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现在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我的孩子,你来了。”
已经长出斑驳皱纹的牧师看起来是那样的慈祥,她关切地拉起易书南的手:“是有什么心事吗?听别的教会的姊妹说,你有好几个星期没参加礼拜了。”
两人坐在大厅的后排,轻声细语的对话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每次问起你来都说是工作忙,世俗的生活再忙碌也不能耽误主内的生活啊。”牧师轻拍着她的手,“我们都能理解的,这毕竟是一个世俗的社会,不信的人的时间不会为你停下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你,这条路是窄路,不要迷失了方向。”
易书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老师,我可能已经迷路了。”
在信徒的颂歌声下,有人开始派发起了无酵饼和葡萄酒。每个月都会有这样的日子,饼和酒象征着主的身体和血。在他被钉上十字架的前一天,曾经将这两样东西分给门徒食用。
派发的人将一小块饼和一小杯酒递给牧师,却没有给易书南。
这不是一种排挤或威胁,而是因为易书南没有受洗,没有受洗的人不可以吃这饼和酒。
同一批的组织学孩子里只有易书南还没有受洗。
像这样大型的活动都是提前策划好的,需要按照时间一批一批来,但易书南的生活太忙碌了,每一次都恰巧没有赶上。
不过在因信称义的教义里,受不受洗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重要。只要相信,没有受洗的人也可以步入天国,所以这个问题一直被忽略了。
“今天正巧你来了,孩子。”牧师告诉她,“换上衣服,到天台上的池子里受洗吧。”
“在结束之后,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
“喂喂,小姐还在听吗?”
郁九寒捏紧了手机:“你特地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这太不正常了,就算白凛果是个彻底的神经病,也不该提前两年的时间找上她,耗费那么久的精力在她身边做牛做马,就为了在这个时候来嘲讽她。
“不不,小姐。”白凛果回答,“我是来接你走的。”
“什么?”
郁九寒还没问出来个所以然,电话突然挂断了,紧接着响起了敲门声。
电子猫眼传来了可视画面,门外站着的就是白凛果。
但怎么会,郁九寒分明记得易书南嘱咐过看管公寓的管理员,不允许白凛果进入。况且她又没有电梯卡,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郁九寒把这座房子当成安全的地方,白凛果的出现仿佛为了告诉她,这世上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安心。
还不够吗,她想,这可悲的命运到底要折磨她到如何境地才肯罢休。
她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甚至想要冲过去把门打开当面与白凛果对质。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承认自己一开始对白凛果态度不好,后面还理所应当的享受起她的照顾。但两人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吧,在她的心房被对学姐的喜爱和对易书南的厌恶占据的时候,也曾经分出一部分空间留给白凛果啊。
学姐是表里不一的感情骗子,易书南也曾经背叛过她,而白凛果对方现在的目的郁九寒都还没有搞明白。
为什么啊,她的好心得不到一点回报吗。
“你是怎么进来的?”郁九寒走到门口,通过门铃的传音装置与白凛果对话。
屏幕里的白凛果耸了耸肩膀,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用两条腿走进来的呀,一梯一户还挺方便呢。”
郁九寒没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有保安拦着电梯,又需要刷卡,她到底是怎么走进来的。
谁知白凛果拿出一张电梯卡,带着嘲弄的笑意说:“我的小姐,你真是又傻又天真,都被骗了几次了,为什么还要相信那个人呢?”
郁九寒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无论怎么想,比起她,我才是更值得信任的人吧?”
“可,可是。”
郁九寒想要反驳,话还没说出口却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泪终于还是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这一次她再也愤怒不起来了,在接连数次的打击下,郁九寒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喂喂,小姐,您是哭了吗?”
白凛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
“别伤心啊,不至于不至于。”
“把门打开好不好?”
郁九寒真的把门打开了,全凭着一股自暴自弃的愤懑。
“对不起,对不起啊,是我开玩笑太过分把你惹哭了吗?”白凛果帮她擦着眼泪,“好啦好啦,不至于的,不要哭好吗?都会过去的,悲伤的事情都会过去,你会幸福的。”
如今,幸福可能是对她来说最遥远的词汇了。郁九寒无论怎样也无法再相信这个词。
她哭得更大声。
白凛果把她搂在怀里安慰,被拥抱的感觉让她也能回忆起那些曾经名为幸福的瞬间,可这些都是假的,都让她觉得更加悲伤。
郁九寒知道,白凛果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她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对劲。无论是自称重生回来,还是她那特殊的身份,联想起之前她突然出现把自己带走,郁九寒觉得白凛果还是会对自己不利。
但是她想无所谓了。
怎么样都无所谓,也许她的命运就是这样,她不仅没有得到世界的偏爱,反而站在这个世界的对立面。
她可能注定要受尽折磨,不得善果。
无所谓,白凛果想对她怎样都无所谓。
小姨一定也是不爱她的。
凭借对姐姐的爱强撑着辛苦照顾了她许多年,最后含恨离世。
所以小姨才会在昏迷中回光返照,专门为了骂她那样一句话。把美好的事物打碎给她看,这就是恶毒女配应当承受的报应。
“小姐,我们走吧。”
白凛果向她伸出了手:“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郁九寒没有任何思考地搭上了她的手。
现在什么人带她去哪,她都不会在乎了。
“对不起啊,小姐。”白凛果握紧她的手,“让你伤心了,真是对不起。”
郁九寒对着道歉没有任何反应,她连一句虚伪也懒得说。
白凛果牵着郁九寒的手下楼,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们来到一辆车面前,开车往东边走。
这一路至少花费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了,郁九寒的情绪也终于平静下来。
非常淡定的,她没有后悔一时冲动跟着白凛果出来。郁九寒觉得现在很困,除此之外没有格外的想法,还是那副被怎样摆弄都无所谓的心态。
睡了一觉后,郁九寒被白凛果摇醒。
“到地方了,小姐。”
郁九寒习惯性的去摸手机,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她没太意外地下了车,已经到海边了。面前是一处港口,停着一艘相当豪华的大型游艇。
白凛果对她做出邀请的手势:“请吧。”
郁九寒没问她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平静地踏上楼梯。
和她曾经参加过的游艇派对差不多的规格,郁九寒又回忆起了那个生活还没有被完全打乱的时候。这样的游艇出海一次相当烧钱,她现在不得不承认,白凛果肯定继承了一大笔财产,而且在事业上也小有建树。
游艇上除了她们俩,其她的应该都是工作人员。
这可真是不小的手笔。
在她们登船后游艇便启航了,郁九寒站在甲板的护栏上望着蔚蓝的大海,心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她想白凛果应该不至于特地把她骗到游艇上,花如此大的价钱害她。
但别的目的她又想不到。
“小姐,还记得我们那次一起出海玩吗,我们两个。”
如果白凛果说的是那次游艇派对,郁九寒当然记得。只不过不止她们两个,还有易书南跟向芷一起参加。
“那次航行的线路上,据说有鲸鱼出没。”白凛果来到了郁九寒身边,“您看到鲸鱼了吗。我大部分时候身体都不舒服,只能待在船舱内。没有看到鲸鱼,也没有跟您一起玩,真是可惜。”
所以呢?
郁九寒不屑撇了撇嘴,依照白凛果的说法,她好像是特地为了弥补那场遗憾,才把她从家中“邀请”到这的。
尽管接下来白凛果的态度真的像是出来游玩,郁九寒还是不信任她。
“小姐要游泳吗?这里准备了泳衣哦。”
“天气真热啊,吃不吃冰沙?”
“哇,小姐,快看我钓上来了什么鱼。”
“呀,我的鱼被海鸥抢走了!”
郁九寒至始至终都提不起兴致,没法给出好脸色配合,白凛果的笑容也在一次次没有回应的欢呼中冷下来。
“不要这么扫兴好吗?”
一个总是笑着的人冷下脸来,比一直阴沉着脸的家伙看上去还要吓人。
“难得出来玩一次,我更希望你能高兴点。”
“说什么高兴不高兴,事到如今……”
白凛果一把抓住郁九寒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不禁痛呼,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和易书南一起出去玩的时候看起来不是挺高兴的吗?”
“为什么和我就不行?”
“你……!”
看着郁九寒紧皱的眉头,白凛果慢慢地把手松开了。她说对不起,弄疼你了。
两人一时间有些沉默。
迎面的风吹来大海的腥味,可谁都没法享受这次出洋旅游。
“小姐,你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冯管家会关你,为什么我这样对你执着,为什么我带你出海航行。”
白凛果又一次露出了笑容:“本来想先开心的玩一玩呢,既然这么不给面子,我就提前告诉你好了。”
第92章 鲜花跟您最相配了
游艇的舱室有好几层,最豪华的当属用于宴请宾客的大堂,与贵宾们歇息的舱房。除此之外还有控制室,工作人员们休息的地方。
这次出行应该没有别的客人,但郁九寒还是在甲板上看到过一些人。她们不用工作,不像是海员,却也不像是前来游玩的样子。
她们总是在若即若离的地方观察着这边,让郁九寒觉得很不舒服。
“其实呢,我有心脏病。”
当白凛果说出这句话时,郁九寒才隐约猜到了那些人就是竟是做什么的。
她们是医生。
郁九寒也同样想起了跟白凛果共同生活的那段时间,对方的很多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比如白凛果没法剧烈运动,时常去医院体检,偶尔会捂住胸口剧烈喘息。
她这种掉链子的行为通常发生在郁九寒给她下达什么命令之后,所以当时郁九寒觉得白凛果应该是不想干,随便找的理由。
“小姐,缘分真是奇妙。”她说,“听您的意思,您也是死后重生回来的,对吗?”
“这是每个人都无法开口承认的悲伤故事,但可悲的是事实就是如此,您在二十五岁那年出了车祸。”
“我知道。”
郁九寒甩开她的手:“那一年我就死了,你说的二十五岁与我相遇,又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都是无稽之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直接把答案告诉我!”
白凛果露出很可惜的表情。
她说,这样一段命运的邂逅,必须要有足够的铺垫才能听得激动人心。
“您是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突然遭遇了车祸,”白凛果把手放在了胸膛上,“但是您的心脏又在我的身体里跳动了二十五年。”
那一瞬间,郁九寒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她的心因为白凛果的话而砰砰乱跳,不知道是因为情绪的变化,还是说因为另一种共鸣。
“大家都当你是老太太唯一的血脉,郁家最后的继承人,就算英年早逝,也要保持完整地离开,不能捐献器官。”
“但是后来,哎呀。”
“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原来有着那样的真相。无力抢救的继承人没有血缘关系,老太太真正的孙女应该是等待器官捐献的我。”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这就是命运啊。”
是啊,是命运。
但与任何浪漫的邂逅无关,也与白凛果的命运无关,这一切都是因为郁九寒身为恶毒女配,不应该善终。
如果不是可以安排,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小姐,你知道我们有多么相配吗?”
白凛果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
“几乎没有任何排异反应,我存活的时间远超同类型手术的平均水准,也从来没有为此头疼过。”
“就像是天生属于自己的、完整且健康的心脏。”
“别说了。”郁九寒出言制止。
“我甚至可以尝试以前不能接触的运动,可以锻炼身体,可以出远门游玩,不会时不时因为缺氧头晕脑胀。”
“我让你别说了!”
郁九寒崩溃的大喊起来。
她已经能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重生一次的白凛果,自然不用等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再揭露身份。她可以提前跟郁家联系上,血缘这种东西简直再好证明不过了。
她可以讨老太太欢心,成为不仅有血缘也有感情的继承人。
老管家把郁九寒关起来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为了她体内那颗跳动着的心脏,为了让她忠诚侍奉的老太太血脉延续下去。
我差点死了吗?
回想起被关在别墅的那些日子,毫无回应的求救已经够让郁九寒崩溃了,意识到了自己那时离死神只有一步之遥,冷汗还是不住的从背后往外冒。
她说过如今什么都无所谓了,但并没有想过死亡。郁九寒猜到过白凛果有别样的目的,却从没想过对方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不,不能这样吧。
她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四处寻找逃跑的路线,可她绝望地发现她们正在海上。
郁九寒是会游泳,但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跳进海里还能活下来。
这座驶往大海深处的游艇变成了荒岛,成为了绝对逃无可逃的囹圄。
“说什么别说了……”白凛果无奈地说,“一开始嚷嚷着想要知道真相的不也是小姐您吗?”
“所以说啊,还不如跟我一起快快乐乐地享受假日。钓鱼游泳吃冰棒,或者去船舱里玩游戏打球。这样不好吗?天天垮着一张脸消磨我的兴趣,现在又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叹了一口气:“小姐啊小姐,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郁九寒无助地抓着护栏,她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晚上风大,吹得人脑袋痛。”白凛果拉起郁九寒的手腕,“我们回到屋里去吧小姐。”
郁九寒失魂落魄地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终于回过神来,大喊着往后扯着自己的手臂:“你干什么,松开我!”
可是逃能逃到哪里去呢,如果是陆地上还有一线生机,可这里是大海。
就算甩开白凛果的手,她也逃不到安全的地方,郁九寒没有那个勇气以死相逼。
白凛果死死地抓着她的袖子,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吧!”郁九寒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这次是因为恐惧,“你放过我吧,我,我……”
一个觊觎她心脏的人,曾经住在她身边。白凛果把她照顾的很好,可现在郁九寒却想,那些善意真的是对她的吗?
会不会仅仅是因为这颗心脏还在她的胸腔里跳动,白凛果才那样细心的照料她。对于白凛果来说自己真的是名为郁九寒的人类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心脏的容器。
郁九寒已经无力思考这些复杂的事,她好害怕,非常害怕。
她不想现在就死,她还年轻,没有任何人承诺过她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也许这次死的就是真的死,因为她已经足够惨了,恶毒女配被打脸的命运应当已经完成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你,你不是二十五岁才接受的手术吗,还有三年呢。”郁九寒哭得话都说不清了,“能不能先放过我,还有三年呢。”
面对死亡别说是三年,哪怕是一天她也想争取。
她后悔了,她不该跟着白凛果出来。
她也不该渴望自己的幸福,擅自喜欢对她来说遥不可及的人。她不该因为愤怒,去招惹招惹不起的主角。她也不该相信从没见过却找上门来的陌生人的示好,要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白凛果的脸背着光,在泪水中模糊不清,看不出她神色的意味。
郁九寒在恐惧中迸发出巨大的力量,白凛果一个人没法把她拖进房间,但在这艘船上她有许多帮手。
很快,就算郁九寒哭喊着不要,她还是被丢进了房间里。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白凛果问。
郁九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法回答。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
“真是的……”
和其它布置豪华的房间不同,这间房不仅面积相当逼仄,还没有窗户阴沉沉的狭窄环境里有一张床,白凛果吧濒临崩溃吓软了腿的郁九寒推倒在床上。
郁九寒的后背接触到硬邦邦的板床后,她立马把身子蜷缩起来,本能地寻找安全的角落。
“你害怕我忍耐不住诱惑,提前把这颗心剖出来嘛?”
白凛果跨坐在她身上,手指点着郁九寒的胸腔,在那之下就是她勃勃跳动着的心脏。
郁九寒依然小声地啜泣着。
“说起来真的很神奇。”白凛果自顾自的讲起了过去的事,“在经历过手术之后,我喜欢上了一些以前讨厌的食物,也有一些以前喜欢的东西不再喜欢了。”
“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很多病人都经历过。但是讲不通啊,原理究竟是什么?控制人类喜好的不是大脑吗,心脏说起来只是泵血的工具吧。我们常说用心去思考,难道这话也是真的吗?”
“我有点好奇,这种喜恶的变化究竟是经历重大手术后的心理反应,还是真的依照这颗心脏的前任主人做出了改变?”
“那时候的我以为永远无法弄清这个答案,没想到还能重来一次。”
“原来是真的啊,小姐,我的喜恶真的跟你产生了共鸣。”
白凛果趴到了郁九寒的身上,将她的扣子一路解到胸前。
“啊,可惜的是不是所有喜好都发生了变化。如果不能重来一次,我还真的不知道呢,你不喜欢吃苹果这回事。”
她的头发蹭的郁九寒很痒,但郁九寒还是仰着头无助地抽咽。
“小姐,你能猜到吗,这艘船上还有很多医生。”
“而且能够提供无菌环境进行手术的舱室也是有的哦。”
“还有啊,我们已经驶出去很远,现在应该到达没有人管得到的公海了吧?”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死掉一个人,就说她不小心失足落海了,真的很难查证。”
白凛果呵呵地笑了起来:“所以说啊,就在这里把你的心抛拿出来换给我,也很方便哦。”
郁九寒吓得浑身颤抖,她不时说着恳求的话,逗得白凛果笑得更大声,甚至因为笑得太放肆而脱力。
可笑着笑着,她好像也哭了。
“开玩笑的。”
她把眼泪擦干,不知何时手腕一翻,竟然拿出一朵红色的蔷薇花。
“小姐,您为何如此害怕,我不是说过永远不会伤害您吗?”
白凛果将鲜花别到郁九寒的领口:“这花配您真是合适。”
第93章 白凛果的个人番外
人这一生都是孤独的。
白凛果从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点。
提起家人,白凛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们不怎么熟悉。
她们之间没有争纷,从不吵架。父亲去世得早,白凛果对她没有印象。母亲工作忙碌,她们的时间总是岔开。她起床的时候,母亲还在睡。放学回家的时候,母亲还没有回来。
就算一起在家里,也总是呆在各自的卧室里,或工作学习或休息,几乎不会见面。
白凛果已经习惯了。她从没有埋怨过什么,少年早慧的她清楚,母亲之所以这样忙碌,是因为她体弱多病。
早些年因为母亲工作变动的原因,她也在好几个城市之间辗转,和同学们没有来得及熟悉,就要匆匆转到下一所学校。稍微稳定下来以后,还要频繁出入医院,三天两头缺课。
又一次昏倒后从医院醒来,白凛果看到了坐在床头的母亲。
母亲什么也没说,她正拿着电脑办公。
白凛果也什么都没说,她转头望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真是好,闭上眼仔细听的话,能听到枝头婉转的鸟鸣。
如果能逛一逛公园就好了,她也想在草地上奔跑,和朋友一起。
可惜她不能奔跑,也没有朋友。
在沉默之中白凛果突然有些好奇,母亲究竟是期待着她的醒来,还是希望她能就此长眠。白凛果自认为和母亲也没有多少感情,她是被保姆带大的,因为各种原因她换过许多不同的保姆,因此和那些保姆之间也不怎么熟悉。
她的人生在二十五岁那年迎来了转折。
中间的历程很复杂,但不值得讲述。总之因为各种意外,她知晓其实并非母亲的亲生女儿。而母亲亲生的孩子,那个健康没有疾病的孩子,却在还没有相认的时候就已经因为车祸去世。
母亲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很平静,那是一种近似麻木的平静。
她说:“那我这些年又算什么?”
白凛果成为了一个相当富足的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她收获了一大笔钱,足够母亲不再忙碌。可母亲却在一个晚上毫无预兆地离开,从此再无音信。
这都不是白凛果需要考虑的事了。
她马上要经历手术,如果不做她活不了多久,但做了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真是可怕。
她还那么年轻,就需要考虑死亡的事。可周围的人都如此陌生,没有一个人能倾诉。母亲离开了她,可就算母亲没有离开,她们也不是那种能抱在一起哭泣的关系。
躺在手术台上,白凛果觉得好孤单。
如果就这样死了的话……
幸运的是她从麻醉中醒了过来,手术*成功了,在最危险的观察期里,这个心脏没有任何排异反应。
砰砰,砰砰,健康而有力地在她的胸腔里跳动着。
这是曾经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脏,那个年轻人和她同样的年纪。
郁九寒……是叫这个名字来着,对吧。
她看着盒饭里的胡萝卜,第一次皱了皱眉。白凛果没有尝试,可莫名觉得自己不会喜欢,此前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愣了许久,她把手放在了胸前:“哦,是你不喜欢胡萝卜吗?”
说来惭愧,她其实连自己母亲的喜好都不太清楚,却以这样的方式了解了一个陌生人。
郁九寒没有别的家人,看来同样也是一个孤单寂寞的人。她的遗物无处存放,几经转折后交到了白凛果手里。
除了一些衣服,几本旧书,还有一部手机之外,就不剩什么了。
干干净净,短暂又寂寥的人生。
那部手机里的内容,白凛果没忍住翻看了。
一个脾气不太好的人,白凛果想,她总是动不动发火。
一个脑瓜不太灵光的人。白凛果看到了她存在备忘录里的报复计划,心想这么幼稚的策划真的能成功吗。
一个不喜欢吃青椒的人。居然在照片里贴文字写青椒去死,真是的,有点可爱啊。
一个轻易信任别人,却被背叛了的人。白凛果在各种聊天记录中翻到了她与律师的交流,还有法院的传票。
一个疯狂的追星族,手里掌握着十几个微博小号,真的能应付的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