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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折琼枝 饮无绪 21575 字 3个月前

她没有被这样过,平日里也少看杂书,如今这般,被江迟序像动物一般啃着双唇,舔着贝齿,苏幼仪一时间慌乱无比,急促的呼吸被他吸干,头晕目眩,她几乎晕厥。

唇珠被打着圈儿舔舐,紧接着男人泄愤一般轻轻咬了一下她饱满的下唇,不等她惊呼出声,有舌

长驱直入,淡淡龙井香气侵入口腔,随着他摩挲过上颚,勾过自己的舌尖,纠缠不放,她越躲避,他越深入。

惊呼被这样强行憋了回去,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被江迟序捉弄出来的眼泪瞬间盖过为了江迟安流泪而留下的泪痕。

男人已经不满足于舌尖,他手上微微用力掐着她的下颌,苏幼仪被迫将嘴张开更大,舌尖被暂时放过,紧接着舌心被轻轻舔过。

像被一颗小刺从头顶划到腰椎,她浑身颤栗,双腿发软,抵在他身前的手也失去抵抗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苏幼仪已经站不稳,全靠江迟序拦腰搂在怀里才没有软倒,脸上泪水被再次擦去,透过他冰冷的指尖,她能感觉得到,江迟序此刻心情并不算好。

虽对男女之事不了解,但她也琢磨出兄长此番作为是何意。

他这是在警告自己,既然与他有婚约,就不能再和江迟安有牵扯。

正家风、除奸邪,兄长一以贯之。

自己朝三暮四藕断丝连,惹得府内乱作一团,他不喜。

得了解脱,顾不上唇舌痛楚,苏幼仪赶紧离开江迟序怀里,她走路不稳,深深浅浅不定,但还是坚持住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捧给江迟序。

“兄长今后我定不会再与小公子有牵扯了,您别生气。”

对面人表情有些碎裂,顿了半晌才接过白瓷茶碗,并没有喝,“你好好休息。”这句话和茶杯一起被放下,只留下一道修长背影。

一连几日,都没再看到江迟序,也没看到江迟安,这俩人一同消失了一般,转眼到了四月二十,并蒂莲也快绣完,筑春阁终于来了客人。

天气渐热,二人打着扇,吃着一碗冰酥酪,随着缓缓前行的马车出府去。

“亏你还吃得下,你那未婚夫婿都那样了,你还有心情吃?”苏幼仪摇着手中桃花扇,闷闷道。

“不耽误吃,今日若是被我抓到他当真花天酒地,那就别怪我死活也要退婚了。”陶知春又吃了一大口。

“只是,恐怕柳夫人不会轻易松口。”

“我娘?”这下陶知春也没心情吃了,说起陈年旧事,“我娘年轻时不顾家中反对,嫁了一名穷书生,跟着他吃了许多苦。偏那书生没出息,考了一年又一年不得果。我娘吃得下苦也耐得住旁人耻笑。”

“少年时的情爱总是烈性些。”苏幼仪点了点头。

陶知春接着道:“可是,那书生竟然起了纳妾的心思,还拿着我娘嫁妆钱在勾栏瓦舍寻了无数红颜知己。我娘痛不欲生,外祖知道后更是火冒三丈,打断那书生一条腿,逼着二人和离,然后把我娘嫁给了我爹做续弦。”

“我爹家境殷实,与我外祖家门当户对,我娘自那以后再没吃过苦,也不曾受人背后里念叨。”

又是一起陈年旧伤。

“人心易变。”苏幼仪垂眸掩住些许落寞。

“所以啊,我娘自认年轻时吃过亏,便想着不叫我重蹈覆辙。三妻四妾甚至貌合神离都不打紧,最要紧的事捏住手中筹码,好生把日子过得顺心。”

“幼仪,我有些不明白,这样难道就是对的吗?”陶知春圆圆的眼睛看着她。

“我不知。”

如今江迟安虽伤了自己的心,但是曾经那些欢快时光却做不得假。若是早知今日结果,十年前还会走近江迟安吗?

她不知道。

“或许我娘说的是对的,但是我可能要等到她那个年纪才明白。”马车慢慢减速,就快到了,陶知春眨了眨眼道,“而现在,我只想随心所欲。”

说着,苏幼仪被她戴上帷帽拉住手,从马车上走下去。

盈红楼内暖香弥漫,歌舞声、行酒声不绝于耳,数名江南乐妓坐在台上弹奏琵琶,虽错了几个音,却不妨碍台下无数年少公子往台上抛缠头。

热闹非凡,苏幼仪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合。

这里并非妓馆,而是下至平民百姓上至王公贵族都会光顾的勾栏,昼夜歌舞不歇,酒菜一应俱全,有雅间供人清谈,也有散落在大堂中的位置供人赏歌舞。

苏幼仪随着陶知春走过喧闹的大堂,拾级而上,来到二楼略显安静的雅间,走廊里只能听见几声乐器伴着几嗓子婉转曲调。

再往里走,又多了些欢笑声和狎昵娇嗔,偶尔瞥过大堂中混坐一团的男男女女,甚至有些年轻公子喝多了酒就拽着舞娘亲了上去,忽然想起前几天那个吻,苏幼仪耳尖泛红。

“你怎么耳朵这么红?”陶知春悄声问。

“啊,这知春,还没到吗?”苏幼仪用冰凉的手捂了捂耳朵。

“快了快了。”

紧接着,来到一扇绘了鸢尾花的门前,听得门内娇笑声伴着男子的调笑声一阵阵传来,还有几声别的男子的玩笑话,声音或粗犷或尖细,略听便知,这房间里男女数名,围坐饮酒正酣。

“王兄今日一掷千金,可不只是为了买你喝几口酒这么简单啊,别想灌醉了他好偷懒。”紧接着是一阵不明意味的笑。

一声娇嗔道:“王公子若是不与奴家喝了这杯,今夜无论怎么说,奴家都不依。”

陶知春看见苏幼仪耳尖有枚红痣,此刻正红得不能再红,罪孽啊,竟然无意中听到这些。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她打起退堂鼓。

“来都来了,不弄个清楚么?”反倒是苏幼仪来了劲。

紧接着,屋里传来几声低吟和娇嗔,然后是年轻男子的声音:“都腻滑成这样了,还说不依?来,再让我揉揉。”

“哎呀,别——”

然后是啪的一声,不知道一掌拍在了哪里,只能听得出那女子十分吃痛,闷闷哼了几声。

虽没见到人,倒是俩人都听得真真切切,年轻男子的声音,就是陶知春的未婚夫,太常卿家小孙子,王从简。

得了印证,二人实在是在这门外待不下去了,拉起手抬脚就要走,却迎面撞上一彩衣女子,端着一壶酒。

“吆,稀客呀,竟从未见过二位姑娘。”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门内人听得见。

屋里声音顿时消失,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往里看,果然是四五个男子,或年轻或中年,并着三四个女子,身着柔纱,举止妖娆。

酒气扑鼻而来,苏幼仪皱眉往后退了一步。

来开门的女子上下打量二人,轻佻道:“怎么,来一起喝酒的么?”

苏幼仪这才看清楚眼前这女人,锁骨下大片裸露,襦裙前襟几朵细纱揉做的花散乱,堪堪遮住几处指痕,像是被谁一掌拍过又揉乱。

女子面色泛着红,眼角眉梢皆是风情,正嘴角不经意勾起,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们二人。

苏幼仪攥紧陶知春的手,想大步离开却被送酒的另外一名女子挡个结实。

“是你?”声音有些雀跃,王从简大步走来,“还记得我吗?”

问的不是陶知春,却是苏幼仪。

苏幼仪被他满口酒气熏得几欲作呕,然后被陶知春一扯藏到身后。

“王从简,你休要放肆!”陶知春警惕道,“她是什么身份,你该心里有数!”

王从简自然知道,这就是江家那养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勾到世子的那位呗。

那日春宴就见过,只可惜

他喝得太多,很兴奋,做事几乎不经过脑子。

苏幼仪生得美,有着天然的媚劲,偏偏性格跟小兔子一般怯生生的,实在叫人怜爱。

还是个寄养高门的孤女,优渥的条件,低贱的身份,像一朵长在金玉中的野花,让人忍不住想染指。

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勾了江迟序,想必滋味必然不错。

越想火越大,刚才抚在鱼儿身上的手此刻瘙痒难耐,他伸出手想去拉苏幼仪的胳膊。

“来了这哪有不喝酒的?来,进来陪小爷

喝一杯。”

王从简竟然是这样一个色欲熏心的小人!

陶知春大惊失色,把苏幼仪往后藏了又藏,二人几乎已经退到栏杆上,背后就是高数丈的大堂中央,若是再往后退,必然要翻下去。

“你!你疯了!”

一直倚靠在门边的鱼儿整了整领口,把通红的指痕遮住,兴致缺缺却煽风点火:“惊慌什么?既然敢来,定是会喝酒的,二位小姐何不进屋,与奴家一同陪着几位大人喝一杯呢?”

往后退无可退,王从简步步紧逼,臭烘烘的酒气越来越近,苏幼仪几乎想直接从二楼跳下去。

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小时候出府玩都是跟着江迟安,有他这位金尊玉贵的小公子在,没人敢这样欺负她。

如今她与陶知春孤立无援,偏王从简像失了心智一般百般骚扰,背后被栏杆硌得生疼,陶知春与王从简推搡几个来回要招架不住了。

“滚开。”声音低沉冷漠,在楼梯口炸开,夹杂着愤怒与不耐烦。

众人被这一声怒骂惊醒,抬头看去,只见江迟序大步走来,身后一群官员躬身垂眼不敢抬头,屋里原本坐着的几人慌慌张张扑着跪倒在门口。一旁几名女子并着一直站在门口的鱼儿察言观色惯了,知道这是位位高权重的人物,连忙抖着跪伏

江迟序走上前把苏幼仪从危险的栏杆边缘揽到怀里,微垂着眼睨了一眼在场众人,苍许走上前押住王从简。

“看来上次,你还没长记性。”

声音如催命,王从简都若筛糠乍然酒醒。

第27章 做夫人她不懂做妹妹她熟练

四平八稳的马车里,静默良久。

陶知春已经被江迟序安排另一辆马车护送回去,她上车前气得脸通红张牙舞爪冲着王从简大喊退婚。

而这话王从简可能没心思听,因为他已经被苍许拖着往太常卿府上“送”。

最初随着江迟序而来的一众官员垂着头不敢多问,自然也没看见苏幼仪被江迟序揽着肩膀几乎是提到了马车上。

最后,他挥了挥袍袖让众人都各自散去,才上马车,回府的路上就这样静默着。

此番抛头露面与外男拉拉扯扯,恐怕给江迟序惹了不少麻烦。

江迟安前几日来找自己纠缠,都被他视为歪风邪气狠狠责罚了自己。

那还是在府中,未曾叫别人知晓,而如今大庭广众下自己害得他丢尽脸面,这该如何是好?

狠下心来想想,若是兄长像前几日那样责罚自己,她也认了!

思及此,她又想到今日在盈红楼里看到的,有几位舞娘被公子哥逮住亲了好几下,远远瞧着,仿佛十分享受的模样,并不像责罚

“为何会在盈红楼?”江迟序看她。

她讨好一般悄悄挪了挪,更靠近江迟序一些,道:“知春的未婚夫是王从简。”

江迟序点头,这个他知道,方才幼仪的好友一直大喊退婚,他俩有婚约这事估计会更多人知道了。

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左右摇晃几下,一副乖巧十足的妹妹模样,“兄长,我不知王从简会拉扯我,也不是故意与他见面的。我与知春在门外偷听,却被别人发现,这才”

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场景,仿佛站在门口的女子有些暧昧痕迹

他表情严肃,拉过苏幼仪的手审问:“你听见什么了?”

被他的表情吓到了,苏幼仪都忘了被他扯着手这回事,所以手掌乖乖放在江迟序手心里任他揉弄。

她仔细回想,“嗯好像说什么滑腻,说今夜不许偷懒,奥,还有!有个女子好像还被拍了一掌!”

苏幼仪不懂其中深意,江迟序却懂,他的手僵了僵,然后微微用力捏了捏苏幼仪的手掌心,警告道:“以后不准再乱跑!”

有点吃痛,她连忙缩回手,一双眼睛水灵灵看着他,似撒娇似求饶,她道:“兄长,今日是我不对,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方才一番对话,苏幼仪已察觉出江迟序没真生气,只是他身为长辈,须得教导她,这才冷着脸不怎么说话。

做夫人她不懂,做妹妹她却熟练,从小到大,只要有什么惹得江迟安不高兴了,这样软软地说上一些好话,总会迅速讨得原谅。

可是江迟序却没有江迟安那么好哄,他比自己大五岁,从小在官场里磨炼,又生性冷漠,怎么会三言两语就哄好呢?

所以她任由江迟序把自己往他那边捞了捞,与他坐得很近,做好了被他说教的准备,然后听见他说:“我没生气,今日我该早点来的。”

这话像一根羽毛,轻轻撩过心口,让人无端轻颤。

“明日起我开始休沐,你随我一同去宫里拜见皇后娘娘。”

“可是我”她能行吗?今日才给兄长添了麻烦,她不想明日在宫里弄出什么祸事来给他丢人。

“不要害怕,皇后娘娘很喜欢你,不会刁难你。而且明日只是简单见一面,没有其他人,更不会有其他人欺负你。”

他竟然知道自己总是被欺负她以为只有春宴被他迎面撞上那次被他知晓。

“那我带上我的琵琶去吧,皇后娘娘好像很爱听。”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得很小,因为她也不确定皇后娘娘是否爱听,说不定那次春宴只是客套话。

江迟序笑了笑,“娘娘很爱听,但是你不必带,只是入宫大家认识一下,必不会叫你辛苦。”

她放松许多,虽然从前入宫参宴又或者去其他官员亲王府上时她都从容大方,不卑不亢,但是只有她知道,这背后需要筹备多久,又需要鼓足多大勇气。

从前她与江迟安说这些,他不懂,只叫她随心做自己自己,不必管其他人眼光。

可是他不知道,单单是随心做自己这一点,得家世、地位、人际等许多方面都上乘才行,譬如宁和郡主,譬如云阳公主,又或者受人追捧的于楹。

“幼仪,你不必再讨好任何人。今后参宴也好入宫也罢,若是有兴致,便演奏一番,若是没兴致,便好好歇着喝茶看戏。”

“真的可以吗?”她仍不信,“这样会不会给郡王府丢脸?恐怕郡王妃会不喜。”

他摇头,语气柔和,“郡王府的脸面从不需要讨人喜欢来博得,郡王妃喜与不喜今后也对你不重要。”

“你是三品诰命,是皇后亲兄的救命恩人独女,是十年来京都人人称赞的苏家女,也是我的世子妃。”

“我竟然,这么好?”苏幼仪有些怀疑自己。

然后她就看见江迟序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根颤人心房的羽毛好像又开始胡乱搅动了,苏幼仪抚了抚心口。

“明日入宫送给皇后娘娘的见面礼我已经备好,你只管放心跟着我。”他声线平稳,润人心田。

苏幼仪觉得,今日兄长说的话,比从前十年的还多,不知为何,她感觉兄长也不像从前自己误会的那样不近人情。

反倒,和蔼可亲?

心里放松的同时,嘴上也快,还没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脱口而出:“兄长,你今天真好。”

暗道不妙,她和江迟安相处惯了,许多调侃的话脱口而出。

“哦?我哪天不好?”

“你从前训斥我,不好。”说都说了,她大着胆子全说出来。

“我何时训斥过你?”他反问。

苏幼仪扯了扯被他压住的袖口,嘟囔道:“不承认就算了”

下巴又被抬了起来,她不自觉咬紧了牙关,与江迟序对视,只见他心情很好,眼角眉梢少了许多冰冷,添了一些春意融融。

他问:“我怎么不记得?”

这个姿势,唇舌隐隐作痛,前几日的疼在此刻重新涌入脑海,苏幼仪下意识缩了缩,很害怕江迟序再啃她。

见她有些抗拒,江迟序收回手不再继

续,前几日一时冲动,恐怕吓到了幼仪,如今见她不肯,他断然没有强逼的道理。

逃过一劫!恰好马车行到郡王府前,苏幼仪由江迟序亲自送回筑春阁,二人才分开。

第二日,果然如江迟序所言,自己只需跟在他身后一同拜见皇后娘娘即可,不必掏尽心思说些讨人欢喜的话,更不必随时被挑出来表现。

松快喝了一盏茶,伴着皇后娘娘说了许多话,她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慢慢放下来。

“从前只听说你来自江南,性格腼腆话不多,以为你是个温吞人儿,如今一看,分明是个跳脱的孩子。”说着,皇后娘娘从头上取下一支孔雀簪子,“这个送你。”

一下子站起来,苏幼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她只知道江迟序帮她准备了见面礼,却不知道皇后娘娘还会送她簪子。

那只簪子有手掌那么大,雀羽张扬,工艺极其复杂,在宫灯下熠熠闪光,这很贵重。

拿不定主意,她偷偷看江迟序,只见方才一直沉默少言的他眉目舒展冲她点头,“姑母送你,你就收着。”

苏幼仪心情瞬间放松,兄长说可以收那肯定可以。太松懈,嘴比脑子快,她脱口而出:“幼仪谢谢姑母!”

脱口刹那,她瞬间反应过来,浑身血液直冲脑子,双颊绯红,她怎么能如此不矜持,跟着江迟序唤皇后娘娘为姑母!

且不说他们二人还未成婚,就算成婚,也不能自来熟到这种地步

都怪自己,与皇后娘娘相谈甚欢,一时忘了分寸。

正当她不知所措的时候,皇后开心笑着拉过苏幼仪的手把簪子放在她掌心,道:“害羞什么,今后就这么叫!多亲切。”

“我,我”她拿不准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一只大掌轻轻抚了抚她的背,然后握了握她的腰让她坐下,江迟序道:“别害怕。”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也不能怪她,这些年随着郡王妃到处应酬,真情少假意多,她并不认为自己唐突后还能换来真心话。

但是兄长让他不要怕,她便十分安心,好像在兄长面前,她可以放轻松做许多事情。

皇后娘娘看着二人这些小动作,不禁捂嘴笑,她道:“以后多来宫中坐坐,便不会害怕了。”

三人说笑许久,直到日头渐高才散去。

并肩走在曲折的湖边石子路上,二人衣摆被春风吹得纠缠在一处,衣袖下江迟序的手慢慢移向苏幼仪那边。

无限接近,他几乎要感受到她掌心的温热时,苏幼仪一忽然开口:“兄长,今日谢谢您。”

手收回去了。

他不喜欢这个称呼。

“为何谢我?”他的声音凉丝丝。

苏幼仪慢下脚步抬起头笑着看他:“谢谢您照顾我,今日我好开心,好开心。”一个开心不够,她特意加了一个。

被她的笑恍了神,春风荡,佳人笑,任谁被这目光盯着都无法逃脱。

心跳太快,他悄悄吐出一口长气,错开眼不看她,再多看一瞬都会忍不住亲下去。

“为何开心?”他喉结轻动。

这话听起来有些敷衍了,但是他脑子一片白,无法过多思考她在说什么。

但是苏幼仪感受不到敷衍,风轻柔,云浅淡,万物明朗,她跟上江迟序的脚步,扯了扯他的衣角,她道:“今日进宫很轻松自在,皇后娘娘对我很好,你对我也很好。”

扯衣角这个动作是她的习惯,从前跟在江迟安身后她便老是扯着他的衣角,让他走慢些等等自己。

顺势把她扯着衣角的手放入手心,江迟序走得极慢,道:“不是说今后叫姑母么?”

“真的可以吗?”不知不觉,她已经不觉得把手放在江迟序手里有多么难受了。

急促脚步声渐近,“世子爷,哎呦,幸亏您还没走远,圣上有事找您呐!”

是天子身边的内侍。

江迟序点了点头,内侍便在三步开外处不远不近垂头等着。

他耐心答了她的话:“当然是真的,我不会骗你。”然后才松开她的手。

然后吩咐内侍送她出宫,这才离开。

坐到马车里,等了片刻,她慢慢开始脸热。

比肩同行,执手共话,十分新奇的感觉。

或许,和兄长成婚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这桩婚事能够得来,是她的运气,就算短暂,也是运道十足。

马车外有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江迟序,连忙掀开帘子去看,却不是他。

是宁和郡主。

宁和郡主慵懒倚靠在步撵上,两侧有宫女为她打着障扇,遮住一部分太阳,她的脸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巧了。”宁和郡主嗤笑,“是你啊?”

连忙下马车行礼,却没听见一声回应,她只好微微福身垂头站在步撵旁。

三品诰命已是极高的位份,但是和皇族比,实在不经说。

“只知道迟序哥哥今日来,却不知道你也来。”语气十分轻蔑。

苏幼仪不语。

“那日宫宴,你可真是演了一出大戏啊?”

她知道?苏幼仪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抢了我与迟序哥哥的婚事,竟还有脸日日纠缠。”

宁和郡主迎着阳光看了看自己指甲,漫不经心道:“山鸡就是山鸡,就算浑身插满金簪也飞不上枝头变凤凰。”

“想和我抢人,痴心妄想!”

掌心有些炙痛,仿佛先前被孔雀簪子烫到一般,和这婚事一样,是偷,是抢,偏不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她握紧手掌。

“你别得意太久,早晚有一天,我会把属于我的人抢回来!”说完,宁和郡主大喝一声:“没眼力的奴才!还不快走,杵在这里不怕晦气!”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远,苏幼仪揉了揉酸痛的大腿站直,再看宽敞空荡的宫墙下,日头虽晒,风却很凉。

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她摇摇头,暗叹自己这几日得意忘形,竟然忘了这婚事如何来的,竟然痴心贪享兄长关爱。

静坐良久,终于等来江迟序,马车缓缓行驶,他兴致很高,一坐下便握住苏幼仪的手,“怎么这样凉?是不是贪春景,吹了风?”

再看眼前人,她抽回手,像从前那样恭恭敬敬道:“不曾吹风,多谢兄长关怀。”

逆旅行人,她本该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

第28章 又要啃她!呼吸

江迟序把她的手重新捞回来,用了些力气攥在手中,让她不得挣脱,“你怎么了?”

神情认真,语气关切。

她听着却十分心虚,没了旖旎依赖的心思,她任由他握着手不再说话。

江迟序却不罢休,他不是一个愿意把情绪忽略滞留,一笔带过的人,特别是对苏幼仪。

他知道她不善倾诉,这些年来一直都是她照顾江迟安,哄着他,顺着他,却没见江迟安耐下心来仔细问问她究竟为什么哭?到底因为什么叹气?

她习惯了这样,但他偏偏要改掉她这个习惯。

他继续道:“幼仪,你得告诉我。”

“兄长多虑了,我很好。”她勉强挤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江迟序耐心不减,“你分明不高兴,怎么回事?”

他轻轻掌控她的后脑,让她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另一只手仍握住她的手不放。

那双眼睛眸色很淡,垂下的眼睫打下一片阴影,阴影下的瞳仁里,她看见了自己。

语气轻,动作柔,她快要防线崩塌,但是她该说什么?

说她抢了他,说这婚事来路不正,说自己心思歹毒还因为这歹毒的心思生闷气吗?

江迟安从来不会这样细致地问她究竟怎么了,这么多年来,无人在意,渐渐她也不在意了,左右睡一觉就好了,有什么好说?

所以她仍笑,乖巧道:“兄长,你怎么了?我没事呀。”

“你不开心,却不和我说,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他慢慢靠近。

兄长又要啃她!唇舌的痛又被回忆起,她几乎要全招了,却晚了。

她的唇很凉,被一片温热贴住后瞬间升温,他的舌轻车熟路,舔开她的唇后又轻轻舔她的齿缝,不疾不徐,静静等待时机。

一时间忘记呼吸,如溺在湖水里,随着他一下一下的舔舐浮浮沉沉。

忽然,齿间的舌收回去,江迟序稍稍离开她的唇,二人鼻尖与额头仍抵着,嘴唇只有一寸的距离。

“呼吸。”他的声音沾染了她口中的甜蜜。

乍然清醒,她口鼻并用深吸一大口气,像溺水的人忽然跃出水面,肺腑被骤然闯入的新鲜空气撑得胀痛。

却不等她放松片刻,江迟序再次吻下来,这次如洪水倾泻,没有任何抵挡的机会,他的舌探入口中,勾住舌尖,像在吃一颗蜜饯,不断纠缠吸吮。

明明在呼吸,为何还有溺水的感觉?她不自觉夹紧双腿,一股奇异的感觉从脊背慢慢往下爬。

这次怎么和上次不一样,这次好像更加技法高超?

愣神间,江迟序已经趁机再度深入,撩拨般用舌尖蹭了蹭她一颗比较尖锐的牙齿,然后再次和她的舌缠绵。

忽然好想回应,像他那样舔舐舌尖究竟是什么感觉?她迷蒙间睁开眼,只见江迟序正看着她,目不转睛,全神贯注。

连忙闭上眼,不敢再看,直到漫长一吻结束。

终于被放过,她的唇不痛,却胀胀的有些麻,她看向江迟序,只见他的唇没肿,但是因为沾了她的口水而变得红润。

这时才想起脸红,她想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变成蘑菇。

“现在能说了吗?”见她缩着,他俯身过去把她逼在角落。

马车忽然停下,郡王府到了,苏幼仪想都没想,从他胳膊下钻过去扶着门走出跳下马车,头也不回往筑春阁跑。

跑起来才知道江迟序的厉害!这一番折腾,她腿都软了,路上扶了游廊栏杆又扶雕花柱子,最后被桃溪追上来稳稳扶住才不至于踉踉跄跄。

才稳稳坐在桌前,桃溪跑着去烧水泡茶却被苏幼仪叫住,“凉的,凉的茶递给我!”

连着喝了三盏,一颗扑通直跳的心才老实,冰凉的茶水把滚烫的唇重新浇灭。

“小姐,您怎么了?”桃溪捧着茶壶在一旁不知所措。

“我,我没事。”不敢回想,她眼神躲闪。

直到夜间,苏幼仪躺在帐内,看着月影轻晃,心烦气躁,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终于,她抓了抓乱作一团的头发一下子坐起来,“桃溪,把我的琵琶拿来!”

月朗星稀,清风拂院,竹林沙沙,琵琶声乍然响起,虫鸣渐歇。

一曲渔舟悠远绵长,却被她弹得有些快,心绪杂乱间还错了一个音,她颓然停手,呆坐在窗前静默许久。

“做夫妻可比做兄妹难多了啊。”她怅然。

这些年来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总想着成婚就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从一个人吃饭变成两个人吃,从一个人睡觉变成两个人睡,就这样简单。

可是现在,她忍不住深入思考,好像做夫妻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要做,譬如今日马车里那般亲吻,譬如如何睡觉,譬如俩个人待在一处每日说些什么。

这些她从前从没想过

她与兄长不熟,她有些怕与他做夫妻,那些亲密的接触她做起来心虚。

一夜无眠,捱到第二日清早,她心里念着昨日入宫兄长对她照拂有加,便早早起来跑到小厨房忙活。

才将糕点上锅蒸起,就听到桃溪急忙跑来,“小姐,您回去吧,有人来了!”

“啊?江迟安吗?就说我不在,我不会再见他了。”她亲自看着火候。

桃溪摇头,“是小公子那位外室!灵娘。”

“她?她怎么入府了?”

“我听春杏说,小公子与祝小姐的婚事虽然还未定下来,但也是早晚的事。”

“祝小姐担忧灵娘,求着老夫人先把人接进来养着,老夫人这才做主把灵娘接进来的。”

苏幼仪不予置评,灵娘这胎,或许在外面更安全些。

“就说我有事,不见。”

“奴婢知道您不想见她,所以早早说了您有事,她偏偏耐心坐在那里等着,茶都喝了三盏没有走的意思,奴婢这才来找您。”

犹豫片刻,忽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左右不过是见一面,她怀了身孕都敢在府里大肆张扬,自己身体康健,不必发怵。

“小心着火候,别太大。”吩咐好灶台旁小丫头,她摘下襻膊放了衣袖,遮住莹白手臂,往内院走去。

才走到门口就见灵娘一身水红色裙子,头上插了几支金簪,满面红光气色好极了,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款款走到苏幼仪跟前笑道:“几日不见苏姑娘,你怎么憔悴了些?”

彻夜未眠从清早忙活到现在,未施粉黛,素白着一张脸,仔细看,确实双唇不似往日红润。

自打第一次遇见灵娘,她思虑重,吃不好睡不好,前几日在江迟序的督促下虽然养过来了,却还是瘦了一些。

更没穿什么艳丽的颜色,只简单穿了件月白襦裙,头发简单挽起插了根银簪。

打眼一看十分清丽,她本骨相极美,清汤寡水看着也精致,就算折腾数日,也只是憔悴了几分而已。

但是这话却让人不舒服,苏幼仪没注意,只觉灵娘不似第一面时那般婉转乖顺了。

“你找我何事?”她不想多废话,直接问。

“姐姐这话说得生分,这府里人我都不熟,但与姐姐却见过,只觉与姐姐投缘,初来乍到,当然要先来拜见姐姐。”

左一声姐姐右一声姐姐,听得苏幼仪头痛,她忍了忍,道:“若是没别的事,还请回吧。”

灵娘的肚子已经十分明显,她自行坐下,轻抚着道:“看来姐姐是真的与我生分了。本还想着今后都在府中,好有个照应。”

“没什么好照应的,郡王府人口简单,你安心养胎便是。”

说起养胎,灵娘来了劲,“说起来,昨日小公子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取了小名儿,叫做阿圆。花好月圆的圆。”

苏幼仪皱了皱眉,管他是花好月圆还是破镜重圆,这孩子叫什么与她何干?她实在不想再听灵娘与江迟安的事情。

“方才问了老夫人与郡王妃,她们都说好,郡王妃实在是高兴,还送了我这支金簪做见面礼。”她摸了摸头上右侧一枚金簪,面上隐隐得意之色。

苏幼仪顺着她的手看去,只见那支金簪是莲花状,层层叠叠,中心一颗宝石点缀,十分华丽。

也十分眼熟。

因为苏幼仪有一支一模一样的,是她与江迟安订婚前,郡王妃送的。

原来这簪子本是一对,原来另一支就在今日就这样随意送给了江迟安的外室,灵娘。

当初收到这簪子,她十分高兴,和现在的灵娘一样,沾沾自喜,觉得这是郡王妃的认可,对今后在府中的生活充满向往与期待。

但其实,不过是随手赏的罢了,甚至还是拆开赏的。

不知道当初郡王妃见自己高兴成那样,有没有暗地里心里嗤笑她没见过世面。

忽然觉得灵娘有些可怜,她平静看着对面一身水红色的女子,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恕不作陪。”

说完,她起身要走。

灵娘见她神情落寞,心里更加得意,看来这苏幼仪也不过如此,从前自己低声下气求她劝她,叫她好大的威风,如今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定是要逮住她痛处狠狠踩。

“苏姑娘怎么急着走呀?”

苏幼仪顿住脚回头看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灵娘掸了掸袖摆不存在的灰尘,道:“你可知为何小公子厌了你?”

她不想知道。

“小公子可不喜欢小家子气的人。你这几年默默给他写的信,我可都看见了,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可是男人么,

喜欢新鲜的,喜欢漂亮的,唯独不喜欢老实的,你这些做派简直比早上的白粥还寡淡。”

“你还小心眼不容人,若是你容得下我,说不准小公子还能对你有几分情谊。”

宽大袖衫下,她的手手突然攥紧,那些信,那些喁喁细语,那些关切,他都随意扔给别人看过了?

她自认不会怎么爱人,她只会拿自己的方式去爱,她渴求关怀与照顾,那么她就给他关怀与照顾,风花雪月激情跌宕她都不懂,她以为爱一个人就是付出全部对他好。

就算好的十分平凡无趣。

但那是她的全部了。

见她不说话,灵娘还要再说,“如今你——”

“谁让你来这里的!赶紧回你院子里去!”江迟安冲了进来。

他才喝完酒回府,就听说灵娘被接进来了,匆忙跑到鹤鸣堂却只听春杏说她往筑春阁来了。

苏幼仪最厌恶灵娘!她还跑来这里晃!

他站在苏幼仪跟前,试图解释:“幼仪,我不知道她今日入府,你别生气,我——”

“小叔,今后你房里的人,特别是这种没名没分的,就不必引荐了,好走不送。”

“你怎么说话这样难听,你!”灵娘尖锐叫起来,她可是怀了江家血脉正经入府今后要做主子的人!

“你给我住嘴!”江迟安大吼。

房内鸦雀无声,江迟安几乎是苦笑着,不可置信看着苏幼仪,小声问:“小叔?幼仪,你是认真的吗?”

苏幼仪终于不再是垂着眼,她抬起头与江迟安对视,眼中带着怒火,她一字一句道:“小叔没听明白么?那么我再说一遍,今后你房里的人,特别是这种没名没分的,就不必引荐了,好走不送。”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江迟安彻底崩溃,他没想到苏幼仪真的这么决绝,从小到大,他哪里做过低声下气求人的事情?这婚事求了她这么久,换来的就是一句“小叔”?

他冷笑着拽上灵娘的手,也不管她能不能跟得上,大步离去。

屋内一团乱麻,屋外站着一人。江迟序听说灵娘在筑春阁待了许久,放心不下这才赶来,没想到无意中听到那句“小叔”。

别提多舒坦,这个称呼简直春风化雨润人心田。

虽然这只是苏幼仪一时生灵娘的气才说出来的,但也着实让他微不可察笑了一下。

人都散了,他走进去,只见苏幼仪呆呆站在那里,原本高兴的心有些钝痛,他揽过她的肩膀与她一同坐在小踏上。

厨房的小丫头跑来将食盒递给桃溪,桃溪瞧着二人架势,垂着头把今日晨间苏幼仪辛苦做的糕点递了上来。

面色仍不好,她接过食盒放在一旁,久久无言,糕点散发着清甜的香气,这是她最拿手的红豆糕。

对了,这也是她讨好人的手段,是灵娘口中,男人最不屑一顾的老实做派。

“这是你亲手做的?”江迟序拿过食盒,打开后见糕点整整齐齐,冒着热气。

苏幼仪点了点头。

“是给我做的?”

她下意识摇头,却又点头。

他拿起一块放入口中,软糯香甜,唇齿留香,不光嘴里,就连心里也是甜丝丝的。

“幼仪,昨日宫里的事我都查明白了。是我思虑不周,叫你单独面对郡主,下次我会好好陪着你,不叫你受委屈。”

想了想,他补充道:“我与郡主毫无关系,甚至,长公主与圣上之争迫在眉睫,我与她们,是政敌。”

这是朝政,本不该和她说,但是他怕她不信,他愿意全盘托出。

他擦了擦手,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贴的很近,“别不开心了,好吗?”

此刻她心乱如麻,根本没心思去想江迟序此番何意,嘴角僵硬笑了笑,她道:“世子的事情,我无权过问。”

他双手微微用力,却怕弄疼了她,一下子松开手,只觉口中红豆糕苦涩无比。

第29章 大婚沐浴

那日江迟序坐了一会后便拎着食盒离开了,下来接连好几日,江迟序忙于婚事,苏幼仪自是待在筑春阁弹曲儿写字,二人再未曾见过。

这些日子她睡得多,醒的少,虽然心绪不佳,但总归是把身体养好了,所以大婚这日,也算得上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坐在镜前,任由嬷嬷为自己匀了胭脂,描了黛眉,几位小丫鬟左右伺候着穿上绣了金线凤凰的婚服,正是那日她自己挑的那一身。

本以为江迟序会循着他的喜好重新为自己选,没想到竟然顺着她最初的想法,将这一套做得更加精致合身了。

再看紫檀托盘里的首饰,玛瑙珠串,各色都有。嵌了珍珠的金镯子还有红宝石璎珞,每一件都是她喜欢的。

几乎要挑花了眼,一旁喜嬷嬷笑着称赞,“世子爷对世子妃可真是用尽了心思!”

不用再上胭脂,她的脸颊已经绯红,吉时一到,众人簇拥着她从筑春阁走出去。

这场婚事流程简单,苏幼仪没有娘家人,所以从筑春阁被接上花轿后便随着江迟序去了墨回轩。

墨回轩本就占地极大,重新装过后更是雕梁画栋美不胜收。一步一换景,可见筹备婚事的人有多用心。

因着云阳公主捧场证婚,此番郡王府里热闹非凡。

二人拜堂时欢呼声不绝于耳,一切顺利完成,苏幼仪被江迟序牵着手带到房间。

撒帐、合髻、合卺一溜水儿的仪式做完,众人才散去中堂饮酒。

一时间喜床上只剩他们二人,房间里一片安静。

十天未见,苏幼仪知道兄长生她的气,或许是气她那日又和江迟安在房中纠缠,又或许是为了别的,她有些害怕。

幸亏有盖头掩着,他看不见自己担忧的神色。

第一次成婚,实在是不知所措,二人同坐喜床,苏幼仪只觉尴尬。

听桃溪说民间成婚时,母亲会提前教导女儿成婚当日要做什么,怎么做,但是她没有母亲,郡王妃也未曾教过她。

心突突直跳,但是片刻后她又稳了稳,兄长这么多天不曾理她,说不定今晚二人会分床而眠,她此刻担忧都是多余。

正想着,被盖头蒙住的一片昏暗天地忽然闪进一丝光亮,江迟序要掀开!

“兄长”她哑声低唤。

这一声奏效了,那光亮消失,他不再掀了。

紧接着是男人一声冷哼,不似前些日子的温柔缱绻,倒有些威严,“不是说成婚后不许再叫兄长么?”

那叫什么?叫夫君?她绝不可能叫出口,踟蹰片刻,她低唤:“世子?”

“世子,郡王叫您喝酒去呢?一众官员也都在等着。”门外苍许的声音适时响起。

江迟序未答他,只和苏幼仪道:“桌上有糕点和茶水,饿了就先吃一些。”

直到脚步声远的听不见了,苏幼仪才敢把盖头掀开看看四周,红彤彤一片,身后是被他们洒满桂圆红枣的床帐,黄花梨木床架撑着红纱帐,一对红枕上绣着并蒂莲,这是她绣的。

肚子实在饿极了,她轻手轻脚走到桌旁坐下,像小贼一样吃起糕点,都是她爱吃的。

这房间太陌生,空间极大,屋内一应家具都是深沉的紫檀木,有松木香气隐约弥漫,她处在这里,像一只误闯进别人家的小猫,不敢翻动出太大的动静。

不小心全吃完了,她暗自后悔片刻。把桌上的渣全都亲自擦了,又把喝过茶水的杯子摆回原来的位置,才回到床上盖好盖头坐好。

不知等了多久,等得她都要睡着了,终于听到门声响动,好闻的松木香气伴着清冽的浅浅酒香坐在她身旁,柔软的床褥被压低了一块。

江迟序平日不喝酒,这次高兴多喝了几杯,看着眼前娇小的人,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似从前无数次做梦一般。

这些天郁结的那股气瞬间没了,他都把

她娶到手了,还纠结那些小事做什么?来日方长,徐徐图之,幼仪早晚会知道他的心意。

“幼仪,今后别唤我兄长,也别唤我世子可好?”他不给她缓冲的机会,把盖头一下子掀开扔到一边。

被吓了一跳,她嗫嚅着,“那我——”

“叫夫君。”

还是叫不出口,她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庞,她知道,兄长又要啃她!

她连忙推了推他,道:“时候不早了,先沐浴吧!”

如何一起睡觉她不懂,但是睡前须得沐浴她知道,这样做准没错。

“好。”江迟序的声音染上了些愉悦的情绪。

紧接着,她被一下子横抱起,双手撑着他的胸膛,急切道:“你做什么?你做什么?”

“夫人不是说沐浴?”

竟然要和她一起沐浴?这不行,这万万不可!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人沐浴。但是他的手臂紧紧箍着她,胸膛似铜墙铁壁,推不动,挣不脱,任凭红着脸被抱进浴房,水汽蒸腾间她被放到一旁绣凳上。

他搂着她,一只手从她脊背划到前襟,停在喜服最上方那枚扣子上,“我来为夫人脱衣,可好?”

“我自己来!”不知不觉,她已经忘了她本来是拒绝一同沐浴的,结果现在不仅莫名其妙认可了,还要自己脱衣服?!

江迟序就那样看着她,眼神迷蒙,嘴角带笑,俊美无双摄人心魄。苏幼仪觉得他一定是喝醉了,不然怎么会眼神如此大胆,动作如此放浪!

不知道喝醉了的兄长还记不记得礼义廉耻,还记不记得清风明月

“怎么还不脱?”说着,他又要去解扣子。

“我脱!我脱。”视死如归,她迅速接开十几粒扣子,厚重繁复的外袍落在地上,像一朵盛开在浴房中的大红牡丹,她只剩下一层薄薄里衣,勾勒着曼妙身姿。

“你,你能不能先出去”

他喉结滚动,笑道,“夫人平时就穿着里衣沐浴么?”手上动作不停,他又要去剥她的里衣。

“别,别!”

但是她已经没了周旋的机会,三下五除二,江迟序已经把她的里衣脱下,只留两件小衣在身上,莹白双肩沾了水汽,被他滚烫的呼气灼得抖如筛糠。

她双臂挡在身前,在他毫不遮掩的眼神下试图挡住些什么。

他慢慢靠近,“夫人极美。”

然后,他咬住了她的锁骨,像野兽咬住垂涎已久的猎物,不肯松口,任由猎物如何推打哭喊,他只顾着细细品尝口中美餐。

啃够了他才移开,只见苏幼仪已经吓坏了,面色通红抖得更厉害,趁着他暂时放过,赶紧又捂住锁骨。

拆东墙补西墙,她只有两只手,哪里捂得过来?毕竟对于江迟序来说,她浑身上下无论哪里都很好啃。

苏幼仪是在被他隔着小衣咬住的时候彻底放弃抵抗的,那股奇异的酥麻感使她软作一滩,像那日在马车里一样,那种感觉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此刻她终于知道那是什么在叫嚣,是愉悦。

她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他衣冠整齐,单膝跪在她面前,冰冷的衣料抱着她,每一寸擦过脊背、手臂的感觉都让人轻颤。

啃咬,舌尖轻转,濡湿的薄薄衣料覆在身前,她浑身滚烫,低声嘤咛间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终于不再逗她,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他快速脱了衣服。

浴房里水汽更浓,微弱的灯光下,看人并不真切,苏幼仪根本不敢往下看,只能直勾勾盯着他的脸。

二人坐在浴桶中,腿挨着腿,江迟序问她:“我来帮夫人沐浴吧。”

他好像很喜欢夫人这个称呼,今夜不知唤了多少遍。

万万不可劳烦他,苏幼仪摆着手拒绝说不必。

像是没听清她的话,他的手再次探过来,这次不是衣料的触感,而是肌肤相接。

从腰心一路往上,越过肩膀后再游荡到锁骨下方。

“你别”

手中稍稍用力,他看着自己的指痕红红的在那里,又换了一边继续摩挲把玩。

“幼仪这里好美。”

不堪入耳,苏幼仪干脆低下头,她现在脑子更乱了,难道说这就是夫妻睡觉前必须要做的事?

她有些不确定。

瘦腰盈盈一握,前几日他就摸过,但是穿过衣料直接触碰还是头一回,心头悸动,他俯身将她圈在角落。

“可以吗?”

“什么?”什么可以不可以?苏幼仪一头雾水。

他只以为她害羞,捉住她的手往下。声音低沉覆在她耳边几乎咬着她耳垂,道:“他都等不及了。”

灼热滚烫,手心有些痛,这是什么?这么大?她迅速缩回手。

懵懵懂懂,她继续问:“什么?”

没等她回过神,忽然感觉有手指探向自己,平日里自己沐浴都不会触碰的地方!为什么?

她退开,激起一阵水花,“你干什么!”

一连几个懵懂发问,江迟序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场婚事他闷着头准备了许久,却忘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苏幼仪根本不懂男女之事,平时乖顺的甚至连杂书都没看过,如今使劲浑身解数撩|拨也只是对牛弹琴!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如棒槌一般砸了过来,他这才反应过来,浴桶里的水都已经凉了。

第30章 圆我教你

二人擦干了回到床上时已经是深夜,江迟序从身后环住她,温暖的胸膛抵着她的脊背,还有别的什么同样抵着她的大腿,是她不认识的那个东西。

自从他在浴桶里伸手碰了自己后,便再没说话,只默默将她捞出浴桶,为她擦干身体,裹好后抱到床帐里。

现在二人一同躺在喜被里,尴尬无言,苏幼仪以为睡前仪式已经结束,睡意涌上来,呼吸渐渐平稳,虽然腿后有什么硌着,但是不影响她安稳睡着。

江迟序的脑子从来没这么乱过,他早慧,很小的时候开蒙后便随着老师四处游学,自小经历世间冷暖懂人情世故又有郡王府强大背景支撑,可以说任何事在他这里都会被从容应对。

冷静、自持已经成为他长久以来惯有的心态。

而现在

她好像睡着了。

五月的夜晚已经开始燥热,他第一次失眠,这简直就是折磨。

月光愈加明朗,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看着她在自己怀中安稳睡着,月光下的脸颊泛着健康的淡红色,眼睫像扇子一样展开在眼下,她做梦了,眉头微颦,红润的唇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他贴近了仔细听,只听见低声嘤咛似求饶,“兄长,别”

理智那根弦在脑海里一下子断了,他呼吸一滞,胸腔震动,横冲直撞的念想恨不得将他湮灭。

苏幼仪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面江迟序扯她的衣服拽她的腿,不顾她的求饶在她身上啃了一遍又一遍,等她睁开眼时,现实竟然与梦境重叠。

江迟序正在她的锁骨畔流连。

“啊?”

“你醒了?”低沉的声音划开夜色

“你,你”

“幼仪,我来教你如何做夫妻,如何圆房。”

圆房是什么?

不等她回应,呼吸再度交缠,好闻的松木香气萦绕鼻间。

她推着他,掌心却被像红豆一样的东西硌了几下,紧接着是男人更重的呼吸声,更凶狠的啃咬,她想求饶。

唇舌却被堵住,只好挥着柔荑胡乱拍打,慌乱中她的手被捉住。

“幼仪摸摸看。”

她确实不懂这些,兄长愿意耐心教她,或许也是件好事?她虽然害羞,但还是乖乖依言。

手心微润,不是汗。

“喜欢

吗?“他淡淡的眸子看着她。

说不上喜不喜欢,这感觉很新奇,但是她还是点了点头,有些害羞。

“我也喜欢你的,可以摸摸看吗?”如果忽略问得具体什么事的话,这句话称得上文质彬彬,谦逊有礼。

她十分害羞,先是摇头,但是看他认真的模样,又不忍拒绝如此礼貌的请求,所以她红着脸点点头。

大概知道她会惊呼又或者喊停,所以江迟序先吻住她的唇,不叫一句话露出来,然后学着苏幼仪的动作,身下人一阵轻颤。

小腹上忽然一阵凉,什么被江迟序抹上来了!

好像和自己手心里的差不多。苏幼仪向往后缩却被握住侧腰,动弹不得。

他一直撑在她上方,将夜色中一片花园搅得一团糟,像被大雨冲洗过,苏幼仪感觉被褥被洇湿了有些凉意传来。

通体酥遍,她忍不住扭动腰肢,那种感觉让人想推拒又想迎合,愉悦再次在脑海里叫嚣,此刻她竟然想试试啃一下江迟序,但是这样恐怕十分无礼,所以她忍住了。

珍珠般细润的肌肤被留下处处情痕,他贴在她的耳尖,舔着那颗红痣轻声哄着:“幼仪,她好像很喜欢他。”

就算此刻脑子里想浆糊一样乱,苏幼仪也一下子知道这句话的含义,她和他,似乎不是苏幼仪与江迟序。

蚀骨难受,她低声应着:“嗯”她额头上有些汗。

他言语带着笑意,循循善诱:“别着急。”

“啊”怎么还能

柔韧与玉润长指交绕,她想合拢却被他的腿别着分开。

脑子里轰然炸开,往日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江迟序,怎么……如此无|耻?

难言的感觉卷土重来,来势凶猛,不知被折磨多久,他终于停手,将昏昏沉沉的她单手抱住往上放置,“难受吗?”

“难,难受。”娇软无力,此刻她已经忘了害羞。

“我也难受。”

他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忍耐很久了。

江迟序吻了吻她嘴角,鼓励道:“叫夫君,叫夫君就不难受了。”

宽阔的胸膛把她整个儿笼罩在身下,她像在湖心漂浮不定,伸手抱住她的背,却只能虚虚搭在上面,无法环抱,她只好改为抱住他的脖子。

太想解脱了,害羞早已被抛之脑后,她对他的话坚信不疑,红着眼角,卷曲的眼睫上挂着晶莹泪珠,她似恳求,脱口而出:“夫君,夫——”

他骤然深陷重心,又克制着缓慢推进。

“啊”痛,她忽然睁开双眼,只见他眼睛微眯,注视着她,哪还有平日里睥睨众生的冷漠模样?

水骨抵不过蛮力,她失手在他脖子两侧留下抓痕。

月斜竹林后,窗前几道修长竹影随着阵阵夜风而晃动不止。

不知被哄着叫了几次夫君,床帐里热极了,她发间杏花香气与房间内的松木味道融合,恍惚间多了一些靡艳的味道。

紧接着她被翻转过来,只听见清脆一掌,她被拍的往床角缩了缩,却又被捞回去,听见他覆在背后掰过她的脸吻着哄骗:“幼仪,最后一次,马上就好了。”不知道第几次说这话了,他丝毫不心虚。

“不,不可以再——”

第二日清晨,江迟序起了个大早,难得没有公务,搂着怀里的苏幼仪闭眼假寐。

十年来几乎没睡过懒觉,所以就算是浑身酸痛累极,她也准时睁开双眼,醒来。

二人都没穿寝衣,她不敢乱动,抬头看着仍在浅睡的江迟序,他脖子两侧通红抓痕各有三道,触目惊心,高挺的鼻梁下薄唇上有一处破损,这是昨夜情动难耐时她不慎留下的。

昨夜情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再看眼前平着嘴角冷峻的模样,昨夜里他眼角眉梢沁着情意的模样想做梦一样。苏幼仪红着脸拉了拉被子,将整个人缩在被褥中。

原来圆房是这样的,原来做夫妻是这样做,她骤然打破十几年来的天真,忽然有些难以接受,昨夜分明被他折腾到最后十分坦然了,可是到了早上再回想,还是觉得不堪入目,不忍直视。

“醒了?”他的大掌搭在她的瘦腰上,摩挲着她因为侧躺而凹陷出的优美弧线。

她睡眼惺忪,眼角泛着红,脖颈上深深浅浅好几处印记。

江迟序不自觉手中力道加重了些。

她把手伸下去推他的手,却被捉住往别的地方放。

怎么还

他真是精力旺盛,苏幼仪挣扎着收回手边念叨不可以边穿寝衣起身,新婚第一日,她得去给公婆敬茶。

江迟序没再纠缠,二人收拾妥当后往鹤鸣堂去。

郡王妃与郡王早早便等在那里,老夫人称不爽利,并未出面,祝惜芸则是垮着脸站在郡王妃身旁。

她父亲在大狱里已经关了十几日,昨日来信说是圣上关怀祝家,只教他们这一小支男丁流放岭南,算做惩罚。

本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如今家中人都无性命之忧,甚至家中母亲姨娘还有姐妹等都可以在祝府继续生活,这是很幸运的事,但是她根本高兴不起来。

若是江迟序肯帮一帮她家,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没了家族支撑,她与江迟安的婚事只能依靠老夫人做主,江迟安迟迟不松口,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老夫人叫她只当是在自己家中,也算是认可她,那她还真得表现出几分江夫人的款来,好叫府中上下知道,她虽没有名分,却早晚都是江家的人。

苏幼仪拜见一众长辈后乖顺敬茶,郡王面色如常,朗声嘱咐江迟序几句后就将茶一口饮尽。郡王妃却慢吞吞拿起架子,前些日子她找苏幼仪商量祝家的事,被她弄得没脸,如今自是不情愿简简单单喝这茶。

垂着头站在那,等郡王妃接茶,却片刻不得回应,苏幼仪心中了然,也做好了被刁难一番的准备。

不曾想,正等着,只觉手中一轻,江迟序接过她手中的茶,再次递给郡王妃,“母亲,请喝茶。”

转瞬,郡王妃接过茶水喝下,又麻利从腕子上撸下一只浓郁翠绿的翡翠镯子递给苏幼仪,“既做江家妇,就要守江家规。”

不咸不淡一句,没再多说,其实这镯子也是昨日江迟序给她,叫她充作今日见面礼的。

她本准备了一只和青玉镯,成色虽算不上最好,但也称得上名贵,做新妇见面礼绰绰有余,但她这儿子偏偏看不上,微恐委屈了苏幼仪,巴巴送了一只如此贵重的镯子来。

苏幼仪接到手,只觉这镯子通体寒凉,握在掌心又渐渐温热,润极、颜色纯正,绝对价值不菲,她有些诧异,看了看江迟序,只见他冲她点点头,便安心收下。

一直站在一旁的祝惜芸拧紧了帕子,说到底,正经嫁进来和在这里没名没分的飘着确实不是一个滋味,眼见着曾经最瞧不上的人在眼前风风光光,她说不酸是假的。

这些日子她日日陪着郡王妃,帮她忙上忙下为她马首是瞻,最终换来的也不过是几句不走心的夸赞还有几支不入流的首饰罢了。

要想在府中站稳脚跟早日上位,恐怕她要尽快抓住江迟安的心,还有解决那个早早怀了孩子日日夸耀的灵娘。

众人兴致不高,但还是照着规矩围坐一桌吃起早饭,江迟安来的最晚,眼下乌青,眼底无数血丝,进来后瞥了一眼苏幼仪,才落座开始闷头吃饭。

圆桌极大,金碟玉盏,珍馐佳肴,苏幼仪只低着头乖乖吃眼前的饭,一碗杂粮粥,几碟子她不太喜欢的点心。

忽然,一双筷子伸到自己碟子中,放下一块酥团,她顺着拿着筷子的那双手,看了看身边的江迟序,又悄悄抬眼看了看桌上众人,有些不好意思。

大庭广众,兄长怎么亲自给她夹菜?

桌下另一只手被握住,轻轻捏了捏,捏的她心里痒痒的,见众人都装作没看见,神色冷漠各自吃着,她夹起那块稣团放入口中,是她喜欢的味道,入口即化,甜丝丝的。

她悄悄回握了那双手。

这些小动作没逃过江迟安的眼睛,他盯着江迟序脖子上那几道抓痕,目光几乎要穿透他的脖子。

十几日前还和自己哭哭啼啼闹着情爱的苏幼仪,转眼就在

别人身上留着这样暧昧的痕迹,偏这人还是自己兄长,偏这人耀武扬威般把这些痕迹毫不遮掩。

看着江迟安频频望去的方向,祝惜芸再看看眼前的饭,索然无味,就连吃进口中的也带了苦味,他就这样念念不忘?苏幼仪有什么好?

忽然,有小丫鬟俏生生的声音响起,“小公子,灵姨娘的肚子从今日早晨就不舒坦,还请您去看看呢。”

郡王妃今日本就不爽,一忍再忍早就没了往日的耐性,听见这话直接摔了筷子骂道:“肚子不舒服就去找府医!公子吃着饭你也敢来叫,我看你是贱骨头不知道几斤几两重了!滚出去!”

并非是她不关心这孩子,实在是灵娘太不老实,这才来到府中十几日,光是叫喊着肚子不舒服头疼脑热的就不下七八次,每次都要缠着江迟安许久,甚至有几次,不顾江迟安正与郡王妃、老夫人说话,硬将江迟安叫走。

忍无可忍,耐心耗尽,骂完一通郡王妃还觉得不够,仍道:“知道的是怀了个儿子,不知道还以为怀了个金疙瘩,偏她金贵,每日要这要那还不够,偏要缠着家里爷们才安心!贱|人!”

这话说得郡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实不相瞒,他也有几房娇气小妾,平日里很是缠人,每每纠缠不休他心虚看郡王妃时总能得她一句宽慰:白姑娘年纪小,是该多照顾些。

温婉大气,沁人心田,没想到背地里竟是这刻薄模样

江迟安不耐烦道:“就说我没空!”

那小丫头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红着眼要退下,却听郡王开口道:“既是不舒坦,合该去看看。”

祝惜芸察言观色,大度一笑,温声劝:“公子,灵娘初来乍到,不熟悉环境不舒坦也是常见,不如您去看看吧。”

郡王妃听了这话睨了一眼祝惜芸,没再多说。

“这些日子我瞧着灵娘院里小丫头频频出门采买,想来是缺东西的,今日下午我便差人去看看。”

和顺大气,主母做派,郡王点了点头。

江迟安看了看苏幼仪这边,只见兄长又给她加了一筷子菜,她浅笑着吃了。

他甩了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也没搭理祝惜芸,转身下桌随着小丫头去了。

众人一时间都没心情吃饭,苏幼仪也很快停筷,她一停下,江迟序也停下,大家就这样冷冷清清散去。

并肩走在路上,苏幼仪闷头不语,其实她心里寻思着事,灵娘自诩有手段,却还是把旁人的耐心消磨光,如此可见,情爱是落花流水,难猜去向,最后结果如何全凭运气,初时海誓山盟又何如,爱来爱去爱到最后全看人品。

江迟序揽了她的肩,“是不是没吃饱?”

或许是因为江迟安又去看灵娘,所以苏幼仪此时有些许落寞,他的手掌悄悄收紧。

“我吃饱了。”

恰好二人走到岔路口,苏幼仪闷着头抬脚往前走,全照着这么多年的习惯走着,走了几步却听身后人哭笑不得问她:“你要走到哪去?”

抬头一看,没错呀,这是回去的方向。她狐疑看了看江迟序,见他浅笑着站在那里,忽然反应过来,这是往筑春阁的方向!

她赶紧溜回去,肩膀又被江迟序揽住,二人笑着往墨回轩走去,方才沉默忽然被冲散。

江迟序没有公务,休假在家,苏幼仪也没什么要忙活的,二人回到屋里对坐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尴尬。

她的脑子迅速转着,到底该说些什么好呢?兄长惊才绝艳,她若是与他谈论诗词,恐怕十分上不得台面,她若是和他说一些无聊的女儿家事情,恐怕他会觉得无趣。

正踌躇,只觉天旋地转,她被江迟序扑倒在床帐里,骤然拉近的距离,二人呼吸再度交缠,他压着她,平日里淡淡的眼眸此刻晦暗不明,一只手握着她两只手腕抬在她头顶。

他问:“要不要再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