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未说话,周晋彦张大了嘴,惊讶出声:“Ansley喊你干嘛?”
周晋岱锐利的眼神扫过侍应,说:“不是她。是谁让你来的?”
侍应心中暗暗叫苦,忙不迭慌声说:“对不起,周先生。是夫人”
周晋彦好笑地朝侍应挥手让他走,饶有兴趣地看着周晋岱,问:“那你去吗?要不假装不知道得了。”
“妈这么着急吗?看来她是真喜欢Ansley啊。”
他上下打量着周晋岱,看热闹不嫌事大。
“妈这是担心你一辈子打光棍啊,哥哥。”
周晋岱幽邃深谙的长眸一扫,就让周晋彦闭了嘴。
“周先生是吗?”
周晋彦眉峰一挑,好笑地说:“又来?”
“这次我妈让你来干嘛?你手上是什么十全大补汤?”
侍应眼神不知道往哪飘,磕磕碰碰地说:“对对对,周夫人让我送来的。”
“哥,要不我替你喝了吧。”
他刚伸手要拿就被周晋岱面无表情地扣住手腕,眼睁睁看着平素冷静深沉的大哥喉结滚动,慢条斯理地喝下了汤,动作绅士优雅。
微低的声线传来:“我离开一会。”
周晋彦的面容怔了一下。
来真的啊。
他只是开玩笑,他们都知道周夫人不可能在汤里放东西,这只是普通的补汤。
人家都是喝酒壮胆,他哥喝汤壮胆么。
他没想到的是,这汤根本不是周夫人送的。
刚出宴会厅,周晋岱就感觉身上起了一股燥意,像是有蚂蚁在撕咬他的五脏六腑,这让他很不舒服。
他加快步伐从安全通道乘坐电梯,阖上眼靠在电梯内壁,浑身的肌肉悄然鼓动着,血液偾张,骨节分明的手指掐进肉里。
再抬眸时,已恢复沉静端方的模样,只有靠近看才能看到他眼里的血丝与冷意。
电梯门终于打开,是88层。
他在玻璃门口站定两秒,才用门卡打开安全门。
“滴”的一声声响,像是崩断了他脑子里属于理智的那根弦。
他眼里涌起黑色的雾气,踏着做工精美的意大利手工地毯快步往前走。似是走往地狱,又像是走向了彼岸。
落地窗外,隆隆的雷声隔着隔音玻璃窗,隐约可见空中的雷霆闪电,雨水从天幕流泻下来,灯光随着雨声雷声摇曳。
梁诗黎正摩挲着手腕上帝王绿玻璃种剔透无暇的翡翠手镯,种质细腻莹润,颜色鲜艳且匀正,圆润饱满无杂色,是翡翠中的珍品。
她的手指划过手镯,纳罕周晋岱怎么又送她东西。
开门声响起,她疾步往外走去。
在见到周晋岱的那一刻,惊呼出声。
“你怎么会有房卡!”
外头的闪电划破天空,笼上一层恐怖的混沌之色。
“梁诗黎。”
周晋岱轻轻念了一声她的名字,低沉的音色萦绕在她的耳廓,微醺的红酒香缠了上来,醇厚缱绻。
梁诗黎不说话了,只是抵在门口,露出不满。
“你怎么可以有我的房卡。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周晋岱的唇压住了她的,在她的唇上摩擦,他的唇既冰冷又滚烫,梁诗黎的整个人都被包住了。
呼吸的缝隙,周晋岱放开了她,沉声说:“以前我住在这里。”
“那你也不能”
周晋岱再次打断了她,往门内走去。
房门关闭。
他们没注意到——
安全门外,有人在拍照。
第27章 求她不要哭。他想要将她捧……
当初王向文收到戚筠依发来的照片那一刻, 就腿软了。他以为对方只是要他拍个明星的照片来曝光。
却没想到她要他拍的是周晋岱。
他有这胆子拍,还想在京城待吗?甚至国内都待不下去。
可戚筠依又把钱加到了一千万。
这是普通人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她还承诺事成后会帮他和家人获得国外永居资格。
但王向文到底留了个心眼,只拍了周晋岱的背影, 对面那个女孩的脸离得太远没拍清,但认识的人一眼就能认出。
王向文狠下心, 登录大眼睛账号, 按了发送按钮。
并给戚筠依发了一条消息:【任务已完成,约定的钱请及时转账。】
而此时的戚筠依自顾不暇, 她被蒋淑琳拦住了。
蒋淑琳拉着戚筠依的手,笑容还和以前一样, 连说话声音都是一样的, “表姐,你再带我多认识几个人吧,回了港岛我可不能被梁诗黎给比下去, 我要做港岛第一名媛。”
戚筠依心里冷笑, 蒋家的家世要做港岛第一名媛,还差了些。
她眉心微皱, 周晋岱已经不见了, 幸好王向文跟着他。
她用力掰开蒋淑琳的手, 声线幽冷:“我有急事, 等会来找你。”
蒋淑琳的小腿肚都在发颤, 可她的手再次缠上去,声音急切中带着恳求:“姐姐, 你能不要去吗?周家不会放过你的。”
戚筠依的眼神愈发冷厉, 她压低声线问:“你都知道了什么?”
蒋淑琳并不知道戚筠依具体要做什么,但看她一晚上都盯着周晋岱,就知道一切肯定不简单, 从周晋岱匆忙出门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变得不可收拾。
她一定要阻拦戚筠依,不能让她拉两家下水。
“姐姐”
她还没说完,戚筠依低头看了眼手机,脸色骤变。
王向文说任务完成,可她根本没去,那么他拍到的是谁?
落地窗外的雨下得急切,犹如凶猛的野兽发起进攻的号角。
周晋岱的吻不同于之前冷静自若浅尝即止,他的眼角泛着红,单手稳稳托住着梁诗黎的身体,手臂肌肉分明,吻的力度逐渐加深,他的舌尖侵略性的攥取着梁诗黎口中的津液,檀香与花香缠绕在一起分辨不清。
梁诗黎的腰很细没有一丝赘肉,周晋岱的手往上移,碰到她盈盈一握的蝴蝶骨,她颤了一下,他似是不满意她的走神,吻得愈发凌厉,她快要无法呼吸,忍不住用指尖顶了一下他的胸膛,能感到到他鼓起的肌肉。
周晋岱很快放开她,空气中有一根银丝拉扯着,梁诗黎“啊”了一声,往后退。她不知道她的声音有多么的松软甜美,就像是在森林里采摘蘑菇的小红帽,懵懂无知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她抓回家永远囚禁。
他的手掌根移到她的脖颈,再次把她拉回,她半昂着头对上他的视线,深陷在他的眸子里,脖颈处灼热的感觉让她想要哭,她没有感到苦楚,只是很想宣泄,她的眼角红了,像半熟的樱桃,乖顺地垂下眼睫,飘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搴旗虏将的将军停下了他进攻的步伐,灼热的掌心抚上她的眉眼,声音黯着,“别哭,梁诗黎你别哭。”
他压着声音,声音下是波涛汹涌的海浪撞击沙滩,一下一下,又重又沉。
他放开了梁诗黎,饱满的喉结滚动,拍着她纤弱的脊背为她顺气,像是安慰孩子一般轻柔的语气,“乖,我不碰你。”
梁诗黎却哭得更凶,她闭着眼捶打周晋岱的胸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就是身体难受得发慌,睁开还挂着泪珠的眼睫,她带着哭腔说:“周晋岱,你说行就行,你说停就停是吗?”
“你是混蛋!”
她的脸颊烧得厉害,装扮精致的发丝全都散落开来,眼里的雾气看人看不清楚,想要擦去她眼里的雾却更想要吻住她的泪珠,让她不要哭。
不,是求她不要哭。
“对,我是混蛋。”
周晋岱侵了上来,他的唇覆上她的眼睫,吸吮她的泪珠,极其细致的动作,似是工匠精心雕琢手中的工艺品,不容有失务求完美。
他想要将她捧到天上,想要她在云端。
梁诗黎的眼泪停了,只余下眼尾的洇红,分不清是她哭的还是他亲的。她的手指紧紧攥着,任由他吻上她的鼻尖,她的脸颊,她的耳朵。
她的心像被人抛到了天上,上不了,又不敢落下。
耳朵乍然红得惊人,他却像是得到了趣味,如珠如宝般亲了又亲。
梁诗黎的耳尖发痒,声音控制不住颤抖,“周晋岱,别,不要这里。”
靡靡的声音不仅没让男人停止,反让他吻得更凶。就在梁诗黎要生气时,他轻笑了一声,很低沉好听的嗓音,他的呼吸往下探索,打在梁诗黎细嫩的脖颈处,泛得她起了鸡皮疙瘩,脸上身上全都冒着热气,无法消解也不知如何消解。
她的呼吸都滞着,手抓着周晋岱的臂膀,仿佛落水的旅人抓住了浮木,周晋岱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白皙的脖颈,漾起了点点红色。她的皮肤极为敏感,随着吻
的加深不断颤着,闭上了眼睛牢牢抓着他的手臂没有放手。
周晋岱却停了下来,沉重又炽热的呼吸就在她的脖颈处,重复落下,他却始终没有说话,额角的汗水滴落,梁诗黎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他像是野兽在压抑自己本能的欲/望。
她的唇瓣微微张开,声音散而无章,似是散落的音符又似雨滴散落了一地,“你可以的。”
周晋岱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她的脸,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她放开了紧握的手,踮起脚尖环住他的脖颈,她手上的帝王绿玻璃种手镯撞击着他的肌肤,很轻很闷的摩擦感,既冰凉又温热,她阖上眼,再次重复:“周晋岱,我允许,我说你可以。”
鼓足勇气说完之后,她睁开眼,却只看到周晋岱低垂的眼眸,她的发丝缠绕住他,连身上的香气都融化在一起,可他却好似和她隔着万丈悬崖,她的手最终无措地垂落。
她想要周晋岱安慰她,哄哄她。
可他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只留给她一个沉邃的背影和攥紧的手。
她怨自己的不争气,人家根本没想和自己怎么样,自己却这样自作多情说“可以”,还说了两遍!
说出去都丢死人了。
干脆以后别回港岛,去个无人的小岛拿块豆腐撞死自己。
她撒气般把抱枕扔向浴室,撞上黑色的浴室门,发出砰的一声。
撞击声很轻,周晋岱的眉心一皱,外套早被他脱掉,他失控般扯掉衬衫,额头已经有细密的汗滴,他知道梁诗黎对他很失望,但他不敢再留下。
灯光下,他斯文冷寂的脸上已不复雪山上的神明,而是充斥着欲/色,他的手掌包裹抽动,手上青筋不由自主地狰狞攀爬,他浑身都绷紧着。
他不想去想梁诗黎,他拒绝去想梁诗黎,他将梁诗黎酡红的脸从他的脑海中用力划去,可整个密闭的空间里仿佛全都是她的名字。
她是海市蜃楼,她是沙漠中的甘霖,她是所有美好愿景的化身。
他饱满的喉结滚动,低沉地喘着气,拿起洗手台的纸巾擦去身上的狼藉,擦去额头的汗水,将衬衫衣物整理完毕。
又恢复了那个端方稳重的模样。
他的眼神恢复清明,发给秘书处一条消息:【彻查今晚盛汀的所有工作人员。】
窗外的雨声渐歇,霓虹灯光依旧闪耀着,从88层往下看,所有的人与物都按比例缩小了,站在底下的人削尖了脑袋也望不见楼上的情形,楼下的只需轻轻低头俯视就将底下望得一清二楚。
这座钢铁围城最高处的人也会有烦恼吗?
是的,他也有。
主卧的门紧紧闭着,他抿了抿唇,手掌几不可察地抬起又落下,手指尖摩挲着西裤高级面料,抬起长腿转身离开得决绝又果断。
像是害怕自己再停留一秒就会失控。
如同不可控的天气。
雨停了。
梁诗黎听到了周晋岱离开的声音。
她捂住被子不想冒头,她的内心里有一个野兽混乱地奔跑,找不到出口只好不断碰撞嘶吼。
周晋岱也像她这样吗?
还是他依旧漠然冷淡,没有一丝波动。
一定是后者。
第28章 一切都是你的无意识行为……
电话声响起, 混沌的巨兽像是找到了出口。
梁诗黎伸出纤长的手指拿起电话,声音倦懒:“苏茵姐,我想休息一会。”
手腕上的帝王绿玻璃种手镯摩擦着她娇嫩的肌肤, 梁诗黎的视线半垂,泄愤一般摘下来放进抽屉。
周晋岱送她的, 她才不要戴着。
苏茵听到这样的声音, 多年的职场经验才控制着她没有出声询问。
梁小姐的声音真的很像事后。
梁诗黎见苏茵没有说话,眉心半折, 轻声问道:“苏茵姐,出了什么事吗?”
苏茵收敛心神, 语气郑重地问道:“周先生在你身边吗?”
她虽然曾经是周先生的秘书, 但周先生派她来帮梁小姐,那她就要以梁小姐为先。
但她哪里知道,梁诗黎现在最不想提起的人就是周晋岱。
即使收敛着不耐烦, 语气也终究是控制不住变得冰冷:“他不在, 你如果想找他的话不如打他电话。”
苏茵不知道梁诗黎误会了什么,但事情紧急, 她只好快速总结:“有人拍到了你和周先生在房间门口, 姿势亲密, 只拍到了你的脸, 没拍到周先生的。”
“对方曾经是个记者, 现在是二十几万粉丝的自媒体博主,发文的第一时间大家都在猜测照片上的人是谁, 一个小时后有人在评论区贴了你在牛津的照片。”
“周先生的身份暂时没人知道。对不起, 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是我的失责。”
虽说梁诗黎是单身,但她不希望梁诗黎被人提起时是以这种方式苛刻指点。
她若要为世人所知道,应是戴着王冠穿着华服的公主。
现在这种时刻, 周先生站出来承认自己与梁小姐是情侣关系是最好的。
可周先生愿意吗?
梁小姐曾是周先生弟弟的未婚妻。
梁诗黎翻看苏茵发来的照片,其实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
一张是她站在房门前,就是这张完完整整拍了她的全脸。
另一张是她的侧脸,她和周晋岱在接吻,原来她的手在当时不自觉握紧了周晋岱的。
她越想越觉得羞愤,下次见到他就应该狠狠推开他,永远别给他好脸色。
苏茵惊喜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诗黎,那个账户注销了。所有关于你的话题也不见了。”
她肯定地说:“是周先生的手笔。”
梁诗黎并不在乎。
该看到的人都看到了。
不出今晚,连她远在港岛的亲人都会知道。
这种手段约束不了楼下的人,阻止不了他们口耳相传。
她梁诗黎在盛汀的十周年宴会上,和一个男人进了房间。
多好笑,他们根本没做。
她真冤枉。
她眸光微凉,连语气都是淡淡的:“苏茵姐,那我们可以放心了。”
她这语气,怎么让人放心。
苏茵一下子就感觉到梁诗黎的心情好像很差。
可她们的关系没有这么近,她没有立场去问,于是只能温声笑笑:“诗黎,那你早些休息,肚子饿的话我让厨房给你送吃的。”
“今晚我会盯着网络的。”
苏茵对她那么尽心,她怎么可以因为周晋岱的事情撒气撒在她头上。
梁诗黎的表情松动,话音也软和了几分:“不用盯着了,苏茵姐。你也好好休息,晚安。谢谢你。”
“晚安。”
苏茵刚挂下电话,来电显示为“周先生”的电话便来了。
她立即按下接听键,没等她说什么,就传来周先生清冷的声音:“她还好吗?”
仿佛是一刻都等不及问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苏茵咽了咽嗓子,回道:“梁小姐休息了。”
“那张照片,她怎么看?”
周先生即使是公事也很少过问得这样细致。
苏茵酝酿着措辞:“梁小姐好像不是很在乎,她有些不开心。”
周晋岱长眸低敛,面上一片平静,修长的指骨却无意识地敲着西裤,几秒后,低沉清冽的嗓音才再次响起:“这几天,你陪着她。一日三餐,菜单全都发我手机上。”
苏茵:“是,知道了。”
他身后的几个秘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低垂下头。
周先生恐怕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宴会有几道菜。
梁诗黎睡得极为不好。
她做了一个极为恐怖的梦,她梦到一群人追杀她,有个人走在她前面,她想要呼救,却只残留对方冷酷的背影和即将关闭的大门。
大门关闭的那刻,对方回头望了她一眼。
眼神极为冷峻漠然。
那个人就是周晋岱。
这让她半夜惊醒,喝了杯温水才顺下气。
第二天早上,落地窗外,太阳缓缓升起,柔和的阳光撒下一片金光。
黑胡桃木餐桌前的两人不约而同打了哈欠。
贺芹担心梁诗黎,早早就起来陪她吃饭,却看到了同样顶着淡淡黑眼圈的
梁诗黎。
“烤猪肋排,香料慢烤牛肉,日式寿司卷,玫瑰荔枝贝果,希腊沙拉,牛油果培根番茄,胡萝卜奶油浓汤,鱼子酱黄瓜三文鱼,法式莓果香蕉吐司”
贺芹一个个报出菜名,吐舌:“怎么你的早餐比我昨天的要豪华一百倍!光是甜点就有八个。天啊,是想把你吃撑吗?”
梁诗黎慵懒地答:“可能今天厨师心情好,多做了些。”
今日的早餐是隆重得过分,但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回答得也极为敷衍。
贺芹擦了擦嘴角,宽慰道:“别太把这种事当回事,很快这些事就散了。我看呀根本没人提。在京城周先生会解决,至于港岛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你爹地会保护你。”
“但最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梁诗黎即使神情疲惫依然有一张极其美丽的素颜,她的唇线微微扬起,接口:“最重要的是梁诗黎就是梁诗黎。”
她温吞吞地咽下吐司,声音温柔却坚定:“我只是不喜欢把私事摆到媒体前,让别人审阅。昨晚我复盘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情幕后肯定有人操纵。”
“只是不知道到底针对的是谁。对方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这件事她在午餐时得到了答案。
她也没想到,周晋岱会来。
她收起慵懒的姿态,整个人像刺猬一般竖起根根细刺,说话都带着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息,轻哂:“我看盛汀的安保就有问题,有人仗着自己是老板就可以随意出入顾客的房间。”
眼神蕴含着冰雪,“要不我还是退房算了。”
周晋岱噙住她的视线,并不介意其中的严寒,徐徐和她对视,声音轻而缓,“抱歉,是我连累了你。”
“昨晚查到,是一位名叫王业文的人偷拍照片并上传。我已经让他注销账户删除所有网上与你有关的信息。”
“他受雇于戚筠依,戚筠依买通员工给我下药。我已经和她父亲协商,以后她再不会在国内出现,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梁诗黎静静听完周晋岱的话,没什么表情,连声音也不复嘲讽,是极其平静的语气。
“所以你的意思是,昨晚只是你被下了药,一切都是你的无意识行为。”
梁诗黎举起手,一种投降的姿态。
“现在我知道了,很高兴你能找到害你的人。”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要吃午餐了。”
第29章 骄傲的人互相碰撞往往伴随……
迄今为止, 敢在周晋岱面前发火的人仅有周夫人一个。
如今又多了一个。
他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
就算周夫人生气,也有周晋彦哄,这些事他向来做的很好。
周晋岱温沉地抬眸, 抬手为梁诗黎倒了一杯苹果水芹汁,蓝色袖扣上的地球仪转动, 动作流畅自有一番优雅从容, 声音比平日放缓许多,“那日是我不对, 我不该随意进你的房间。”
“虽是事急从权,但还是应该向你道歉。”
梁诗黎瞥了一眼绿油油的苹果水芹汁, 抿着唇不语。
周晋岱是怎么做到挑了一杯最难喝的。
半晌, 她唇畔扯了个讥讽的弧度,声线凉凉的,“紧急避险是吗?”
周晋岱眉心微蹙, 他不懂梁诗黎为什么明明生气却不告诉他怎样解决。“紧急避险”是法律用语, 说的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损害另一法益以保护较大法益免受正在发生的危险的行为。
在法律上,事情不能回到未发生的状态, 那么做错的一方应该尽量做出补偿。
他缓缓启唇, 低沉清冽的音色, “你需要什么, 我可以做出补偿。”
梁诗黎的心口一滞, 好看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周晋岱,他神色认真不似作伪好像真的认为应该好好补偿她, 随便她提什么要求。
可她不需要。
她真的很讨厌他。
周晋岱身姿笔挺地坐着, 黑眸望着梁诗黎,仔细聆听的模样。
她戴着粉钻耳环,随着她身体的轻微晃动而摇摆, 在阳光下很漂亮,但是没有她漂亮。
她真的很像洋娃娃,有很多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却让人觉得还不够,她还应该得到更多。
但是没有人告诉他,洋娃娃会发脾气。
而且很严重。
梁诗黎全身都紧绷着,漂亮的眼眸眯起,红唇溢出一抹冷笑,她拿出翡翠手镯,递给他,“喏,还给你。”
“我不需要你做出什么补偿。只需要你马上离开,周先生,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否则我真的吃不下饭。”
周晋岱的脸色微变,冷白的指骨敲击餐桌,蓝色袖扣撞击同色腕表表盘,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骄傲的人互相碰撞往往伴随着破碎。
冷淡的男声乍起:“那就不打扰你,祝你用餐愉快。”
梁诗黎连眼眸都没有掀,就着阳光喝下苹果水芹汁。
真的很难喝。
安静等待门外数羊的秦秘书猛然抬头,发现老板就站在眼前。
真么快就出来了?就是吃盒饭都没这么快吧。
可他根本不敢问,紧跟身后感受老板平静眼眸下的低气压。寒风压境,寸草不生。自从蒋特助去港岛出差后,他们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
*
周夫人正在二楼阳台晒太阳,她刚喝下一口黑菌蘑菇汤,便看到周晋岱把车钥匙交给佣人,她放下精美的骨瓷碗,趿上拖鞋下楼。
“不是去盛汀陪诗黎吃饭,怎么这么早回来?”
周晋岱的脸色极冷,像是从零下十多度的天气而来,连五官都冻住了,没有说话。
周夫人轻拧眉心,“所以,你没有和诗黎求婚?”
“也对,就你一个人去未免太过简单,这事也要和梁家提前交代一声。”
周晋岱隔了几秒,才问:“什么求婚?”
周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声音严厉:“你以为撤下照片的速度够快就没人知道了吗?你让诗黎那么难堪,要人家一个女孩子自己面对这种事情,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只拍到了你的背影,所以你可以躲在诗黎背后让她遭人议论吗?”
“我们周家的家风不是这样的。”
“我没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儿子。”
周晋岱听着周夫人的训斥,并没有反驳。
他没有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是梁诗黎之前说他不尊重她,于是他出于尊重问了她要什么补偿,可是她更生气了。
他眉心微动,端正神色请教:“那样是否不太尊重她。”
周夫人几乎是无语,但索性这个孩子还知道问他,不算无药可救。
“你若是尊重她,就让她走上最高处。”
“就像你父亲对我一样。”
“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尊重我,因为我是周太太。”
“那么你呢,能做到让所有人仰望她敬畏她吗?”
周晋岱眸底有流火划过星空,他摩挲着西裤中的翡翠手镯,分不清残留的到底是他的温度还是她的温度,声线沉淡矜贵,“从今以后,世界上没有会不尊重她,不是因为她是周太太,而是因为她是梁诗黎。梁诗黎就是梁诗黎。我会托着她走到最高处。”
周夫人唇角弧度弯起:“什么时候比你弟弟还会油嘴滑舌,不要光说不做。”
周晋岱风淡云轻应声:“知道。”
周夫人:“还没吃饭吧,你孔姨刚刚去吩咐厨房了。”
周晋岱抬起手看向表盘,说:“我在飞机上吃。”
他对上周夫人的视线,掏出西裤中的翡翠手镯,递给她,“这是您送给她
的吧。”
顿了顿,“母亲若是无事,可邀梁小姐去您的芳疗中心。把手镯亲自交给她。”
周夫人的目中含笑,“知道了。”
这只手镯是她母亲传给她的,有很重要的意义,她之所以送梁诗黎这只镯子,便是希望她能成为自己的儿媳,若是不可以,那她也想把她当女儿一样宠着。
人和人有时候是很讲眼缘的,梁诗黎对了她的眼缘,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对了梁诗黎的眼缘。
收到周夫人邀约的时候,梁诗黎正准备回港岛。
梁正业电话过她,什么也没问,只说想她了。港岛的千金或好心或看笑话也问候过她的近况,她应对得很得体,至少没让她们看成笑话。同事们不好问她私事只能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工作,她坦然相告说要辞职,她们都表示理解。
梁诗黎声音软糯,礼貌地问候电话那端,“周姨,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夫人温声说:“也没什么事。想问你晚些时候有没有空陪我去趟芳疗中心。”
长辈的要求,她不好辞。
眨了眨眼眸,声音温婉,“有空的。”
第30章 今晚港岛的夜色很美
周夫人的芳疗中心名叫倾曼, 因为周夫人叫周曼音,名字里有个曼。
倾曼总店占地面积很大,没有一点被商业化浸染的样子, 反而很像一方藏于都市的隐地。
一进门就被一种复合的香氛簇拥着,是舒服清新的花香, 梁诗黎只闻出了忍冬的味道。
周夫人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笑着说:“欢迎诗黎,你今天真漂亮。”
梁诗黎今日穿了拉夫劳伦的浅棕短袖和深蓝磨毛牛仔裤, 很日常的穿搭,乌黑的卷发自然垂落, 睫毛根根分明, 瞳孔熠熠生辉,看起来清澈又漂亮。
她挽着梁诗黎,问:“之前和你一起的那位贺小姐没有来吗?”
梁诗黎:“她家中有事回港岛了。”
贺芹大哥来电, 她走得急, 很多东西还在酒店。
周夫人点点头,没有多问, 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和我说。”
倾曼今天并没有客人, 也没太多工作人员, 每个人都在用心做自己手上的事情, 并没有因为有人到来而受到影响。周夫人带她参观一圈之后问:“要不要自己调香试试?”
倏地, 梁诗黎想到了周晋岱曾经说过要带她来倾曼,当时她拒绝了, 但兜兜转转还是来了, 没想到是和周夫人一块。
周夫人是个很温柔的人,让人相处起来很欢喜,她今日穿着挂脖无袖连衣裙, 很温柔的米色调,胸口佩戴着Gucci蜻蜓造型胸针,清爽大气,有一种野生的旺盛生命力和大地般的温沉。
梁诗黎乌沉沉的眼里溢着笑,睫毛如蝴蝶般微微眨动,声音软糯,“好啊,周姨你教我。”
周夫人更喜欢眼前这个落落大方的姑娘了,能看出她受过极好的教育,她身上有很自然的娇衿之气,却一点儿不令人着恼,只觉得两人的距离更近更亲切。
她眨了眨眼,和朋友分享自己的小秘密般隐秘而亲切,“好啊,我可是有自己独门小秘方的。”
调香的地方如藏书室一般,幽淡宁静,精油需要避光存放,窗帘都紧闭着,墙柜上是各种证书与合影。
周夫人指着一排的柜子说:“这儿是树木类精油,那一排是花朵类,还有根类,种子类,果实类,树木类,树脂类与草本类,其实还能按精油的分子划分,但这太专业我不懂,为了我和客人方便便按种类划分。”
她看向梁诗黎,温和地问:“你喜欢什么类型?女孩子一般都喜欢花香,我喜欢奥图玫瑰,气味比较柔和,等会你都试闻一下再做选择。我把助眠的配方给你,你按着搭配,回去送人那是特别好的。”
“好。”
梁诗黎按着周夫人的配方用沉香、安息香和薰衣草精油配了助眠膏,又滴在试香纸上闻了几种花香自己调配了一款香水。
调配完毕,走到外面的长廊,周夫人说:“这里是我先生为我建造的,所有的家具都是他和我一块设计购入的,刚来到京城的时候我很不适应这里。而调香会让我感到平静,闻着自然的气息,整个世界空旷下来,我的烦恼也显得渺小。”
周夫人像是意有所指又像只是单纯在说调香,梁诗黎温婉笑笑,“周姨,你们真的很恩爱。”
她是发自内心的,周夫人是从内而外特别温柔优雅的人,整个人都浸润在爱里。
周夫人瞥了她一眼,笑问:“那你呢?”
最开始看到梁诗黎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只会是她的美貌和出众的家世,再细看能发现小姑娘心里骄傲着呢,所以最初的时候,她觉得梁诗黎和小儿子晋彦很般配,她是能压住周晋彦的人。
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周晋彦退婚,她再次见到梁诗黎是看到她与大儿子周晋岱走在一起,她才惊觉,也许对梁诗黎来说最合适的人是周晋岱。
他们是全然不同的性格,却产生了奇怪的化学反应。
梁诗黎蜷了下手指,没说话。
周夫人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顶着她疑惑的目光,轻轻打开礼盒,拿出帝王绿玻璃种翡翠手镯给梁诗黎戴上,“诗黎,收下吧,我很喜欢你。”
望着熟悉的手镯,梁诗黎一时怔愣住。
她的手细腻光滑,戴上手镯更加贵气逼人。
周夫人赞了声好看,转了话题,“晋岱去港岛了。”
梁诗黎问:“处理集团事务吗?”
周夫人凝着梁诗黎,忍不住摸了她柔软的乌发,声音欢快:“他呀,去你家提亲了。”
这句话在梁诗黎脑海中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直到她躺在酒店的床上,望着窗外的月色,还是没能明白这是为了什么。
周晋岱和她成婚是有好处的,他在港岛的一切业务都会方便很多,梁家最开始行商做的是出口贸易,对周家涉外业务也有帮助,但这足以让他拿出自己的婚姻做筹码吗?
*
梁正业的食指和大拇指按压着眉头再缓缓朝太阳穴划去,他没想过周晋岱再次上门为的竟是向诗黎提亲。
上次他来退婚的场景好像还在眼前。
这一切为免太过荒诞和诡异。
梁诗黎和周晋岱被拍了照片的事,他是知道的。
可他知道,他就算向周家施压,周晋岱也不会受威胁。
但是周晋岱亲自来了,并承诺给梁诗黎5%家族股份,他本人再从自己的份额中交易给她2%,周家产业庞大,涉及各个产业,从衣食住行到银行艺术珍品,还有许多隐形资产。
梁诗黎能够拿到的数字将非常惊人。
他闭上眼睛,他是梁诗黎的父亲,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可他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梁家的家主。周晋岱给的条件,他是不能拒绝的。
月色沉沉,周晋岱今晚住在了梁家主楼的客房。
从他的房间望去,正好能看到梁诗黎的那栋别墅,那儿暗着没有人在。他点燃了一根雪茄,烟雾中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周晋岱抬手把领带扯下来,香奈儿的太阳胸针正贴着左心房。显示屏亮起,他拨通了梁诗黎的电话。
那头应该刚躺下,声音泛着些慵懒,“嗯?”
尾音里带着缱绻,周晋岱的指腹摩挲着雪茄,慢条斯理地问:“睡了?”
听到周晋岱的声音,梁诗黎猛然惊的坐起,半带着警惕问:“你怎么打我电话了?”
又想到了周夫人的那句话,面上渐渐泛了粉红蔓延至耳垂,好在无人见到。
周晋岱声音不急不缓,“那不打扰你睡觉,明日再谈。”
梁诗黎忙阻止他,急促地道:“你有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心却如鲸鱼跃出水面般,跳得很快很急。
周晋岱摁灭了烟,零星的火光慢慢湮灭,他收敛着眸子看不清情绪,极为平静的声音,“梁诗黎,你愿意嫁给我吗?”
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梁诗黎的心跳反而完全平静了下来,她没有回答,反问:“为什么呢?”
“给我一个理由,周晋岱。”
周晋岱淡而清晰的声音传来:“我可以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你会成为港岛最风光的名媛。”
梁诗黎抿了抿唇,“你知道我想要听的不是这个。”
一声极快又轻的笑声一闪而过,却在黑夜中被清晰地捕捉。
梁诗黎恼了,剔透的眸子瞪圆,嘟囔着:“周晋岱!”
周晋岱阖上眼,嗓音也浸了几分随意慵懒,“梁小姐,你还欠我一份生日礼物。”
梁诗黎被他突如其来的话题绕住,回想了几秒,继而肯定地答:“我送了你一枚太阳胸针,香奈儿的。”
又补了句:“我让周晋彦交给你的,肯定是他糊涂,忘了。我可不欠你生日礼物,别拿这个做交换。”
周晋岱睁开眼,静静凝着梁诗黎别墅的方向,唇角弧度自然勾起,清冽的音色低回绕耳,“梁小姐,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整个周家都会成为你的助力。不知道我拿这个作为交换,可足够?”
梁诗黎这才像是餍足了一般,压下极淡的情绪,回道:“那作为交换,我也会把梁家所有的人脉与资源交予你使用。”
“合作愉快,周晋岱。”
周晋岱“嗯”了声,好听的声音驱走了夜的寒意,“祝你快乐,梁诗黎。”
梁诗黎正跳下床,趿着拖鞋,没有听清周晋岱说了什么。
她打开窗户,望着密布的星星,卷翘如蝶翼的睫毛轻眨,声音轻快,“周晋岱,快看窗外的星空。”
周晋岱散漫地抬起眼,夜色披在他身上,他摘下胸前的太阳胸针放在月光下,云淡风轻应声:“今晚港岛的夜色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