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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港婚事 栗祥 16689 字 5天前

梁诗黎被他看得晕眩了,剔透的眼眸轻眨,没有动作。

连绵深邃的呼吸再次覆下,他堵住了她的唇,在她的口腔里横冲直撞,他们炽热的呼吸再次缠在一起,似是有一张网把她们织在了里面,无法脱逃。

那双潋滟的眸子也染上了欲望,明明两个人都没喝酒却似乎迷醉在彼此的呼吸里。

两人的呼吸都乱了,周晋岱放开她,刚刚他的动作是那样凶狠,现在却是这样轻柔,他扶住梁诗黎将要坠下的身子,金色礼服松松垮垮地在她身上,布料已经落到了下面,他遒劲的手掌直接接触细腻滑嫩的肌肤,像是剥了壳的鸡蛋那样光滑。

他甚至还有时间在想,梁诗黎是不是每天都泡牛奶澡,身体才这样白皙细腻,牛奶的香味不像是从肌肤外部,而像是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那样好闻,那样纯洁,又那样勾人。

周晋岱的呼吸早已经不复平静了。

克制是一种美德。

那么他不要美德,这是他的妻子。

他额上渗了汗,哑声重复:“好不好?”

梁诗黎昏昏沉沉的,莫名想到了之前他们在酒店里

,那时她明明说了可以,周晋岱还是走了。

当时他为什么要走呢?

梁诗黎不懂,就像不懂现在的周晋岱,他在问她,可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了汗,他的眼梢在发红,他的全身都是发烫的,就像是高烧不退的病人迫切地想要冰块降温,灼热的他已经烫伤了她,两个明明滚烫着的人却不愿意分开。

她怔怔地望着周晋岱,却在他身后的落地镜里看到了他们。

摄人心魄的两具造物者宠爱的身躯,那样富有美感,那样妖冶地缠绕着,黑色与雪白,世间只剩下了这两种颜色。

梁诗黎阖上了眼。

她听说过,当一个人失去视力时,五感中的其他感官就会异常敏感,整个静谧的空间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粗粝的指腹摩擦着她背后的肌肤,引起一阵阵颤栗,她已经分不清是她还是他在颤动,皮肤下的血液在疯狂涌动着想要突破肌肤而出。

指腹顺着她的肌理握住她光洁的手臂,她感受到他的唇落下浅尝即止的吻,她屏着呼吸,天地间空空荡荡,白茫茫一片,他的呼吸也静滞了,她虚虚浮浮地撩起眼,猝然间她只能看见他乌黑的发顶。

周晋岱的额头,脖子,全身都覆上了薄汗,与她的交织在一起,分不清你我,他吮吸着那抹雪白,一只手掌抚上摇晃着的铃铛,固定住不准她再乱晃,他的世界茫茫然下起了雪,治愈了他这个高烧的病人。

粗粝的手掌磨得她刺痛发烫,她的皮肤一向极为敏感,一丁点儿摩擦就要发红,她本就是娇娇的公主,她的身体完全体现了这点,必须精细呵护。

可现在她精细呵护的身体一点点发红发烫了,她被凶狠粗粝的手掌挤压着,他的手掌强硬有力。他的唇与他的手掌完全不同,明明是同时在动作,他的唇那样柔和地亲吻着,好似害怕唇下之物被他破坏,他愈是温柔愈让她像等待凌迟的人一样心惊胆颤,她雪白的身躯整个抖了起来,那股痒意从身体直达心脏又冲上了大脑。

“周晋岱”

她不能任由自己静滞,静滞会让人发疯,她想要纾解什么,却又茫茫然不知道从何纾解,她的眼睑垂着泪,在尾音处滴落了下来,滴落在他的黑发上。

她只能喊着周晋岱的名字,她早在心里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

“叫老公。”

周晋岱啄了她一口,引着她更深的战栗,梁诗黎仿若直直坠着,她舔了舔濡湿的唇,唇上还残留着他的痕迹,睫毛轻轻颤着,颤颤悠悠地喊了一声“老公。”

镜中的女人眼里沾染着媚色,雪白的身躯后长出了一双翅膀,可她身前的人却要将她留在人间,他的牙齿在雪白的肌肤上啮咬着,声音暗哑着说:“老婆,我爱你。”

两人同时怔住了。

周晋岱不知道原来自己能够这样轻易说出“爱”这个词,恐怕所有人都不会相信他这样的人有一天也会说情话,会说他爱上了一个女人。

原来爱情是世界观的重建,他愿意陷入失序的世界,只要这个失序的世界里有梁诗黎。

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他确认,自己爱上了梁诗黎。

他准备放开唇下的珍稀,看着梁诗黎的眼睛,再和她说一遍。

周晋岱想告诉梁诗黎,想告诉她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她,一定是她意想不到的时间点。她一定会睁着茫然雾色的眼,那双世界上最美丽的眼睛,眼里会流露出不可置信。

他想告诉梁诗黎,她很美丽很优秀,可是即使她不美丽不优秀,他也会爱上她。

梁诗黎是他古老世界里唯一的变量,从今以后,梁诗黎就是他的秩序。

他忽然相信了命运。诗人常说的命运,他曾经嗤之以鼻的。

命运。

却猝不及防被推开。

仿佛是避他不及的力道。

他尖锐的牙齿还未离开,摩擦而过,带出一点梅红的血迹。

雪白的铃铛洇上了红。

茫茫然的雪地里唯一的红。

第56章 糟糕的梦?

这是周晋岱人生中第一次被拒绝。

在旖旎的时刻, 以这样残酷决绝的方式。

再难的题都有解法,而感情也许是无解。

他的黑眸微垂,薄唇扬起一点弧度, 似是在嘲讽。

刚刚出了汗的黑发有了凉意,他却毫无感觉, 只是带着讽意的唇角望向梁诗黎。

她在周晋岱视线望来之际, 慌乱地背过身,只露出光洁的背部, 只一个背部的曲线婀娜足以让人遐想一二。

周晋岱的黑眸微敛,黑发垂落看不清眼里神色, 淡淡落下一句:“我先出去。”

梁诗黎没有说话, 也没有回头,她只是更紧地拥着薄弱的裙。

随着周晋岱的离开,最后一丝活人的气息仿佛一起随之而去。

她卸下了手中的力道, 薄弱的裙飘落, 裙摆如金色的鸟羽坠落了一地,完美无瑕的身躯犹如冰冷的雕塑。

倏地, 梁诗黎笑了笑, 如同烈火里燃烧着的凤凰。

刚刚她也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 周晋岱一定很生气吧。

他那般骄傲的人, 恐怕从未预料过他会在说情话的时候被推开。

可梁诗黎同样骄傲, 她不想也不能告诉他,自己在害怕。

没人知道, 连她父母也不知道, 梁诗黎曾经在小时候不止一次听过他们吵架。

那时的他们还会吵架,至少不是现在一潭死水的模样。

记得有一次他们闹得很大,江颖秀摔了很多东西, 那些古董物件摔了个碎,梁正业却一直沉默着,梁诗黎紧紧掐着自己的手掌心,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江颖秀被梁正业这种沉默的态度激起了更多的怒火,开始骂他,骂梁家,还说要离婚。这也许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提到离婚。江颖秀一直很爱梁正业,梁诗黎那时害怕极了,她知道如果他们离婚的话,妈咪一定会带走姐姐,而不是她。

她悄悄探着头往里看了一眼,梁诗黎以为自己会看到江颖秀暴怒的脸,就像她每次看着自己时一样。可她看到的是一双痛苦的双眼,那时的她还不懂,只是深深记住了那个眼神。

直到后来,她在贺芹脸上也看到了。

比愤怒更深的是爱,掩藏在愤怒脸庞下的,是爱而不得的痛苦。

房内传来江颖秀压抑着的声音,她好像哭了,她说:“梁正业,你明明说过你爱我。”

梁正业的声音是冷冰冰的,他似乎一点都没有被江颖秀的情绪影响到,他说:“你一直知道的,我不可能爱你。”

“可你明明说了!”

梁诗黎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惑,她不懂到底是爹地还是妈咪说了谎。

后来她才知道,特殊时刻说的话,不能当真。

爹地明明不爱妈咪,他们还是有了两个孩子,情爱是分离的。

她可以和周晋岱亲吻拥抱,可以做最亲密的事情,但她讨厌周晋岱说爱她,讨厌当有一天她信以为真之后又失去的落差。

那时她会像一个疯子一样砸坏家里所有的东西吗?

那时她也会开始恨自己的孩子吗?

她不想她的婚姻变成和梁正业与江颖秀一样的结局。

梁诗黎知道周晋岱与爹地并不同,可是这只会让她更害怕,害怕他突如其来的情意。

来得太快的东西,总让人觉得害怕,害怕其实它就像烟花一样虽然很美,但是转瞬即逝。

等周晋岱再次进入别墅时,梁诗黎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物,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拉夫劳伦的白色衬衫和西裤,随性慵懒的风格在她身上,还是一

如往常般骄傲。

还是那个矜贵的公主。

周晋岱的薄唇溢出很凉的笑,淡淡瞧着她,胸膛里却被梁诗黎这幅冷淡矜傲的样子激起了火,他想咬破梁诗黎的唇,连她另一边的雪白一块咬破,想让她叫,想让她痛,想让她和他一样痛。

可痛与痛终究不同。

真皮沙发微微下陷,周晋岱慢条斯理地解开梁诗黎身上的纽扣,没什么表情,梁诗黎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懂他为什么去而复返。

她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却只对上周晋岱无波无澜的视线。

修长指骨拧开小瓶,酒精棉球微凉的触感让周围的皮肤轻轻颤了一下,周晋岱的动作很轻柔也很认真,没有多大情绪,像是一点都没受刚才的事情影响。

梁诗黎微微松了口气,他不在意就好。

他随口说的话,她也不要当真。

可她刚松了一口气,马上心又提了起来。周晋岱他肯定还是生气了,否则明明医药箱里就有棉签,他为什么非要用手指沾了药膏,涂抹的时候还要一下又一下转着圈。

梁诗黎只觉得心情就像是在坐过山车,药膏冰冰凉凉落在她的皮肤上,皮肤之下却被烈火炙烤着,她的脚趾蜷缩了起来,粗粝的手指还在拭着她娇嫩的肌肤,似是一点都没察觉她的变化。

亦或是这是他对她的惩罚。

她阖上眼,眼泪渗了出来,是烈火之下的外显,晶莹的泪珠缀在她美丽的脸庞上,像钻石一样发着光,冰冷的唇印上她的眼泪,痛与痛相交。

粗粝的温度离去了,也带走了脸上的晶莹。

周晋岱幽邃深谙的眸子低垂,不急不缓地用酒精棉球擦拭手指上残留的药膏,面上一片寡淡,冷白的指骨为梁诗黎扣上纽扣。

掀起眼眸,薄唇微启:“回家。”

刘叔躬身为他们打开车门,依旧是马上按下了后座挡板。

这两人之间古怪冷凝的气氛让他不敢多说一句话。

明明去的时候还是开开心心的,怎么试完婚纱回来反倒两个人都面无表情了。先生刚刚还出来拿了医疗箱,怎么还受伤了呢!

刘叔轻叹一声,有些恍惚想起曾经的初恋时光了。

车后座的情况比刘叔想象的还要严重,梁诗黎几次想要张口和周晋岱说话,可他已经阖上眼,衬衫微敞着,露出一截性感的锁骨,骨节清晰的手掌搭在西裤上,有节奏地轻敲着。

分明是不想和她说话的样子。

那她也不要和他说话了。

车刚一停稳,梁诗黎就直接下了车,没等身后的人,踏着骄矜的步子远去。

刘叔看着开启的车门又看着里面端坐着的老板,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才能显得不那么尴尬。

那双深邃黑眸抬起的时候,更是让他连呼吸都停滞了,淡而清晰的声音徐徐落下:“去查一下梁先生近三十年的感情状况。”

“哪个梁”

刘叔刚想细问却在那寒如深潭般的眸子里瞬间醒悟,马上改口:“知道了,老板。”

周梁两家要成婚,彼此肯定会摸底,周家早已经查过梁正业的婚姻状况,知道他们夫妻感情并不好。但这在豪门联姻中并不算什么新鲜事,甚至可以说很多人的婚姻都是这样心照不宣。

至少在他们的调查中,梁正业每日最重要的两件事就是工作与美食,外头并没有养什么情人。

那么梁诗黎为什么那么抵触他的那句话。

周晋岱想不出原因,只能从她的身边人开始查起。

他也可以选择等梁诗黎有一天主动坦白一切。但他等不了这么久的时间了,与其在这一天到来之前让他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不如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

浴室里氤氲着雾气,梁诗黎小心地不碰到伤口,手忙脚乱地洗好澡和头。

都怪周晋岱,若不是他非要亲她,她才不会受伤。

当然她也有一部分过错,她应激了。

随着热风拂过她湿漉漉的黑发,她心里是有些懊悔的。当时的气氛很好,她并不讨厌,甚至有些着迷。

她也不得不承认,周晋岱对她很好,现在的她会毫不犹豫觉得周晋岱是很好的结婚对象,他很尊重她,总是不留余力地帮助她,他的家庭氛围也很好,他的父母很恩爱,他的弟弟虽然有些笨笨的但也算可爱。她本来很有信心能够经营好这段婚姻。

可现在一切变得糟糕了起来。周晋岱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奇奇怪怪的人,会不会觉得她根本不值得他对她好。梁诗黎对这一切不再确定,毕竟他们分开的时候,周晋岱连眼神都没给过她。

他们还没结婚,气氛就已经降到冰点。

他们的未来,真的可能是好的结局吗?

连带着她的梦都变得糟糕了起来。

周晋岱的眼神深邃冰冷,深谙得就像在海底在深处一般,他不让她说话,不听她解释,冰凉的气息袭来,他吻着她。

那都不能算是吻,他的牙齿很锋利,他在咬她,从她的脸颊,她的瓷白,狠狠咬了一下又一下,咬在她的伤口上,又流血了,但她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又烫又痒,也许是为了报复她,周晋岱在另一边也咬出了血,梁诗黎流了眼泪,求他放过她。

可他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会再来亲她的眼泪,让她不要哭。

梦里的周晋岱只知道折磨她,他的眼里忽然燃起了火焰,粗粝的掌心握着她的腰,磨得她好难受,他吻了上去,舔舐着她的肚脐,让她很痒,她的身体就像个火炉一般,梁诗黎觉得自己的眼泪都快流干了,却浇不灭这滚烫的火焰,她想要让他快点结束又不知道怎么让他结束。

周晋岱的薄唇顺着她的腰线往下划,烫得让她直流泪。

他终于开口和她说了第一句话。

就在这一刻,梁诗黎惊醒了。

她想知道周晋岱对她说了什么话,又害怕听到。

这个梦做得她太难受,整个人身上都黏黏糊糊很不舒服,她半夜又洗了一次澡。

第57章 “我想要你哭。梁诗黎,我……

夜风吹抚大地, 降了几分躁意。

舷梯下,全体机组成员恭敬地等待着。

一袭白裙随风吹起裙摆,裙摆浅浅拂过身边的黑色西装, 白与黑融在了一起,走近了才看到, 刚才只是视线错觉, 他们之间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梁诗黎落后于周晋岱, 他们身后是蒋志禹,苏茵, 造型团队和摄影团队。

Tinna迎上去, 微微躬身说:“周先生。”

对他身后的梁诗黎则带了几分亲昵,笑说:“太太,再次见到你真高兴。”

“我也是, Tinna。”

梁诗黎没想到真的能再见Tinna, 再次坐上周晋岱的私人飞机。

只是此时的她与周晋岱的关系再不相同了,连Tinna对她的称呼都变了。她不自觉地望向周晋岱, 却只见他步伐不停, 径自上了舷梯。

“没想到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Tinna微不可察地打量着梁诗黎, 随着微风吹起乌黑顺滑的头发, 她的秀眉轻拧, 葱白的手指微动将黑发别于耳后,露出精致小巧的耳垂和缀着的钻石耳环, 视线再往下, 是白皙修长的脖颈。

她退了一步,让梁诗黎先行,语速适中, “太太,您现在是需要就餐还是直接休息?主卧已经安排妥当。”

“我想休息。”

隔了几秒,梁诗黎又加了句,“劳烦帮我拿瓶红酒,谢谢。”

应是早知道梁诗黎会来的缘故,主卧布置得很温馨,竟然是淡粉色的,和她的房间有些像,桌前放置了粉荔枝。

Tinna送来红酒时,梁诗黎还是没忍住,状似随意地问:“他呢?”

虽然没明确指是谁,但整座飞机上只有

一个人会让梁诗黎这样过问。

她抿了抿唇,自那天以后,他们没有再说过话。

Tinna将醒酒器和酒杯放置好,笑了笑,温熙地说:“先生说还要工作,让您先睡觉。”

“哦。”

梁诗黎不想再多说话,疲惫地躺在温暖的浴缸里,泡澡球化开以后是蓝色的,似是徜徉在星空之中,从水里沁出的柑橘香味让她的眉尖逐渐放松,她不知不觉喝了一杯又一杯。

休息室内,Tinna安静地为周晋岱端上茶,心里却有些咋舌,不愧是老板,晚上喝茶,这是准备彻夜不睡忙工作了吧。

遐思间只听身边深邃凉薄的声线徐徐落下,“她呢?”

Tinna收紧心神,她面对周晋岱没有面对梁诗黎时的放松,立直了身体,脊背不敢有丝毫放松,回答:“太太问您在干什么,我按您吩咐的让她先休息,太太还要了一瓶红酒,我刚刚送过去。”

只见座椅上的男人眉间微蹙,白皙的指节敲着桌面,倏地银色腕表的锋芒一闪而过,他已经站起身,长腿微抬,落下一句:“知道了。”

梁诗黎做了几晚的噩梦,这才想喝酒助眠,红酒醺得她的脸酡红,她阖上了眼,只觉得自己被温暖的水包裹着,她无意识地露出一抹笑。

很快她感到自己脱离了这份温暖,梁诗黎挣扎着,她不想要离开,挣扎间好像碰到了很硬的东西。

她想要睁开眼睛确认这是什么,头顶传来清涧如泉水滴石的声音,她听不清说了什么,只觉得很安稳,鼻尖翕动,重新阖上眼。

周晋岱无奈地看着梁诗黎抓着他的胸不肯放手,白皙的指尖胡乱滑动,身上的浴巾滑落了大半,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他按住这双不安分的手,微微叹息一声,梁诗黎忽然安静了下来,微醺的脸颊露着乖巧,两只手慢慢垂落下来,整个人的力道全卸在了周晋岱身上。

他的臂弯环着梁诗黎,拉过一旁的睡袍帮她穿上,动作极其温柔。

梁诗黎终于睡了难得的安稳觉,伸了个懒腰,舷窗外的金辉洒在她澄净的脸上,似是沐浴在圣洁中的天使,纯洁又灵动。

行程安排得很满,她和周晋岱只有周末的时间可以拍婚纱照。

地点在巴黎La Sainte Chapelle,那里拥有全世界最漂亮的彩绘玫瑰花窗,哥特式的建筑,扑面而来的古朴艺术的气息。

阳光打在彩绘玻璃窗上,落下绚丽的玫瑰光影,五彩斑斓的光美极了。

像极了周晋岱望见的场景。

梁诗黎身着白色的礼服,通身白色蕾丝的礼服上缀着昂贵的钻石和羽毛,仿若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整个人轻盈又灵动,周晋岱身着黑色西服站在她身边,身量极高,冷白俊美的一张脸,如高山上的雪,冷冽洁净。

不用刻意摆什么姿势,绝美的风景和英俊美丽的男女自然而然就是最佳的风景线,只要随意抓拍就是最佳照片。

但拍了几张之后,摄影师觉得略缺了几分滋味。

思忖半晌,说:“周先生,周太太,劳烦你们靠近一些,如果能接吻就更好了。”

两人依着他的动作,梁诗黎感到熟悉的冷香包围了她,好似昨晚在梦中也闻到了,她轻摇头,这不可能。

她扯起嘴角,垂下眸,周晋岱不可能再吻她,他厌恶她,恐怕已经后悔和她结婚,这一切都是迫于无奈罢了。

所以她的婚姻不仅没有爱而且很糟糕,在之后的日子里她和周晋岱会如同陌生人一样,逐渐远去。

倏地,她平静的杏瞳猛然紧缩,周晋岱略凉的指骨抬起她的下颌,逼得她只能抬眸看向他,他的眸里深邃如海,她根本看不懂,只觉得看一眼就要被吸进去,她别过头。

呼吸扑在她澄净白皙的面上,箍着她的指骨摩挲,强迫她转正视线,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太太,别分心。”

“我没分心。”

梁诗黎反驳,却被猝然落下的吻全都吞了下去。

不是浅尝即止的吻,而是整个人带着邃暗的气息而来,想要吞没她,没有人闭上眼,他们紧紧注视着彼此,呼吸勾缠在一起,周晋岱的瞳色深了些,指腹缠上她的黑发,梁诗黎只觉得心跳快得惊人,脸上的温度节节攀升,眼睫的羽翼沾了露水,水盈盈的。

玫瑰花窗的光影打在梁诗黎的脸上,她却比玫瑰更娇媚。

唇上的温度渐离,梁诗黎慢慢睁开双眼,一双水眸潋滟,她清了清嗓子问:“他们人呢?”

不知什么时候起,整座教堂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觉得空旷寂寥又失落。

却无法分辨为何失落。

只能垂下眼睑,仓促开口:“那我们也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太太真是心善。”

周晋岱这话里带了几分讥讽,他很少有喜怒形于色的时刻,在梁诗黎睁着迷蒙水眸望向他的时只觉这份讽意更甚,梁诗黎就是想躲他。

这份情景在他眼里彻底重合了。

他的唇角慢慢勾起弧线,在梁诗黎错愕的眼神中,再次撬开她的唇,他的唇是灼热得好似带着火而来,梁诗黎天鹅般的脖颈不受控地往后仰,他的眼眸是携着暴雨的狂风,牢牢地凝着梁诗黎。

梁诗黎怕了,在周晋岱松开她时的喘息中呜咽着,捶着他的胸膛,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又被她放在脑后,玫瑰玻璃花窗下,她轻轻啜泣着,濡湿的唇微张,声音破碎,“你说过不让我哭的,周晋岱,你真的很坏!”

“我不要和你结婚了,反正你讨厌我,我们不要结婚了。”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连着这光仿佛都黯淡了下来,周晋岱的眼睛冷得骇人,梁诗黎只瞥一眼就不敢再看,可他遒劲的手掌箍着她,不让她回避视线,她只能垂下眸,静待周晋岱给予她的审判。

在圣教堂的玫瑰玻璃花窗下,等待他的审判。

梁诗黎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理性,她曾和周晋彦退婚,这次再退婚,她的脸面,爹地的脸面,乃至整个梁家的脸面都将丢失殆尽。

没人会关心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大家只想看笑话。

周晋岱依旧是那个风光凛凛的周家话事人,他自回他的京城,还有那么多千金在等他,而她的婚事将极为艰难。

她的红唇翕合,偏偏说不出服软的话。

只想着既然周晋岱这么讨厌她,不如就此散去吧。

婚事作罢,所有的一切她愿意承受,她永远都是骄傲的梁二小姐。

“梁诗黎,你做梦!”

随着冰冷声线一同来的是他宽厚的胸膛以及清健有力的臂膀,梁诗黎的身体猝然腾空,华丽的裙摆划过地面,勾起一条美丽的弧线。

他的胸膛咯得她生疼,只觉得周晋岱此时就是想报复她,她压下喉间的酸意,神色倦怠地问:“周晋岱,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周晋岱可以接受梁诗黎不爱他,也做好了准备,即使梁诗黎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他,他也想治愈她的伤口,只要她永远快快乐乐,做他的公主便好,但他没想过梁诗黎竟然想要离开他。

他的身体如同一艘即将在海上爆炸的船舶,即使如此周晋岱依然为梁诗黎准备好了救生艇,他动作轻柔地将她放下,随着梁诗黎身体的重量,她身下的钢琴溢出几声音符,心跳随着音符怦然响动。

她睁着莹润水眸,实在是疲倦,不想再和周晋岱猜来猜去,只想要他快些给她个结果,于是定定望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周晋岱,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你哭。梁诗黎,我想要掰开你的心,让你为我而哭。”

梁诗黎终于知道那天在梦里,周晋岱到底说了什么。

随着周晋岱声音一同落下的,是梁诗黎在空中舞动的裙摆。

第58章 她失神地望向玫瑰玻璃花窗……

梁诗黎的眼睛倏然睁大, 她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像是超跑的轰鸣,久久回荡。

她的双手找不到支撑的点, 无力地按压在黑白键上,无意识的音符溢出。她瓷白的脚尖蜷缩着, 粗粝的黑发慢慢划过纤长柔腻的腿, 梁诗黎颤抖得厉害,周晋岱好似感到了她的害怕, 扶着她的腿勾住他的脖颈。

明明在黑暗中的人是他,梁诗黎却感觉自己的眼前也完全暗了下来。

只余玫瑰花窗的一点剪影, 落在她的美丽的脸上, 斑驳又模糊。

生物课上说花由花瓣、花萼、花托和花蕊组成。

他的唇是温热的,仿佛还残留着刚刚接吻的余温,小心翼翼地剥开玫瑰的花瓣

, 近乎虔诚地停留, 并不莽撞,而是慢条斯理地舔舐着花萼。这是周晋岱第一次种植玫瑰, 他的额头沁出了薄汗, 黏在腿根处, 也许她也出了汗, 只是颤得太厉害, 让人分辨不清。

黑白键下跳跃着破碎的音符,白皙的脸上满是胭脂红, 钻石耳环在空中飘零, 梁诗黎如同漂浮在海上的小舟,随时都能被翻滚的浪涛击落跌入海底,她的世界电闪雷鸣。

她白瓷般的脖颈向上仰着, 原本精致打理过的头发散落开来,不知是想要寻找海中的灯塔还是想奔着汹涌的浪潮而去。梁诗黎的全身都紧绷着,手指无措地抠着黑白键,她未曾知道自己原来这样敏感,他的呼吸让她快要爆炸了。

周晋岱不疾不徐地撷取玫瑰的花蕊,喉结滚动,越吻越深,吻得她满身细汗,汹涌的浪潮袭来,暴雨还是来临了,梁诗黎在暴雨中起伏,破碎的音符歌唱着,她要喘不过来气,理智一点点崩塌,只想随着浪潮沉没到海里去。

周晋岱如同冰冷的海神波塞冬,行使着他天神的职责。

唯独他的心脏怦然跳动没有说谎,这是他无法掌握的秩序。

他不愿成为冷酷的天神,只想做这地上的园丁。

这朵娇艳玫瑰终于溢出汁水,如同抑制的地下泉水喷涌。

她失神地望向玫瑰玻璃花窗,眼里溢出了泪,红唇翕张,柔嫩掌心下破碎的音符是她不能开启的唇。

他的黑发摩挲过她的腿根,一点点退出,引起阵阵颤栗,清健的手掌扶住她。

天光乍现,望着梁诗黎湿漉的眼,他想他要做娇艳玫瑰唯一的园丁。

白皙俊美的脸上沾了些晶莹,周晋岱不疾不缓地抽出口袋巾擦拭,依旧斯文矜贵,仿佛生来就如此,高高在上。

可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刚刚却对她做了这种事。

梁诗黎从未想过周晋岱愿意为她这样做,周晋岱的身份注定他是一个骄傲的人。

至少如果身份置换后,她不愿意这样做。

周晋岱的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梁诗黎,她的身体整个缩紧,不自在地别开眼,清软的音色里携着靡丽的尾音,“为什么?”

他不是讨厌她,不愿意和她说话吗?

梁诗黎的鼻尖一酸,纤长的睫毛颤着,心中涌起一阵涩意。如果他不讨厌她,那么这些天的冷淡躲闪算是什么。

周晋岱敛着黑眸,把口袋巾叠好放回胸前,淡淡的眸子睨向梁诗黎,立在她身前,极高的身量让梁诗黎只能仰望他,他的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将手掌置于梁诗黎头上,慢条斯理地将她凌乱的长发拢在耳后,而后一丝不苟地整理着她的裙摆,动作板正,最后他才对上她的视线。

粗粝的指腹擦过她的脸庞,慢慢抚去梁诗黎的泪水。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抬起她的下颌,不疾不徐掀唇,“太太,这是我对你的惩罚。”

“惩罚你想要离开我。”

这算什么惩罚。

就算梁诗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也知道刚刚明明是周晋岱服务她。想到“服务”这件事,她本就通红的脸更是灼热得发烫,想起刚刚自己的反应,更是恨不得挖地三尺把自己埋了,可是周晋岱的手掌箍着她,让她不得不与他对视。

梁诗黎水盈盈的眸子怔怔地望着周晋岱,他的目光很烫,似是要灼伤她,可她知道里面的温度并不会伤害她,就像每一次他都不会伤害她一样。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刚刚是她太冲动,出于理性她也不想离开周晋岱。

梁诗黎垂下眼,忽视了心中的那一丝莫名的安心。

“我不会的。”

她的委屈忽然放大了,明明周晋岱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做到克制守礼,沉着矜贵,偏偏要欺负她,她咬了下唇,声音恹恹的。

“可是你不理我。”

周晋岱眉尖微挑,没有哄她的意思。她都敢提出不结婚,倒还有理了。

淡淡问:“哪里不理你了?”

“昨天你没有一起吃早饭,也没有送我上班。上飞机的时候,你都不等我。”

梁诗黎嘟着唇,一一细数周晋岱的过错。

面对这样孩子气的梁诗黎,周晋岱哭笑不得,清淡的声线里携了些无奈,“太太,昨天我在开会,没有故意不理你。上飞机之前,你冰着一张脸,我不敢惹你生气。”

梁诗黎冷哼一声,声音娇娇的细听还有刚刚哭过的尾音,她气愤地说:“那都是我的错咯。”

“是我任性使坏,故意不理你。而你周晋岱,最是大方了,不计较我的过错,我还要谢谢你,对不对。”

周晋岱的唇角勾起淡弧,任凭梁诗黎讥讽他,只是瞳孔深深地凝着她。梁诗黎觉得没什么意思,撑着手就要从钢琴上下来。

华丽的礼服太过沉重,一动羽毛和钻石就跟着摇晃起来,也不知道周晋岱是怎么把她抱上去的。

梁诗黎动作刚起,就感受到有一股力量先掌着她的腰肢,小心翼翼地抱着她落地,暗哑的声音落在她的耳廓,“太太,我很小气。比如柑橘的香味很好闻,只有我可以闻。”

“谢谢太太。”

柑橘的香味?

柑橘?

梁诗黎剔透的眼眸轻眨,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周晋岱说的是哪里。

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涌上大脑,神经都麻痹了。

直到第二天,她才缓过来。

拍另外几套婚纱照是在科西嘉岛上,拿破仑的故乡,这座盘桓在地中海的海岛风光异常美丽,摄影师感到今天的他们之间有着不同的氛围,说不清但只觉得十分出片,似乎比昨天更多了几分契合。

背对着摄影团队和造型团队的时候,梁诗黎明艳娇靥上染上飞霞,红唇微张,很轻地说:“以后你不许再做昨天这种事情。”

周晋岱望着似乎是思考以及懊恼了一晚上的梁诗黎,帮她遮挡阳光,悠悠地问:“你觉得不舒服?”

姿态矜傲的男人好似在谈论公事一般郑重,让梁诗黎沉默半晌,含糊地说:“也不是,只是”

“太美了!拍好了,很完美!”

摄影师忽然叫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周晋岱睨着梁诗黎白里透红的脸颊,慢条斯理地说:“如果太太觉得不好意思,下回你可以帮我。”

他想她怎么帮他?她才不要。

梁诗黎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相信这句话能从周晋岱嘴里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掌心都冒了汗,朝着苏茵的方向几乎是逃一般跑过去。

苏茵笑着擦了擦梁诗黎脸上的汗,递给她一杯水,打趣道:“可别把新娘子晒黑了。”

离开周晋岱,梁诗黎脸上的热度逐渐散去,嗔道:“现在还不是新娘呢。”

苏茵:“反正你俩都跑不了,迟早的事。”

第59章 美男计

隆隆的雷声隐约传来, 雨水斑驳了玻璃窗,顺着窗沿一点点滑落。

梁诗黎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蒋淑琳和蒋瑾瑜, 唇畔的笑波澜不惊,尾音挑起, “蒋淑琳, 你怕我?”

蒋淑琳盛装打扮过的精致脸庞划过一丝尴尬,明明是她和梁诗黎之间的事情, 哥哥非要跟过来,这下被梁诗黎看扁了, 她肯定以为自己不想投资, 找了外援。

她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蒋瑾瑜的手背微压, 意味沉沉地看着梁诗黎, 露出一抹笑,声音清朗, “是我要来的, 我对这项计划很有兴趣, Ansley, 好久不见。”

梁诗黎和蒋瑾瑜的视线在空中对上, 雷鸣一闪而过,芙蓉面上露出淡笑, 伸出白皙的手掌, 缓缓开口:“蒋总,您先请。”

这只狐狸就是不放心蒋淑琳,怕被她骗了才来的。蒋瑾瑜作为港岛的青年才俊颇有些名声在外, 多是夸他有大家之风,夸蒋家有了个强力的领军人,梁诗黎因着蒋淑琳的缘故和他接触过,早知他外白内黑,小时候还

作弄过她,后来逐渐年长才少了交集。

蒋瑾瑜面容隽秀,身材挺拔,身着拉夫劳伦宝蓝色亚麻西装和米白色西裤,灰纹领带系得不够板正,有一股风流倜傥的意气风发。

隔着半米的距离,蒋瑾瑜的视线在梁诗黎身上转了一圈,她今日穿的很正式,白色马甲的内衬和剪裁利落的同色西装西裤,整个人飒气优雅,精明干练,耳垂上的钻石耳环很耀眼却没她的面容明艳昳丽,面部微微凝着,能明显看出她对这次会议的认真。

蒋瑾瑜的视线慢慢垂下,落在梁诗黎的手指中央,饱满浓郁的祖母绿戒指,很是奢靡贵气,戴在她手上却是刚刚好。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黯色,不再客气,率先迈进了会议室。

梁氏嘉宜天华集团总部的装修奢华,会议室桌上的白釉蝴蝶纹天球瓶上插着低饱和的蝴蝶洋牡丹,雪柳和文心兰。

雨幕交织如丝,室内却静谧无比。

秘书已放置好茶和咖啡,每人桌前还有打印好的资料与电脑。

梁诗黎在左手第一个位置落座,蒋淑琳,蒋瑾瑜和骆蕴和依次坐下,蒋瑾瑜和骆蕴和见过几面,客套聊了几句,十分钟后梁正业和董事局的人逐渐来到会议室。

梁正业进门先对梁诗黎笑了下,落座后为其余人介绍:“这是我的二女儿,诗黎。蒋家的两位子女,蒋瑾瑜、蒋淑琳,颢业集团执行总裁骆蕴和。”

随后会议直接将颢业集团重整的方案提上了议程。骆蕴和为了今天,排练过很多遍,方案也从头到尾核对过多次,此时说来从容不迫,有可行性分析报告,整个人意气方遒,陈明利弊,又附上此次蒋家投资一亿的筹资计划书。

骆蕴和说完之后,整个会议室一时没有任何声响。

还是梁正业缓缓开口:“这次事项,各位认为如何,请畅所欲言。”

沉重的雨砸在窗上,室内却寂静无声,董事们全都觑着梁正业的脸色,直到他笑着说:“看我干什么,这次我不参与投票。”

掌握决定性股权的掌事人梁正业这样说,才有稀稀落落的议论声渐起。

“请问骆总,是否考虑过此方案风险过大。颢业集团的三条酒店线自梁家立业以来一向如此,每年为嘉宜天华提供稳固的资金,如今并未见任何弊端,为何忽然要大改?”

骆蕴和早已料到会有反对,从容笃定地说:“颢业缺少高奢酒店,在高奢酒店领域目前还算是蓝海,会给颢业集团带来更多的收益。”

董事们各抒己见,竟成了僵局,谁也无法说服谁。

蒋瑾瑜和蒋淑琳仿佛真像只是旁听一般,并不发表意见。

蒋淑琳悄悄背过身打了个哈欠,略举起手掌,欣赏着自己昨天刚做好的精致指甲,她和梁诗黎的每次会面都会好好打扮就是为了不被她比下去,可梁诗黎回港岛后以前是忙着法援署的事务,现在偏偏参与家族事务开始管理公司了,好久没参加活动,让她觉得怪没劲的。

她微不可察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哥哥,哥哥这次也怪奇怪的,她虽然不管家里的事却也有用零花钱投资一些小生意,哥哥向来不过问,这次却要陪她一块来,说是帮她掌掌眼。到了这里又一句话都不说。

梁诗黎瞥了他们一眼,蒋家兄妹一定更希望这次方案不成功,便不用再拿一亿出来。她刚想开口,梁正业向她扫去一个眼神,她抿了抿唇,和骆蕴和对视一眼。

骆蕴和微微颔首,把目光转向蒋淑琳,声线压得很好听,“这次方案蒋小姐也有参与,愿投资一个亿。”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蒋淑琳收起精致的指甲,捏着裙子,求助地看向蒋瑾瑜,她哪知道什么方案,完全只是答应了梁诗黎的条件。一亿虽然是不小的数目,但能参加梁诗黎的婚礼,趁这个机会与京城名门相交,是一笔不算差的买卖。

哪知蒋瑾瑜低垂着眉眼,指节敲打西裤,竟是不打算说些什么。

蒋淑琳瞪了蒋瑾瑜一眼,就知道要这哥哥无用。之前她和梁诗黎不对付,都没帮过她。

只能对上骆蕴和的眼,望着对方清明诚挚的双眼,想到刚刚骆蕴和与几位董事之间机锋相对不落下风,心念一转想了个主意,笑笑:“骆总的方案很好,我和哥哥的意见都是此方案可行,所以愿意投资,若这次方案通过,哥哥愿意继续加资。”

蒋瑾瑜面对蒋淑琳的擅自决定,没有反驳,只是略抬了抬眸,意味深长地在梁诗黎和骆蕴和身上打了一圈。

倒是聪明,知道拖蒋家一起。

“确实如此。”

蒋瑾瑜的话算是为此盖棺定论,肯定了蒋淑琳的话,又娓娓道来长长一段,指出方案的优点,再把梁正业,梁诗黎,董事们乃至骆蕴和夸了一通,最后提出可以追加投资,只是他也想作为投资人共同参与这三条酒店线的改造计划。

有蒋家的投资,原先反对的几位董事倒是不再那么坚定,只是针对此项投资的细节,是否直接资金入股,以及股份的比例细细商量了一番,你来我往,蒋瑾瑜看着隽秀,在这方面却是分寸不让。

大方向上对这项方案倒是都没有了反对的声音,剩下的事情自然有专门的人员去计算以及跟进。

梁诗黎没想到一切进行得这样顺利。

蒋瑾瑜长袖善舞,和蒋淑琳完全不一样。

不知什么时候,雷雨初歇,只剩一点靡靡雨气,天空变得澄明透亮。蒋瑾瑜在嘉宜天华楼下与梁诗黎告别,他扶了扶金丝眼镜框,出声邀请:“家妹一直提起你,母亲也很喜欢你,梁二小姐若有空,不妨来蒋家做客。”

蒋淑琳已经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翻起白眼,却在看到骆蕴和温和的眼神时呛了起来。梁诗黎正好不想应付蒋瑾瑜,便回过身扶着蒋淑琳,帮她拍背缓气。

蒋瑾瑜目光灼灼地看着梁诗黎,颇有意趣地勾起唇角。

想要再和梁诗黎说话时,身后有一声凉凉的男声,如玉般的音质,“太太。”

他往声线的方向望去,西装笔挺的男人已经站在梁诗黎身侧,邃暗的黑眸里蕴藏着风暴,比刚才的狂风暴雨更恐怖,只是轻轻一个眼神就有一股极深的压迫感,蒋瑾瑜的瞳孔不自觉地缩了缩,指骨摩挲领带,道了声:“周先生。”

第60章 “柑橘味真的很好闻?”……

梁诗黎缓缓抬眼, 周晋岱正收回落在蒋瑾瑜身上的视线,他的脸上覆了层极冷的冰霜,刚才室外走进来, 挟着潮湿的气息,蒋志禹立在他身后。

此时蒋淑琳的气息已匀了, 想要谢谢梁诗黎, 从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梁诗黎卷翘的睫毛和清透的瞳孔,那双杏水剪瞳里映的全是周晋岱, 他们的眼神交汇,周晋岱很自然地拿过她手中的包, 说:“来接太太。”

蒋淑琳的眼里闪过一丝羡色, 梁诗黎刚经历退婚的时候,港岛媒体不敢报道,但她们圈子里都传了个遍, 都说她恐怕是躲到京城去的。可她偏偏打脸了所有看她笑话的人, 得到了一门更好的婚事。

周晋岱是京圈顶级豪门周家的家主,家世优越, 长相也一点没得挑的, 冷白俊脸站在那里就比那些所谓的大明星更好看。

光是这样就够让人嫉妒的了, 偏偏他还会来接梁诗黎, 短时间内她就已经

碰到过两次, 像是一刻都舍不得分开。

蒋淑琳心念一动,侧眸看了一眼骆蕴和, 对上他带着暖意的眸, 仿佛被烫到一般收回视线,垂下眸,心绪不定。

梁诗黎抬眸望向周晋岱棱角清晰的下颌线, 小声道:“谢谢。”

不知是否因为那天她情急向周晋岱抱怨,他今天明明很忙,在车上都要处理公务,却还是送她来开会,并一直在等她。

略一失神的时间,周晋岱清冷的脸色暖了几分,视线不动声色从蒋瑾瑜身上移开,伸出修长腕骨,牵过梁诗黎的手,清涧嗓音徐徐:“应该的,太太。”

很亲昵也很张扬,不似他往常的性子。

没给梁诗黎多少反应的时间,他又问:“方案通过了吗?”

梁诗黎的表情松落,眉眼弯了弯,握着周晋岱的手也紧了几分,明显心情很愉悦,“通过了。接下来还有一些细节已经交代给苏茵姐和骆总。”

这两个人说起话来,全然忘了旁边的人。

蒋瑾瑜的狐狸眼挑了挑,抚了抚袖口的蝴蝶袖扣,直截了当地插进话去,“诗黎,很高兴和你合作,以后还要多多指教。”

话是对着梁诗黎说的,目光却是看向周晋岱。

如他所愿,那个男人的眸凝了凝,外头带进来的潮湿还没化开似的,连带着周遭的气息都浸染了凉意。

那片纤长的鸦羽缓缓动了动,他不动声色地问梁诗黎:“太太和这位蒋先生有合作?”

梁诗黎微微颔首,水瞳里溢着光,声线清软好听,尾音袅袅,带了几分亲昵,“之前和你说过的,蒋淑琳要投资这个项目,这次她哥哥也来了,一同出资。”

周晋岱的视线在蒋瑾瑜脸上梭巡,目光极淡,又慢慢收回,说:“是吗?蒋先生很有兴致。”

似乎并不在意的样子。

“太太,外头冷,我送你回公司。”

蒋淑琳早已等得不耐烦,闻言很快点头,说:“那走吧,哥你送我回家。”

蒋瑾瑜呵笑一声,“司机刚发来消息,车坏了。”

蒋淑琳瞪圆了眼,一脸莫名其妙。

车停的好好的,怎么会坏了,下意识问出口:“怎么可能?”

蒋瑾瑜姿态怠懒地耸了耸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直直地望向周晋岱,唇角勾起一丝弧度,“不知周先生可否愿意送我一程?”

周晋岱沉淡眸子端详他片刻,薄唇微启:“好。”

出了大门,一股湿意扑面而来,同时携着的还有尘土草木的混合气味,陆陆续续开始有工人收拾地上的落叶,行人步履匆匆地走着。

蒋志禹坐在副驾,和刘叔对视一眼,刘叔默默按下后座挡板。

车上的气氛有些凝滞,周晋岱坐在中间,梁诗黎和蒋瑾瑜分别坐在两侧。蒋淑琳由骆蕴和送回家,苏茵也一道在那辆车上。

梁诗黎的目光悠悠望向窗外,不知道蒋瑾瑜为什么偏偏要和他们一起,他刚才那句话漏洞百出,蒋家的司机就在车内,车若是坏了,第一时刻一定是会让家里再派车和人来的。

这只花狐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会上的投资虽然是蒋淑琳提出的,但蒋瑾瑜竟然没有反驳。

梁诗黎一直知道蒋淑琳喜欢长得好看声音又好听的人,她和骆蕴和之前的计划是让骆蕴和装得可怜些,蒋淑琳一心软就会帮他们说话,现在的结局却比预想得更好。

只是蒋瑾瑜也要参与方案的实施,这要求虽然非常合理,梁诗黎总觉得有些奇怪。她暂时只能相信骆蕴和能从中调和好。

总之,无论如何,董事会的支持就是她迈出的第一步,接下来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失神的时间有些久了,手掌上是不可忽视的温度,耳畔传来温淡的声线,“太太,今晚吃什么?”

梁诗黎回过神,精致的睫羽翕动,视线微垂,周晋岱正在玩着她的手,他慢慢地将冷白的手掌穿插进缝隙,十指相扣,他们手掌的肤色贴在一起能看出有些微的色差,梁诗黎的手掌更白皙粉嫩些,周晋岱的手掌则是冷白色调有一种清绝的姿态,两人都戴着订婚戒指,他手上的祖母绿戒指简洁大气和她手上奢靡华贵的戒指一看便知是一对。

周晋岱很少会过问这些事,而且梁诗黎记得自己早上吩咐佣人的时候,他也在。

许是见梁诗黎没有回答,周晋岱靠得更近了些,一股柑橘调浮上她的鼻尖,带着点木质和八角的味道,很温和的香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很清晰。

“有黑松露冰淇淋,唔,这个厨师的海胆焗黑虎虾和鲍鱼烩饭也很好吃。”

梁诗黎不自在地舔了舔唇,想起在巴黎的圣教堂里,他们一起拍婚纱照,玫瑰玻璃花窗下,周晋岱说她身上的柑橘香味很好闻。

她不知道周晋岱心里是怎样想的,只知道他们的心灵还未契合,她的心也许还没有准备接受周晋岱的入驻,但当时她的身体却不可抑制地对他产生了欲望。

梁诗黎的眼睫微颤,不敢再看周晋岱,耳尖一点点漫上胭脂红。

周晋岱发现梁诗黎又在走神,他的眸光一点点沉了下去,他不喜欢梁诗黎在面对他的时候走神,尤其是在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的情况下,这会让他无法克制地去猜疑她到底在想谁。

他的黑眸朝蒋瑾瑜偏了过去,宝蓝色西装,灰纹领带,尤其是袖口的蝴蝶袖扣明显是精心挑选打扮过的,那双狭长的狐狸眼一副勾人的姿态,实在是太过张扬。

他很不喜欢。

周晋岱眉心微蹙,眼里涌上一股暗潮,握着梁诗黎的手指紧了几分,视线在她泛红的耳尖微顿,缓缓低下头,他深缓的呼吸打在梁诗黎的耳上,情人间亲密私语的姿态,磁性好听的声音落下,“太太,你在想什么?”

梁诗黎眼睫微眺,下意识抬头,猝不及防周晋岱的薄唇就撞在她的耳尖,心绪颤动不自觉问出:“柑橘味真的很好闻?”

话一出口,她情不自禁咽了咽嗓子。

这下真的完了。

她真的只是闻着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很好奇,思绪不免漂浮了。

但现在恐怕是解释不清了。

难免会让他误会她是在“怀念”那天发生的事情。

梁诗黎完全不敢再细想周晋岱会怎样看她。

周晋岱矜淡的眸子里浅浅起了波澜,望着梁诗黎近乎透明的脸上溢出的红霞,靡丽照人,艳绝不可方物。

最重要的是,她是他的妻子,她在想他。

周晋岱没有犹豫,吻上了她微红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