先交定金,接着双方签订《房屋买卖合同》,再到房管所去过户。过完户,宋知南把剩下的钱给老夫妻。
一切办完也不过一天时间,黄桂枝和李明达都有些咂舌:“一栋房子说买就买了。”要换了他们肯定光看房就得几个月。
宋知南把行李搬到隔壁,前房主连卫生都给她打扫好了。
次日早上,宋知南跟李群英一起去《燕京文艺》杂志社报到。
杂志社的全体人员都出来迎接。
总编吴云河,五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副总编钱梦秋,四十来岁,以前是主编,去年刚升上副总编。
李群英现在是主编,她手下还有几个责编,两个实习编辑。杂志社还有两个美工,一个打杂的阿姨,一个看门大爷,总共也就十来个人。
吴云河上前跟宋知南握手:“宋同志,久仰久仰。你的莅临让我们杂志社蓬荜生辉。”
宋知南:“客气客气,以后大家就在一块混了。你们别看我骂人狠,但我对待同事像春风一样温柔。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钱梦秋上前说道:“我们早听群英说过你的事迹,你放心,咱们杂志社都是正常人,不正常的走的走,退休的退休。”
吴云河看了钱梦秋一眼:“不要这么说,走的和退休的也都挺好,大家都挺好。”要让那些退休的人听见了,不得又起风波?
宋知南的职位是名誉主编,工资68块,不用全天坐班,只需要在稿子终审时审一下稿子,大家遇到拿不准的稿子也让她过一下目拿个主意,社里有重大活动她得出席一下。
她的日常工作有小方和小赵两个责编分担。她还有一间小办公室,总编明确说了,没事的时候,她可以在里面写稿。
宋知南一安顿好,钱梦秋就建议宋知南抽空把户口从学校迁过来,他们这边全力配合她,尽快把生活上的杂事处理好,好进入正式的创作阶段。
宋知南给宋冬宝发电报,说她已经在首都安顿好了,让他想办法把猫狗送过来。让他去打听一下能不能带猫狗坐火车,如果不行,就搭个长途货车。
宋知南把琐事安排好,大家开始轮流请客,这帮编辑都是催稿高手。宋知南在一声声恭维中差点迷失自己,在没有喝醉的情况下欠下了一堆稿债。
欠了《杂文周刊》四篇稿子,《燕京文艺》两个长篇两个中篇,《燕京文学》一个中篇。
这一个星期,宋知南没在家吃过饭,到了周日,终于闲了下来。
李群英让要文过来叫她吃饭。
李群英说:“别忘了,晚上有个作家聚会,我跟你一起去,正好再给你介绍一些文友。”
聚会地点在东城饭店,两人在饭店门口遇到两个年轻女性,一个大约二十来岁,身材娇小,一头卷发。另一个二十五六岁,端庄严肃。
李群英拉着那个身材娇小、面容清秀的女子说道:“这位是格羽,写诗的。在文化馆工作。”
格羽跟宋知南握手:“久仰大名。”
李群英拉着另一个姑娘说道:“这位是罗静林,也是写小说的,你们三个以后互相交流。”
罗静林面带微笑:“你好,我是罗静林,以后请多多指教。”
李群英朝里面看了一眼,问道:“大家还没到吗?”
格羽快言快语:“人倒是齐了,就是吧,你也知道这些男作者一聚到一起,就爱说一些荤段子,我们两个在里面呆着怪尴尬的,就出来透透气。”
李群英摇头:“我倒忘了这茬了。这帮人瞧着挺斯文,半杯酒一下肚就开始原形毕露。”
她看向宋知南:“知南,你介意这些吗?”
宋知南一听有人讲荤段子,她擅长啊,到时候介意的就该是别人了。
她笑着说:“我不介意,走,进去,我给你们整两个新鲜的。”
格羽和罗静林都愣住了,这位是什么路数?
四个女同志进包厢的时候,里面先是安静了一瞬,随后便纷纷起身招呼:“李大主编来了。格羽小师妹来了,你这头发卷得真好看。静林老师,你不要总是这么端着嘛,这位新来的美女是?”
李群英刚要开口介绍,张罗聚会的赵伯玉便说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宋知南,宋大作家。”
大家呱唧呱唧鼓掌,表示欢迎。
宋知南打量着这帮人,他们的年纪在二十五六到四十之间,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都有,油腻的颓废的丑的也不缺,就缺长相端正气质干净的。
大家寒暄完毕,一齐坐下来。
这帮男作者一看来了四个女同志,便愈发卖力地卖弄起自己的口才来。
长得尖嘴猴腮的张玉冰先开口,“同志们,刚才我说的那句歇后语你们谁能猜出来,再猜不出来可要罚酒了。”
满脸油腻的郭松泉挤眉弄眼道:“老张,你把前半句重说一遍,这些后来的同志们话听到半截都听不明白呀。”
张玉冰突然一拍脑门:“哎哟,我差点忘了,咱们的宋大作家可最擅长用歇后语,这后半句你一定猜得出来,你听好了,前半句是寡妇睡觉,你接后半句。”
宋知南冷笑,这个歇后语是寡妇睡觉——上头没人。挺含蓄的黄段子,这下可撞到她的专业上了。
她故作惊讶道:“这么落后的段子你们竟然还在讲?就没有新鲜的吗?来来,我给你们来几个新鲜的,你们听了肯定会笑得合不拢腿。”
众人:“……”
宋知南笑着说道:“我也给你们出个歇后语,上句是太监讲黄段子,你们谁来接下半句?”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回应。
宋知南笑着自答道:“太监讲黄段子——下面不行,就靠嘴上找补。你们说好不好笑?”
李群英带头笑道:“哈哈哈,好笑。”
格羽鼓掌笑:“好笑好笑。”
罗静林矜持端庄地微笑着捧场,其他男作者也只好陪着一起笑。
宋知南说道:“我再给你们讲一个,有个小男孩,一生下来就掉粪坑里了,你们猜他长大后怎么着了?”
大家直觉后面没好话,但又不好冷场,张玉冰只好礼貌地问道:“那怎么着了?”
宋知南说:“因为他在粪坑里长大,所以嘴里全是屎,到哪儿都喷屎,到饭桌上也喷。”
“我这儿还有一个更好笑的,就发生在我们那里。
有一个男孩从小就没人带,是他家的公狗带大的,他家的狗总是发、情。这孩子长大后,就跟公狗一个德行,到哪里都发、情。说发就发,不论是吃饭还是工作。因为他到处发作,某方面很快就不行了,他就只能光靠嘴,就跟你们现在一样。哈哈哈,好笑吧。”
举座震惊沉默,此时的沉默震耳欲聋。
宋知南诧异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笑?我讲得不好笑不幽默吗?”
第145章
李群英第一个捧场:“可能是你讲得既幽默又深刻, 大家需要反应一会儿才能笑出来。但我觉得很好笑。”
“是挺好笑的,哦呵呵。”有人笑得比哭还难看。
“哈哈哈, 讲得好。”有人皮笑肉不笑。
他们还偷偷相视苦笑,宋知南,真是名不虚传啊。这一出场就震撼全场。
格羽和罗静林这两年时不时地参加这种聚会,有时是杂志社举办的,有时是私人举办的,只要是男作者多的地方,一般都会发生这种事情。她们每次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也不好当众发火,会显得她们开不起玩笑不懂事。
她们没想到还能用宋知南这种方法对付他们,她们俩第一次见到这帮伶牙俐齿的男作者集体尴尬得笑不出来。心口那股陈年的郁气一下子发出来了, 通体畅快。
宋知南在笑声中收获了7500个杠精值, 这里面有10个男作者, 杠了3次,也就是他们每个人的杠精值是250, 这真是个好数字。
首都真是遍地黄金啊, 赚钱就得去大城市。
宋知南看着大家都笑了,十分满意:“我就说嘛,我这么幽默,你们怎么可能不笑,你们再不笑,我都要怀疑你们根本听不懂幽默。”
讲完笑话,宋知南按照自己的节奏控场。
“大家都别坐着干唠, 给我们几个表演点节目吧。那个张玉冰是吧,听你的名字, 你父母应该是希望你冰清玉洁,你怎么长成了这样子?长得都不像个正经人,你给大家跳个舞。”
张玉冰只觉得背上发凉,假笑道:“我不会跳舞。”
宋知南语重心长地说道:“男人怎么能不会跳舞呢?你以后得学啊。男人得身段柔软,你要不柔软,将来找对象你弯不下腰,趴不下去,你对象肯定不喜欢。”
张玉冰:“?”这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宋知南调戏完张玉冰,又把目光转向了聚会发起人赵伯玉:“伯玉啊,你来表演个节目,给大家唱首歌。”
赵伯玉尴尬地笑道:“南姐,您放过我吧,我真不会。”
宋知南:“唱歌都不会?那你学驴叫狗叫猫叫总会吗?”
赵伯玉:“南姐,您这口味可真特殊啊。”
宋知南一脸遗憾:“首都的男作者不太行啊,我在河西的时候,那些男作家表演节目可带劲了,有个男的学驴叫学得特别像,那次聚会在郊区,他把隔壁村里的驴都给吸引过来了。”
众人低头看着桌面,耷拉着耳朵,像霜打的茄子似的。
聚会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宋知南输出四十分钟,剩下半小时吃饭。
吃完饭,她站起身说道:“今天的聚会挺有意思的,下回我还来。今天就到这儿吧,瞧你们一个个气血两亏的样子我都心疼,都早点回去休息吧。回去好好想想我今天的笑话,我保准你们睡着了也能笑醒。你们都别送了,我们四个结伴回去。”
这帮男作者毕恭毕敬地把宋知南她们送走,接着第二场聚会。
宋知南一离开,大家迅速恢复本性,聚会又开始热闹起来。
离开东城饭店后,格羽和罗静林都当场对宋知南热烈表白,“南姐不愧是南姐,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以后,咱们首都女作家圈终于有了带头大姐。”
首都的文化人越聚越多,但是女作家还是挺少,她们在各种文会上笔会上都被当作点缀和花瓶。有些年轻些的女作者甚至被当盘菜,让人十分不爽,但她们又无力改变这种现状。但宋知南的强势出现让她们看到了不一样的光芒。
宋知南问道:“这帮人都写过什么?”
李群英拣主要的介绍了一遍:“赵伯玉的代表作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女人》,张玉冰是写《我的故乡》的作者,黄宁的代表作是《哑母》。”这些作品,宋知南好像都听说过,但都没仔细看过,她只看了个开头,就皱着眉头放下了。
李群英作为编辑是不能按照自己的喜好阅读的,有些文章她不喜欢也得看,便笑着跟宋知南讲了两篇文章的梗概。
“赵伯玉那篇写的是自己的母亲和亡妻,两个女人为了他耗干自己的心血和青春,他成名后之后怀念了一下就成名了,编辑和读者被他的深情所感动,为文中的两个女人扼腕叹息。
黄宁的《哑母》,是写一个姑娘年轻时被人怀疑与别人有私情,她为了自证清白,喝了农药,虽被抢救回来,但嗓子却哑了。因为是哑巴,只能嫁到二婚带孩子的男人,也就是文中男主角的父亲。文中的“我”起初对这个哑巴后妈很不敬,一直不肯叫她妈。
但后妈对“我”一直精心照顾,毫无怨言。有一次,“我家”被抄家,父亲被下放,我因为年少气盛跟抄家的人起了冲突,遭到他们的毒打,哑巴不顾一切护住我,哑巴被打成重伤,奄奄一息。那一刻,我深受感动,哽咽着叫了一声妈,哑母欣慰地笑了,脸上带着笑容离开了人世。读者又欷歔了又感动了,作者黄宁也因此成名了。”
宋知南听罢,仰天长叹,“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
八十年代是文学的黄金时代,作家的身份地位堪比后世的明星。所到之处大家都捧着敬着。
写作虽然也是艺术,但又不像音乐美术有基本的门槛,它的低门槛就导致是个人都觉得自己能当作家,很多人把创作冲动当作创作才能。
俗话说,树大必有枯枝,人多必有白痴。
作家多了必有水货,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水货。有些人的作品充满了腐朽的登味。他们的作品你要用火一烧,都能闻到里面的腐臭味道。拿到太阳底下一晒,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三个字:吃女人。
他们欣赏、玩味着女人的苦难,怀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心理咂摸、品鉴着女人受害的过程,他们热烈赞扬着女人的无私奉献。
他们吃女人吃得理直气壮,吃得津津有味,观众也喜欢看他们吃,你要是不吃有人还不习惯,骂你为什么不吃?
宋知南的女主角还没反过来吃男人,她只是浑身长满刺不方便被吃罢了,就有那么多人骂她。
看来,整顿文坛这事真是任重而道远啊。她得抓紧时间努力了,千万不能让这些小登老登们占据文坛。
思想舆论的阵地,你不去占领,别人就去占领。
四人在路口分别,大家约好下回再聚。
李群英临走时还不忘催稿:“格羽,你还欠我一首诗。静林,你欠我一个短篇。”
两人笑着回应:“放心,忘不了。”
李群英催完两人,转脸对宋知南说:“我这人有人情味,你刚来我也不催你,不过我建议你安顿好以后就赶紧写吧。你要是不多写,我们杂志约不够稿,就得拿赵伯玉黄宁之流的文章来凑版面,你甘心把版面让给他们这种人吗?”
宋知南无言以对,你比直接催稿还狠。
宋知南在吴总编的催促下,办理了正式的入职手续,并回了趟学校迁户口。
与此同时,宋冬宝也准备带着四狗一猫来首都。
宋知南忙着给狗垒窝,给猫做猫爬架。李叔和黄阿姨带着要文也过来帮忙。
宋冬宝到首都那天,艳阳高照,晴空如洗。
宋冬宝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稀罕,他感慨道:“首都不愧是首都,连天空都是那么好看。姐,我要多拍点相片,拿回家让大家伙都羡慕我。”
宋知南说道:“你再呆几天就不会这么说了。”
第二天,宋冬宝就尝到了被大风猛灌的滋味,宋冬宝一边吐着嘴里的沙子一边说:“首都不愧是首都,喝风还送佐料,这沙子可是内蒙来的。”
宋知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冬宝在首都呆了四天,宋知南陪他去逛了承天门、长城和颐和园,宋冬宝带着一沓照片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三姐,你以后能不能把我调到首都来,我想离你近些,照顾你。”
宋知南说:“以后再说吧,调动工作可是件大事,咱们上头没人。”
“我懂我懂。”
自从家里有了猫和狗,要文小朋友来得就更勤了。
宋知南干活她帮忙,宋知南溜狗,她跟着。有时,两人还一起玩游戏。
小孩的精力是真旺盛,怎么玩都不累。
宋知南玩累了就会换个游戏,“现在,咱们玩喂猴子的游戏,我是动物园的猴子,你是游客,你喂我吃东西。”
要文一听说喂猴子,立即兴奋起来,不停地拿点心和零食喂宋知南,宋知南吃撑了,她还意犹未尽。
宋知南这只“猴子”只好说人话:“猴子吃撑了,不能再吃了。
第二天,要文推着她的小车又来了,她的车筐里装满了吃的,郑重其事地说:“南姨,我叫要文。”
宋知南笑着说:“我知道你叫要文呀。”
要文摇头:“妈妈,要文。”
宋知南:“……”
李群英你是个狠人儿。
要文传完话推着小车回家去了,正好李群英要出门。要文说:“妈妈,你要记的哦,星期天要带我去看真的猴。”
李群英笑道:“妈妈这个星期天就带你去。你南姨要写作业,你不要总去找她。”
宋知南也不当猴了,开始准备写作。
最近一段时间杂事太多,把她的生活节奏都打乱了。
她坐下来开始写,一向流畅的思维竟然出现了卡顿。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脑袋被大风吹坏了?
宋知南只好翻出以前记的笔记,看看能不能找点灵感。
宋知南正在抓耳挠腮地“写作业”。
吴总编的电话打到了隔壁,通知她去参加记者招待会。
今年3月全国开展了“全民讲文明”礼貌月,这股风自然也刮到了文化界。
宋知南简单收拾一下坐公交车过去。她到达现场时,发现格羽和罗静林也在。
两人笑着冲她打招呼。
罗静林还小声提醒道:“这帮记者喜欢问女作者感情方面的事儿,你回答时注意一下。”
“好的。”
等各种作者一到齐,记者们开始进场采访。
有的记者不跑题,问这些作者们是怎么看待文明礼貌的,怎么看待五讲四美的,生活中有没有发现有关文明礼貌的小故事的。
有的记者就天马行空,怎么都问。
还有些记者是男女区别对待,问男作者的写作计划,理想规划,探讨各种文化现象。
一轮到女作者就专注于挖掘感情问题,格羽被问得几乎招架不住。
罗静林性格谨慎,回答问题是滴水不漏。
记者听说宋知南来了,一个个眼睛放光,立即向她聚拢过来。
这位的身上一定有很多新闻可挖。
一个男记者问道:“宋先生,请问——”
宋知南打断他的话:“请叫我宋女士。”
男记者解释道:“先生是对您的尊称。”
宋知南笑着说:“我尊敬的男记者女士,我不要这种尊称。你下去了,换下一个。”
杠精值500。
男记者尴尬地愣在当场,另一个眼疾手快的男记者把他挤了下去。
这位男记者乖觉地叫道:“宋女士您好,您之前跟赵远打过笔仗,您们二位的言辞相当尖锐,现在国家号召全民讲文明礼貌,这种情况下,您还会跟赵远先生像以前那样对骂吗?”
宋知南语气平淡:“我这人一向文明礼貌,与人为善,但赵远又不是人,他不在此范围内。”
记者:“……”
杠精值250。
“您这句话,我可以写下来吗?”
宋知南无所谓地说:“你随便,我不在乎。”
杠精值500。
第三个男记者挤了上来,“宋女士,你方便聊一下你的感情生活吗?”
宋知南:“你先跟我聊你的感情生活。”
杠精值250。
男记者面带笑容,继续追问:“宋女士,我注意你一直没怎么处过对象,你的文章又总是对男人充满偏见。请问,你是不是被男人伤害过?”
其他记者一听到这个问题,就像是秃鹫闻到腐肉一样,哗啦一下全围了上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宋知南。
宋知南不慌不忙,对刚才提问她的记者反问道:“这位同志,我也想问一句,你不找男人恋爱是不是被伤害过?”
杠精值250。
男记者一脸莫名其妙:“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我有对象。”
宋知南步步紧逼:“正常的男人就不能找男人吗?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你不找肯定就是被男人伤害过。”
众记者的目光开始看向男记者,男记者:“我觉得你这个提问有些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
宋知南追问道:“怎么会莫名其妙呢?我是按照你的逻辑推理出来的。我不找男人就是被男人伤害过,你不找男人肯定也是被男人伤过呀,看你这避而不谈的样子,你肯定有很多不可告人的事吧?”
杠精值250。
哄闹的现场出现片刻的安静。
这名男记者狼狈退,后面记者的提问画风终于回归正常了。
记者提问过后,是观众提问。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举手提问:“宋老师,我本人非常热爱文学,我想跟文学青年处对象,但我父母坚决反对,说文学青年不靠谱,您对此怎么看?”
宋知南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妹妹,你可以热爱文学,但不要热爱文学青年。如果你喜欢吃炊饼,你去买炊饼也好,自己做也行,你为什么要去喜欢武大郎呢?”
现场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女孩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
这场记者招待会在一阵笑声中画上了句号。
宋知南却因此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她公开骂赵远不是人的原话被刊登了出来,她问男记者是不是被男人伤害过的话也被刊登了出来,大家先是震惊接着开始口诛笔伐。
然而这两样的热度远远比不上她劝年轻女孩不要爱文学青年的话。混文化圈的文学青年多,看书看报的文学青年也多。他们无财无貌无人品,就靠着若有若无的一点文学才华才获得女青年的青睐,现在宋知南一语道破真相,这是要砸他们的饭碗,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么赵远啊男记者统统让到一边去。
他们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必须为广大的文学青年,主要是男青年讨回公道。
宋知南一看这些,脑中灵光一闪,灵感就这么不期而至。
她坐下来写下题目:《嫁人不要嫁文学青年》。
“他们有着极低的养家能力,有着极高的自恋。
他们自以为是,不切实际,在精神的王国里当惯了国王,在现实中也想称王,是吸女人血的集大成者。
他们还虚伪至极,做错事百般为自己辩解;
明明是一棵大蒜,非把自己当成水仙花;
明明长得丑还临水自照,自我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