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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玄铭无奈道:“我知道,可天子乃是天定的,此事由不得你我。”

“天定的?天定的我也给他薅下来,若真让李彧做了皇帝,天下也就该大乱了。”

谢烨说着就要下床,裴玄铭适时的捂着胸口,很痛苦的咳嗽了两声,谢烨果然回身,一脸关切的扶着他:“你不是都好些了吗?怎么又咳起来了——”

裴玄铭抓住他的手臂,目光深邃,仿佛要直入进他的眼底。

谢烨不免茫然的和他对视着。

“别再卷进纷争里了。”裴玄铭隔了很久,才开口恳求道。

“等新帝登基,尘埃落定,你我一同去西北待一辈子,中原武林朝堂争杀都与你我无关。”裴玄铭道:“好不好?”

此话一出,谢烨登时把李彧忘到了九霄云外,他一字一句琢磨着裴玄铭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你想跟我在西北,过一辈子?”他拼命压抑着语气里的难耐和喜色。

后半辈子如果能和裴玄铭呆在一起,西北又有什么不好?

昨夜相拥的温度仍然停留在他的手臂和怀里,谢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裴玄铭觑着他的神色,不由得心底发虚,小心翼翼道:“怎么了,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也没关系,你可以在边陲找个安全的地方——”

谢烨生怕他误会自己,一时嘴快脱口而出:“当然愿意了!你是我长这么大最喜欢的人。”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话的时候,裴玄铭已经愣住了。

那一瞬间的惊喜对于裴玄铭来说经久而炽热,以至于往后的数十年光景从未忘却过。

门外传来两声敲打。

“少将军,该上路了。”

裴玄铭耳朵尖红的发烫,转身去收拾行囊,末了对谢烨低声道了句:“走吧,先回京。”

谢烨抓住他的衣摆,急促道:“你方才跟我说的,可是真的?”

“等一切都结束了,你带我去西北,远离朝堂党争,还有中原武林。”

裴玄铭郑重回道:“是。”

谢烨点点头,随手将自己的行囊交给他,紧接着转身大步走到窗边,少年身形矫健,扶着窗户就要跳下去。

裴玄铭慌忙道:“你干什么去!”

“我去做掉李彧。”谢烨翻过窗户,一跃而下。

“你等我回来。”

若是李彧真当了皇帝,裴家又位高权重,和皇帝联系甚密,就算裴玄铭和他到了西北,光是武林大会上和李彧的恩怨,也别指望有安稳日子。

……

十年后,北狄境内。

裴玄铭在北狄和大漠交界处的地方找了个歇脚的客栈,他将马系好之后,跟小二交代了几句,便回身将谢烨的手一牵,往街上走去了。

从日出到日落,两人在马上赶了一天的路程,颠簸辛苦,谢烨实在搞不明白他为何不能今夜先回客栈休息,非要再出来一趟。

“我们要找的东西应该在鬼市中。”裴玄铭一面拉着他往前走,一面解释道:“鬼市只有夜里才有,北狄鬼市在边疆地带很有名。”

谢烨翻了个白眼,嘲讽道:“用不着你给我介绍这些,我在西北呆的时间不比你少,明渊阁大大小小的兵器用具,一半都是在鬼市采购所得。”

裴玄铭垂眸看着他此时这幅冷若冰霜的情态,忍不住伸手将他往身前一揽逼问道:“昨天夜里闹着说舍不得我,要跟我死在一起的人是谁?”

“阁主,你怎得变脸比翻书还快。”

谢烨提起昨晚的荒唐就面红耳赤,猛一挣开他的束缚大步朝前走。

北狄坐落在西北荒山的边缘,北靠沙漠,南靠荒野,是个天堑一般被围起来的好攻守之地,风貌不比中原,夜里没有宵禁,反而处处张灯结彩,集市吵嚷。

人气和烟火气在悠长的街道上熙熙攘攘拥挤着,来往都是异族人士。

裴玄铭生怕他跑没影儿了,便快走两步追上去,又将他手腕扣回了掌心里:“又怎么了,这不是你昨夜自己说的么?”

谢烨恼怒的想抽手,奈何没挣开,被裴玄铭箍住腰身,按在小巷的墙上强吻了片刻。

夜中光影晦涩,看不清面前人的脸,再加上裴玄铭故意逗他玩,一面禁锢着他的上半身,一面屈膝顶在他小腹下,不让他动弹。

谢烨被吻的眸光水润,薄唇殷红,他一偏头抗拒道:“别闹,小景。”

裴玄铭的身形骤然僵住了,他一寸寸抬起目光,瞪着谢烨道:“小景是谁?”

第36章 第 36 章 我只是让你看清楚自己的……

“小景是谁!”

裴玄铭力道越发的大, 牢牢卡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抬起他瘦削的下颌,神色森寒的逼问道。

谢烨喘息着用了点力气, 一拳捣在他手臂的麻筋上, 趁裴玄铭力道松懈的间隙脱身出来。

“关你什么事?”

裴玄铭出奇的愤怒了, 他心道我亲你的时候, 你喊旁人的名字,还反问关我什么事?

简直天理难容。

谢烨揉了揉手腕, 绕开他往小巷外走,裴玄铭眼疾手快,伸手又将他扯回身前怒道:“谢烨!”

“你打算在这里跟我动手吗?”谢烨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开。”

他眼底那若隐若现的屈辱和愤怒最终还是震住了裴玄铭, 裴玄铭慢慢松手,低声道:“我以为你来西北这么久, 终于愿意对我敞开心扉了, 原来还有别的事瞒我。”

谢烨闻言抱臂便笑了, 嘲弄道:“将军,你到底是以一个什么身份要求我对你全盘托出?”

裴玄铭微微蹙眉, 难以答话。

“你千里迢迢来北狄,到底是探查军情, 还是有别的目的我也不关心, 总之你是替李彧守江山, 只要你在李彧麾下当一天忠犬,你我就不可能站在同一条线上。”

“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 靠着年少时候那点微不足道的情谊和悸动,你我互相解决,爽一下就算了,何必逼着人交代真心?”谢烨冷嘲热讽的将剩下的话撂到他面前, 神色漠然而冷淡。

“你——”裴玄铭怒不可遏。

这话说的简直冷心冷肺,绝情到了极点,自重逢以来,谢烨嘴里就没一句好听的,裴玄铭怀疑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此人从里到外尽数点燃,气成爆炸的火弩了。

不过冷静了片刻,裴玄铭又从他的话中找出了一点破绽,他犹不死心的问道:“可你既然这么笃定你我注定要分道扬镳,前夜又为什么偏要明姝扶你上马,千里迢迢的跟过来?”

“你自己说的,死前想见的最后一个人是我!”裴玄铭堂堂一个将军,被他弄的居然凭空生出了几分委屈:“谢烨,你什么时候能不口是心非,出尔反尔!?”

“有吗?”谢烨思索了一下,平静道:“那是明姝说的,不是我。”

“那怕自己撑不到我回来就咽气了,这句话是不是你说的!”裴玄铭怒道。

谢烨少见的沉默了。

裴玄铭怒气冲冲的瞪着他,眼看着谢烨终于哑口无言了,心里却没有半点畅快的意思,只觉得心里一阵接一阵的酸楚。

谢烨此人,从年少时就锋芒毕露,纵使落入下风,也从不对任何人服软。

裴玄铭曾经以为自己会是那个例外,如今看来与旁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正沮丧的想着,却听谢烨心平气和的开口了。

“裴玄铭,我从没说过我不喜欢你。”

裴玄铭心头一怔,猛然看向他。

“你在我重伤难行的时候强迫我,吵架关我进俘虏营,为了护你下属朝我射箭……这些事情若是换了旁人来做,我说什么要同他拼个鱼死网破的。”

谢烨站在巷口风过的地方,很疲倦的笑了一下:“你以为二皇子李景辞,为何会一夜之间从皇子贬为庶人?”

裴玄铭倏的反应过来了:“小景!你口中的小景是他?你——”

“更别说你十年前为了护李彧而刺我的那一剑。”谢烨淡漠道:“从那时我就知道,你跟诸允严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为了镇护所谓的‘大统’而活着的。”

裴玄铭的心神随着他的话音被抛去十年前。

那时他同谢烨刚从客栈分开,裴玄铭身体虚弱,没来得及拦住他,只听谢烨丢下一句“我去做掉李彧”,然后就走了。

他一路心事重重的被亲卫护送回京,与此同时,宫中发生巨变。

常年在病床上的太子大概是预感了自己的死期,临终前喊二弟三弟来宫中一叙。

二殿下与三殿下心想无非是个行将就木的人,没什么好忌惮的,便怀着送这位大哥最后一程的想法,夜赴太子府。

太子病了很多天了,东宫之人大约都知道主子撑不了多久,连棺木都在院中备好了。

谁料二皇子和三皇子进门的那一刻,就被东宫的禁军围了,太子手下的这些死士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伏在东宫的房檐上一箭射死了三殿下。

宫外两位皇子的人手方寸大乱,待要救驾已经来不及了。

东宫一夜杀伐血火,惨声震天,穷途末路的二皇子一把火烧了东宫,自己被吞噬在大火中。

而那常年病骨支离的太子躺在榻上,听了一夜外边的喊杀声和兵戈声,最终在天亮之前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孤得不到皇位,你们也别想,孤下地狱,你们也得跟着去。

此事震惊朝野,三位皇子一夜之间殒命。

而在江湖上漂泊的李彧,人在家中坐,皇位从天上来。

江湖中消息传播速度毕竟没有京城那样快,此事发生的时候,李彧还在满世界的游荡,诸允严已死,没人保护他,皇子身份敏感,他又武功低微,不好在武林中露面。

于是一路灰溜溜的逃窜,不知不觉间就走到西北边疆去了。

彼时谢烨在哪儿呢?

谢烨在明渊阁,同当年的老阁主谈判。

“小子,你是不是疯球了?”老阁主坐在高位上嘲讽的看着眼前的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我明渊阁是厉害,可也不是什么生意都做的!”

“你要杀那人是皇子,杀他是要掉脑袋的,你当我们是傻子么?”老阁主抓起李彧的画像,重重掷到地上,指着谢烨一偏头:“滚。”

谢烨也不恼,他俯身拾起画像环顾四周。

老阁主坐在最高处,其余八位长老分别立在次他一阶的地方,谷底阴风阵阵,无数看不见的眼睛埋伏在暗处,对着这个漂亮锋利的年轻人跃跃欲试。

半晌,他轻声笑了一下:“阁主,你这是怕了。”

老阁主一摆手:“激将法没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谢烨恍若不闻,反手将长剑卸下来,讥讽道:“你们明渊阁的阁主是怎么选出来的?如此优柔寡断,要我看这老头怕是难以支撑几年了,不如诸位考虑考虑,这明渊阁阁主之位,换我来做?”

“你找死!”

老阁主大怒,拍案而起,抬手时风声呼啸,数柄长剑从山谷那头被内力召唤而来,朝着谢烨的后心直刺而去!

谢烨连头也没回,抬手一挡,数道剑刃在他耳侧爆发出极其尖锐的鸣叫声,剑气卷起他耳畔的长发,几缕青丝在铮铮锋刃中无声的断裂。

五把飞剑射到他耳侧时以一个几不可察的微妙弧度转圜开来,然后余势不减,倒插向老阁主。

老阁主眼睛一瞪,飞剑自他手边堪堪停下,唯余一地细小的气流。

谢烨抬起手,云淡风轻的将自己那缕断了的发丝接在掌里,然后指尖轻轻碾磨,修长的青丝随风而去。

“贵派以奇门遁甲和夜袭之术闻名江湖,不过我今日见之……好像也不怎么样啊。”谢烨莞尔道。

老阁主大怒,但见下一刻方才还离自己数丈远的年轻人身形犹如鬼魅一般扑杀而至,单剑直挑飞杀而过,瞬息之间犹如切萝卜西瓜一样,将老阁主五柄飞剑当空削去了三柄。

剩下两柄老阁主也来不及运内力刺杀了,眼疾手快抓住剑柄,双剑齐下怒砍在谢烨剑身上。

那一击的力道重逾千钧,谢烨抵挡的手腕震颤片刻,只觉虎口生疼,狰狞的血线自苍白的指缝间流涌出来。

激荡的内力在狭小的谷底疯狂翻涌碰撞,犹如一场看不见的滔天巨浪肆虐狂袭,周围人都难以逼近分毫。

老阁主拼尽全力,同眼前这小子抗衡着,他逐渐已经吃不住力了。

谢烨毕竟年轻,纵使他方才被老阁主的内力震的那一下,伤的不比老阁主轻,但此时光凭角力,却勉强还能坚持。

老阁主大吼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一起杀了这小子!”

周围的八大长老如梦初醒,忙不迭的抄起家伙要来助阵。

谢烨身后同时有三剑同时刺入,他瞳孔紧绷成一线,牙关紧咬不顾身后的破绽之处,一手收剑转刺老阁主空门,另一只手出势如电,直接一招空手夺白刃,抢过老阁主的双剑,狠狠踏在脚下。

身后插进来的剑身已经没入了他的肩胛骨,渗出血水。

谢烨喘息着,伸手抓住老阁主的脖颈,狠命朝一旁的墙壁上怒撞三下,老阁主登时头破血流,哀嚎连连。

他被谢烨提着颈,横着砸给了其中一个长老。

那被老阁主砸中的长老手忙脚乱的撤剑去接他,不料就在他撤剑的一瞬间,自己的腹部就被刺穿了。

他抬起眼,正对上谢烨似笑非笑的血色眼光。

谢烨的长剑刺穿老阁主,直接杀入了这位长老的小腹。

长老和老阁主被捅成了糖葫芦串,一齐挑了起来。

血光倾泻一地,将谷中山草荒地尽数染成红色,少年眉目锋利秀美,浑身浴血,银色腰甲,如雪长袍上皆是绽开的血花,宛如鬼域神主,不死不休。

其余六位长老皆被震慑住了。

只见那少年振剑一抖,将两具尸身从剑上抖落下去,很缓和的望向他们道:“还有人应战吗?”

六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二长老颤巍巍的俯身下跪,双膝磕在了这少年面前。

其余人等一一模仿,呼啦啦跪了一地。

“我等恭迎新阁主入阁——”

声音悠长,绵延山谷。

谢烨笑了笑,随意的踢开了地上老阁主的尸身,转身踏上明渊阁阁主的高位。

“起来吧诸位,现在我们来聊聊,刺杀李彧的策略。”

……

“所以你我不是同路人。”谢烨抽开手,朝后退了一步:“反正我也活不长了,你从北狄回去之时,就将我留在这里罢。”

“恰好此地远离西北驻军,我若是失踪在这里,刚好跟你也撇开干系了,日后李彧问责,也查不到你头上。”谢烨将声音放柔了一些,好言相劝道。

裴玄铭目光不错的盯着他,阴沉至极:“所以你方才承认你喜欢我了。”

“我从没否认过。”谢烨答道。

他说完这句话,看起来神色委顿了不少,便对裴玄铭道:“回客栈罢,我累了。”

“好。”裴玄铭心平气和的伸手拉他,往小巷外客栈的方向回返。

下一刻,他伸手绕过谢烨的肩膀,在他的后脖颈上重重一按!

谢烨反应不及,只来得及痛苦的呻吟一声,就眼前一黑,晕倒在裴玄铭怀里。

等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眼前被蒙着黑色的布条,什么都看不见。

他下意识的恐慌起来,伸手便想去揭眼睛上的束缚,却发现自己双手皆被束缚在了树上,粗糙的绳结扣紧他的手腕,后背抵着树干凹凸不平的树皮。

他被蒙着眼睛,禁锢在树上,谢烨脑海里迅速闪过自己晕倒前的画面,颤声开口:“裴玄铭?”

有人用指腹摩挲过他的下颌,强有力的动作让谢烨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你要干什么。”

谢烨想往后靠着躲闪,奈何身后绳索实在将他的双腕绑的太紧,一点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他隐约能感觉到眼前巨大的阴影,裴玄铭比他高半个头,比少年时期更为结实,压迫感强的惊人。

“裴玄铭……!”

他被人抬起下颌,被迫承受这个凶狠而掠夺性十足的吻。

眼睛被蒙住,身体动弹不得,谢烨的一切其他感官被蓦然放大,连一点细微的水渍动静在他耳朵里都格外清晰。

他被裴玄铭吻的湿水淋漓,狼狈不堪,唇线相贴的地方滑下暧昧而晶莹的银丝。

他看不见裴玄铭的脸,但能听见对方□□,显然是快要忍不住了。

谢烨终于察觉出一丝恐惧:“你打算在这里吗?”

裴玄铭没有回答他。

“这里不行,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客栈……”谢烨挣动着被绑的手腕,拼命哀求他。

“会被别人看见的。”

裴玄铭的手指擦过他的腰身,解开他外衫的第一层系带,缓声道:“你方才说,要同我分道扬镳。”

谢烨眼睛上遮着黑布,掩去了大半屈辱的神色,裴玄铭只能看到他嘴唇蓦然抿紧了,半晌带着隐忍的喘息哑声道:“所以你要这样惩罚我。”

“是吗。”

“我只是让你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裴玄铭将他的腰带扔到地上,蹲身下来,直视着他衣袍下修长匀直的腿,指腹一点一点抚上去,感受着谢烨的战栗。

“别再自讨苦吃。”

第37章 第 37 章 你新弄来那个小侍卫,是……

“第一个问题。”裴玄铭慢斯条理的将他眼上束缚调整了一下, 不至于勒疼他:“小景是谁?”

谢烨从唇缝里被逼出一声崩溃的哭腔。

尽管已经狼狈到极点了,谢烨却还是坚持着嘴硬道:“不关你事……”

下一刻他骤然仰起头,眶中酸涩, 泪水一瞬间夺眶而出, 巨大的痛苦碾压着他的神志, 发出剧烈的倒气和破碎喘息。

冰白如玉的脸庞上涨满了红晕, 谢烨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单薄的身体被牢牢束缚在树上, 却仍然尚存一丝反抗的毅力。

“你自己分明也有事瞒着我……”

裴玄铭骤然禁锢住他的肩膀,俯身欺负他,谢烨身后那棵树大约有一人环抱那么粗, 头顶枝叶被外力撞击着,从下到上拼命摇晃, 满树冠叶发出沙沙的叫嚣声。

他被束缚在身后的手腕已经摩擦出了青红交错的痕迹, 浑身上下疼的厉害, 谢烨什么都看不见,恐惧和被贯穿的痛楚已经将他倾轧的粉碎, 嘴唇被人蛮横的用力堵住了。

裴玄铭一边噬咬发泄似的亲吻,一边将他折辱的更厉害。

谢烨呜咽的承受, 泛着银光的水线淌落在他的身上, 裴玄铭一手强硬的卡着他的下颌亲吻, 一手伸到树后边去,将绳索从谢烨手腕上解开了。

谢烨原本被绑绳整个固定在树干上, 还不至于脱力滑倒在地上,而此时一被裴玄铭松开,他又冷又疼,身上到处都是被凌虐出的凄惨痕迹, 整个人便软绵绵的要往下倒。

然而下一秒他浑身一震,喉咙里发出了一丝克制不住的微弱哭声。

谢烨仿佛泪失禁般哭的隐忍而小声,被裴玄铭禁锢在树上,全身着力点都来自裴玄铭的托举,这种失重的感觉极其吓人,裴玄铭一手扶着他的腰身,一手慢慢的让他往下滑。

谢烨的后背靠着树干,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朝着一个极其不可控的方向滑去,他惊惧的抓紧了裴玄铭的衣襟求饶:“不行……小裴我不行的,裴玄铭!”

他的腰和锁骨上全是被用力蹂躏过的指痕,眼里泛着湿淋淋的水光,无助而脆弱的伸手去抓一旁的树干,那手指无力的在树上攥紧,却不肯往裴玄铭身上扶一下。

裴玄铭动作一停,稳稳将他举在半空,面无表情继续问道:“小景是谁?”

谢烨眼眶红的又委屈又惊恐,他终于吃不住对方强悍而压倒性的力量,疼的嘴唇发白,颤抖着手攀上裴玄铭的脖颈:“我……”

裴玄铭力道一松,谢烨登时惨叫出声,周遭风声仿佛都交缠到了一起。

谢烨眼睛仍被蒙着看不见,半张黑色棉布都被他的泪水浸的透湿,泪水腥咸的余韵沿着惨淡的脸庞继续往下滚落。

“说话!”裴玄铭发狠的道。

谢烨张了张口,他此时已经被逼到绝境了,意识却还没被折磨到彻底涣散,于是又硬生生将已经到嘴边的名字咽了回去。

他胡乱的摇了摇头,被裴玄铭扳过下颌怒不可遏的质问:“他到底是你什么人,都这样了,你为何还是不肯说!”

谢烨筋疲力尽的将头埋在胸前,裴玄铭失望的松开手,谢烨的身形便随之一歪,往下重重坠去。

裴玄铭最终还是心软了,他放松了力道,将人扶着躺到了地上,谢烨极度惊惧后彻底顾不得别的,他躺在地上死死拽着裴玄铭的衣襟,不顾旧伤裂开的疼痛,仰头去亲吻罪魁祸首的唇。

裴玄铭俯身将他笼罩在阴影里,半晌慢慢起身,平稳的将他搂了过来。

谢烨连哭都没力气哭出声了,他完全失神的瘫软在裴玄铭怀里,眼泪犹如决堤的流水,顺着蒙眼的黑布洇湿开来。

裴玄铭抱着他坐在树下,夜间风凉,裴玄铭半晌起身,还是用外衫将他包裹住了。

谢烨从始至终毫无反应,任由泪痕在脸颊上干涸,委顿在裴玄铭怀里昏沉,仿佛一个被弄坏的娃娃。

裴玄铭将黑色布条从他眼前摘下来。

只见谢烨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附近全是泪痕,眼睫微张,漆黑如墨的瞳孔泛着湿漉漉的光泽,看起来茫然又柔软、

裴玄铭心里不知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痛到难以言说。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他捧着谢烨的脸颊,沙哑的问道。

“那个人对你来说,就有那么重要吗?”他继续问:“比我还重要?”

“你以前说过,你只喜欢我的。”裴玄铭握住他纤长如玉的手腕,分明自己是那个施加暴力的上位者,神色却带着极度卑微的祈求。

谢烨瞳孔僵硬的转了一下,似乎没听见他的话。

他实在是太累了,从身体到灵魂都疲倦不堪,但他神情里并没有责怪裴玄铭的意思。

他恍若叹息的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裴玄铭隐忍难过的锋利眉目,然后就向后晕倒过去了,到最后也没说出小景是谁。

……

明渊阁每隔一段时间,会从周边边民的家中挑选一批资质根骨都不错的少年,选入明渊阁中从最底层开始培养。

这些少年的有些是孤儿,走投无路来投奔的,有些则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被送来的,再就是初出茅庐,在江湖上挨欺负了,想寻个邪门的门派来进修武功。

不管怎么说,李景辞就这么进来了。

“阁主,这是今年新一批从外边选来的人,您看可有看的顺眼的,给你送到竹舍里伺候,就当解个闷。”右护法赔笑道。

谢烨刚动手解决了一个任务失败的手下,此时正就着竹舍旁边潺潺而过的溪水洗手,他那双手白的像玉,指尖泛着淡粉,修长漂亮。如削葱根。

此时指骨上沾了一点未尽的血珠,更是明艳而潇洒。

“都是些歪瓜裂枣,不必看了,下去。”

谢烨不耐的将手上残水甩了出去,慢慢擦拭着剩下湿润的地方,右护法看着他这慢斯条理,又别带一风情的动作,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

直到谢烨将凉凉的目光转向他,右护法才冷不防的回神,连忙接着方才的话继续说道:“回阁主,小的这就下去。”

谢烨疲倦的舒展了一下筋骨,懒洋洋的回到榻上睡觉去了。

夏日午后,耳畔尽是蝉鸣的叽喳声,屋旁的竹影在日头和微风下缓慢摇曳,竹舍外传来细微的动静。

脚步声由远及近,身形清瘦的少年端着茶水和点心,走进明渊阁主的竹舍。

他轻手轻脚的将手中托盘放在案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朝榻上看去,那传闻中杀人不眨眼,行事乖张,残忍暴戾至极的明渊阁阁主就在榻上躺着。

少年屏住了呼吸,靠近了看。

看清榻上那人的长相时,李景辞有片刻的失神和错愣。

只见那明渊阁主一袭如雪削薄的中衣,平躺在榻上,紧合起的眉眼如墨色晕染,发丝散乱在衣衫和被褥的交缠间,宛如画皮,魅色近乎妖孽。

这副皮相生的太漂亮了,让人几乎挪不开眼睛。

李景辞无声的到抽了一口凉气,差点把他潜入明渊阁的目的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轻手轻脚的转过身打算回去,却听身后床上那人闭着眼睛开口道:“站住。”

李景辞浑身一颤,立刻转身跪下:“阁主。”

“阁主恕罪,属下不知阁主是何时醒的,惊扰了阁主……”

“在你踏进我院门的时候。”谢烨不咸不淡的打断他:“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李景辞心如擂鼓,僵硬的抬头直视着那双瞳色幽深的眼睛,身后不由得浮出一层冷汗,谢烨好看归好看,但是再好看也是个疯子,李景辞是年纪最小的皇子,如今不过十五六出头,就被派来做卧底,心中很难不怯。

他正想着,下巴就被人轻轻抬起来了。

方才低头的时候,他没有注意到明渊阁主深不可测的眼睛中流露出的那一刹那伤感和怔愣。

谢烨冰凉的手指握着李景辞的下颌,李景辞一动也不敢动,任由他端详。

“你长得很像京城中的人。”谢烨若有所思的道。

此话一出,李景辞霎时又是一身冷汗,心说这人未免也太敏锐了,他自然是京城中长大的,只是明渊阁主是怎么看出来的?如若被他此时就发现了破绽,那父亲交代的任务,便要就此泡汤。

幸好谢烨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他的下颌被松开了。

“叫什么名字?”谢烨问。

“小景,阁主唤我小景就好。”李景辞伏在地上,满心劫后余生的庆幸,他鼻尖隐约传来一丝柔和的淡香,是从面前明渊阁主袍角上传来的。

“小景。”谢烨喃喃道:“起来吧。”

他望着李景辞清冷俊朗的面容,以及那尽管身着粗布衣衫,却仍然挺直如松的腰身,不觉微微晃了神,巨大的熟悉感从这个少年身上朝眼前扑过来。

“你留下,让老张给你找身新衣服,从此你就是我的贴身护卫了。”

“没有吩咐,不得离身。”

入夜,竹舍中一片寂静的微凉。

有人拎着酒,从门外跨入,大刺刺的往院落中的小石桌上一坐,喊了一声:“谢烨!在不在啊?”

新上任的侍卫小景忙不迭的上前禀告:“阁主去外堂处理阁中事务了,劳烦您等等。”

那客人惊奇的将他打量了几圈,目光主要停留在他那身白袍和腰间的长剑上。

“你就是服侍谢阁主的贴身护卫?”

“是。”李景辞低眉顺目。

“满院子就你一个伺候的?”

“是。”

来客将李景辞刨根问底的盘问了一,然后露出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挥手示意他下去。

李景辞转身退下,腰身不自觉的又恢复了平时挺直的姿态,再加上他腰侧那柄护卫的刀剑,一看也是新打的,形状模样像极了当年武林大会上随侍中谢烨身边的某个人。

来人百无聊赖的在石桌上自己跟自己敲棋子玩,不知道过了多久,谢烨才跨进院门里来,迎面夜风拂过,带来一阵血腥气。

“你没事总往我这边跑来干什么?”谢烨不耐的对那人道:“姜容,你当真以为你武林大会坑我的事情就算揭过去了?”

这位深夜来访的客人,正是当初诸允严在武林大会上买通用来给李彧铺路的姜容,他自在武林大会上被谢烨打败以后便连夜逃走,没给诸允严把事办成,自然也没去要尾金。

谢烨本以为此人不过就是个贪财的小角色,加上他在武林大会上展现出来的武功着实低微,便没放在心上。

不料入主明渊阁第二天,便听手下来报,说隔壁秘境之主前来挑战新的明渊阁阁主,西北疆域辽阔,人丁却稀少,武林门派总共那么几个,还都不是名门正派。

明渊阁易主,对于秘境首领来说是个不小的惊吓,于是谢烨上任第二天,他就气势汹汹的登门挑衅。

谢烨随手拎了把剑去应战了,哪料姜容一见新阁主是此人,惊得转身就跑,被谢烨凌空拦住,一路俘回明渊阁。

“……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诸允严的得意门生吗!?”姜容震惊:“你怎么会成为明渊阁新阁主!?”

谢烨来西北这么多天,难得有个认识的人,再加上他属实也是懒得打架了,于是挥手让手下给他赐座:“说来话长。”

他把姜容按在明渊阁,逼着他交代了和诸允严在武林大会上的一系列谋划,以及诸允严答应付给他的报酬。

姜容小心翼翼的看着高位上的阴晴不定的年轻阁主,苦着脸道:“我也是没办法,秘境不比明渊阁大张旗鼓,我们生活在暗中,我们缺钱啊,只能让我这个首领到江湖上坑蒙拐骗一,看能不能弄点银子。”

“谁能想到遇到了你,武林大会第一轮就把我打出去了……”姜容委屈道:“我不管,你赔我钱。”

谢烨冷冷道:“你自己学艺不精,难道怪我?”

“就怪你!”

谢烨抄起剑鞘就把他打出去了。

后来姜容又来明渊阁光顾了几次,一来二去,竟与谢烨熟识了起来,左右明渊阁在江湖上名气大,任务多,富得流油。

背靠大树好乘凉,谢烨也缺个人陪他解乏说话,于是对姜容时不时翻窗进他竹舍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怎么又杀人了?”姜容摇晃着酒壶问道:“给你说了,不要造那么多杀孽,总是不听。”

谢烨脱下沾了血迹的外袍扔给李景辞,李景辞迅速接过来,到外边去洗了。

谢烨从他手里把酒壶拎过来,咕嘟咕嘟灌下去几口,消去了胸口大半尚在沸腾的血腥杀意,坐到姜容对面执棋而笑。

“四长老在本座杯中下药,被本座一闻便闻出来了。”

姜容不置可否:“那他现在人呢?”

谢烨朝他扬了一下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云淡风轻道:“刚剥完皮。”

姜容恶心的一个激灵,忙道:“你赶紧洗一下去,我今晚不跟你喝酒了,明日再来。”

谢烨挥挥手,示意他酒留下,人走。

姜容刚往门外溜达几步,又贱兮兮的凑过来打听:“哎。”

“你新弄来那个小侍卫,是不是按照武林大会上你旁边那位的模子找的?好生相似的两个人。”

谢烨言简意赅:“滚。”

“也说不上来哪里一样,论五官吧,长得也不像,就是那通身的气质像的没边,如出一辙……原来你喜欢这款啊阁主。”姜容低声挑逗道。

谢烨抬手要打,姜容连忙忙不迭的跑了。

李景辞在他身边一待就是大半年,明渊阁上下都知道阁主偏爱这小侍卫,因此没人敢惹他。

所幸裴玄铭没见过李景辞,不过以谢烨的性子,他咬死了也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信任了一个同裴玄铭相像的人,才被人将明渊阁一锅端的。

……

谢烨再恢复意识的时候,裴玄铭已经将他背回客栈了。

双脚落地的一瞬间,谢烨踉跄了一下,险些跪在房间的地板上。

紧接着被裴玄铭从身后扶抱起来,重重扔到床上。

谢烨低声呜咽了一下,眉心紧蹙,小声喘息着将自己在床上蜷缩起来,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的。

裴玄铭把他往床上一撂就出去了,谢烨能感觉到他的衣袍下摆里黏糊糊的,仿佛被灌满了水,他双腿一动,就有温热流淌出来。

可他实在疲倦,一点力气都没有,更别说起身去把自己洗干净了,裴玄铭也没来管他。

于是谢烨就着这个难受的要命状态,沉沉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有人将他从床上抱起来,好像是走了几步路,然后开始动手将他所有的衣服都剥落了下去,谢烨冷的不住颤抖。

裴玄铭这时候倒很温存,他将谢烨整个放进了盛满热水的木桶中。

他委身在偌大的木桶中,长发披散着漂浮在水面上,只露出圆润而白皙的两边肩头,原本苍白毫无血色的脸颊被热水蒸腾出了一片红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又脆弱又懵懂。

裴玄铭随之跨进桶中,和他对面而坐。

“还要跟我分道扬镳吗?”裴玄铭将他从对面拉过来,伸手拨去他被水沾湿躺在脸颊上的长发。

谢烨在雾气缭绕中迷蒙的看着他,平日俊秀锋利的面容在氤氲的模糊中削减了锋芒,裴玄铭无数次被他平日里从不饶人的那张嘴气疯,又无数次被他在床上时无助脆弱的样子给哄好。

裴玄铭知道他说不出来好听的,便也不要他回答自己了,顺手将人压在木桶的边缘,凑过去含住那双柔软而温热的嘴唇,用力吮吻掠夺,谢烨盛满水色的眼睛因此而瞪大了。

但他并不推拒裴玄铭,只是伸手扶着木桶的边缘,在断断续续的接吻中勉强喘息,滚烫的身躯覆盖过他的每一寸感官,吐息之间全是年轻将军身上简单皂角的清香。

谢烨筋疲力尽的仰起头,靠在了浴桶边缘支棱起来的木板上,他这个角度显得他脖颈修长,锁骨清晰优美,成串的水珠自薄红的皮肤上滚下,滴滴答答落在水面,溅起轻微的波澜涟漪。

裴玄铭喉咙干渴,凸出来的喉结再次滚动片刻。

“别动,给你清理干净。”他将手伸进水里,靠近了谢烨。

谢烨果然很听话的没动,但是他轻轻的摇了一下头。

裴玄铭自然不听他的意见,低头道:“你不用动,我来就行。”

谢烨闷哼一声,裴玄铭碰到了他敏感的伤处,于是他眼泪汪汪的抬起头来瞪着裴玄铭。

裴玄铭无奈的和他对视,半晌吐出一个字:“乖。”

“啪嗒……”一声,泪水自眶中砸落进水面上,谢烨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将哭腔压进了肺腑中,那凄惨而破碎的模样,无论谁来看了,都忍不住会为之一怔。

丝缕黏腻缠绕指尖,中水中勾勒出晶莹透亮的轮廓,谢烨咬牙不语,他每回事后都这样,将头埋在一处可以遮挡的地方,不让旁人看到他过于狼狈瑟缩的模样。

从前中军营里是埋在狼皮毯子里,今夜没有狼皮毯子,于是谢烨转过脸,将额头抵在木桶壁上,耳朵通红发烫。

裴玄铭清理的差不多了,这才将他又从水里捞出来,用外衫和被褥覆上。

谢烨裹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眼睛都没睁开,就又被裴玄铭从侧身的姿势翻了过来,被迫正对着他。

“你又干什么?”

裴玄铭合衣卧下,看着他唇上被过分掠夺后的浅淡血痕,不由得有点懊悔。

他心里分明将谢烨看的跟眼珠子一样宝贵,可每每一到关键时刻,就难以把控,不由自主的就带了强制的意味。

裴玄铭思虑再三,还是开口对他全盘托出了:“匪寨首领贺锋镝说,北狄境内有修复经脉,重练内力的草药。”

谢烨倏然睁开眼睛。

“我此来北狄,不为别的,我就想找那草药。”裴玄铭抓着他被褥子包裹着的肩膀,又靠的近了些,声音却是沉寂的低柔。

“这样便算得上,没有瞒你了吧?”

“若是你恢复了武功,能不能……能不能不跟我分道扬镳?”

第38章 第 38 章 “我娘子可好看了,我不……

谢烨怔怔的看着他, 少倾眼眶便红了,那殷红晕染的眼尾便滚下泪水来。

裴玄铭伸出手,用指腹揩去了他眼尾处的那抹水渍。

“至于其他的, 等你什么时候想告诉我了, 再说不迟。”裴玄铭将他连被子带人一起扣进怀里:“抱歉, 我今天不该逼你的。”

谢烨伏在他的臂弯里无声无息的落泪, 那湿意蔓延开来,浸透了裴玄铭的单衣。

裴玄铭安抚的低下头去亲吻他:“身上还疼吗?”

谢烨用他的衣襟擦了一下眼泪, 声音几不可闻:“手腕疼。”

裴玄铭又满含愧疚,道了一声抱歉,温热的掌心贴合在他冰凉的腕骨上, 一边摩挲,一边用嘴唇轻轻在谢烨的颈窝里顶了一下:“下不为例。”

“我不明白, 你为什么总喜欢绑我……”谢烨小幅度的拧动了一下身子, 小声抱怨道:“以前也没见你有这个爱好。”

裴玄铭盯着他因为苍白秀丽的侧影, 温和道:“以前也想。”

“但是以前未必打得过。”

谢烨茫然的回视过去,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 片刻之后他的脸颊再次因为愤怒和耻辱交杂的情绪而涨的通红:“裴玄铭!”

裴玄铭笑了:“所以你以后不准寻死,也不准跟我分道扬镳, 我等着你恢复武功, 将我报复回来的那天。”

“到时候我就躺在这里, 任你摆布,为所欲为, 做什么都行……”裴玄铭在他耳畔半是引诱半是调侃的说着。

谢烨闭上眼睛,熟练的玩起了冷战。

裴玄铭不由失笑,将被子往自己这边扯了一点,再将人往自己臂弯里捞的更紧了, 一夜无话。

与此同时,西北驻军大营。

“小姐!小姐不好了,那土匪头子又犯病了,说要让咱们给他找郎中去。”俘虏营看守匆匆掀帘,朝坐上的裴明姝禀告道。

裴明姝将手中书卷一摔:“这都第几次了!”

“他吵的其他犯人一齐抗议,不怕别的,就怕俘虏营出乱子啊……”

“给他把刀,让他去死。”裴明姝吩咐道。

帐外俘虏营方向的叫喊越发凄厉,简直是鬼哭狼嚎,惊得在场中演练的士兵们频频回头,看这是什么情况。

裴明姝在帐中做了片刻,终于忍无可忍,拎刀往外走:“罢了,我亲自解决他。”

“不必等将军回来通报一声吗?”

“不必!”裴明姝刚走到帐外,忽然又一个急刹转回来:“不对,为何是我去俘虏营啊,来人!给我把那土匪头子提过来!我就在帐里杀!”

不多时,贺锋镝就被士兵五花大绑着从俘虏营拽到了裴明姝面前。

“跪好!”身后的人一踢他腰臀。

直将那土匪头子踹的呲牙咧嘴,连着骂了几句“士可杀不可辱,你们踹哪儿呢!?”

裴明姝将匕首往手中一握,刀尖往地上的沙土里一插,皮笑肉不笑的问他:“据说你又犯病了,这回是哪儿疼?”

贺锋镝伏在地上,艰难起身:“屁股疼。”

裴明姝深吸一口气,将刀抛给一旁士兵:“给他割了吧,这个部位我不方便。”

小兵立刻接刀,应了一声:“是!”

贺锋镝眼看着她动真格的,当即大惊失色,慌里慌张的在地上乱滚:“等等等等!等一下!”

“刀下留臀!”

“我其实是有要事禀告裴小姐!”

裴明姝伸手止住手下的动作,盯着他道:“说。”

“我昨日才想起来,我给裴将军画的那个愈合筋骨的草药方子,其中最重要的那味,其生产之所位于北狄内里临近王室的地带。”

裴明姝感觉自己心脏有点不好,她盯着贺锋镝:“说下去。”

“北狄狼主常年靠此药物维系功力,不仅设下了重兵把守,且每隔半个月都会亲自登门征收一批回去,算算时间,裴将军去的时候,差不多也是北狄狼主登门之时……就是不知道狼主认不认识裴将军的脸?”

裴明姝感觉五雷轰顶,她几乎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一把上前揪住此人的领子,咬牙切齿的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早说!”

“是不是存心要置裴玄铭于死地,你明知道此只能单枪匹马——”

贺锋镝被两边按着动弹不得,只能高声咆哮:“绝无可能!”

“我只是才想起来罢了!若我真蓄意谋害,为何今日还要跟你禀告此事!”

裴明姝冷静下来,心烦意乱的回身靠在案上,思忖半晌之后,命令道:“裴玄铭回来之前,我是没有权力弄死他,拖他下去,打二十大板。”

“是!”

“把王副将喊来,抽调骑兵,派人现在就去北狄边境。”

“是!”

……

裴玄铭站在集市上,侧头望着身旁那个正在慢吞吞吃糖水的年轻人。

“好喝吗?”裴玄铭立在一旁,抱臂问他。

“还行。”谢烨用小勺专注的搅着碗中的糖水和果丁。

“我也要喝。”裴玄铭眼巴巴的道。

“不给。”

“我付的钱。”

谢烨瞅他一眼,连忙将剩下的糖水一齐倒进了嘴里。

裴玄铭哭笑不得:“你是小朋友吗,这么护食?”

谢烨将碗勺放到一边,朝裴玄铭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裴玄铭不明所以,但还是凑近了做出倾听的姿势,不料下一刻就被人拽着衣领低下头,谢烨借着他身形的阴影,挡住周围人的视线,仰头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仿若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裴玄铭愣住了,他怔怔的去看谢烨的眼睛。

只见那人抬眼朝他轻轻一弯,眼神狡黠而灵动,带着点一闪而过的得意。

仿佛十年前武林大会上那个肆意而锋芒的美貌少年穿过层层光影和数年恩怨交错,再次回到了裴玄铭的身边。

百感交集,裴玄铭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

他伸手牵过谢烨,默不作声的抓着他宛如暖玉的手把玩了一会儿。

谢烨这会儿心情好,便张着五指任由他蹂躏。

“我们在北狄待多长时间?”

“找到贺锋镝所说的那草就回去,我打算今晚去鬼市上找点线索。”裴玄铭道:“光天化日之下,这种东西显然不会自己跑到我们面前。”

谢烨随他安排,倒没太多的异议。

再者谢烨本身精力不济,昨夜本就折腾的很,今日一早又被裴玄铭拽出来,烦不胜烦,方才饮了点糖水才恢复过来。

“好吧,那你夜里再探一探鬼市,我是不行了,我要回客栈休息。”谢烨说着就要原路返回。

不料裴玄铭一拉他的手腕,无赖道:“可我还没吃上那糖水呢。”

谢烨:“?”

“那你再买一罐去啊,裴将军缺这点银子?”

裴玄铭拽着他的手腕,将他一扯:“缺。”

谢烨好整以暇的看着此人,看他又打算干什么。

“再亲一下。”裴玄铭要求道。

“大庭广众,成何体统。”谢烨斥道,回身便走。

“是你刚才先亲我的!”

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客栈,裴玄铭果然不曾食言,一关门就将人从后边擒住腰身,抵在门板上彻彻底底的吃了一遍“糖水”。

谢烨被他吻的双腿发软,脱力靠在门上,恼怒的扬手想给裴玄铭一下,看着他那张和少年时代如出一辙的清冷面容,半晌还是无奈的把手放下了。

裴玄铭捞起他的手腕,将他整个一扛,放回床上。

“走了,等我回来。”

谢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窗口的小巷外,才回身关好窗户,自己休息去了。

裴玄铭先是将周遭地形全数摸了一遍,在脑海里有了一个大致的印象,紧接着换了一身更不起眼些的打扮,沿着小巷逛悠起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人群越发嘈杂起来,裴玄铭将兜帽拉低,逆着人流走,不多时就拐进了一条暗巷里。

夜色浓郁,巷道幽长。

身后隐约还有人跟了进来,看样子今晚光顾鬼市的不止他一个。

裴玄铭步履不紧不慢,镇定自若。

头顶传来几声乌鸦的嘶鸣,巷道的尽头露出一丝黯淡的光线,裴玄铭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他从巷尾穿了出去,迎面一阵被烧焦了似的肉味,混杂在各式各样的香料里,裴玄铭刚从第二道转角探出身,一道铜锣鼓的声响险些震碎了他的耳膜。

敲鼓的是一个披麻衣的老头,目光呆滞,面如枯槁,手里攥一鼓槌,举一办丧仪时用的手鼓,来一个人便敲一下。

活像是敲丧钟。

裴玄铭瞥了他一眼,心道这鬼市欢迎客人的方式可不太吉利啊。

他将四周彻底的环顾了一,此处不比外边的正常集市,北狄寻常集市中每隔几个铺子之间会有一盏灯笼,保证整条街看起来亮堂而宽敞,而鬼市只靠单个店家点起来的小火烛为照明,若不靠近了看,甚至难以辨认铺子上放的是什么东西。

裴玄铭在一个摆放着几把草的摊位前站定脚步,数把颜色,长短各不一样的草束被隔开放在一起。

他蹲身下来,看着摊位后那个戴着草帽抱着长剑的男人,伸手去拣其中一束最长的草束,由两把颜色不一的草捆在一起。

“两个人头。”草帽心平气和的说。

裴玄铭动作停滞在半空,耐心的听下去。

“十金。”草帽报价。

裴玄铭摇了摇头:“杀两个人而已,十金未免太贵了。”

“慢走不送。”草帽厌倦道。

“若是雇你杀人,能指定他们的死法吗?”裴玄铭想了想,和气道:“我不喜欢直接砍的,我想让我要杀的人一点一点,受尽折磨再死。”

草帽将帽子掀起来,露出一张刀疤纵横的脸,他朝裴玄铭咧嘴一笑,格外阴气纵生。

“那得看你要杀的是什么人了。”他长了一张中原人的脸,身形却高大魁梧,很有北方蛮族的气势。

裴玄铭心念电转,开口道:“我要杀的人是北狄狼主,以及少主。”

“敢接吗?”

草帽和他对视着,眼底神色阴沉的可怕,又带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他轻轻往后靠了靠,问裴玄铭:“中原人?”

裴玄铭:“不重要。”

“十金太少。”草帽又道。

裴玄铭笑了:“这是有戏的意思?”

“十金太少。”草帽又重复了一遍。

裴玄铭从腰间解下钱袋,他抖落着一打开,里边竟全是金灿灿的碎金子,多的晃人眼睛。

他随手从中抓了一把,直接抛在了摊位上:“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我一年俸禄都是你的。”

这算是间接挑明自己身份了。

裴玄铭的手始终按在刀上,警惕的观察着此人动作神色,一旦有变数立马动刀夺命。

北狄地处大周边疆,算是西北最兵强马壮的小国,常年同边军和边民们有摩擦,裴玄铭未上任之前曾经一度杀到了中原腹地,烧杀抢掠,抢夺民女,几个被霍霍的小镇更是财物被劫掠一空。

此事导致了当年老裴被降罪处罚,回京向皇帝请罪,整个裴府上下人心惶惶,生怕哪日老爷就回不来了。

裴玄铭对此印象很深,中原与北狄有血仇,能在北狄鬼市里出没,且看起来熟门熟路的中原人,绝对不是来这里过安稳日子的。

从方才看见草帽脸的那一刻开始,裴玄铭就在赌,他在赌这个流落在蛮荒的中原人,怀揣着一个报仇雪恨的死志。

草帽伸出手,将碎金子全数揽到自己怀里,然后起身对裴玄铭道:“走吧,这活儿我接了。”

入夜不久,房间门口传来几声“笃,笃,笃……”的敲门声。

谢烨睁开眼睛,警惕的朝四周看了一眼,这动静不是裴玄铭回来了。

裴玄铭轻功底子深厚,谢烨自酷刑后就身体虚弱,又失了武功,精力和敏锐度也是大不如从前,若是裴玄铭回来了,是不会让他听到动静的。

谢烨没出声,只是起身看着客栈的门板。

敲门声变大了一点,更加急促起来。

谢烨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匕首,目光死死盯着门板不错开,他从武功尽失的那一天起就想过,若是真有仇家找上门的时候,自己拼着性命不要,也要跟对方鱼死网破。

可是裴玄铭怎么办?

他若是死在客栈里,裴玄铭就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门从外边被人轻手轻脚的推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谢烨掀起床板一掌打过去,正中来人面门!

他虽然武功没了,内力也没了,但好在这么多年身体的条件反应还在,对方似乎不会武功,低声惨呼一声,从床板后骂骂咧咧的闪身出来。

谢烨瞬间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他浑身上下的血水都凝固了,极度的战栗和惊怒占据了他的脑海。

来人正是几个月前,在李景辞的地牢中看管他,又被他咬掉了耳朵的小厮。

谢烨握着匕首,眼底的震悚藏都藏不住,他怎么会在这里?!

小厮从床板后钻出来,朝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就说我这双招子亮的很,不会看错人的,果真是你。”

“那日你从二殿下府中被带走,害的我们全府上下发配边疆做苦力,那些人都恨毒了你呢,你竟还敢出现在西北?”

谢烨单手握刀,慢慢和他周旋:“全府被发配做苦力,你却逃了出来,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不怕我告发你,让边关的看守砍了你的脑袋么?”

“你是个废人,逮不到我的,就算我站在你面前。”小厮看着谢烨单薄的身子骨,挑衅而放荡的将他扫视了一圈。

谢烨笑出了声,语气阴冷起来:“你可以试试看。”

小厮似乎是被他毫不畏惧的气势给镇住了,有那么片刻没再说话,只兀自打量着他。

谢烨衣衫单薄,长发随意散乱在身后,微微松开的领口间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红色指痕,比在二殿下府上时更勾人了。

小厮暧昧的笑了笑:“谢公子,你这是又搭上了别的男人?”

谢烨神色一凛,冷冷道:“住口。”

“今日一早我就看见你同他在一起了,你说他知不知道你在二殿下府上的往事?”

小厮靠近了几步细看他的神情,恶意道:“知不知道你被二殿下用链子锁着,那般难堪的被人欺负过?”

谢烨抬起匕首,挥手便刺,他动作太快了,那小厮一时没躲得过去,最后时刻拼死将他推了一把,谢烨到底体力不济,力道偏了几寸,刺在了他的右肩上。

“你想杀我灭口?”小厮喘息着用手死死握住刀锋,不让他在自己肩头刺的更深。

“那看来那个男人是不知道了。”

他说着一脚踹在谢烨的膝盖上,谢烨猛然一痛,单膝跪在地上,匕首却也跟着向下划了几寸。

“我当时在二殿下府上,可是听了好几夜他折辱你的动静,你都不知道你喘的有多好听……”

谢烨眼睛爆出血红,几乎要将他穿一个洞。

“你别想活着走出这个房间。”谢烨艰难的笑道,手腕用力,又将刀锋推进了两寸。

“怎么?好意思在二殿下身下承欢,却不让别人告诉你现在的相好?”小厮嘲讽道。

血气蔓延开来,两人僵持不下。

“你这么在意他的看法吗?”小厮一把卡住谢烨的脖子。

他常年干粗活,力气比谢烨要大的多,谢烨几乎瞬间就被他掐的喘不上气来,只能凭借意识,拼命将刀锋朝里按去。

“松手……”

“原来你害怕这个。”小厮讶异道。

小厮一个翻身,用蛮力将他压在身下,却怎么都撼动不了他手中的刀锋,匕首的锋刃已经深入进了自己的肩胛骨,眼看着就要从身后刺穿出来了。

“不为别的,就为我损失的这只耳朵!”小厮的右耳上如今还横亘着一只硕大的血洞,正是当时在地牢里拜谢烨所赐。

“你等着,我偏要告诉那人你的身份,告诉他,你在二殿下那里,所有的一切。”小厮的声音犹如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一般,一字一句,敲击着谢烨的心神。

那确实是他最恐惧的事情。

昨夜裴玄铭将他捆在树上那样逼问他小景是谁,他都硬咬着牙没吐露半个字,如今却要栽在这小厮的手里。

谢烨脸色涨红,几近窒息,他的眼睛里迸发出一线极其浓烈的狠劲与杀意,令人胆寒至极。

“是吗……”他仰躺着身形,血水从小厮的肩胛骨里淅淅沥沥的流出来,尽数淌在谢烨苍白无色的脸上,将他的面容衬得宛如修罗。

“那你我就一起下地狱好了。”谢烨手中刀疤一歪,正好切开小厮的半边肩膀,将他筋骨和血肉整个朝外挑翻出来——

明渊阁主纵横西北数十年,最不缺的就是生死之地见血绝杀的狠厉,纵使他如今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

“反正我烂命一条,早不在乎了。”谢烨低声道:“但是你敢靠近他试试。”

……

裴玄铭坐在草帽的小屋里,翻看着他桌上的所有刀具和刺杀暗器,不禁暗自赞叹。

“你确实是找对人了。”草帽在他身后道。

“我从潜入北狄的第一天起,就在寻找刺杀那个狼主的机会,平时就在鬼市上接活为生,顺便还能当练手。”

裴玄铭拎起桌上一只骨碟把玩着:“那据你了解,若是我要在这半个月之内要了狼主的性命,该如何行事?”

“光我一个,不够。”草帽淡淡道:“说吧,你到底是谁。”

“我知道,我全力配合。”裴玄铭没回答他第二个问题。

草帽不置可否,继续说下去了:“狼主每月初三,会在王城最西的郊外去取一种草药,据说有疏通筋脉,提升武功之效,顺道祭拜天神赐予他此等神物。”

裴玄铭直起身子,心道可算是问出来那草药的地点了。

“为表虔诚,狼主会独身一人前往祭拜,那时就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

裴玄铭点点头:“还有一事。”

“我得在刺杀狼主之前,取到那味草药,你觉得怎么做才能得到草药?”

草帽匪夷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拿到草药倒是不难,只是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救命。”

“此去我就没想过活着回来,你竟还想留着草药救自己的命?当真可笑。”

“不是救我的命。”裴玄铭解释道。

“那是谁?”草帽狐疑道:“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光用金子就想让我帮你做事?”

裴玄铭停滞了片刻,犹豫道:“救我……娘子?”

草帽和他大眼瞪小眼:“你还有娘子?”

“有啊。”裴玄铭神思游离的看着虚空,慢慢道。

“我娘子可好看了,我不能让他死。”

第39章 第 39 章 谢烨猛然惊怒,一拳砸在……

谢烨被他一边掐着脖颈, 一边一拳捣在小腹的旧伤上,他脸色登时疼的惨白,嘴唇都在克制不住的颤抖。

小厮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的肩胛已经被谢烨钉穿了, 按理说早应该失血过多, 失去行动能力了才对, 可偏偏那刀口挡着出血口,淤血在伤口里堵着流不出来, 竟无端给他一种伤的不重的错觉。

小厮家从父辈开始就在王府里,虽然是给人家为奴为婢,但在京城的皇子府上, 他又是个小管事的,日子总不会太差, 然而王府一朝被人算计, 落得如此下场,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也被送到西北苦寒之地做苦力。

这京城和西北的生活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辈子怕是都回不去京城了。

如今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他说什么也要将此人报复到死,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厮思及此处, 额头青筋暴起, 手骨因为极度用力而咔嚓作响:“我要你去死,听到了吗, 我要你去死!”

“你毁了这个王府,殿下因你获罪被囚,你怎么敢在西北依旧潇洒的,你怎么敢!”

谢烨一愣, 就着这个僵持的姿势笑出了声。

“你居然会问我这个。”谢烨握刀的手腕因颤抖的笑意而略有几分不稳:“想知道原因么?”

“来凑近一点,我告诉你。”身下的人声音轻柔,每句话都含着说不出的引诱。

这话无疑让小厮想起了几个月前,他在地牢里初见谢烨时,那人也是这样示意他凑近了听话的。

然后他就被谢烨咬下了一只耳朵,至此残疾。

小厮脸色愤怒的发青,大吼一声,又是一拳砸下去,正中谢烨肋骨,他的话音被迫停滞了片刻,眼眶里全是痛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闭嘴!我不想听。”

谢烨恍若未闻,艰难的喘了口气,继续道:“因为在我眼里,你们整个王府上下都是蝼蚁,根本不值一提。”

“我想让李景辞被囚禁,也就是动动手指传个话的事,至于底下服侍他的你,以及其他人……你们是死是活,对我来说更是无关紧要。”

“你不过是个在男人□□求欢的禁脔——”

“对啊,我是禁脔,这个禁脔现在要弄死你了,害怕吗?”

一切在电光火石间发生,谢烨猛然将匕首从他肩胛处抽出来,同时下身屈膝一顶,重重撞在对方小腹下方!

小厮登时惨叫出声,肩胛处血水喷涌而出,爆炸似的流淌一地,他这时候才感受到歇斯底里的疼,钳制谢烨的双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了。

方才对话间,谢烨将他整个肩膀从皮肉到血筋,连根挑断,刀法精准,力道狠辣,对人体的筋骨脉络走向竟是无比熟悉,完全看不出一丝当时在二皇子府上时,缠绵病榻的柔弱模样。

更重要的是,此人忍痛能力和反应能力都强悍至极,小厮动手打他的时候完全没收力,几乎奔着往死里打去的。

谢烨受伤程度绝不比他轻太多,而此时被松开的一瞬间却能闪电般爬起来,抢步上前,一刀砸向小厮。

小厮下意识伸手抵挡——

“噗呲!”刀锋穿过手掌,爆出满泼血水。

“知道我跟你最大的差距在哪儿吗?”谢烨颤笑着道。

“你平生最大的勇气也就是打架斗殴了,你根本就不敢杀人,尽管装出一副自己强大到无以复加的外壳也毫无用处,改变不了你只是个懦夫的本质。”

“你连个武功尽废的禁脔都不如。”谢烨嘲讽道。

小厮此时已经彻底毫无斗志了,只想着跑,他一把推开谢烨,从窗口出跳了出去,血水滴滴答答,在客栈的地板上炸开血花。

谢烨瞳孔一紧,还想再追上去,然而身体却已经不听使唤了。

他握着刀锋,咕咚一声跪坐在地上,捂着受伤的内脏处大口喘息,显然已经疼的受不住了。

决不能让此人出现在裴玄铭面前,他心想。

此人不除,必成祸患,可是他已经没力气了。

谢烨筋疲力尽的靠在血泊里,半晌才起身,将屋里的血迹和痕迹都处理干净了。

……

裴玄铭和草帽并肩走在鬼市的街上,沿途被一辆巨大的囚车吸引了目光。

“那是什么?”裴玄铭蹙眉道。

草帽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心平气和的解释道:“买卖的奴隶。”

“买卖的奴隶需要穿成这样?”裴玄铭指着那囚车上的人疑道。

不是裴玄铭大惊小怪,而是那囚车里的奴隶实在被打扮的伤风败俗。

囚车里大概装载了十来个人左右,皆是瘦削白皙的年轻男女,无一例外都是美人胚子,被卖家用重枷锁着手腕和下身。

几道歪歪扭扭的细链子穿过难以描述的敏感地点,将身形勾勒的极为暧昧放荡。

大多衣不蔽体,稍微好一点的身上被披了一层薄薄的白纱,那若隐若现的料子,还不如不披。

裴玄铭难以言说的对上草帽的目光,欲言又止。

“怎么?没见过啊,这是北狄的风俗。”草帽道。

“北狄游牧出身,本来就没什么官府可言,甚至买卖奴隶在王室那里也是默许的,这种交易在明面上也多的是。”

“这些奴隶都什么来头?”

草帽将剑卸下来,递给裴玄铭:“帮我拿一下。”

说着他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掀开了自己上身的衣衫,只见男人背部临近尾椎处的地方,被烙上了一个巴掌大的暗色纹身,是个月牙似的形状。

除了那一个人之外,裴玄铭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男人的裸体都没有兴趣,他不解的看着草帽:“你这什么爱好?”

“北狄人无论男女,在婚嫁之后,都要纹上这么一个象征你有主的纹身,一来是情趣,二来……”草帽朝那边看了一眼。

然后继续示意道:“二来,北狄秩序混乱,一般上层势力或者奴隶主暗线,看上什么人就直接抢了。”

裴玄铭眉心一跳,他担心起客栈的谢烨来,那人没了武功,他又长时间不在……

“但是他们不玩已婚的男女,所以若是落到他们手里,身上有纹身痕迹的话,就会放你离开的。”草帽指了指囚车里的人,

“那些,就是长得漂亮被看上,身上还没有象征纹身的,就被抓去高价卖给其他主子了。”

裴玄铭:“一个纹身而已,自己不能为了安全给自己纹一个吗?”

草帽揉着自己的尾椎骨低声道:“你看那纹的位置,靠自己能纹的上去吗?”

“父母给子女也可以纹。”

“能被这些人贩子看上的奴隶,大多数都卖给了高层,他们巴不得子女被北狄王室宗族看上,绵延族系呢。”

“再说了,你不觉得北狄这风俗很浪漫么?”草帽神情忽的暧昧起来。

“那个人身体最私密的地方,有你的烙印,无论以后他跟了谁,只要扒开最外层的表皮,内里就是你的印记,无时无刻不彰显着,他属于过你。”

裴玄铭张口结舌。

半晌,他缓缓开口,问道:“你那里,有可供纹身的颜料么?”

裴玄铭回到客栈的时候,让草帽先站在门外等等,自己进去叫谢烨起床。

进去却发现谢烨并没有睡觉,而是已经换了身衣服,在椅子上坐着等他们回来。

裴玄铭将屋内环顾了一圈,心头微微一跳。

这屋子里有问题。

裴玄铭行军多年,敏锐度和洞察力不输谢烨,屋里衣柜和床铺的位置都被移动过,细闻过去,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血腥气。

他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向椅子上安坐的人。

“休息好了?”

谢烨矜持的点了点头:“嗯,走吧,你说去哪儿。”

裴玄铭打量着他,没吭声,半晌忽然伸手一扯谢烨手腕,状似亲呢的将他带起来,谢烨果然疼的脸色扭曲了一下。

裴玄铭松手,关切道:“哪儿疼?”

谢烨蹙起眉头,恼怒道:“你说哪儿疼!”

裴玄铭笑了,俯身过去直视着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谢烨看了数秒,才轻声道:“你疼的是肋骨,跟我有什么关系?”

谢烨的脸色刷然变的惨白。

裴玄铭一手扶住他的腰不让他往后躲,一手轻轻擦过他肋骨的部位,目光审视着他压迫感十足。

谢烨扶着椅子的手颤抖起来。

不过裴玄铭到底没有拆穿他,和他对视一会儿后便站起身,轻飘飘的道:“下次在屋里小心点,别再把自己摔了。”

谢烨僵硬的被他扶起来。

“走吧,给你介绍个人,他知道那草药的具体地方。”

草帽始终站在门口等他俩,裴玄铭推门出来的时候,他的目光先是落在谢烨身上,然后又侧目朝屋里看了一眼。

三人在客栈大堂中叫了点酒和菜,裴玄铭给谢烨一指草帽:“他这几日跟着我们,给我做帮手。”

谢烨在外人面前一向风度翩翩,温和有礼,举杯朝草帽敬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草帽显然是有点意外,也跟了一杯:“多谢公子。”

他没多问谢烨的身份,只见二人举止亲昵,心中便有了数。

裴玄铭起身结账时,草帽作势跟上去要抢,被他颇为诧异的看了一眼。

“你抢着结账干什么,刚收了我的定金,此刻花的不还是我的钱?”

草帽默不作声收回了手,隔了片刻突兀的道:“你娘子确实好看。”

裴玄铭忍俊不禁,心情说不出的好。

“我还以为你会先震惊一下,他是个男人呢。”裴玄铭低声道。

草帽依旧没什么波澜,只平淡道:“美人不分性别。”

“此言甚妙。”裴玄铭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钱已经结清了。”

草帽站在原地不走,裴玄铭疑惑的看向他:“大侠?”

“别告诉我,你没发现。”他盯着裴玄铭道。

“发现什么?”

“屋中的异端。”草帽平静道:“那位公子的房间里,有旁人进出的痕迹,我们做杀手的对这些很敏锐,你最好是问问他,你不在的时候,他见了谁。”

裴玄铭停住手上的动作,低声道:“问不出来的。”

草帽拧眉:“你俩单独出行,要执行这样艰险的任务,九死一生,他却趁你不在,会见其他人,你就不怕他联合北狄背叛你?”

“不怕。”裴玄铭无奈道。

主顾两人面面相觑,草帽大有你今天不问个清楚,这单我就不接了的意思。

裴玄铭只得解释道:“他这个人,不想说的事情,再怎么逼供都没用,我试过很多次了。”

“但我相信他不会害我。”裴玄铭诚恳道。

草帽杀手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

“若有不测,我会以一己之力,护先生脱离北狄,安然无恙。”裴玄铭又补充了一句。

草帽彻底没话说了,摆摆手准备要进去了,裴玄铭却又把他拦住了。

“等等,我要的纹身颜料呢?”

草帽:“……”

谢烨对于他俩嘀嘀咕咕在外边说了半天话的事情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安静的坐在案前尝酒,侧影秀美孤俏,衣带随穿堂风飘摇。

“我们现在什么计划,今晚就动身去找你说的那片种草药的地方么?”裴玄铭来到桌前,坐在谢烨旁边,抬头问草帽。

“今晚休息,明天动身,你去给我开个房。”草帽冷冷的说。

裴玄铭无言以对。

片刻之后,草帽拿着自己房门的牌号不满道:“为什么给我订一楼的房,你自己住顶层?”

“我出钱雇你,你保护我的安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裴玄铭斟茶慢饮道。

“我是杀手。”草帽纠正道。

“没什么区别。”裴玄铭答。

“再说危险若是就在你身边,我又该如何保护你?”草帽意有所指道。

“若有不测,你卷着我剩下的金子跑路就是了。”裴玄铭和缓道:“就当天降横财,不必顾忌。”

两人在一旁你来我往的打哑谜,话说到这个份上,谢烨也不是傻子,他握箸的手轻轻一顿,抬头正对上那杀手冰冷的目光。

谢烨面无表情的与他对视半晌,然后什么也没说,起身便上楼了。

草帽见劝阻无效,也转身大步而去。

裴玄铭:“……”

合着就他最好欺负。

裴玄铭只得放了筷子,起身上楼。

谢烨立在窗前,目光阴冷的注视着小巷的尽头,无论如何他得在离开北狄前解决了那个小厮,决不能让裴玄铭知道他在李景辞那里的过往。

绝对不能。

身后门“吱呀”一开,裴玄铭推门而入。

身后很长时间没有动静,谢烨背对着他,身形因为紧张而僵硬起来。

裴玄铭叹了口气,从背后环抱住他的腰,将下颌抵在他的肩膀上。

谢烨不耐烦的想要挣脱开,却被他在窗台上按的更紧,裴玄铭正好压到了他受伤的小腹和肋骨处,疼的他“嘶”的一声。

裴玄铭敏锐的用手去探他受伤的地方,谢烨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别动!”

“哪里疼?这儿吗?”裴玄铭不松手,蛮横的将他禁锢在窗前,去掀他的衣服。

“我说了你别碰我!”谢烨猛然惊怒,气急之下一拳打在了裴玄铭脸上,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裴玄铭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红痕。

裴玄铭没动弹,硬生生受了这一下,然后安静的保持这个将谢烨环在窗台前的姿势,注视着他。

谢烨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用力之大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神情痛苦的俯下身,想缓解肋骨上的余痛。

头顶传来裴玄铭冷淡而沉稳的声音:“发泄完了吗?”

谢烨闭着眼睛不说话。

“那该我了。”

他捞起谢烨的肩膀,将人踉跄着拖到床上,若动起真格来,谢烨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他被裴玄铭按着扒开了衣服,从最外衫开始,到里衣,一层层剥落,动作粗暴而毫不留情。

这是谢烨反抗最激烈的一次,平时无论是裴玄铭强迫他也好,亲吻他也罢,他其实都是下意识顺从着对方的,因为他喜欢裴玄铭。

可今天不一样,他不能让裴玄铭知道李景辞的小厮来找他的事。

然而在绝对的体型差面前,怎么挣扎都是无济于事的。

谢烨没两下就挣扎的气喘吁吁,脱力瘫在床上,被他剥落下来的衣服顺手捆上了双腕,动都动不了。

“还反抗吗?”裴玄铭居高临下的问。

谢烨屈辱的红着眼睛不说话,又被他强迫着翻了个面,肋骨上的淤青就彻底暴露出来。

裴玄铭一怔,那明显是人为的伤,他伸手碰上去想一看究竟,不料谢烨再次激烈的挣动起来。

“别碰那儿!求你了……”他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哀求,双手被绑,眼眶通红,又可怜又惊恐。

“裴玄铭,你说好不逼我的,那个戴草帽的怀疑我,连你也怀疑我吗?”他上半身衣服已经被强行扯下来了,身上还有前些天残存的凌虐痕迹,谢烨喘息着隐忍哭腔,一字一句的质问道。

裴玄铭几乎被他气笑了,一手将他从床的最里边扯过来,用被子盖好。

“我没不信任你,可你这明显是跟人打架吃亏了的痕迹,你跟我说发生了什么,我帮你打回来还不行吗?”

谢烨红着眼圈,又开始死不张口。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凄惨了,神情委顿,长发被拨拉着散在被褥间,他又不想被裴玄铭看到自己委屈的神情,于是拧过头,只留下眼尾一抹刺眼的红。

裴玄铭无奈,也冷静了下来,他伸手将谢烨的脸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到底为什么不能跟我说?”裴玄铭耐心的问道。

谢烨手还被绑在后边,没办法擦眼泪,只好屈膝顶起被褥,想在被褥上将泪水擦拭掉。

不料被裴玄铭一把拦住:“脏不脏。”

他从怀里掏出手帕,细致的擦拭过谢烨的脸颊,轻轻在他眼角碰了碰,将他的泪水吸进了布帕里。

“给我解开。”谢烨沙哑的小声道。

“不解,有本事你自己挣脱。”裴玄铭冷冷道。

裴玄铭捆他的法子是军中捆俘虏时用的死结,谢烨当然靠自己挣不开,只能任由他压制着审问。

“以前的事情,你不让我过问也就算了。”裴玄铭不悦道:“怎么现在也不肯跟我透露分毫?”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谢烨,看着我说话。”

谢烨每次被他凶的时候,都有点泪失禁体质,在旁人面前都从不示弱,不知怎么回事,在裴玄铭面前就收都收不住,眼睛一红,又哽咽着说不出话了。

裴玄铭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无奈的发现自己还是心软了。

他将手伸到后面,给谢烨将绑绳松了一点,维持着一个既不让他乱动,又勒的不是那么紧的力道。

谢烨哽着嗓音恳求道:“我以后跟你说好不好?这次真的不行。”

裴玄铭深吸一口气:“跟我们此行的目的有关吗?”

谢烨摇摇头。

“来找你的人欺负你了吗?”裴玄铭又问。

谢烨勉强笑了一下:“见血的是他。”

裴玄铭看着他那苍白而无力的笑容,心里恼怒又心疼,偏偏谢烨死都不肯说,他总不能跟李彧一样,将人押进牢里百八十种酷刑全上一遍,问你说不说,说不说吧?

那裴玄铭还不如自己拿根绳子站谢烨面前,说“你要再不说实话,我就吊死我自己给你看”来的简单。

……等等,这好像也是个方法。

裴玄铭觉得自己真是快被此人逼疯了,连此等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都想的出来,他在心里自我唾弃道。

“能给我松开了吗?”谢烨虚弱的问:“疼。”

裴玄铭回过神,意识到他说的是手腕上的绑绳。

“暂时还不能。”

裴玄铭起身,从外衫里拿了白天草帽给他的颜料和刺青的物件出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被他放倒在床上,衣衫不整,毫无反抗之力的谢烨,眼底神色意味不明,一边用目光在谢烨的纤瘦的腰身处描摹了一圈,一边慢斯条理的在床畔坐下了。

“绑都绑了,正好,我们来做点有意义的事,绑起来光吵架,可太没意思了。”

谢烨看着他手里的工具,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你要干什么?”

第40章 第 40 章 纹身

谢烨被迫趴伏在床上, 双手皆被衣服结成的绳索绑在床头,他背对着裴玄铭,下身盖着薄被, 上身未着寸缕, 胸膛起伏着发抖, 也不知是冷的, 还是惊恐所致。

裴玄铭修长的手指拂过他光洁的脊背,指尖落在瘦削凹凸的蝴蝶骨上, 谢烨生了一副宛如脂膏玉一般的好皮囊。

只是原先酷刑所致的伤痕交错着落在腰腹上,仿佛残缺的花叶,凋零却艳色十足。

裴玄铭眼神沉寂, 柔和的安抚过他背上的旧伤,一路再往下掠去, 谢烨艰涩的在被褥里喘息, 声音破碎而酥软。

这个姿势已经让他极度羞耻了, 裴玄铭却还迟迟不动手,仍然耐着性子在他腰身塌下去的弧度那里比划着形状。

“再往下一点, 好不好?”裴玄铭用商量的口吻问他,手上却已经掀开被褥, 探到了那人的腰线以下。

“不行!那里怎么能——”谢烨崩溃的往后躲闪, 奈何手腕被缚在床头, 能躲的距离实在有限。

裴玄铭伸手捞起他的腰身,将他重新拖回来, 俯身吻着他的耳垂,谢烨被那湿热的触感刺激的脸色一片绯红,整个人更软了几分。

“乖,听话。”裴玄铭哄着他道。

“就往下一点点, 以后只有我能看到它在哪儿。”

谢烨被他笼罩在阴影下,无比难堪的闭上眼睛哽咽了一声,裴玄铭的手指继续往下,最终停到了一处。

他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亲吻着谢烨潮红一片的侧脸,将他脸上尚未褪干净的泪痕都吻去了:“这里如何?”

谢烨恼怒的背过脸去,躲开了裴玄铭的嘴唇,没说行还是不行。

好在裴玄铭足够了解他,知道这种反应,一般就是同意了,只是此人脸皮薄,不愿意张口承认罢了。

细密的针脚落在如雪的皮肤上,宛如雪地中绽开的艳色花蕾。

谢烨疼的止不住的抖,趴在床上犹如萧瑟风中的落叶,单薄而柔软,身上落着前几日被裴玄铭折磨出来的红色指痕,他长发逶迤在被褥和枕席间,漆黑如墨,衬着落红的雪肤,美不胜收。

裴玄铭伸手便将他手腕上的捆绑从床头解下来了,谢烨被他从床上拉起来,被迫坐在他的腿上,失神的望着裴玄铭的脸。

身后被针刺出来的伤口形状渗出细小的血珠,裴玄铭一手伸到他身后去擦拭残血,一手将自己指尖沾染的血水抹在谢烨微微张开的红润嘴唇上。

裴玄铭见他瞳孔涣散,神情因为过度的刺激而茫然,便轻声问他:“认得我是谁吗?”

谢烨抿了一下通红的嘴唇,低声的回答道:“裴玄铭。”

裴玄铭笑道:“这回不是小景了?”

谢烨眼圈再次红了,不过这次他没有被绑住,于是他低下头,发狠似的一口咬在裴玄铭肩头,犬齿碾磨,死不松口。

这点痛裴玄铭还是忍得了的,于是他任由谢烨发泄着怒气,并不阻拦,只专心致志的在他光裸的尾椎处捣鼓。

等谢烨咬够了,裴玄铭的最后一针也落下来了。

他用狼毫沾了红色墨汁,在上面勾勒出笔墨晕染的形状,最后等那地方彻底干了,才取了布条,在谢烨腰间缠绕几圈。

他的指腹摩擦过谢烨劲瘦的腰身,弄的谢烨略有些痒,身形摇晃两下,几乎要坐不稳他的腿。

裴玄铭一只手就能禁锢住他的腰,握着他的腰身逼他靠近自己,另一只手扣住谢烨的后颈,唇齿粗暴的入侵进去,吻的谢烨下颌湿水滴淌,一片狼藉。

“喜欢我,还是喜欢小景?”裴玄铭侧过嘴唇问他。

谢烨少见的没有犹豫,简短的答了一个字:“你。”

裴玄铭微微一笑,膝盖一掂,谢烨整个身体不可避免的朝他这边滑了几寸,上半身几乎被迫和他贴在一起,完全的被掌握在裴玄铭的手心里。

“那你以后别想着他了,过去十年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以后心里就我一个,行吗?”

谢烨很想说本来就只有你一个,但是巨大的羞耻感让他说不出口,只能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滚。”

“我真滚了你又舍不得。”裴玄铭笑道。

长夜漫漫,耳鬓厮磨,谢烨被这从年少时起渴望多年的温情砸了个满怀,恍惚间只觉如梦一场,生怕一眨眼就没了。

他难以克制的伏在裴玄铭肩上,那人单手抱着他,身上传来清寒的铁甲冷气,如同很多年前在武林大会上时一样。

翌日清晨,草帽已经站在客栈门口,喂好马装好行囊,显然已经等他们多时了。

谢烨走路还有一点摇晃,需要裴玄铭搀扶着下楼,动作就慢了些。

草帽不悦的背着手,对这位慢吞吞下来一点都不着急的雇主吹胡子瞪眼。

“你到底是同你娘子来游山玩水的,还是来为家国安危牺牲自己,执行刺杀任务的?”草帽怒道。

裴玄铭带着谢烨上马,朝他云淡风轻一摆手:“两不误嘛。”

草帽忍无可忍,一夹马背,朝远处奔去了,看背影恨不得将这两个人远远甩在身后,再也不见。

“你跟他说我是你什么?”谢烨质问道。

裴玄铭狡黠的笑了笑:“我可什么都没说,他自己看出来的。”

谢烨看着草帽骑马远去的背影,忽然问道:“那他叫什么名字?好像还没听你说过。”

“他说他无名无姓,是个杀手。”裴玄铭跟着策马向前,慢悠悠的跟着草帽往过走。

“叫他草帽杀手就好。”

谢烨:“……”

从北狄的镇上出去,一路就都是四野无垠的荒原了,西北的景色十年如一日的单调,好在天高云阔,视野极好,周遭大漠长风一送,推递出浓重云层波澜万里,风涌入怀。

草帽带着他们一路向西走了大半日,路途停下来歇息时,他就时不时警惕的朝谢烨瞥一两眼,弄的裴玄铭无可奈何,只得拼命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别惹这个祖宗。

草帽恨铁不成钢的瞪裴玄铭一眼,心道你是做大事的人,志气竟如此低!

那厢谢烨慢悠悠的从马上下来,接过裴玄铭手中水囊喝水,喝完将水囊递给他,低声道:“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没名堂的杀手?”

“鬼市。”裴玄铭回答。

“不入流。”谢烨点评道。

裴玄铭哭笑不得:“你怎的就知道人家不入流了?”

谢烨靠在马上,任风将他的兜帽刮的猎猎作响:“西北最好的杀手都在明渊阁,他又不是我的旧部,当然不入流了。”

裴玄铭过去给他把兜帽整理好,低声道:“没指望他真带我刺杀北狄狼主。”

“我只是推测,既然北狄有此等提升功力的草药和秘法,那北狄王室能不知情么?他们定然会派重兵把手,就算没有重兵,也会将其半设做朝圣之所,总之是北狄王室常去的地方,此人又是中原人的长相,武艺不凡且混迹鬼市,很大一部分可能是去寻仇的。”

“北狄之内,没有鬼市打探不到的消息,他既然寻仇,那想必将狼主的行踪摸的十分透彻,所以他一定知道那草药的方位。”

他还是第一次同谢烨将这些全盘托出,谢烨不由得诧异的注视着他。

以上的推测看似简单,实则已知信息量非常少,裴玄铭来此短短几天,就将这些统统了然于心,其见微知著的推理能力和策划手段,可见一斑。

裴玄铭摩挲了一下他放在身前的手指,两人站在马背的后方躲沙尘,靠的极近,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谢烨略有点不自在,转身要上马,不料脚下一个趔趄,慌得裴玄铭立刻伸手将他从后边捞起来扶稳了。

“怎么了你这是,前两天上个床而已,路都不会走了。”

谢烨匪夷所思的瞪着他:“我下次把你绑树上试试,我腰都撞青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小,大概是害怕被草帽听见,眼睛里又带着一丝羞耻的愠怒神色,落在裴玄铭眼中简直可以称得上可爱。

裴玄铭笑眯眯的在他唇上点了一下:“等你恢复武功了,随便给你绑,乖。”

“你们两个休息好了没有!”沙丘另一边传来草帽不耐烦的声音:“嘀嘀咕咕多久了!”

裴玄铭翻身上马,伸手也将谢烨拽上去了。

“来了,走!”

途中风景越往西越荒芜,

气候比他们最开始所预料的还要变幻莫测,头顶乌云不知何时开始聚拢,风沙大起,破开一地沙尘。

几人在马背上俯下身,不知道走了多久,全凭那一点点微弱的方向感朝前跋涉。

等到第一轮风沙终于溃散开来的时候,裴玄铭眼前骤然一亮。

他的视线被大片的淡粉所包裹住了。

只见沙丘的尽头,是一片巨大的花海,幕天席地,一直延伸到远处绿洲所在的地方。

裴玄铭不由得怔住了,他完全没想到,沙漠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方世外桃源,神仙般的天地。

“这就是狼主每月固定采摘草药滋补功力之所了,二位,我可没有食言吧,把你们安全带来了。”草帽在一旁抱剑道。

裴玄铭随手从兜里掏出一把碎金塞他手里。

谢烨看的目瞪口呆,在身后猛然给了裴玄铭一拳,心道你这么有钱我怎么不知道呢。

裴玄铭面不改色:“看样子这些花就是我们要找的东西了。”

“那怎么办,直接拔一箩筐就走?看样子此地也无人看管。”

草帽环顾四周,果断道:“就按你说的办吧,若有埋伏,见招拆招。”

裴玄铭将谢烨往身后一推,叮嘱他:“那你站这儿等着,别下去了。”

谢烨蹙眉,看上去有点担心:“你……”

“你什么你,你有武功吗你就跟过来?”草帽呵斥:“不自量力。”

裴玄铭:“……”

谢烨一把揪住裴玄铭的领口,咬牙切齿道:“姓裴的,若我恢复武功,你最好别让此人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裴玄铭简直被这俩人搞的无奈了,他一抓草帽没好气道:“走了!先下去探查一。”

两人走进花田,做贼似的四下观望了片刻,草帽沉心静气,伸手朝一束花探过去,手指刚一用力,就听裴玄铭暴喝一声:“小心!”

长鞭当空,打飞一地碎花,连着地上的泥土和草甸一起被拍飞了起来,可见那一道鞭子力道之大。

草帽反应迅速,疾步后退,却还是被那鞭梢擦过了脖颈,蹭出一道飞起的血花。

裴玄铭提剑一砍,直接将余势不减的长鞭劈断下去,剑锋凌厉,正好削断了一截鞭尾。

手持长鞭的那人凌空飞踏,在花田中央站稳了脚步。

那是个穿着浅色衣袍的年轻男人,五官深邃出众,长得倒是俊秀,就是脸色很差,怒气冲冲的看着他们这帮外来者。

草帽见他穿的朴素,一看就不是北狄王室中人,便瞪起眼睛道:“你是何人,为何无缘无故出手伤人!”

男人冷笑一声道:“无缘无故?我乃这花田的主人,此花是我养的,此田也是我沃的,尔等不打招呼随意采摘,可有问过我的意见?”

草帽“嘿!”的一声,反驳道:“胡说,此田又没写你名字,怎的就说是你的?”

男人阴测测的转向他,挥起鞭子再次甩过来,哪料裴玄铭出手如电,伸手抓住草帽的臂膀,在地上一滚带着他躲开袭来的鞭锋,另一只手翻腕挺剑,剑气汹涌直指鞭子的最首端。

裴玄铭内功之强悍,一剑下去,嗖嗖嗖的气浪将一地花蕾悉数绞杀殆尽,那人手中的鞭子随之脱手而出,飞旋着砸到地上。

裴玄铭收了剑连忙起身,抱拳拱手道:“实在对不住,我等此行原是为了寻草药救命,不想却毁了大侠的花田,在下愿以数倍赔偿,还望大侠高抬贵手,给我们——”

“尔等欺人太甚!”花田的主人却完全不听他的,撕心裂肺暴喝一声,抬手朝下一压!

“我就是把这花田全烧了,也断然不会给你们留一分一毫!”

下一刻,熊熊烈火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火势愈来愈烈,围着花田毁天灭地扑过来,眼看着就要将整个花田毁于一旦。

裴玄铭和草帽杀手人都傻了。

这火是从哪儿来的!简直像是在便戏法。

一旁的谢烨俯下身,从地上捡起一枚石子,随即朝底下的某个既定的方向弹去。

“咔哒”一声。

石子落在地面上,荡起一声脆响。

那本应该是极其细微的一点动静,事实上它在这场浩大的火焰中也确实轻如鸿毛,但是就是这轻飘飘的一点动静,却顷刻间将周遭的所有火焰全部定住了身形。

谢烨缓步从一旁走过来,步履极有规律的在地上跨了几步,依次点过几个位置。

片刻之后,大火如幕布般褪去,花田恢复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裴玄铭和草帽面面相觑,看起来更震悚了。

“最朴素的障眼法而已。”谢烨转过身朝他们展示自己刚才踏过去的点位:“别告诉我,你俩完全没学过奇门遁甲之术。”

草帽瞠目结舌,片刻磕磕绊绊道:“好神奇……”

“你是怎么会的?”草帽震惊:“我以为你就是个……”

“就是个在他羽翼下靠他庇护的小娘子?”谢烨嘲讽道:“顺便说一句,我们眼下的这片花田,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花丛,放在京都都没资格进御花园那种,根本没什么治疗功效。”

谢烨斜眼看他,语气里多了几分指使道:“我过来第一眼就知道了,你,把金子退给他。”

草帽怒道:“才不是!我的情报准没有错,狼主每个月都会来此处靠药方提升功力,其中定然有隐情!”

他左右各看了一圈,抓起那素色衣衫的花田主人撂在地上,喝道:“你说,此花田有没有治愈功效!”

那花田主人呆愣愣的抬着头,眼睛仿佛钉在了谢烨身上。

然后又移到裴玄铭脸上,露出片刻恍然大悟的神色。

裴玄铭不明所以,但莫名觉得此人眼熟的要命,刚才打架时没注意,此时却越看越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谢烨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斥道:“看什么看,是的,我没死。”

花田主人“哇”的一声嚎出声来,一把扑上来抱住谢烨的一条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老谢啊!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活着的你!我还以为你早已被李景辞那小子给千刀万剐了!”

谢烨脸色一僵,伸手要去捂姜容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

“我当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同意你收了李景辞做贴身侍卫,我知道你年少时对那姓裴的念念不忘,可却没想到你竟对他执念深重至此!”

“已经到了离开他以后,要找替身的程度!”

“闭嘴姜容——”

“那李景辞是长得跟裴玄铭相像了一些,可是你找谁当裴玄铭的替身不好,偏找他当!最后自己落得个被人连老巢一起端了的下场!”

“你这是何苦啊——”

谢烨:“……”

明渊阁主整个人已经僵硬完全了,他甚至不敢去看裴玄铭的眼睛。

只恨不得刚才那场虚拟的大火将眼前的姜容和他自己一齐烧成灰烬才好。

四面寂静无声,只有姜容还抱着他的大腿没完没了的发出小声抽泣。

谢烨深深的闭上眼睛,不想面对现实。

半晌,身畔传来一丝很轻的笑声。

裴玄铭实在是没忍住,在一旁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