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sley,你疯了?”
“贺芹躺在医院,你在这里玩,到底是你疯还是我疯?”
梁诗黎嘲讽地勾起唇角,冷笑,“哦对,你们已经分手半年了。”
苏文星也不管衣服穿得歪歪扭扭,声音不由自主抬高,“在哪个医院?”
得到答案后,也不管别人,径直冲了出去。
梁诗黎并不想让他们继续纠缠的,苏文星根本就改不了,一个成年人怎么可能突然改变,他们根本不合适,苏文星配不上贺芹。
但她不想看着贺芹伤心,就算是上瘾的药,能止痛也好。
她恨不得毁灭世界的心情到达了巅峰。
直到上车还是无法平息。
周晋岱从下楼到车上的时间,全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陪着她,如同一个存在感极强的背景板。
直到此刻,他幽淡的嗓音响起:“梁诗黎,我会让你幸福。”
虔诚得如同一步一叩跪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的信徒。
第36章 周先生都还没给我买过花……
微醺的风将周晋岱的话吹到梁诗黎耳边, 很轻很痒。
梁诗黎歪了歪头,笑笑,“好啊。”
似是并不相信, 娇软的声音只是在敷衍他。
其实梁诗黎相信,至少相信周晋岱在此刻说的话是真诚的。可是她的生活中并没有幸福夫妻的样本。
苏文星也曾说过会给贺芹幸福。
可幸福好像一直是很遥不可及的存在, 它存在于人们的口中和心中, 却不存在于现实,至少不在梁诗黎身边的现实。
她身边有联姻也有自由恋爱结婚, 到最后好像都只能维持浮于表面的体面。
周晋岱的视线一错不错地盯着梁诗黎,没在她脸上看到任何喜悦的表情。
她不在乎他们的婚姻吗?
连他那个好似没心没肺的弟弟都在乎。为什么她不在乎。
可是他在乎。
如同在读书时, 他最喜欢解难题一般。
他想解开这个谜题。
他的面容还是那样的肃穆, 心脏却跳得很快,似烟花飞向天空那般孤注一掷,只为留下刹那的璀璨。
或许他想要的是更多, 他突然想要探寻永恒的命题。
他依旧保持着沉静, 瞥了一眼时间,视线又转回到梁诗黎身上, 慢条斯理地扣上表带, 说:“一起吃个早饭。”
梁诗黎打了个哈欠, 一脸惊异, “你不困吗?”
在港岛的时候, 梁诗黎很少在外面吃早餐。梁宅的早餐非常丰盛,食材干净又美味, 再者是梁诗黎不爱起早。
她的信条是不要给自己找罪受。
忙的时候她可以两天两夜不睡觉, 但无事时她并不是一个勤劳起早的人。
她不想为了吃早饭而绕路浪费时间。
睡觉不好么?
“吃完早餐可以给贺小姐带去一份,医院的餐食太普通。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苏文星醉酒, 并不适合多待,贺小姐现在需要的是好好休息。”
周晋岱仿佛猜到她心中所想,如玉般清润的声音传来,很自然地打消她的惰意。
梁诗黎承认,周晋岱的客观理性总能补上她欠缺的一环。
她拿起手机发消息给贺芹。
【Ansley:睡了吗?想吃哪里的早餐,我给你买哦。】
【QQQ:酥皮叉烧包,鲜虾饺,干蒸烧麦,焗西米布甸和奶茶。苏茵姐说和我一样。】
看起来心情尚可,梁诗黎松了口气,眼里蔓延几分笑意,对周晋岱说:“我们去好之味茶餐厅。”
初晨的曦光落在周晋岱脸庞,晕染出冷色的辉光,皎洁清冷,他的喉结快速滚动,清涧的嗓音,“好。”
似带着几分宠溺,又随着风飘散。
好之味茶餐厅在去年被评为港岛前十,却没有扩张版图再多开几家,只在铜锣湾、九龙湾、将军澳和中环开了四家分店,港媒采访时老板说力求的是食品的精益求精,在将来有余力时才会再开分店。
因着稀缺,好之味常年是需要排队的,所幸他们来得很早,店里还有空位。
“劳烦,两位。”
帅哥美女同时出现总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周晋岱感受到周围注视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牵上梁诗黎的手,她对突如其来的体温不解,疑惑地回望,却冷不丁陷进他沉邃如星河的眸子里。
她像被灼烧了一般移开目光,想要收回手掌。
周晋岱却低低唤了她一声,“准备什么时候去集团工作?”
被一打断,梁诗黎也停下了抽出手的动作,转念一想,他们都要结婚了,牵手也没什么不可以。很多东西都是要习惯的,比如她即将成为周晋岱的妻子,他可以牵她的手,以丈夫的身份。
他们的命运从此以后不可分割地连结在了一起,如同藤蔓同枝生长,汲取养分,不可避免地交缠共生。
想通这一节,她白皙柔软的手回握住他的,感受其中的令人安稳的温度,骄矜的音色,“爹地说随我安排,我便说从酒店开始管理,父亲同意了,我准备下周一去公司。还要谢谢你让苏茵姐来帮我。”
梁家旗下的酒店品牌有白鹭,霓金和有翡,其中有翡是高端线,但有翡常年业绩不佳,梁正业对梁诗黎选择先进入传统的酒店行业有些讶异,他内心是真想割掉这部分业务回笼资金大力进军人工智能领域的,但一直没法下定决心,毕竟传统业才是梁家生存至今的基石。
既然梁诗黎有意,梁正业也想看看她到底能发展成什么样。
周晋岱的眉眼舒展,唇角挂起一抹淡弧,嗓音磁性有力度,“不用谢,我相信你会做好。”
被引导到二楼,周晋岱才缓缓松开手,冷白的指骨为梁诗黎拉开座椅,待她落座后,松弛地靠向椅背,一副随她做主的模样。
二楼并没有包厢,只是隔座,四周有餐具哐当碰撞和说话声,并不吵闹反而很日常。
梁诗黎先将贺芹和苏茵的那份点好,并告知侍应半小时后打包。
至于苏文星?
别想让她给他带早餐。
“黑松露流心烧卖,百味酱蒸凤爪,蚝皇鲜竹卷,香煎黑椒牛肉包,羊城荔湾艇仔粥,再加一份北海道奶冻。”
她微微抬眸,问:“你要吃什么甜品饮料吗?”
“不用。”
清冷沉淡的声音传来。
“那就这些,劳烦你。”
梁诗黎把菜单还给侍应,细眉微挑,奇道:“你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吃饭?”
周晋岱略带疑惑地出声,“嗯?”
梁诗黎咽下一口柠檬水,轻笑,如同初晨的太阳泛着淡淡的光,声音带了些探究,“你好像不太适应这里的氛围。”
这里并不吵闹,只是地方限制,在港岛这个寸土
寸金的地方为了保证面积使用最大化,每桌之间的间隔很小,不可避免地能听到周围的交谈声。
他确实很少来这样的地方,他对口腹之欲并不看重,蒋志禹为他安排的一般都是商务聚餐,会把环境和隐私放在第一位。
他不喜喧闹,但看着梁诗黎神态自若淡笑的模样又觉得这样的生活气也很好,他浅浅道了声:“还好。”
梁诗黎最先品尝北海道奶冻,细腻绵软的口感让她感到舒适,眉眼都漾了开来,没再细问。
因着贺芹和苏茵的缘故,他们匆匆填饱肚子便去了医院。
抵达医院的时候,蒋志禹已经等在病房楼下,他递给梁诗黎一束花,周晋岱解释:“送给病人的。”
梁诗黎微微眨眼,控诉般的口气,“周先生都还没给我买过花。”
周晋岱知道她并不是吃醋,只是调侃,瞳底闪过一丝笑意,纠正她的话,“是老公。”
“还没结婚呢。”
梁诗黎面上起了热度,步伐加快,似是身后有追兵。
他们到的时候,苏文星已经离开了。
周晋岱和贺芹打过招呼后便去套房的隔间处理工作。
房间内只余下贺芹和梁诗黎。
梁诗黎打算最近都陪着贺芹,怕她再不想开。
她帮贺芹拆开外包装,弯唇笑了笑,“今天去的早,倒是不用排队。”
贺芹吃着叉烧包,忽然眼泪流了下来,淌在叉烧包上,她不说话,继续吃。
直到梁诗黎抱住她,她才带着哭腔,胸口剧烈起伏,好一阵后她轻轻松开梁诗黎,声音恢复了平静,“我和苏文星彻底断了。”
她看着手腕上的伤口,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我准备接受联姻了,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接受这个。”
“我想一般人大概是很难接受。当时我真的是破罐子破摔一切都不在乎了,现在才有些后悔。”
“其实联姻未必不好,至少不必付出真心。”
“毕竟很多人配不上真心。”
第37章 “老婆,你今天好美。”……
梁诗黎想到了自己和周晋岱, 也是联姻,甚至还不如联姻。
如果不是因为那张照片被人放上了网,周晋岱又怎么会选择和她成婚。他有太多的千金可以选择, 在京城和港岛还有其他地方,有太多的女孩想要嫁给他。戚筠依为了和他在一起甚至不惜下药。
而她仿佛得到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她像一条邪恶的巨龙一样, 抢走了属于别人的珍宝,却因为贪婪而不愿意放手。
从客观而言, 周晋岱在同龄人中是脱颖而出的断层的优秀,他和身后的周家能带给每个女孩所梦寐以求的一切, 无论是权势还是财富。
从私心而言, 和周晋岱成婚她并不抗拒。
如蜘蛛网般细细密密缠绕着的情绪裹住了她的心脏,传来一股滞感,她摇晃了下头, 迫切想要挣脱。
梁诗黎查过夏侯烨, 知道他能力很强在工作上说一不二,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会在感情上选择宽容, 即使他们还没有成婚。
她不希望贺芹委屈自己, 握住她的手, 语气坚定, “没事, 有我。你要不想联姻,我就去和贺伯父说。”
贺芹知道若想让自己的父亲答应, 梁诗黎就得在公司业务上让利, 她才刚准备进入集团管理层,这么做让容易落人口实,苦笑着拒绝, “哪这么简单,不是夏侯烨可能是公孙烨或是孙烨啊王烨的。”
“我现在觉得他不错,年纪轻轻靠自己一个人就有这份本事,比苏文星这个垃圾富二代强上不少。”
她轻巧地转移话题,“周先生日理万机却肯陪你来看我,说明他对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吗?
梁诗黎不太确定。
并不是周晋岱做得不够好。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处事严谨有度的人,让人觉得不论与他结婚的人是谁,他都会保持这份绅士风度。
这是他的教养,他认真对待的是这场婚姻,而不是她。
这其实很好,她以前就相信,要和一个本来就很好的人在一起,而不是相信一个坏人会变好。
至少说明,在明面上他们之间不会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他会扮演好“丈夫”的角色,她也会扮演好属于她的角色。
她弯了弯唇,带着几分骄矜,“我也是认真的呀。”
贺芹吃完早饭就忙不迭赶她走,“有苏茵姐在,你赶紧回去补觉吧。辛苦你了,最近别来看我,加油在工作上做出一番成绩就是给我最好的良药了。”
身体里有一阵困意袭来,梁诗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声音也是懒懒的,“好喔,那你也好好休息。”
出了房间,苏茵和周晋岱正在说话,视线不约而同转向她,周晋岱朝苏茵点了点头,直起身快步走到梁诗黎面前,温润的声音,“聊完了?”
梁诗黎点了点头,随口问:“工作忙完了?刚在聊什么?”
“周先生要我这段时间陪着贺小姐,等贺小姐好了再回来帮你,”苏茵笑着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语气,“诗黎你若有什么疑惑,问周先生比我顶用。”
梁诗黎眼波流转,和周晋岱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一整夜没睡的他仍然保持着充沛的精力好像准备随时开会工作,整个人挺拔如劲松一般,她也不扭捏没有被调侃的羞涩,弯唇笑了笑,说:“好啊,以后请周先生帮帮我。”
带着些困意的慵懒调子无端漾起一份潋滟。
还是叫不出那个称呼。
周晋岱的尾指蜷了下,伸出手接过梁诗黎的,很自然地穿过缝隙十指紧扣,看起来就像一对恩爱的情侣。
汽车飞驰而过,从中环到山顶,磅礴如同宫殿般的梁宅一派勃勃的生机,花匠正在护理植被树木花草,梁正业在练八段锦,看到他们后缓缓收回动作。
梁诗黎:“爹地,怎么开始练这个了?”
梁正业叹了口气,“这两天总觉得不太舒服,医生让我练练八段锦健身。”
他的话题一转,正了神色,“你昨晚去哪里了?都找你姐姐告状了。”
梁正业不太想管姐妹间的矛盾,妙蘅喜欢挑诗黎的错,只是诗黎昨晚也太任性了些,竟然带着周晋岱去了,哪家千金会让未来老公看到自己这一面?
周晋岱会怎么看她?怎么看梁家的家教。
会觉得她娇蛮任性,仗势欺人。港岛没有一个千金太太会当众做这样的事情,这太小孩气了。
他想让梁诗黎当着周晋岱的面认个错,省得以后夫妻俩吵架拿这事来说。
梁诗黎没经历过这些事,想不到这层。
她的笑容一滞,苏文星不会找姐姐告状的。只有可能是姐姐从哪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再向爹地告状的。
港岛的这些家族的兄弟姐妹间这些年为了遗产闹到台面上的人,并不在少数。
只是她没想到她和梁妙蘅之间也会有这些明刀暗枪。梁妙蘅结婚那年还把捧花交给了她,被家暴的时候梁妙蘅抱着她说希望妹妹以后更比她幸福,知道她要和周晋彦结婚的时候梁妙蘅还舍不得她远嫁京城。
再遥远一些,她们还在念书的时候,同时看上了一对蓝宝石耳环,她们互相让着都不肯要。
阳光穿着缝隙而过落下斑驳的影子,梁诗黎只觉得透体的寒冷,以后她的所有事情是不是都会有人层层上报,只为了打击她找到她的一点缝隙然后涌进来撕碎她毁灭她。
周晋岱拢着她的肩膀,感受到她发丝温柔散落飘来自然的香气,安抚的意味让梁诗黎镇定下来。
他的眉眼淡然,不疾不徐开口:“诗黎是父亲的女儿,是我的妻子,在港岛或是在京城都是不必受什么委屈的。”
“诗黎很善良,我很中意。”
言下之意,这件事他支持,不会成为她们心中的坎。
梁正业见到领会他意思的周晋岱,心里泛起了奇妙的波澜,他难道是真的喜欢诗黎?
他看着周晋岱愈发顺眼了起来,八段锦也不继续练了,道:“一块吃个早饭?”
周晋岱的声音波澜不惊,礼貌
应答:“好。”
虽然已经吃过,但陪长辈吃饭是一种礼仪,他松开落在梁诗黎肩头的手,清冽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诗黎去睡觉吧。”
等洗过澡,躺在大床上,她才后知后觉发现周晋岱好像当着爹地的面说中意她?
她把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莹润白皙的脚踝蜷缩起来,连耳尖都泛着红热,心却是舒展开来的。
*
这次订婚并没有准备得很盛大,两家人一致决定等结婚时再办得隆重些。
订婚只是两家人一块吃饭,周父周母和周晋彦都来了,梁妙蘅也带着孩子Ethan和苏华清来了。
Ethan一见到梁诗黎就挣脱了梁妙蘅冲了过来,抱住她的腿撒娇,“诗黎姨姨,你去京城玩都没有给我买玩具。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坏姨姨!”
梁妙蘅的脸上闪过一丝尬色,梁诗黎与她的视线在空中对上,她给Ethan买了许多礼物,早就让管家送到苏府,梁妙蘅全都扔了。
梁诗黎蹲着身子摸了摸Ethan的头,向他道歉:“对不起啊Ethan,姨姨给你补上好不好?”
梁诗黎今天穿着一条纯白色的长裙,裙上缀了蝴蝶图案,绣娘一针一线绣出的蝴蝶模样像真的一样,走起路来灵动得如同身处花丛中。
Ethan点头,奶声奶气地说:“我要像诗黎姨姨身上这件一样好看的裙子。”
梁诗黎一愣神的功夫,梁妙蘅就把Ethan拉走,轻拧了他一下,说:“童言无忌,Ethan在夸你身上的衣服漂亮,人更漂亮。恭喜你啊,诗黎。”
梁诗黎并不相信只是童言无忌,但这个场合不适合细究,她轻眨着蝶翼般的睫毛,带着千金的骄矜又不失温柔,“谢谢姐姐。”
她们默契地没有提苏文星的事情。
梁诗黎脖颈上带着choker式样的钻石交叠着珍珠,多股闪耀的钻石坠下与圆润的珍珠结合既奢华又艺术,珍珠耳坠修饰得耳垂圆润白皙,纤细洁白的手腕上挂着帝王绿玻璃种手镯。
贵气得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周晋岱很自然地在一群人中看到了自己美丽耀眼的未婚妻。
他和父母道了一声,便缓缓走来,身上手工定制的西装贴合着身体曲线,随着他的走动露出常年锻炼的好身材,遒劲有力的手腕上蓝色的表盘随着光线的转动折散着耀目的光华。
矜淡的声线比人先抵达。
“老婆,你今天好美。”
第38章 “那老婆今晚来我房间好不……
周晋岱的声线并没有刻意压低, 周围的人都善意地朝梁诗黎笑笑。
她骄矜地抬着头很自然地微笑,离近了才能看到她那泛红的耳尖,像是含羞草一般还没碰到就紧缩了枝叶。
周晋岱握住她的手, 含着笑意,低头和梁诗黎说话, 呼吸打在她的耳尖, 让她不由自主一缩。
好似恶作剧的行为,但偏偏由他做来有一股端正不阿姿态。
随着两人呼吸的接近, 梁诗黎的心不由一颤,光线闪动间, 她瞥到周晋岱胸口的太阳胸针, 眉尖一挑,讶异的语气,“你不是说没收到这枚胸针吗?”
周晋岱脸上神色自如, 指腹摩挲着太阳胸针, 薄唇扬起淡弧,没有说话。
梁诗黎轻哼一声, 嘟囔了句, “就知道骗我。”
周晋岱捏着她的手掌心, 目光落向她的眼睛, 冷淡无澜的声线带着几分郑重许诺, “原谅我,以后绝不骗老婆。”
梁诗黎别过头, 心想让他别喊老婆了, 连脖颈的连接处都泛了些红霞,眼波流转带着潋滟的流光,不自觉露出捉弄的神色, “怎么好轻易原谅你,要不要写下保证书当场宣读,当做订婚的仪式。”
没真想让周晋岱答应,不过是作弄他一下,就像他骗她那样。
周晋岱优越的眉眼神色不变,缓缓勾起唇,尾音微微拖长,“写多少字才作数?你是不是该改一下称呼?”
什么称呼,当然是想让她叫他老公。
但她偏偏不,微微抬眸一脸茫然的神色撞上他略带深意的脸,只有细看才能探出她眼尾那一丝带着兴味的狐狸般的闪光。
知道他想听什么,但她偏偏不说。
温甜的声线轻轻扬起,“周先生的英文名叫什么?我到现在还不知道。”
周晋岱的修长的指骨摩挲着梁诗黎的手心,像是惩罚又像是诱惑,仿佛有羽毛在挠着梁诗黎的心脏,痒得发热发烫。
低沉偏冷的声线萦回她的耳边,“我没有英文名,他们都叫我周。”
梁诗黎的步伐徒然停住,红唇微张,面上带了几分惊讶,“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你的名字都传到了牛津,念书的时候听同学说哈佛以前有一位学长和我一样是中国人,但他没有英文名,大家都叫他周。据说你傲得很,觉得有一个名字便足矣,谁都该认识你,也确实谁都认识你。”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探究,“你真的只有一个名字吗?”
周晋岱对自己的名字在牛津都有这样的名气好像一点儿都不奇怪,噙着梁诗黎好奇的视线,眼底携着几分浓稠,声线带着丝/丝/诱/惑,“有个小名,你若是改了称呼我便告诉你。”
还打算以此和她做交易,梁诗黎嘴上挂了一丝弧度,假装没听到撒旦的低语。她总会知道的,问周夫人或是周晋彦都一样。
才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
正巧周夫人看到了她,她便挣开周晋岱的手,漾起真诚的笑容,朝那边走去。
还有一股玫瑰的芳香凝滞在原地没有随着主人的体温离去,周晋岱轻嗅一口,深邃眉眼微不可见地扬起几分,流淌着几分松弛倜傥。
周夫人见到梁诗黎满脸都是笑意,尤其是看到她手腕上的帝王绿玻璃种手镯,笑意更是加深,诗黎最终还是要做她的儿媳妇,她没有女儿以后就可以把诗黎当做女儿来疼。
周夫人的声音温柔平和,“回到港岛可开心?可有想我?”
梁诗黎甜甜地答:“想您了,您就来了。”
周夫人今日穿着粉色旗袍佩戴着一套钻石首饰,拉过她的手,对梁太说:“谢谢你们啊,把诗黎这样好的姑娘嫁到我家,我们一定会让诗黎像待在家里一样自如舒服。”
这话已经是说得非常郑重漂亮了。没有多少婆婆能承诺女孩在自己家和她家是一样的,这说明了她对梁诗黎的喜爱非同一般。
“那诗黎可真是有福气了。”
梁太的神色很淡,仿佛并不在意一般,话说得还算体面,只是脸色怎么也看不出是欣喜。
在女儿的订婚宴上摆出这幅脸色,让周夫人十分不喜,但她到底是个体面的贵太太,脸上保持着笑意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不自觉拉着梁诗黎走到旁边,郑重地询问:“婚礼这些都是你母亲准备?”
周夫人简直不能相信港岛首富的夫人竟然不怎么靠谱。
梁诗黎知道她的意思是对梁太不放心,不止是她不放心,梁诗黎自己心里也不太能把握婚礼能成什么样。
肯定是富丽堂皇的,明面上不会出任何的错,但花团锦簇下很多东西是会被梁太忽略的。
梁诗黎:“我也会盯着些。”
周夫人忙抬手阻止,“听晋岱说你要去公司工作,可不能耽误你的正事。当然婚礼也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比港岛的任何一个女孩都要华丽耀眼,相信我。”
周晋岱和她说过这句话,如今周夫人也对她说了。
她的眼睑多了些湿意,涌上一股很陌生酸涩感。其实她和周晋岱说过,她想要的并不是这些。但没有人会不期望别人对自己好,尤其是自己的家人。
从今以后,周夫人也是她的家人了。
虽然只有两家人参与,订婚仪式却一点都不简单。
佣人们这些天都在布置着的会客厅,入门即见的最中央的位置是西汉时期的绿松石辟邪圆雕玉兽,平日难得一见的艺术品和古董,莫奈的睡莲,路易十五时期的鎏
金铜青釉瓷瓶,晚明的一套黄花梨家具尽显古韵与奢华。
桌上的瓷瓶是清代的作品,空运和花房种植的鲜花摆成艺术的形状,散发着芬芳。
在两家人的见证下,周晋岱缓缓摸出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里面丝绒包裹着的是两枚祖母绿戒指。一颗是主石为18克拉的枕形切割祖母绿 ,饱满浓郁的绿色和纯净度十分罕见,主石两侧镶嵌着两颗钻石,简洁的风格旨在吐出祖母绿的明艳,顶级的奢华。
周晋岱的那颗戒指比梁诗黎的要低调许多,主石是方形的祖母绿,没有任何点缀。
他如玉般的眼瞳积着笑意,修长白皙的指节抬起梁诗黎细嫩光滑的手,将戒指缓缓推进梁诗黎的中指,清润的声线落下,“换你给我戴,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你是我妹妹了。”
梁诗黎想到了那一天两个女孩向周晋岱搭讪,说他手上没有戒指,说自己是他妹妹,还想起周晋岱那个惩罚式的吻,此刻温润的嘴唇上仿佛还带着濡湿的麻意,酥酥痒痒带着轻微的不令人讨厌的痛意与欢愉。
怔松间,面上带了几分摇曳的靡丽,眼尾的胭脂红蔓延,她无端咽了咽嗓子,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娇色,“周先生不是用自己的方式向他们证明了吗?”
她拿起周晋岱手里的方形戒指轻柔而郑重地为他戴上,想要比对一下,周晋岱的手指已经缠绕上来,十指相扣的姿势,冷香随之溢向梁诗黎的鼻尖,清冽的嗓音不疾不缓道:“这样看更方便。”
哪里方便了?
但梁诗黎并没有挣脱,在众人的掌声里,周晋岱刀削斧凿般完美的脸颊落下一片阴影,轻轻地吻住了她,在无人看见的角度轻舔她的唇角,又一触即分。
Ethan:“诗黎姨姨和晋岱叔叔好般配!”
梁家的厨师是从全国各地招揽的,梁正业有钱却没什么太多的爱好,唯爱美食,只是他并不能事事顺意撂下挑子周游世界尝遍美食,便高价聘请了许多厨师,有米其林餐厅的也有非遗传承人。
足足有巴掌大的桂花糖醋大虾,虾壳酥脆,虾肉有弹性入口是浓郁的桂花香味。
酥烂不散红润油量的五花肉,吸满了汤汁配上虎虾鱿鱼的海鲜饭,底脆肉弹厚实的蜜汁烧鳗鱼片,肉质厚实有韧性的爆炒八爪鱼,生腌的生蚝三文鱼甜虾红魔虾小青龙海神后海鳌虾,满满当当都是红澄澄亮晶晶蟹黄蟹肉的膏蟹,现刨的白松露蒸蛋让人食欲大开。
表面焦脆金黄内部湿软的布丁,布朗尼蛋糕,酸鲜奶,杨枝甘露,满足了梁诗黎对甜品的喜好。
桌上的筷箸响起轻微的碰撞声,周晋彦今日也来了,就坐在他大哥身边,尝了一口白松露蒸蛋,赞道:“梁叔叔家的厨师真是顶级的,要是能让嫂子带两个来京城就好了。”
这话本意是善意,却被人强行曲解。
梁太的声音凉凉的,带着讽意,“你这句嫂子倒是叫得顺口。”
只是这淡淡的一句,没深入说,却明晃晃地在嘲讽原来梁诗黎差点和周晋彦成婚。
这件事在场的人都知道,却不会去提。
如今提了,就是在打两家的脸面。
周晋彦一下子滞住,面容带着歉意,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周晋岱的神色不变,甚至还为梁诗黎掖了掖餐布,梁正业瞪了梁太一眼,正想开口,周晋岱凉薄的声线乍起,“我和诗黎的蜜月要经过巴黎,梁太在巴黎住了好些年应该很熟悉,可有什么好地方介绍?”
梁诗黎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周晋岱,他们什么时候商议过度蜜月的事情了,再说要去巴黎哪里需要梁太介绍,她都不知道去过多少次了。
眸光瞥见梁太突变得很难看的脸色,才意识到周晋岱在嘲讽梁太被梁正业送去巴黎休养。
名为养病实则就是不想见到她。给了她梁夫人的身份给了她荣华富贵却不愿见她一面。
名存实亡的夫妻关系是这个家里避而不谈的忌讳。
如今却被周晋岱这样从容地说了出来。
周夫人唇角挂着一丝淡弧,没有斥责儿子的意思,周父一向唯妻子马首是瞻自然不会说什么,梁正业心中有气但更多是气梁太说话不分场合,明明诗黎很爱她却从未从她身上得到过一丁点的母爱,如今还要被她当众揭短。
他心中叹息一声。
如今看来周晋岱这小子处处维护诗黎,倒是真不错。
话题很快被揭过,周夫人思忖片刻,温声说:“干脆晋岱你休息半年,和诗黎全世界走走看看。度蜜月自然要尽心舒畅才可以。”
说完美眸瞪了周父一眼,嗔道:“你爸才带我玩了半个月,就说公司事忙,现在都没给我补上。再说了,补上的蜜月意义都不同了。”
梁诗黎连度蜜月这件事情都没想过,虽然快要结婚,但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太重的位置时刻考虑,再加上贺芹的事和公司的事,她更想把蜜月的时间缩短。
清冽的嗓音忽然靠近,呼吸携着红酒的醇香打在她的脖颈,“老婆想去哪里度蜜月,想去多久都可以。”
梁诗黎抬眸对上周晋岱的眉眼,他的眼眸染了醉意好似遥远的银河为了离自己的月亮更近一些撒下了一片银色的光晕染了最美的景色。
她收回视线盯着桌前的甜品,说:“不必太久,一周就行。”
思虑半晌,又重新看向周晋岱,征求意见的眼神,“我想先处理公司事务,可以吗?”
他们的对话很轻,只有他们彼此能听到,整个环境里是他们彼此的呼吸声,周晋岱修长的指骨捏着酒杯,望着杯中迟缓流淌的酒液,淡声说:“可以。”
梁诗黎倏地察觉出周晋岱并不开心,他不想只去一周吗?可是离开太久,对他的影响会更大,有太多的人等着他开会决策。
就如神光乍现一般,她就是莫名地确信,在这一刻周晋岱的心情并不好,他是不理性的。
她咽了咽嗓子,手指蜷缩用力,很轻地覆在他耳边说了句:“老公,我们先去一周以后再补蜜月好不好?”
周晋岱的神色微动,黑眸染上了几分邃色,似是在考量,他压低了声线,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
“那老婆今晚来我房间好不好?”
第39章 好似要一路烧进她的心里……
梁诗黎捏紧腿上的衣裙, 心蓦然漏了一拍,做贼般低声问:“你在说什么?”
周晋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沉邃的黑眸里噙着笑, 微微翘起唇,拉过她纤白的手指, 慢慢抚平, 拖长尾调,“要我再说一遍?”
梁诗黎怒了努嘴, 眼神幽幽地望过去,似控诉似谴责。
“不要, 我拒绝。”
周晋岱勾起唇角, 似是放过她一般,垂下眸。
可下一句话又将她拖入渊沉如海的眸子里,“我可以参观你的房间吗?”
周晋岱是不是疯了?
这么多人在, 他说这些有的没的。
两人这旁若无人的姿态分外惹眼。
周夫人好奇地抬起眸, “在说什么呢?”
周晋岱摩挲着梁诗黎的指腹,渗着若有若无的暖意, 一股电流涌过, 惊起连绵的颤栗, 她卷翘的睫毛轻眨, 笑吟吟地说:“在讨论蜜月去哪些地方。”
她侧过半张脸, 舔了舔唇,哑着声对周晋岱说:“行, 你先放开我。”
周夫人温声笑着, “还在说这事呢,看来你们真的很期待。”
周晋岱接过话头,没放开梁诗黎的手, 冷涧的声音响起,“先蜜月一周,诗黎的新工作会很忙,等安定下来再补,这是我们一块商议的结果。”
“好吧,德国,芬兰,冰岛,意大利,可选择性很多。”
周夫人闻言有些失望,但梁诗黎的工作她需要支持。
苏华清微敛细眸,挑了挑眉,出声:“诗黎妹妹换什么新工作了?”
“下周一,白鹭,霓金和有翡这三系酒店交给诗黎管理。”
是梁正业淡淡却不容置喙的声音。
梁太的脸色彻底端不住了,在梁妙蘅婚后,她不止一次提出过让梁妙蘅管理公司,都被梁正业以各种理由驳回。这回悄无声息就把公司交给梁诗黎,不是拿她当接班人培养还能是什么?
话说得好听,总说自己对两
个女儿一视同仁。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梁诗黎太像那个人。
想到那个人,梁太手里的筷箸快要握不住,她垂下眼眸,用力掐着大腿根的肉,只有身体的痛感才能让她不当场发疯。
梁正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餐桌上的人。
周伯川的眼里全是周夫人,周夫人淡淡微笑似乎也在观察着什么。
Ethan在保姆的陪同下吃着专为他制作的儿童餐。梁妙蘅假借着哄Ethan吃饭侧过身,实则是在躲苏华清。
而苏华清脸色难看的好像梁诗黎抢走的是他的东西,若不是周家人在,恐怕就地就要发作。
梁正业放下手中的酒杯,不轻不重的声响。
他哪能不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还在呢就惦记着梁家的家业。
光知道怪他宠诗黎,却不知道这次周晋岱不仅允诺7%的家族股份,更是请律师公证,周家不会要梁诗黎名下的任何产业。不仅如此,以后他和诗黎的第一个孩子还会姓梁。
这几点,别说港岛,放眼全国也没有哪家能做到。
这就是他明知道诗黎嫁入周家会面临非议仍然要这么做的原因。
周家给了诗黎足够的体面,确保她的婚后生活即使不幸福也不会糟糕到哪儿去。
周夫人率先打破了沉寂。
她腕上的钻石手链在灯光下熠熠发光,微微抬起手抿了一口红酒,道:“这次请了慧良大师算过,十月八号是良辰吉日,那天秋高气爽,温度适宜。”
梁正业:“慧良大师是有智慧的得道高僧,听说他已经很久没下山了。难得你们能请动他,我自然是信惠良大师的。”
周夫人扬起一抹淡笑,“早年他欠了晋岱一个人情。”
日子就这么定了下来。
十月八号。
梁诗黎听着他们讨论就像在看天边摸不着的云,看着很近却又觉得恍惚而遥远,不免有一种惶然之感。
明明才出校门不久,很快就要踏入婚姻。
直到周晋岱圈着她的细指,摩挲其上的戒指,她感到自己的心跳动了一下,才有了落地的真实感,沉甸甸的。
周晋岱。
她的舌尖划过这三个字。
至少在她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
许是连这天都迫不及待想快进到秋天,晚上就起了风,月光清朗浮过又被吹得飘忽不定,散落了一地心事,早早躲进了云层里。
唯有梁宅的灯火如同海上唯一闪耀的光亮。
浴室里迷蒙雾气包裹着的女孩正在擦干头发,门铃响起,看不清她的表情。
静默片刻,她打开门,雾气迫不及待地往外钻,也带走了几分温度,她披上外袍,趿着另一双粉红色兔子拖鞋噔噔噔下楼。
门外的小叶橄榄树和南洋杉随着烈风的席卷,晃动旋转,黑暗的天空飘过一团团不明的叶片亦或是其他破碎,哐啷哐啷,风声震荡回响。
周晋岱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在宇宙的节气中显得渺小,梁诗黎扑哧笑出了声,带着几分不明的情绪,“这种天气参观一位女士的住宅倒是很罕见。”
他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黑眸在夜的邃暗中愈发光亮,领间的温莎结已经摘去,白色衬衫最上头的扣子散着,微微颔首,“这并不是极端天气。”
周晋岱的唇微扬起,淡声说:“何况我已经征得这位美丽优雅的女士同意,天气再差也要信守承诺。”
梁诗黎承认自己被这句夸赞取悦了。
精致的眉尖微挑,拢了拢身上的外袍,转过身上楼,玲珑细致的背影落下骄矜的一句。
“那就请你参观一下咯。”
周晋岱沉静淡然的黑眸染了浅浅的笑意,抬起长腿跟着梁诗黎拾级而上,衬衫下露出隐隐绰绰的肌肉线条,不紧不慢的步子宛若闲庭散步。
踏上洁白柔软的意大利手工地毯,梁诗黎介绍着房内的陈设,似是打定主意要把这些珠宝首饰的来历从古到今讲一遍。
周晋岱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立于梁诗黎身后,清浅的呼吸打在她的头顶,瞳底略过一丝兴味,幽幽说道:“你是打算念一整晚的珠宝首饰给我听?”
梁诗黎的脊背一僵,蝴蝶骨不由自主缩起,横过去一眼,“干嘛啊?”
声音到底露了几分怯,长睫如蝶翼翕动。
周晋岱的眉心半折,没有说话,宽厚遒劲的手牵上梁诗黎略带冰凉的手指,掌心的温度传递,出了房门几乎不假思索就往她的主卧走。
梁诗黎的心绪微乱,水泠剔透的眸子里泛着警惕,声线带了几分颤抖,“你到底干嘛?”
此话一出,两人都怔愣了。
欣长的身影立住,辨不明情绪的嗓音传来,“你怕我?”
梁诗黎并不怕他也不讨厌他,只是卧室这样蕴藏着一个人最私密的情绪的温床,她并不想向周晋岱公开,否则整个人就如赤/条/条站着有什么区别。
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客卧呢?”
身侧传来一声低笑,声线不疾不缓,却透着一股子冰凉似是随时会爆裂的冰,比窗外的狂风更甚。
梁诗黎纤薄的手臂往前一指。
下意识的,她跟着他走,他们的手指还扣在一起,却没有紧密合缝。
客卧随意摆放着梁诗黎的一些放不下又丢之可惜的衣物,绕过这些,周晋岱径自拉着她往浴室走。
一股幽然的冷香霸道地占领了浴室,他松开梁诗黎的手,温度的转瞬即逝让她怅然若失,但很快她被另一种情绪侵占。
吹风机的热风吹走她发丝潮湿的水汽,却燃烧了她的血管,她皮肤表面仿佛着火了一般灼烫。
好似要一路烧进她的心里。
第40章 “订婚快乐,周太太。”……
她几乎惶惑地垂下眸, 蝶翼般的睫羽遮住了她迷乱的瞳孔,如同被暴风席卷的花儿,艰难地收拾着花瓣。
“以后不要湿着头发出来。”
周晋岱清淡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没有什么情绪, 如同骤停的风,陡然离开。
梁诗黎的呼吸乱了一瞬, 眉眼微抬, 从雾面的镜子里,能隐约看到周晋岱的侧脸, 挺直的鼻梁和成一条直线的薄唇。
她茫茫然地望着镜子中的身影没有说话。
因着周晋岱为她吹发的缘故,他们靠得很近, 她顺从地任由他抚过她轻盈的发丝, 她的额上和头发都沁了些战栗的汗,是从皮肤表层渗出的晶莹如珍珠般的薄汗。
她的额头光亮白皙极了,那双剔透的明眸一眨不眨。
她晶莹的汗水沁着出浴的芬芳, 梁诗黎所有的沐浴洗护用品都是专门定制的, 用的是保加利亚的大马士革玫瑰,身后蕴着的冷香在这密闭的空间缠绕住了她。
玫瑰的芬芳不再被独有。
他们共享这片空间, 共享这交缠的暗香。
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气泡一样浮了上来。
原来是周晋岱觉得她头发湿漉漉的, 想为她吹干, 所以问她主卧在哪里, 但她完全误会了。
气泡越鼓越大, 撑得她有轻微的疼痛。
周晋岱的手指从她的发根穿向发尾,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的头皮带来阵阵战栗, 气泡被倏地戳破, 泡沫向四周逸散,有五彩斑斓的光。
他们的视线在镜中交汇,周晋岱的手指离开她发尾之际, 梁诗黎觉得有什么东西也要随同离开,突如其来的痛苦慑住了她,她拉住了他的手,原来他的手指并不是冰凉的。
镜中的男人拢住了女人,从这个角度看,亲昵得过分。
周晋岱的眼眸划过一片邃色,黑暗中压抑着狂风骤雨,像要把柔弱的花枝摧倒撕碎,他停顿半秒
,收回足以毁灭整座山的力量,安静地矗立着。
窒息的沉默就像压在心上的石头快要把梁诗黎压碎了。
她想把她和周晋岱从这难堪的沉重的黑暗中拽出来。
周晋岱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梁诗黎的手,面上无波无澜,平静而清淡的口吻,“你该休息了。”
很平淡的语气。
莫名却有种崩裂感。
这种崩裂感在梁诗黎的血液里奔流,横冲直撞得要刺破她的皮肤,她的脸色肉眼可见染上了红,雪白肌肤下是鼓动的血管。
垂落的细臂失力地停滞着。
她宁愿是外面的狂风也不愿是眼前过分的宁静。
他刚迈了一步,梁诗黎再次拉住了他的手,蝴蝶孱弱的翅膀轻盈地翕动,她往前迈了两步,走到他面前。
周晋岱的身量太高,她只能撑着头看他,露出白洁纤长的脖颈,瞳孔里仿佛泛着水一般清亮极了,很轻却坚定的声音,“周晋岱,我没有怕你。”
周晋岱低垂下头,噙住她的视线,瞧着她的水瞳,似要通过她的瞳孔钻进她的皮肤侵入她的心脏,让她的五脏六腑整个人全都蕴着他的冷香。
他没有说话,也没再迈步,像是在等她继续解释。
可梁诗黎酡红的冒着热气的脸只是绷在那里,那双沾着湿意的眼睑执拗地望着周晋岱。
他的喉结滚动,溢出温淡的声线,“是吗?”
那双湿意的眼睑波光粼粼地闪动着,比华丽璀璨的灯光更耀眼,比星空更靡丽,她带了几分娇气,“只是我想有自己的私人空间。”
她如同漂泊的人找到了立足点,理直气壮地反问:“难道你不需要有私人空间吗?”
“我可以进你的书房,翻阅你的手机和电脑吗?”
像极了情侣之间拈酸吃醋和撒娇的话语,可仔细望去,她的眼尾往上捎着,明明是小狐狸在胡搅蛮缠。
进书房和翻阅手机电脑并不是一回事。
可是既然她要混为一谈,周晋岱微微低下头,他们之间的空间被拉近,能看到梁诗黎薄嫩肌肤上细得近乎透明的绒毛,彼此的呼吸交缠,携着深意的话语落下。
“周太太尽可随意进出我的书房,翻阅手机和电脑。”
这个新称呼烫得梁诗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他又乱改称呼,一会儿喊她老婆,一会儿喊她周太太的。
周晋岱却似乎对这个新称呼很满意,从笔挺的西裤里摸出手机,唇线挂起淡弧,清淡的嗓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有一种磁性萦绕,“太太现在就可以查看。”
梁诗黎的脸上裂开了一丝缝,拉开和对方的距离,深呼一口气,商量的口吻,“你可以喊我诗黎或者我的英文名Ansley。”
“刚刚我只是打个比方,并不是真的要查看你的讯息。”
周晋岱的眉峰微挑,视线在她脸上转了一圈,把手机收回口袋,慢悠悠开口,“十月八号并不远,现在可以先适应起称呼。”
“太太如果哪天想看了,随时都可以。”
梁诗黎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她的心绪有几分复杂。
在这场婚事上,周晋岱做的一向比她更好。
她不知道他的密码,也不会真的翻看他的手机和电脑。
可他在这些事情上总是妥帖地扮演着丈夫的角色。
她收回思绪,温软的声线,“老公,你现在还想参观我的卧室吗?”
热度涌上脸颊,梁诗黎微微垂下眼睫,手指紧了又紧。
她这算是邀请吗?
“太太今日劳顿,下次再叨唠。”
周晋岱一本正经地说着,却在尾音处泄了笑意。
“你!”
半带着羞愤,梁诗黎打开门拔腿就走。
明明是他先提的,又作弄她。
“太太别生气,”哄小孩般的语气难得从周晋岱的喉间溢出,他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递到梁诗黎眼前,“送你的。”
见梁诗黎还别扭着,诚恳解释:“原就是来送你礼物的,却被你误会了。”
梁诗黎缓缓定睛望去,周晋岱已经打开了礼盒,是一枚镶嵌着钻石的月亮胸针。
月亮上还有一枚精致的花朵。
周晋岱将这枚胸针轻轻放在她的掌心,花卉随着他的动作而颤动,梁诗黎仔细打量,细钻被镶嵌在花瓣里,钻石的花瓣摇曳着,灵巧生动。
他从背后环着她,下巴轻抵她的秀发,略一低头便能闻嗅到玫瑰的花香,瞳底泛着隐约可见的笑意,遒劲有力的手掌握着她的,掌心贴着她的掌背,轻巧一动,花朵就被拆卸开来。
梁诗黎的眼眸闪动,轻呼:“这是可拆卸的,好灵巧的心思。”
这是十九世纪欧洲流行的珠宝式样,难得周晋岱能找到这样精妙绝伦的珠宝,她太喜欢这样的巧思了。
衣鬓摩擦,梁诗黎的睡袍滑落一角,露出她光洁白皙的肩膀和隐约可见的蝴蝶骨。
周晋岱温厚的手掌为她拢了拢睡袍,眼底划过一丝笑痕。
“订婚快乐,周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