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儿,不用替她说话,你没冷到吧。”萧婉华握了她的手,惊道:“怎么这样凉?”
谢清棋急忙凑过来,“我看看。”
她搭脉后一惊,赶忙将手覆在黎淮音额头,“你发烧了!”
黎淮音起初还未觉得哪里不适,但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就觉得有些头晕,被屋子里暖乎乎的热气一烘,她便更加昏昏欲睡了,甚至脚下都一时有些不稳。
萧婉华着急得不行:“哎呀,怪我,忘了嘱咐你们早些回来。”
谢清棋看到萧婉华焦急的样子,安慰道:“母亲,您先别急,淮音只是有些轻微发热,这里有我呢。”
她写了方子让人去煎药,又令取了热水来,对萧婉华道:“母亲,您先回去休息吧。”
“我怎么放心得下,音儿她……”
“母亲,您在这里,淮音她也无法安心休息是不是?”
萧婉华面露犹豫,片刻后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待萧婉华走后,红莺忙扶了黎淮音去床上躺下。
谢清棋坐在床侧,心里闷闷的,低头垂眸道:“对不起,今日只顾着央求你出门,没有照顾好你。”
黎淮音轻笑:“我没事的,今日很开心。”
谢清棋听她这么讲,心里忽然有了某种预感。
果然,黎淮音下一句说道:“年节彻底过去了,我也该……搬出去了。”
谢清棋知道她的意思,这些日子两人都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但朝廷开科诏令已经颁布,黎淮音也该早做准备了。
她有些失落,但没有说话,只取了柔软帕子蘸湿,又将多余水分拧下,轻放在黎淮音额头。
在外面时,黎淮音半张脸埋在毛茸茸领子里,看不出脸色如何。现在躺在床上,面色果然苍白极了。
谢清棋心底像是被揪了一下,眼眶发酸,眼泪被她强忍回去:“我知道的,说好了要帮助你改头换面参加科考,我没忘。”
过了会儿,谢清棋又换上一条新的帕子,外面青榕便端了药进来。
许是意识到要分开了,谢清棋去扶黎淮音坐起来,她没拒绝。
谢清棋端着药,轻轻舀起一勺,笑道:“我们初次……初次离得这么近好像也是我喂你喝药,没想到已经过了几个月了。”
见黎淮音张口喝下,她又道:“那时候你还怀疑我在药里下了毒。”
黎淮音抬眸:“没有。”
谢清棋不信:“你那时没有怀疑我下毒?”
黎淮音轻轻抿唇,认真道:“没有怀疑你下毒,我是怀疑,你开的方子就是毒药。”
谢清棋:“……”
你舔一下自己的嘴唇真的不会中毒吗?
谢清棋轻哼一声,“那你还放心让我针灸?”
“是我放心,还是某人在我的药里动了手脚?”
“你……都知道了?”
“平白无故多出一碗药,还挺难不知道的。”
“……”
谢清棋喂她喝完药,帮她将被子掖好,笑道:“那你猜,刚才的药放没放东西?”
黎淮音再次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感觉有东西压在被子上,她低头看去,就见谢清棋趴在床边,只露出了半张脸。
她竟一晚没走?
谢清棋脑袋枕在一只胳膊上,此时还在微微皱眉,细密的睫毛紧紧覆在眼睑,像是没有彻底放松下来。
桌上突然传来一点声响,黎淮音下意识去看谢清棋,没醒,看来真是累了。
黎淮音这才抬头看去,竟然是昨晚的那只兔子。
笼子内不知何时铺上了软地毯,上面还有几片被啃食一半的青菜叶。兔子肉乎乎的爪子踩在垫子上,眼睛正鬼鬼祟祟地张望着黎淮音这边。见她看过来,兔子耳朵动了动,又缩回了笼子角落。
黎淮音收回视线,嘴角轻扬,看着谢清棋眉间那道浅浅的印子,手指轻轻抚了上去。
第26章 兔子的醋也要吃?
黎淮音的食指轻轻贴在谢清棋的眉眼处,一下一下缓慢又温柔地抚过,睡梦中的人儿似有所觉,搭在被子上的手动了动。
下一秒,那只手抬起后一挥,将“罪魁祸首”按在了床上。
黎淮音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股酥麻痒意从手背起,沿着手臂,一路传向四肢百骸。
她垂眸看向那上下交叠在一起的两只手。
谢清棋从小练习针灸,修长分明的指骨很有力量感,手背隐隐还有青筋浮现。
此时她的整个手掌覆在黎淮音的手上,手心温度通过相贴的肌肤不断传到黎淮音冰凉的手背。两人体温本就有差异,黎淮音忍不住微微蜷起手指,想要留出一丝缝隙,缓解一下那烫人的温度。
黎淮音又试着想将手抽出来,没成功。
反而因为她的动作,上面那只手贴得更严实了,手指还在滑腻如玉的手背轻轻摩挲了两下。
黎淮音轻轻呼出一口气,咬了咬牙。她看向还未睡醒的谢清棋,此时那人的眉眼倒是舒展开了。
昨日逛灯会黎淮音消耗了不少体力,又着了凉,发了热,此时身体仍旧很虚弱。她看着面前的人睡得越来越香,不知怎的竟也感觉到了一丝睡意,便将下巴埋进被子里,尽力忽略手上的异样,放任朦胧的意识再次睡了过去。
谢清棋醒来时,看到自己的手压在黎淮音手上,吓得瞬间清醒了。
她屏住气息看向黎淮音,此时对方睡颜安宁,发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还好,黎淮音还没醒,不然她真是有口说不清。
谢清棋小心翼翼将手拿开,拎起兔子回了自己房间。
竹月见她出来,便赶紧端来洗漱的东西,“世子,您醒啦。”
“嗯,”谢清棋伸了伸懒腰,“这一觉睡得我腰酸背痛的。”
什么虎狼之词!而且,就这么水灵灵地说出来了?
竹月瞪大了眼睛,在她身后紧紧地抿着嘴唇,低头不语。
谢清棋不知道她的心思,洗漱完还不忘嘱咐道:“黎小姐昨日太累了,你让厨房将饭随时热着,但不要进去打搅她。”
“是。”竹月点头如捣蒜。
新年算是彻底过去了,谢清棋出门去了医馆。
于掌柜并四个伙计已经在馆里等着了,另一侧还站着六个约莫十几岁的女孩。
几人见到这戴着银白面具的人走进来,便知是谁了,齐声喊道:“东家好。”
谢清棋笑道:“各位好,年节已过,我们这医馆也要正常开门了。老于,先给大家发奖金吧。”她说着递过去一袋银子。
“我们去年哪里做了多久,居然还有奖金?”一个伙计不敢相信地问道。
于掌柜笑呵呵道:“东家年前就与我说了,人人都有。”
几个伙计都开心得不行,另一个领了银子说道:“东家,您要没别的吩咐,我这就去后院收拾药材去,现在就觉得这一身使不完的劲儿!”
谢清棋摆摆手让她们走了,又对几个女孩说道:“你们之后的月钱和奖金比起他们只多不少,愿意的话便签了这做工契,自此之后悬壶堂的事情不准在外多说一句。”
之前悬壶堂便挂出牌子,说年关之后开张,谢大夫每日仍旧只坐诊半日,且来看病的人需填写一个册子,上面第一页要注明病人名姓与住址。
所有人看完即走,无需抓药,悬壶堂会派伙计将药送上门。
许多人都不理解,看个病为何要如此麻烦。谢清棋对外解释:“调理身体并非一朝一夕,一次两次能完成,将每次症状与所开药方记录在册,方便后续调整治疗方案。”
有人觉得她贴心,有人觉得多此一举,但全京城能有这本领的又只此一家,纵然不愿意也无可奈何。
不过一上午,悬壶堂便多了几十本写过的册子,谢清棋看着上面几个熟悉的住址,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午她回到清风院,黎淮音自然是早已起床,只是,院中还多了一位稀客。
“雪姨!”谢清棋急忙走过去,“您怎么来了?可是面具做好了?”
行雪白了她一眼,嘟囔道:“见我远道而来,也不说问个好,先就惦记起面具来,我欠你们的吗?”
谢清棋急忙赔不是,笑道:“雪姨,是我着急了。您近来可好?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行了行了,你们家这院子要是寒舍我住的岂不是猪窝?面具已经交给你夫人了,打算给多少钱啊?”
“您要多少给多少。”谢清棋毫不吝啬。
绿叶在一旁拍了下行雪:“你这人就是不爱好好说话!明明是做了好事非要把自己讲得很坏一样。”
行雪下意识想反驳,又想起些什么,忍下去了。
谢清棋走到黎淮音面前,问道:“可感觉好些了吗?”
黎淮音:“嗯,应该没事了。”
谢清棋不放心,牵过她的手腕把脉,见确实退了烧才安心坐下,拿起黎淮音放在桌上的面具仔细端详起来。
行雪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时候不着急关心面具了。
谢清棋摸着手中的面具,感叹道:“雪姨,它质感也太好了,摸着就像是人的皮肤一般,您是怎么做出来的啊?”
“用人皮喽。”
“啊?”
谢清棋打了个冷战,手中的面具差点掉地上。
行雪啧了一声,面不改色说道:“小心点,可没有几张禁得住你祸害,而且我最近没有杀人的打算,之后再想要可难喽。”
“总不能真是用……人的皮吧?”谢清棋将面具放了回去,脸色有些惊恐。
噗。
其余几人都笑了起来,绿叶说道:“你还真信啊!她杀鸡都不敢,别说杀人了,逃跑的功夫倒是有些。”
几人说笑片刻,谢清棋为了感谢行雪,留她在家吃过晚饭,明日再走。
行雪思索片刻道:“也好,今日回去是有些晚了。”
绿叶满脸不可置信,道:“你还是行雪吗?该不会……打算今晚在定安侯府来一出劫富吧?”
行雪:“我……”
不等她说完,绿叶又道:“侯府戒备可不像其他寻常富贵人家,院内府兵是有弓弩手的。”
谢清棋打断道:“二位,你们确定要当着我的面讨论这个吗?”说完她又看向行雪道:“雪姨,您这次帮了很大的忙,想要多少银两都是应该的,我双手奉上,您无需以身犯险。”
见她说得真诚,行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恼道:“我什么时候说了要偷东西,也不图你们什么回报。我行雪一向劫富济贫,行侠仗义,何时看重过钱财。我就不能是……看你们为人还算有几分意思,留下来交个朋友!”
闻言,几人都放松下来,绿叶笑道:“算你有眼光。”
吃过饭,行雪也不让谢清棋额外再安排人打扫房间,与绿叶挤在了一处。
谢清棋坐在黎淮音房间,一下下轻轻挠着兔子的下巴,见兔子舒服得眯起眼睛,主动蹭她的手,忍不住喊道:“乖宝宝,真可爱啊。”
黎淮音正看着书,闻言抬眼望去,谢清棋只顾着陪兔子玩耍,没注意到她。
过了会儿,谢清棋用手拿着青菜,看着兔子一口口咀嚼,吃得异常香甜的样子,又夸道:“宝宝,吃东西好香啊。”
黎淮音将书放下,走了过去。
谢清棋察觉到面前落下了一道阴影,停了喂食的动作,抬头看去。
她笑道:“看累了?坐下歇会儿吧。”手上感觉到兔子撕扯青菜叶的动作,谢清棋急忙松了手,让它能吃到更多。
黎淮音皱眉道:“你出去喂它吧。”
谢清棋不解:“为何?你不是很喜欢它吗,今天下午陪它玩了好久。”
“你们吵到我了。”
嗯?们是谁?
谢清棋环视屋子,最后视线落在了小小的兔子身上。
“兔子好像……没有叫吧。”谢清棋小声道。
黎淮音垂眸扫视两人,嗯了一声,道:“是你太吵了。”
谢清棋暗怪自己看到毛茸茸的小动物就忍不住话多,急忙道:“我把它放我屋里。”说着就拎起笼子,对兔子道:“乖宝宝,你先出去待会儿。”
“等下。”
“怎么了?”谢清棋回头问道。
“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谢清棋欣喜道:“好啊!叫什么呢?”
黎淮音思索片刻,提议道:“既然是上元节带它回来,不如叫,元宵?”
“可以!”谢清棋看着白白圆圆的小兔子,忽然想起在原来的世界每逢元宵节必得吃一碗热乎乎的汤圆,转而问道:“你觉得汤圆这个名字怎么样?”
黎淮音挑眉,轻笑道:“不错,更符合它的形象了。”
谢清棋见她开心,也忍不住笑了,朝兔子说道:“宝宝,你有名字了,叫汤圆。”
黎淮音:“既然起了名字,我们要喊名字才是。若是叫习惯了,它以为‘宝宝’才是名字怎么办?”
谢清棋笑着点头称是,将兔子带了出去,边走边道:“汤圆,你与外面的几个姐姐玩会儿。”
黎淮音见她回来,仍继续看书,也不抬头:“你还回来做什么?”
“自然是来针灸,哪日睡前少了这个?”
“这次没在药里加东西?”
谢清棋在黎淮音面前站定,将她手里的书合上,灿然一笑:“昨日也没加东西。”
第27章 萧明烛也给黎淮音送房了?
黎淮音见谢清棋正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便浅浅勾唇一笑,接着打开方才被谢清棋合上的书,头也不抬道:“难怪我今日醒得早。”
谢清棋一愣,“我出门时你不是还没醒吗?”
黎淮音:“或许吧。”
谢清棋:“……”
所以她看到自己的手抓着她的手了?!
不能吧?要是黎淮音真的看到了肯定会让自己滚出去的。
谢清棋小心觑着黎淮音的脸色,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她“秋后算账”,也不敢再说药的事情来逗黎淮音了。
第二日用过早饭,行雪称自己该回去了,谢清棋几人知道她秉性潇洒豪爽,不习惯这高门大院的生活,便不做多留。
几人送她至府门外,谢清棋命人备了马车,东西装了满满一车。除了银两外,全是平日里用得到的实用物件,甚至包括给阿黄的一大块肉。
行雪再三推辞:“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用这么麻烦。”
“那怎么能行?”谢清棋言辞恳切:“这次实在不知道怎么感谢雪姨,一点心意请您一定收下。”
“心意我收下了,这些东西就……”
绿叶推着行雪到马车边,笑道:“别在这磨磨唧唧了,钱都不想要,你还是行雪吗?”她故意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哎?你该不是舍不得我吧?”
“呵呵,这就走。”行雪翻了个白眼:“省得某些人往自己脸上贴金。”
待马车消失在众人视线中,黎淮音看向绿叶:“叶姨,我觉得雪姨她……”
绿叶一改方才嬉笑的样子,忧心道:“你也看出来了,她从昨日起就有些不对劲,我跟上去看看。”
谢清棋正打算去医馆,就听到有人来叫她:“世子爷,侯爷让您过去一趟。”
谢侯爷正在书房,见到她来,竟难得地没有发脾气,温声道:“坐那儿吧。”
谢清棋看到萧婉华也在,放心许多。她快走两步坐下,看着谢侯爷的脸色主动道:“近日孩儿无事时都有晨起练功。”当然很多时候都有事就是了。
“嗯。”谢平远顺着她说下去:“很好,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去军营的准备,不如明日就随我去看看吧。”
啊?怎么突然就要去军营了?
谢清棋急忙否认:“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谢平远皱眉道:“你不愿意?”
见谢清棋沉默,他说话带了些怒意:“本来看你赈灾时表现不错,以为你长进了,不想还是如此,烂泥扶不上墙!”
萧婉华在一旁劝解道:“侯爷,说好要与棋儿好好讲的,怎么又急眼了?”
谢平远叹气道:“夫人啊,你看看她现在,文不成武不就,将来怎么撑起这偌大一个侯府?”
萧婉华从前心疼女儿,一直不愿谢清棋去军营,可眼看朝廷开了女子科举,她不免动了几分心思。
若是谢清棋能挣得军功,将来坦白女儿身份继承爵位也不是不可能。她总不能护她一辈子。
萧婉华走过去,拍了拍谢清棋肩膀,道:“棋儿,这次听你父亲的,学点本事总是好的。”
“可是我还要去医馆……”
“你放着好好的前程不要,去开什么破医馆!谢家祖坟都要被你气得冒黑烟了!”谢平远彻底忘了萧婉华之前的叮嘱,忍不住骂起来。
萧婉华瞪了谢平远一眼,对谢清棋道:“往常你不是只去医馆半日吗?那就下午去军营。”她虽然是在商量,但多少带了点不容置喙的语气,
谢清棋知道这事基本定了,只好妥协道:“母亲,过几日是淮音的生辰,我能不能给她过完再去军营。”
萧婉华笑道:“那是自然,看你待音儿如此用心我也高兴,就过了正月再去。”
谢平远还想说什么,萧婉华皱眉道:“你就不能让我们娘两个多待几日,再说音儿生辰也不能敷衍,不如就下月,省得着急忙慌地赶过去。”
谢清棋回房,不情不愿絮絮叨叨地和黎淮音讲下月要去军营的事,而生辰则只字未提。
黎淮音听完没什么太大反应:“挺好的,毕竟隐名埋姓开医馆对你来说也不是长久之计。”
“可是,我上午去医馆,下午去军营,这么一来哪还有时间陪你——”谢清棋突然顿住,迎着黎淮音看过来的视线,弱弱道:“哪还有时间陪你和叶姨玩?”
黎淮音哑然失笑:“那你下个月想必更忙了,不如,我早些搬出去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谢清棋怀疑自己的语言系统坏了,说话怎么总是让人误会!
“我知道,但是现在万事俱备,是时候适应一下新身份了。”
谢清棋心底涌起一股苦涩的感觉,连带着平日总是黑亮的眸子都黯淡了些,小心恳求道:“那,月底再走行嘛?”
还不待黎淮音回答,绿叶从门外匆匆赶来:“行雪她出事了!”
谢清棋与黎淮音赶到铜牛村时,村口的那座茅草屋周围一片狼藉,几个官兵还在翻找着什么。
谢清棋远远望去,发现村子里也有官兵的身影,正挨家挨户搜查。
绿叶道:“我跟了她半路,眼见她绕来绕去就是不往出城的方向去,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后面遇到一队官兵,她跑进一个巷口后我就跟丢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谢清棋担心道:“雪姨最擅长易容,路上怎么会被官兵认出来?”
绿叶摇头,“她一向谨慎,我以为她会在路上戴张面具的。”
黎淮音愧疚道:“雪姨若不是来给我送面具,也不会被官兵发现。”
谢清棋急忙安慰她:“先别难过,雪姨应该还没有被抓到,我们且去看看。”
那官兵见几人过来,警惕道:“干什么的?”
谢清棋抬眼扫视几人,端出几分架子来,负手道:“本世子府内遭了贼,丢了一把价值连城的红玉折扇,陈方阜说今日发现了那贼人的踪迹,本世子特意来看看。”她说着又踱步打量面前几人,冷笑道:“看有没有哪个胆大的,偷偷藏了起来。”
那几人见她身着银灰锦袍,腰悬白玉,气度不凡,又听她直呼京兆府尹陈方阜的大名,一时不敢怠慢,只道:“启禀世子爷,这里昨日就已经被查封了,并没抓到那贼人,也未见到您说的折扇。”
“哦?昨日就查了,那你们这是?”
“今日遇到那贼人驾着马车离开,可惜被她跑了,我们担心她会再次回来,特意在此等着。”
谢清棋啧了一声,“那马车正是偷的本世子的!里面东西你们没动吧?”
那人小声道:“已经送到衙门了。”
几人回到府时天色已晚,谢清棋见黎淮音一整天都有些闷闷不乐,想要安慰又不知说些什么。
刚进屋,谢清棋看到坐着喝茶的人,又惊又喜:“雪姨!你怎么会在这里?”
行雪纳闷道:“你们这是去了哪里,我等了一天也不见人。”
谢清棋偷摸看了眼黎淮音,见她神色放松许多,这才笑道:“叶姨说您出事了,我们着急去找您了。”
“别提了,昨天被人找到老窝,我辛辛苦苦做的面具全没了。还好大半银子早已分出去了,不然又要便宜那些狗官。本以为他们今日该离开了,谁知我驾车行至半路差点与他们撞上,你给我的那些东西都被收走了。”
绿叶松了口气,忍不住笑骂道:“昨天来了一天也不说,你是王八吗这么能憋?差点没命了吧!”
谢清棋也放下心来,笑道:“人没事就好,放心吧,东西都要回来了。”
行雪惊道:“这还能要回来?”
绿叶:“谁让人家有个好祖母呢,咱们这位世子一说车里东西是太后娘娘赏的,衙门二话不说原样还回来了。”
“那我那些面具?”行雪目露期待。
谢清棋不好意思道:“恐怕暂时还不行……不过后面也是可以想想办法的。”
行雪:“算了,都被他们看过了,以后也用不了了。”
黎淮音走上前道:“雪姨,过几日我要搬走了,您若是不嫌弃,不如先与我住在一处。”
“你要搬走?”绿叶和行雪异口同声,只有谢清棋一言不发。
绿叶看向谢清棋:“这小子赶你走?”
谢清棋:“叶姨,您怎么这么想我!”她委屈嘟囔道:“我巴不得跟着她一起搬走呢。”
黎淮音简单说了说自己要早些以新身份出去生活的打算,绿叶听了很是支持,表示要跟着她一起走。
行雪道:“我暂时也没地方去,倒是可以同你一起,还能帮你多做几副面具。只是,你可想好了我们住在哪里?”
谢清棋正暗自庆幸提前买好了院子,就听黎淮音道:“给人出谋划策,总是有些报酬的,足够买下几间宅院。”
她登时觉得一盆凉水泼下来,萧明烛也给黎淮音送房了?
那她这些天命人加班加点地整修院落算什么……
绿叶闻言悄悄看了谢清棋一眼,好心疼。
那么贵的房子!好心疼钱啊!
谢清棋有些失落地回了自己房间,在一串礼物清单上划掉了最上面的那行,梦溪街府邸一座。
黎淮音本想与谢清棋商量如何出府,见她自进了房间便心事重重的样子,一时也不好再提。
或者,是她自己不愿提?黎淮音没想明白,也不是很想明白。
倒是片刻后谢清棋主动过来了,笑问道:“你若出去,打算用什么方式摆脱这世子夫人的身份?”
黎淮音抬眸,见谢清棋正目光温柔地看着自己,只是那眼底深处映着难以掩盖的失落。
她看着谢清棋强颜欢笑的样子,嘴边的话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谢清棋:“我知道你已经有主意了。”
黎淮音沉默一息,缓缓开口道:“对外说我重病不治,已经——”
“不行!”谢清棋打断她,语气不容置喙。
之前,黎淮音对她来说或许只是一个书中角色,但现在,既然她来了这里,她不会接受黎淮音任何形式的死亡,传闻也不可以。
第28章 谢清棋忍不住越靠越近
黎淮音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一时怔愣,开口道:“我知道这样做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到时府内无需白衣缟素,假装置办一口棺木后对外放出消息就行,只是辛苦你要落个丧妻的名声了。”
谢清棋正后悔方才说话声音大了些,听见黎淮音这么讲顿时又气又心疼。
她气黎淮音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怕麻烦才不同意她假死之法。
她心疼黎淮音遇事总是先考虑别人,从前为着不连累旁人,宁愿自己受苦想办法另谋出路也不揭穿她女扮男装的真实身份。现在都要走了,担心的却是会给侯府带来麻烦,给她带来丧偶这样的名声。
可话到嘴边,谢清棋却不知从何讲起,只能侧过头闷声道:“你既知道这名声不好听,就不要用这种法子离开。”
黎淮音低下头,片刻又道:“你我本来就没有夫……妻妻之实,不如就先说出我们和离的消息,之后我无论是再改名换姓或是假死脱身都与你无关了。”
谢清棋嘴唇动了动,终究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们最初便是有名无实,后面写下和离书后自己更是无名无分,便只好小心央求道:“到时只说我们和离,你远走异乡,不要说什么重病不治的话可以吗?”
黎淮音看着谢清棋隐在昏暗中辨认不清情绪的眼睛,点头答应。
两人最后的交集也要消失了,谢清棋心中难过,但又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挤出一个笑道:“可想好搬走的日子了吗?”
“月底前。”
谢清棋无言,她知道黎淮音必然都已准备妥了。
——
“你说什么?”萧婉华一拍桌子,方才谢清棋给她端的茶也顾不得喝了,往桌上重重一放,茶水洒出大半。
谢清棋硬着头皮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孩儿要与淮音和离。”
萧婉华捂着心口,怒声道:“谢清棋,你可真是长本事了!从前你做出那许多混账事来,音儿都原谅你了,现在你竟要与音儿和离,我是不是太过骄纵你了?”
华十安见状急忙劝道:“别动这么大气,先听听棋儿怎么说,或许是有不得已的原因呢。”
“音儿样样都好,她能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萧婉华抓着华十安拦她的手臂,看着谢清棋恨铁不成钢道:“你今日给我说清楚,否则别认我这个母亲。”
谢清棋昨晚便想好了今日之事,低头道:“孩儿本就是女子,当初与她成婚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隐瞒我女子身份罢了。可如今女子科举已开,孩儿不想一辈子装作男人打扮,早日分开对两人都好,她今后或许能再遇良人。”
谢清棋越说越难过,本来上面那番话只是她编排来的借口,可亲口一字一句念出来,才发觉竟是句句属实。
黎淮音离开她,自然有更好的选择,她本非她的良人。
萧明烛才是。
她能做的,好像只有帮黎淮音治好旧疾一件事。
萧婉华沉默,片刻后叹息道:“这是你们两人商量好的结果吗?”
谢清棋:“是。”
“音儿生辰在即……”
“既已和离,侯府办生辰宴想必只会让她觉得不自在,甚至给她添上许多麻烦。”谢清棋之前确实考虑不周,若是侯府大张旗鼓给黎淮音过生辰,不日后两人又和离,不免引人怀疑。
但是不办谢清棋也不太愿意,她回房后看着自己准备的清单,上面的院子被她昨天划掉了。既然已经买了,不如就用来办这生日宴。
这几日,谢清棋每日都一早出门,至夜方归,除了针灸外两人竟没什么相处时间了。
黎淮音心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也能理解她,毕竟谢清棋马上没了明面上的夫人,她总要再找合适的人隐瞒她女子身份的。
想到昨日,提起和离谢清棋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黎淮音心底泛起一股苦涩。
或许,谢清棋比她更想和离,数月前的百般不愿只不过是侯府世子需要一个名义上的夫人。
谢清棋私下找到绿叶和行雪,想让两人帮她瞒着黎淮音,在新买的宅院里给黎淮音准备生辰,当日再寻个借口带黎淮音过去。
两人自然答应下来。
而后谢清棋又纠结起另一件事,黎淮音生辰宴,还要不要邀请萧明烛呢?
她满心酸涩,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提前知会萧明烛一声。否则若萧明烛来侯府给黎淮音送贺礼,却见府内没有办宴,倒显得她们忘了,不在意黎淮音似的。
况且,她来了黎淮音会更开心吧。
谢清棋愤愤写下邀请函,怨气若成实体,早化作利刃把那薄薄的纸大卸八块了。
搁了笔,她又觉得有点好笑,平白跟那纸较劲作什么。她认命似的闭了闭眼,叫了人来明日给萧明烛带去。
又过了几日,谢清棋不仅要早起练功,上午在医馆也是忙得抽不开身,忙忙碌碌地接诊,还要教那几个女孩一些针灸理疗之法。
就连于掌柜也时不时来请教一些问题,一把年纪了还想着精进医术,谢清棋有些无奈又有些敬佩,只好耐心解答。
转眼便到了黎淮音生辰这日,谢清棋本就期待已久,想着萧明烛回信说她也会到场,便起个大早好好地装扮了一番。
黎淮音出门时,就见到谢清棋站在房间内,拉拉袖子抻抻衣摆,孔雀开屏的样子,一改前几日颓态。
谢清棋银白长袍,玉冠束发,见她出来便灿然一笑,眼角眉梢都带了些春风得意,当真可称得上是翩翩少年。
两人打过招呼,谢清棋便又匆匆出门去了,黎淮音心里莫名升起一个念头,她……是不是有了倾慕之人?
所以……今日她这么开心,又突然打扮得如此精致,原是要去见心上人吗?
黎淮音暗怪自己胡想,两人既然已经和离,谢清棋做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呢?
正胡思乱想着,萧婉华带人来了她这里。
黎淮音看到她身后几人抬了两个大箱子进来,平日在萧婉华房里伺候的几个嬷嬷小心架着一个雕龙画凤的方盒放在了桌上。
黎淮音不解道:“萧姨,这是?”
萧婉华一笑,命人打开那盒子,只见里面放着一块长宽约两尺,厚有一寸的白玉。
“今日是你生辰,萧姨送你这块灵犀暖玉作为贺礼。每到冬天你便将它置于书案上,即使是三九严寒,此玉亦会有温火之气*,读书劳心劳力,切不要冻坏了身子。”
黎淮音自然知道这等宝物的价值,婉言拒绝道:“萧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没什么,你就当做是萧姨弥补了这些年亏欠你的生辰礼。”萧婉华拍拍她的手道:“再说,也只有你这孩子刻苦读书,才用得上它,你若不要,岂不是使美玉蒙尘?”
黎淮音有些犹豫:“可我已经不是……”
“不是我家的媳妇了?”萧婉华笑道:“我前几日就知道了,我这不是送给儿媳的,是送给女儿的。”
萧婉华抬手指了指身后几个箱子,道:“这是我为你备下的嫁妆,将来你若是遇到了好的,便带过去,若是想自己一个人生活,也可用它们置办些家产。”
知道黎淮音月底前就要走,萧婉华不免感伤,心里一时有千言万语。但谢清棋早就嘱咐她,不要问及黎淮音的打算,以免她为难。
直到下午,黎淮音看着一屋子东西,心里仍是愧疚难当。
红莺劝慰道:“小姐,您别伤心了,今日生辰合该高兴才是,萧夫人她是真心待您。”
青榕有些不平:“萧夫人都如此用心,那位世子除了吩咐厨房做一桌好菜,一整天竟然连面也不露。从前看着人挺好,和离后竟是一点情义都不念了。”
“青榕,她本就无需做这些,不要再说了。”
绿叶这时从门外走过来,问道:“音儿,今日下午没什么安排吧?”
黎淮音:“没有,叶姨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绿叶尽力压下激动的心情,让声音听起来没什么异样:“今日是你生辰,叶姨没什么好送给你的,只有一件衣服大小还能算个礼物,你可愿意穿上?”
黎淮音道:“叶姨送的,我自然愿意。”
绿叶笑道:“既然这样,我在酒楼定了厢房,咱们一块出府小聚如何?”
“好啊好啊。”不等黎淮音回答,红莺先激动起来,“我早不想闷在府里,生辰就该热热闹闹的才是。”
“那你们两个去给音儿化一个适合生辰的妆容,换上衣服,咱们出发!”
黎淮音不知怎么的就定了下来,反应过来时两个小丫头已经拉着她回房装扮起来了。
等拿出绿叶送的那身衣服,黎淮音不禁一愣。
叶姨是把多年积蓄都拿了出来吗?
这身红衣,竟比之前她进宫穿的那件还要华丽,绯红为底,鎏金绣凤,细密金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
黎淮音坐在马车里,问道:“叶姨,是哪家酒楼啊?”
“已经到了。”
黎淮音下车,眼前是一座开着府门的院子,并未见什么酒楼,她扭头看向绿叶。
绿叶只神秘一笑:“进去看看。”
几人穿过花园,园内梅花开得正红,再往前,假山上接水榭,下面池水清澈,数百尾锦鲤游曳其中。
转过垂花门,她一眼就看到谢清棋站在客厅前。
在谢清棋身旁,是行雪,竹月,萧明烛几人。
见到她来,几人齐声喊道:“生辰快乐!”
只有谢清棋没出声,她早就愣在原地,眼中只有那一袭红衣,竟是忘了几人约定好的祝贺。
也顾不得旁人都在这里,谢清棋快步向黎淮音走去,站定在她面前。
两人一绯红,一银白,在青砖黛瓦的院中对视。
谢清棋衣袖下的手指紧了又紧,捏了又捏,她大脑一片空白,原本想好的话都忘在了九霄云外。
黎淮音看她发怔的样子,本就微微上扬的眼尾浮上了一层笑意,昳丽的五官越发明艳,如春风拂过冬雪一般。
谢清棋不禁跟着弯起漂亮的眼眸,下一刻,她倾身向前。
看着面前的莹白耳廓,谢清棋忍不住越靠越近。
第29章 “不如喝交杯酒吧。”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无可近时,被迷了心窍似的谢清棋才猛然清醒,薄唇轻启,在她耳边小声道:“生辰快乐。”
说完她便退回到方才站定的位置,却仍旧盯着黎淮音,眸光亮若星辰。
耳侧温热的气息散去,黎淮音悄悄攥紧的手指松了下来。
她见到廊下站着的行雪和萧明烛等人都望着她们这边无声地笑,黎淮音收回视线,看向谢清棋微微蹙眉道:“你就为了说这个?”
谢清棋还没反应过来,黎淮音已经一扭头从她身旁擦肩而过,走向众人。
生辰不说这个要说什么?
谢清棋没想通,只好先跟过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距离黎淮音太近,她只觉得这一小段路全染上了淡淡的清冷梨香。
行雪看到这俩人终于过来,笑道:“快进屋吧,从绿叶出发去接你们没多久,有人就非要站在屋外等着,要不是担心被人看到,她怕是要站到大门外去。”
众人都笑,簇拥着一起进了屋内。
屋内地上铺着绒毯,四角都放了炭火,暖如春日。窗格嵌着琉璃,几净明亮,即便不开窗也能将园中景色尽收眼底。
窗台上是一尊小巧的铜炉,正散发着袅袅淡香。
谢清棋循着记忆找了许久,才找到这种接近黎淮音身上香味的香,但刚才凑近黎淮音后再闻这香,便觉得还是差得很远。
一面青花山水檀木屏风后,放着众人带来的生辰贺礼。
几人坐在厅内的八仙桌上,谢清棋冲竹月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陆续有人传菜上来。
萧明烛道:“既然是生辰,只吃饭有什么乐趣,我们来个行酒令如何?”
绿叶道:“好啊!”
萧明烛和黎淮音自不必说,谢清棋没想到行雪、绿叶并上三个小丫头竟然都满口答应。
谢清棋有些心虚,看向一脸兴奋的绿叶,问道:“叶姨,您还会这个?”
“啧,看不起谁呢?”绿叶不满道:“我虽读书不多,但从前跟着音儿母亲耳濡目染,对几幅对子还是可以的。”
合着,就她一个现代人不能出口成诗。
“那我们就开始?”
萧明烛显然有备而来,从身后拿出一个竹筒,说道:“里面有数十根签,每签两字,第一人抽签,然后以此为题,作出第一句诗,其余人接着此句往下。若是谁作不出,便罚酒一杯。”
黎淮音作为今日生辰宴的主角,先取出一支,上面写着“腊梅”二字。
她看向窗外,片刻便先起了首句:“风雪园中立此身。”
萧明烛接下句,接着是绿叶,三个小丫头虽接得勉强,也总算过了。
轮到谢清棋时,她支支吾吾半响说不出来,众人笑闹着倒酒,让她喝了。
最后是行雪,不等旁人催,她二话不说便自己斟了酒,一饮而尽。
第二轮萧明烛抽签,一圈下来又是谢清棋与行雪受罚。
谢清棋:“……”
她看行雪喝得高兴,无奈道:“合着您刚才不反对,是冲着酒来的!”
一连三杯酒喝下去,行雪乐在其中,谢清棋先受不住了,抱怨道:“不行,你们这些读书好的太欺负人了,我不玩这个。”
绿叶笑道:“人家竹月平日照顾你这个世子,如今却都能答上来,难道说你读的书还不如她多?”
谢清棋脸色一红,她在现代压根不学吟诗作对,更没刻意训练过,谁知原主的脑袋像是防火墙一样,知识它不进脑子啊!
黎淮音瞥了一眼谢清棋泛红的脸,开口道:“总是罚她们两人也没意思,不如就换一个吧。”
还没等谢清棋提出麻将斗地主等现代生活中的绝妙娱乐方式,萧明烛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一竹筒,介绍道:“一只签子,一句诗,一道酒令。”
这次竹月被指为酒司令,红莺负责添酒。
竹月从中拿出一只,先念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她环视众人,视线最后落到黎淮音身上,笑道:“最晚到场者饮一杯。”
红莺刚给自家小姐斟上,就听谢清棋开玩笑道:“叶姨,你们几位好像是一起来的?”
红莺又给青榕和绿叶倒了一杯,最后笑道:“我这添酒的人也给自己来一杯吧。”
绿叶喝完后冷哼道:“我是为哪个臭小子跑了一趟才来晚的?”
谢清棋急忙起身,拿起杯子要酒,笑道:“叶姨,这不是见您一路冒风赶来,想让您喝杯热酒暖暖嘛,这一杯我敬叶姨。”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黎淮音举杯道:“谢谢诸位今日前来,我敬大家。”
“好啦好啦,我要接着抽签了!”
竹月拿出第二只签子,念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无奈笑道:“这签连累的人可多了,尚未成家之人喝一杯。”
“这签好!”谢清棋扫视一圈笑道:“除了我与淮音,似乎各位都要喝啊。”
许是已有些醉了,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萧明烛也在,或许不必喝这杯酒的另有其人。
可其余人都没对她刚才的话表示反对,包括黎淮音,谢清棋失落的情绪一闪而过。
她冲着黎淮音眨眨眼,黎淮音只当她怕喝酒,求自己不要说出和离之事,便点了点头。
绿叶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直摇头,啧啧,没眼看。
萧明烛拿起杯子,想到殿前台阶下那道身影,暗暗苦笑,一饮而尽。
第三只签,“十七人中最少年。”
“年龄最小之人饮一杯。”
绿叶和行雪最先排除在外,萧明烛喊谢清棋表弟,自然也不是最小。
竹月开口道:“我比世子大一岁。”
红莺笑道:“我们俩与小姐同岁。”
所有人目光聚集在黎淮音与谢清棋身上。谢清棋记得原书中曾说过黎淮音将近花信年华才成家,便推测道:“你今年大概二十三周岁?”
众人:???合着你们俩成婚到现在不知道对方年龄!
黎淮音微微蹙眉看向谢清棋,另一侧的手扬到肩膀处,红莺见状忙把酒壶递过来。
她拎着酒壶斟上满满一杯,递给谢清棋淡淡道:“喝吧。”
绿叶笑道:“倒是没想到她是年纪最小的。”
谢清棋看着那被葱白手指举着的酒杯,很想就这么凑着黎淮音端酒的手喝掉。但是众人都在,她只好乖乖接过来,小口喝着。
“快喝,不许耍赖偷偷倒掉。”
“放心吧,我酒品好着呢。”谢清棋巴不得这杯酒能再多点呢。
“再一个了。”竹月拿起一只签,待看清上面的字后脸上不觉带了些羞意,念道:“巫云楚雨遥相接。”
谢清棋没听懂,除了黎淮音外的其余几人似乎猜到了什么,均目露期待。
果然竹月读酒令的声音都小了些,快速念道:“同居者饮。”
“哦~”
谢清棋这才反应过来诗句的意思,下意识去看黎淮音。
“哦~”
方才的起哄声又大了些。
黎淮音转过头避开谢清棋的视线,有些后悔方才没有趁着“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那一签说出和离之事了。
“快喝,快喝。”
红莺给两人倒酒,玩笑道:“不如喝交杯酒吧。”
行雪拍手叫好,“来来来,交杯酒!”
因为黎淮音转过去了,谢清棋只能看到她的侧脸,只见原来莹白如玉的耳尖染上了一层绯意,还有渐渐加深的迹象。
又听到绿叶起哄道:“是啊,我还没见到你们成婚喝合卺酒呢。”
谢清棋忙着解围,说话没经过大脑:“下次结婚一定叫您。”
众人:“……”
绿叶干巴巴笑了两声,探头问道:“还有……下次?”
谢清棋一顿,她与黎淮音已经和离,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没有下次结婚的机会了,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没有下次了。”
只是……她一想到黎淮音下次结婚是跟别人,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
“这还差不多。”绿叶满意地靠回椅背。
黎淮音闻言并未回头,只是捏紧了藏在桌下的手。她们两人没有下次了,谢清棋与别人呢?
最终两人还是各自喝了酒。
谢清棋喝得最多,又不胜酒力,此时已经有了两分醉意,无论如何不肯玩行酒令了。
她拿来特意找人定制的一副麻将,笑道:“也该我提一个玩法了。”
听完规则后,谢清棋,黎淮音,萧明烛三人各坐于一侧,行雪与绿叶两人一起坐在一侧,开始打起了麻将。
谢清棋本以为自己肯定能够凭借经验稳操胜券,不想黎淮音除了第一局还不熟悉规则输了一次,之后便开始连胜。
她一人稳坐庄家,另外三家输得一塌糊涂,除了行雪酒量好还能坚持,谢清棋与萧明烛都已经有了五分醉。
萧明烛摆手道:“不能再喝了,我们还是赌钱吧。这样,你那座宅子的租金我包了。”
谢清棋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忙问:“什么宅子的租金?”
“淮音打算搬出去住的宅子啊。”
谢清棋激动道:“太好了!”
黎淮音不解地看向她,谢清棋只笑道:“没事,继续继续,我也要赢她的钱。”
萧明烛呵呵一笑,敢情两人一块来她这里赚买房钱?
绿叶和行雪急忙声明:“我们可没这么多钱,还是选喝酒吧。”
几人至晚方散,谢清棋已经醉得有些不清醒了。
萧明烛输了十年租金,承诺过几天就命人送来,临走时皱眉看了眼这位“一毛不拔”的表弟,心道姑母家有这么拮据吗?
行雪喝撑了,绿叶不好意思一直让她挡酒,也喝了不少。竹月只好先带她们去侧厢房休息,临走时让黎淮音先照看一下谢清棋。
黎淮音见谢清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道:“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谢清棋摇头,只笑笑不说话,跌跌撞撞地拉着黎淮音去往卧房。
外面虽只有一小段路,但冷风吹过,还是不免催发了谢清棋的酒意。
黎淮音刚关上门,谢清棋便头重脚轻地向她倒来,黎淮音急忙扶她,却因为力气太小被谢清棋压着后退了一步,两人靠在了门上。
黎淮音别过脸:“你醉了。”
“没有,我是开心。”谢清棋觉得脸很烫,下意识去寻找冰凉的地方——黎淮音。
她将脸贴在黎淮音颈侧,觉得热气缓解了很多,闷声道:“不要萧明烛——”
“嗯?”
“不要萧明烛的房子,我送你这座院子好不好?”
黎淮音低头看向她,笑问道:“衣服也是你命人做的是不是?”你真的好喜欢红色。
第30章 定安侯府的世子夫人跟人跑了
谢清棋没有回答,只坚持问道:“我送你这座院子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细白脖颈,颈侧传来阵阵酥麻痒意,黎淮音忍不住拉开一点距离。
她视线越过谢清棋,扫过房内紫檀架格、落地烛灯、碧纱橱窗,绫罗帐幔……卧房的一桌一椅,一几一榻都十分用心,豪奢程度更胜她从前在黎家的闺房。
这样的贺礼对她们两人的关系而言过界太多。
她本以为谢清棋会对她的离开有些不满,即便没有,两人今后也要桥归桥路归路,可是……
谢清棋为何会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能想到的,没想到的,谢清棋都想到了。
即便为她做了这么多,也只是在她耳边说了一句生辰快乐。
她这么想着,忽然有股分辨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黎淮音忍不住皱起眉头。非要形容的话,就像是一个人闭着眼踩在云上。
她不喜欢这种失控感。
“你不需要送我院子。”黎淮音说完向旁边挪了一步,躲开了醉酒之人的“禁锢”,留她一个人靠在门上。
谢清棋抬头看向黎淮音,被酒意浸染的眸子带了些迷茫,此时又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似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推开了。
眼前之人一袭红衣似火,在屋内烛光映照下更显得美艳不可方物,只是,那堪称绝色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谢清棋缓缓低下头,打开屋门就要出去。
“你去哪儿?”寒风透过狭窄的门缝灌了进来,黎淮音急忙拦下她,关上了门。
谢清棋垂着头闷闷道:“你不要这院子,肯定是它不好,那我也不要了。”
黎淮音只觉得无奈又好笑,意识到自己方才拒绝得太过冷漠,便软下声道:“你喝了太多酒,不能吹风,就在这里休息好不好?”
谢清棋摇头,“这是你的房间。”
“送给我之前,它还是你的。”
“你的意思是,这是我们的房间?”
黎淮音:“……”
黎淮音无言以对,不知道她这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但担心谢清棋又要跑出去,只好点点头。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这人真的喝醉了吗?
谢清棋没有给她思考的机会,傻笑着晃悠到架格边拿下一张纸,准备好笔墨,示意黎淮音过来。
她将笔递给黎淮音,笑道:“你来写。”
黎淮音接过笔疑惑道:“写什么?”
“写我把院子赠给你。”
黎淮音哑然失笑,没见过这么怕送不出礼物的。
但一时间她又说服不了自己接受这样大的一份礼,提笔的手迟迟未有动作。
谢清棋此时脑子倒是清醒,撇了撇嘴不满道:“你今天接受了萧明烛的礼物。”
黎淮音一愣,才想到厅内那一堆礼物,无奈道:“我还没见过呢,那不是你代我收下的吗?”
谢清棋想了想,下午黎淮音还没来,萧明烛好像是把礼物直接交给了她。
但她还是不想妥协:“你接受萧明烛帮你租的房子,却不要我送的院子。”
“那是我帮她出主意应得的,今日的租金是我赢来的。”黎淮音一句一句耐心地解释。
谢清棋没了话反驳,开始后悔没有把院子直接输给黎淮音。
她脑子晕晕沉沉,左思右想,最后走近黎淮音,低着头道:“那你把赢她的钱拿来买我的院子,可以吗?”
“不够。”
“够的!”
谢清棋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黎淮音只好答应。
之后再补给谢清棋就是了。
她提笔写到一半,都还觉得自己有点像哄骗小孩的无良奸商。
“世子,黎小姐。”竹月敲门。
看到黎淮音停笔望向屋外,谢清棋立刻不依了,挪步挡住她的视线催她继续写,自己则一边看着黎淮音一边退到了屋门处。
竹月与谢清棋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去了。
谢清棋回到桌旁,一手托腮,盯着清隽灵秀的字一个个浮现,又整整齐齐地晕染在色白如雪的纸上。
很养眼,但还不够。
她视线沿着笔杆向上,在纤细白皙的手指处略做停留,最后定在了黎淮音瓷白手腕内侧的一颗小痣上,久久没有移开眼。
谢清棋突然生出一股冲动,很想将那颗痣轻轻压在指尖下摩挲,看着看着它周围皮肤渐渐变红……
黎淮音专心笔下,没有察觉到身侧之人灼灼的目光。她写完后正要拿给谢清棋看,就见对方正盯着什么发愣。
“我写好了。”黎淮音搁下笔,将“买房合同”推到谢清棋面前。
谢清棋看也不看,一手将那纸推远了些,另一只手缓缓去牵黎淮音的手腕。
她如愿摸到了那颗小痣,拇指轻轻压在上面,却不舍得摩挲半下,只餍足地眯起眼睛。
“你……”黎淮音睫毛轻微颤动,下意识想抽出手。
但她抬眼看到谢清棋眼神朦胧地望着自己,眸中没有一点邪念,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黎淮音的心一颤,却不愿多想,只当谢清棋醉得厉害,任她牵着了。
温暖的房间中凝结起一种微妙的气氛,黎淮音轻轻抿了下唇,问道:“刚才竹月找你做什么?”
“嗯——”谢清棋努力回忆了一会,如实答道:“问我们何时回去?”
黎淮音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怎么说的?”
谢清棋笑道:“我说今晚不回去了,让车夫先走吧。”
黎淮音:“……”
黎淮音垂了眼,站起身来。
谢清棋感受到那颗小痣从她拇指下滑过,接着那整个手腕脱离了她的手掌。
她着急道:“你去哪?”
“叫人给你煮些醒酒汤。”
话音刚落,黎淮音开了门就见竹月去而复返。
原来竹月方才就已让厨房备下醒酒汤了,黎淮音暗赞她的细心,又听她道:“是否需要伺候您梳洗?”
黎淮音扭头看谢清棋一眼,轻声道:“不必了,你们把洗漱的东西送过来就好。”
“等下。”黎淮音叫住竹月,问道:“这院子里可还有空房?”
竹月摇头:“除了府里丫鬟婆子住的,另外两间被雪姨和叶姨住了一间,还有一间是奴婢和两位姑娘住的。”
黎淮音轻叹口气:“没事了。”
谢清棋喝了醒酒汤后也没清醒多少,还吵嚷着要给黎淮音针灸。
黎淮音咬了咬牙,这人白天怎么好意思夸自己酒品好的……
最后还是黎淮音威胁说要是她不乖乖睡觉就不要这院子了,谢清棋才罢休,听话地躺到了床上。
不知道是酒还是汤起了作用,谢清棋眼皮打架,很快昏睡了过去。
黎淮音看着谢清棋旁边空着的一半床位,叹了口气。
——
第二日,谢清棋醒来时只觉得头昏脑涨,缓了片刻后昨晚的记忆依稀浮现,吓得她立刻清醒了八九分。
她……居然敢蹭黎淮音脖颈,还胆大包天地牵了她的手?!
房间内已经不见黎淮音的踪影,谢清棋暗怪自己昨晚睡得太沉,也不知道黎淮音最后在哪里休息的。
她翻身下床,四处看了看,就看到整齐放在桌上的“买房合同”,无奈一笑。
这人真是不愿占自己一点便宜。
黎淮音已经在客厅用过了早饭,见她来,平静问道:“酒醒了?”
谢清棋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试探问道:“昨日的买房合同还作数吧?”
黎淮音嗯了一声,道:“我今日最后与你回去一次,与萧姨道个别。”
“好。”
两人回到府内,黎淮音站在住了数月的房间里,环视一周,发现并没有多少东西可带,或者说不用带,谢清棋送她的院子比起这里的东西只多不少。
黎淮音拿出一个雕漆木盒,打开,最上面是一张和离书。她沉默着看了一会儿,把盒子带走了。
谢清棋没有去听黎淮音与萧婉华说了什么,只知道黎淮音走时,两人眼眶都是通红的。
她慢慢走到了黎淮音的房间,空气中还残留着熟悉的清冷梨香。
“谢清棋。”
一道响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清棋急忙擦去脸上泪痕走出去,笑道:“叶姨,您怎么还没走?”
绿叶挑眉问道:“你哭啦?”
“没有!”谢清棋矢口否认。
“好好好,没有。”绿叶摆摆手,道:“音儿托我转达,你当初既然反对公布她重病不治的消息,现在就由你来决定用什么理由解释她的离开吧。今后没有黎淮音,只有燕府燕照雪。”
谢清棋一听又差点哭出来,哪还有心情思考什么理由,强忍哭腔道:“不用找什么理由,就说她跟您走了,去游历江湖去了。”
绿叶看着她匆匆回房的背影,喊道:“那我就这么说了。”她不禁叹了口气,一把年纪了还得做这散布谣言的事。
几天后,谢清棋回了医馆,馆内已经收集了近二百册病例本。几个女孩虽还不能做复杂的针灸,但在谢清棋指导下,基本的施针已经能完成,医馆正如她当初的设想一步步走向正轨。
谢清棋在这里戴着面具,反而不用掩饰自己脸上的失落,倒是挺想一整天都待在这里。
中午病人都已经接诊完,一个叫花云的女孩从二楼走来,递给她今日的册子。
谢清棋打开后看到上面记录着——
户部侍郎家三小姐李文卿:“凤姐姐,你听说没,定安侯府的世子夫人跟人跑了。”
平北将军之妹陈芷凤:“怎么没听说,据说还是跟一个江湖人士跑的。”
“你说,那谢清棋的夫人都跑了,她竟然没一点反应?”
“谁知道呢?不过她从前就是有名的不学无术,估计找新欢去了吧。”
“亏她咽得下这口气!”
……
谢清棋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叶姨,我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