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令人愉悦的念头刚产生,他又骤然陷入巨大的不安之中。
她是否会像三年前一般,达到不为人知的目的后,从此消失不见。
她这一次会怎么走?捅他一刀吗?
那日她用发簪抵住他脖颈的画面,死死刻在他的脑海之中,忘不了,放不下。
他额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齿。
不,他不能再想这件事了。
好像一旦思考这件事,他便开始惶恐不安,每时每刻都得紧盯着她,甚至像现在这样,强行把她绑在身边。
不断循环,不断质疑她的话的
真实性。
他明明已经查清楚,那晚她是去了一个村庄,并非要走。
可是他太过应激了。
他不能再想她喜不喜欢他这件事了。
宗凌神情稍微冷静了一些。
对,他要做一点实际的事情。现在他要做的,是继续原本的计划,想办法让她心甘情愿待在他身边,然后嫁给他。
他有筹码,比如金钱。
然而她对金钱并不热衷。
他有权利。
可是,她只渴望安稳平凡。
唯一对她有吸引力的,是他。
——的身体。
宗凌盯着眼皮底下不断扭动暗示的女人,缓缓撤离,目光沉静。
不能让她一直满意。
崔秀萱眼睁睁看着宗凌翻身而下,在她身侧躺下,缓缓闭上双眼,跟和尚似的清心寡欲。
她瞪圆双眼,并拢双腿,脚趾难耐地蜷缩,靠过去,哼哼唧唧道:“你干什么啊?”
宗凌淡淡道:“今日四回了,再继续下去不宜身体康健。”
崔秀萱抬头,下巴靠在他的臂膀上,“你不行了?”
宗凌冷冷道:“刚才把你擀得合都合不上,很可怜,现在你可以歇一会儿。”
“……”他现在怎么这样说话啊?
崔秀萱顿时浑身热燥,抿了抿唇,靠在他的臂膀上,一动不动,视线落在某处,“那它怎么办?”
宗凌缓缓闭上双眼,道:“过一会儿就好了。”
崔秀萱一瞬不瞬地盯着,“哦。”
……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那支烛火矮了一截,落在墙面的那道阴影挺拔得不行,甚至阴影面积扩大了一圈。
崔秀萱忍不住道:“怎么……?”
宗凌额角青筋直跳,唇线紧绷。
当然冷静不了。
她就在他旁边,光溜溜的,而且还要一寸不离地紧贴着他,直勾勾地盯着看。
很难不怀疑她在引诱他!
虽说他闭着双眼,但她的呼吸都铺洒在他胸口,若有似无,鼻端全是她身上的香味。
他怎么冷静得下来?!
宗凌满头大汗,猛然坐起身,“我去冲个澡!”
崔秀萱扒拉着他的的胳膊不放,理所当然道:“我们一起。”毕竟他们这几天都是这样子的。
宗凌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够了,他不会让她得手的!
他又躺回去,抬手合上她的双眼,轻声道:“刚才累了,睡吧。”
崔秀萱眨了眨眼,眼睫毛轻刷男人的掌心。又不洗了?她困惑于他的反复无常,道:“你也睡么?”
宗凌含糊不清道:“嗯。”
确实有些累了。崔秀萱枕在宗凌的手臂上,合上双眸,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渐渐传来一阵异样的动静,床榻微微震动。
“你在干嘛?”她忍不住问。
宗凌没回答她,他的呼吸愈发低沉。
按在她眼皮上的手掌用力绷紧,健壮手臂上,青筋虬起,随着男人的动作一下又一下的使劲。
崔秀萱抬手把他的手掌移开,但纹丝不动地贴在她的眼皮上。
黑暗视野里,她红唇微张,明白了什么,立刻指责道:“你可真过分!”
原以为宗凌不会搭理她,但他很快开口,嗓音低哑懒散,“哪里过分?”
崔秀萱气鼓鼓道:“你要是对我厌倦了,我现在就可以走!”
宗凌继续撩着她说话:“我只是心疼你。”
崔秀萱气极了,起身道:“我走了。”
宗凌把她摁下,靠过来抱住她,“不行,你不在我没感觉。”
他贴住她,崔秀萱顿感怪异。
后背湿漉漉的,分不清是他的吻亦或是别的。
他的手掌自腋下探出,收拢。
崔秀萱额头冒出细汗,忍不住垂眸,目光落在他的指缝之间。
视线冲击,她软了身子,不知所措地倚靠住他。
“宗凌,你……”她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再次小声要求。
宗凌呼吸格外粗重,忽然凑过去堵住她的唇。
崔秀萱闭目,感觉她坐在一匹俊马之上,跌跌撞撞,整个人被滚烫气息包围,气息不断铺洒而来,灼伤她。
她忽然产生强烈的好奇,此刻的宗凌该是什么样子?
可惜她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个激灵,浑身僵硬,靠在宗凌怀里。
宗凌意犹未尽地**她的唇,把她整个人揉进怀里。
崔秀萱猛然推开他,一言难尽的神情,“你擦掉。”
宗凌唔一声,埋在她身上,不愿意起来。
崔秀萱握住他的肩膀,来回摇晃:“哼,你舒服了,我难受死了,你真讨厌!”
宗凌挑唇,展臂抱住她,“你别老想着这事就行了,我们说点别的。”
“你满意当然能谈别的了。”崔秀萱道。
他宁愿自己解决,也不愿意和她弄,真是很莫名其妙。他到底在干嘛?!
“你先让我歇一会儿。”宗凌暗示道,“我问你,上回我找到你之前,你去了哪里?”
提起这事,崔秀萱立刻道:“说起这个,我之后这段时间需要去办一些事,不能老待在此处。”
她语气迟疑不已。
毕竟宗凌现在的情况,大抵不愿意放她走。
果然,男人抱住她的臂膀无声用力,他嗓音紧绷:“是什么事?你告诉我。”
感受到他的焦躁与不安,崔秀萱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说道:“我想找到害死我父母的那个人。”
宗凌神情严肃了一些,“哦?”
崔秀萱道:“前一阵子,我寻到了我亲身父母的线索,得知他们上京赶考之时,遭人所害,故将我扔掉,是以保护我。而此前,我一直误会他们因憎恶而将我抛弃,故冷眼对待多年。如今我心绪难平,才想将这件事调查清楚。”
宗凌道:“十几年前的事,调查起来可不简单,你还有别的线索吗?”
崔秀萱苦思冥想,试探着说道,“我亲生母亲喜爱一种兰花图案,不知道这有没有用。”
宗凌道:“什么形状?”
崔秀萱起身,带着宗凌来到桌案之前,执笔画给他看。
宗凌没明说,但她知道他一定不会放她亲自去查,故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说出来,希望早日寻到真凶。
宗凌拿起那张没干透的宣纸,打量片刻,才放下,看向她,没什么情绪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他过于平静,根据前段时间的经验,崔秀萱判定他是在故作镇定。
大抵之后无论她说出任何打算,他都不会放她独自离去。
他会从她的话语里找到漏洞,然后顺势将此事着下人去办。
如果她执意要走,他会失去理智,拉着她一顿爆炒。
虽说崔秀萱挺喜欢的,但她更希望他早日恢复正常。
她迁就道:“我要先上京。”
宗凌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大概是思忖如何拒绝。
崔秀萱假装不知道的样子,脑子里酝酿好被拒绝之后的台词。
宗凌缓缓点头,“那就上京吧。”
崔秀萱瞪圆双眼。
他快要恢复正常了吗?
居然同意她上京了。
她不敢置信,再三确认:“我要上京很多日,把案子查清楚,才能继续陪着你。”
宗凌道:“把这件事查清楚比较重要。”
得到这个答案,
崔秀萱欣喜不已,上前抱住他。
他愿意让她离开这里,是不是说明他的症状好了很多?
她缓缓弯唇,亲自查案以及宗凌即将恢复正常,双倍惊喜,她道:“太好了。”
宗凌缓缓道:“我会陪你去。”
崔秀萱愣了愣,没想太多,“行啊。”
原来会跟着一起去。
不过也是好事,凡事总得一步一步来。他愿意放她离开此处,愿意和她一起出门见见外面的日头,已是一种改变了。
好过成日与她待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虽说她挺喜欢,但发现宗凌的异样后,明白这是他病态的表现。
比起自我满足,她更希望他能好好的,至于这些刺激的事情,等他回恢复正常了他们再继续玩吧。
她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却没看见宗凌隐晦暗沉的双眸。
他是不想放她走。
他故意诱她说出线索,是为了找到她话语中的漏洞,然后顺势要求她继续待在他身边,至于这桩陈年旧案,他的下属自然会调查清清楚楚,她足不出户,就可以知晓最全面的真相。
他变成了一个很卑鄙的人。
因此,当她告知这件案子的全部线索,就那一刻,他已然拼凑好把她留在这里的借口。
可下一秒,她说,她要上京。
他脑子卡顿了一下,脱口而出的诱哄转瞬消散无踪。
她要上京了,那距离和他成婚还远吗?
上京两个字,在他脑海中,转瞬变成成婚二字。
对,上京就等于成婚,这完美符合他的计划。
他抱住她的臂膀因兴奋而发抖紧绷,抱得太紧,他们彼此呼吸困难,而他的大脑亢奋不已。
和他上京吧,他会想办法让她愿意嫁给他。
第77章 木盒等宗凌看见这只木盒,就能想明白……
崔秀萱并不知晓宗凌所想。
对她来说,这次行动的目的很单纯,单单是要查出杀害她亲生父母的元凶。
她抬头看向他,道:“那我回去,收拾一下行囊,如何?”在宗凌开口前,她补充一句,“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宗凌只好收回原本要说的话,颔首道:“好。”
崔秀萱缓缓松一口气,也确实该回去一趟。
她已经好多天没有看见韩颜与子尧。
刻不容缓,二人换好衣服便出发前往墨巷。
外面绿荫葱葱,燥热的风翻动行进的车帘,光线刺目。
不多时,她掀起车帷,看见了陈宅。大门处站着几个下人,手里拎着大红灯笼。有一人顺着扶梯爬上去,将灯笼挂在大门前。
崔秀萱走下马车,那几个下人瞧见是她,连忙同她打招呼,“大姑娘回来了。”
她抬眸张望门口红艳艳的景色,问道:“为何在挂灯笼,家中可是有什么喜事?”
下人笑道:“这个啊,是二公子准备定亲了。”
二公子便是子尧。
崔秀萱脸色微变,他居然快要定亲了。
应该就是上回的那位姑娘。
但是为何没来通知她一下?!
她不禁疑窦丛生,抬腿迈过门槛,往里走去。
一抬眼,便看见韩颜与子尧围坐于正堂,手里拿了本簿子翻看。
走进一瞧,是宴请宾客的名单,以及聘礼等。
韩颜见她回来,着下人搬了两张凳子过来。
崔秀萱与宗凌各自坐下,她拿起茶杯轻抿一口,严肃问道:“你都要定亲了,为何不差人过来通知我一声?”
子尧抿唇:“我通知了啊,原来你没收到我写的信吗,我还寻思你为何不给我回信呢。”
他语气贱兮兮的:“还好你回来的早,否则位置都没给你留。”
“我们家家大业大,居然差个位置?”她生气道,思绪却落在旁的地方。
她立刻看向宗凌,质问道:“为何我没收到子尧给的信?”
宗凌漆黑的眼底顿时闪过心虚,抿唇不语。
起初他不给崔秀萱看信,是不想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后来他单纯是忘记了。
那封信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无人问津。
是他做得不对。
“我……”然而众目睽睽之下,宗凌感到烫嘴不已,半晌,终是咬牙道:“我错了!”
崔秀萱叹气道:“好吧,我原谅你了,下不为例。”
宗凌缓缓吐出一口气,忽然觉得刚才拉下脸面道歉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因为她原谅他了。
这件事带来的喜悦彻底盖过了当众道歉带来的羞耻。
他甚至在暗自窃喜,这么轻而易举地原谅他,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心中,他的地位远高于面前这两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崔秀萱完全不晓得一句简单的对话,宗凌的内心世界发生如此丰富的变化。
她招来一个下人,吩咐道:“替我把房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我一会儿就过来。”
“是。”下人退下去。
此时,韩颜笑问道:“准备出远门吗?”
崔秀萱道:“对。”
韩颜问:“去哪里?”
崔秀萱道:“京城。”
韩颜唔一声,忽然方下手中的簿子,说道:“你们是准备回京成亲了吧,恰好,我前些日子清点了你的嫁妆……”
崔秀萱一脸困惑地打断他,“不是,我去京城是为了调查我亲生父母的死因。”
宗凌眸色闪了闪,不自觉紧捏手中茶杯。
对面的韩颜忽然愣住,视线落在一旁的宗凌身上,神情意味不明。
“这样啊,为何突然想调查这件事了?”韩颜问道。
崔秀萱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来龙去脉与韩颜说明,当然她隐瞒了这几日与宗凌的荒唐之事。
她问:“你可还记得,当年是在哪里捡到我的?”
韩颜道:“嗯……似乎是在京城城东,康府东侧第二巷附近。”
康府?有些耳熟。
她又询问韩颜诸多细节,沉思片刻,起身道:“那行,我过去收拾行李了。”
这时,子尧附耳,低声道:“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崔秀萱一愣,缓缓道:“好。”
她欲与子尧离开,下一刻,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回眸,宗凌也站起身,视线沉沉掠过子尧,语气意味不明:“你去哪?”
崔秀萱咬唇,顿时为难了。
依照子尧严肃的口吻,明显是想要和她单独说,很有可能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但是现在的宗凌大概率不会放人。
“我等会儿就待在我卧房附近,马上回来找你了,好不好?”她尝试着说道,然后垫脚,当着所有人的面,轻柔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宗凌:“……”
男人没说话,也没制止,她觉得他应该是答应了。
他愿意让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这是一种进步。
崔秀萱满意地弯唇,抬腿离开此处。
而她没注意,在被她吻过之后,宗凌的瞳孔处于一种持续失焦的状态。
因为太爽。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吻了他,这无疑是一种对他身份的肯定。
这种被当众肯定“身份”的感觉太爽了,宗凌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好半天,不断咀嚼回味。
回过神时,崔秀萱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但他难得没有感到惊慌不安,刚才的那个吻深深安抚了他这段日子大起大落的心绪。
此时,他注意到一旁的韩颜正在注视着他。
对方神情意味不明,若有似思。
宗凌微微眯眸,他在挑衅他。
他淡淡道:“那个小孩我已经带走,会好好管教。至于你,管好你的人,不要生事,我姑且饶你一命。”
韩颜道:“就算你这么做,我也不会感谢你丝毫。逆贼终究是逆贼,谋朝篡位,永远上不了台面。”
上不了台面?宗凌冷笑一声,脸上带着轻
慢的笑意,“我上不了台面,你的主子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韩颜紧紧握住拳头,一言不发。
宗凌道:“我自然知道谋朝篡位受人非议,不得待见。但倘若我对皇位根本毫无兴趣,只是仇家恰好是李氏呢?”
韩颜眉心紧锁,“你是何意?”
宗凌嗓音冷漠:“十三年前,我定远侯府也算盛极一时。记得那日,我父亲突然被外派青霜山剿匪,离开时,他笑眯眯地答应我,会将他杀敌的轻鸿剑赠予我,然而我没等来他的礼物,只传来他战死的消息。”
“很奇怪不是吗,我父亲位高权重,却被派去对付一帮成不了气候的土匪。果然,没过多久,一位姓徐的士兵逃了回来,他是我父亲的亲信,便将那日的场景全盘托出。”
“在他们回程路上,一群武功高强的暗卫乘虚而入,手段极其残忍,将他们尽数剿灭,一个不留。那位姓徐的士兵会些医术,才侥幸苟活。”
韩颜脸色微变。
宗凌勾唇:“你猜到是谁了对吗?自我父亲死后,人人踩高捧低,人人欺我与祖母。我岂能容忍,便入军营磨练,同时调查父亲惨死的真相。我花了好几年的功夫,拼尽全力得到了军功,终于,没人敢看轻我了。然而,就在我志气满满时,我得知了那日的真相。”
他语气阴沉,“杀害我父亲的,居然是我口口声声叫了十几年的大伯,是满嘴仁爱宽阔的陛下!你敢信吗,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发小,我父亲从未防备过他,可最终要了他性命的,就是他最信任的兄弟。原因仅仅只是,我父亲这个侯爷做得太好,太受人喜爱,他嫉妒得发疯。”
韩颜:“……”
“更可笑的是,他的儿子李从南居然如出一辙。一模一样的手段,一模一样的伪善。”宗凌轻笑,“你觉得我会放过他吗?”
“现在你认为,你奉为神明的主子,上得了台面吗?”
韩颜脸色发白,脊柱弯曲,下巴不停地抖,像是某种不可侵犯的信仰坍塌了。
宗凌勾唇,似是满意了。
他抬腿,准备去找崔秀萱,又想到什么,退回几步道:“哦对了,虽然阿宣还不喜欢我,但是你不要得意得太早。现在她对我的身体很是痴迷,用不了多久,她就会离不开我了,你就等着喝我们的喜酒吧。”
韩颜一顿,目光虚虚瞥向他,艰涩的眼神缓缓变得古怪,甚至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笑容。
宗凌轻蔑地想,无能狂怒。
“你是哥哥,一辈子都只是哥哥了。”置下这句话,他转身离开这里。
韩颜望向他的背影,抽了抽唇角。
阿宣什么眼光,看上的男人蠢成这样?
都明显到这个份儿上了,还在这里不喜欢、不喜欢。
他背靠座椅,面无表情。约莫过了一柱香时间,他忽然调转轮椅,往崔秀萱的卧房而去。
里面并没有人。
来这里谈事的崔秀萱不在,找人的宗凌也不在,估计又出了什么岔子。
一想到等会儿二人会因此事大吵一架,他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不过……
韩颜收敛唇角笑意,操纵轮椅来到崔秀萱的妆镜前,抬手取出一只精致的小木盒。
他挑起指尖,打开木盒,里面是珑琅满目的首饰。
他取出一件,用手帕包好。想了想,又来到桌案前,执笔写下一行字,将两件物品放入同一个木盒内。
“来人。”他拍掌。
从外间跑进来一个下人,“大公子,何事?”
韩颜动作一顿,他本打算直接将此物给宗凌。
可是一想到方才宗凌满脸轻蔑,言语嘲讽,他就想让这人多吃点苦头。
韩颜把木盒交给下人,道:“将此物交给镖局,寄往京城,务必要交到宗凌手上。”
下人道:“是。”
做完这一切,韩颜滑动轮椅,出了崔秀萱的卧房。
他脑海中不断闪现方才宗凌盛气凌人的模样,眼底满是厌烦。
宗凌真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可是,谁让他是阿宣选择的人呢?
他终究还是心疼她,希望她可以幸福、快乐。
那只木盒马上就会交到宗凌的手上吧。
韩颜颇为恶毒地想,要是他收不到,那也是他命不好!
望着人影稀疏的院落,他心绪又说不出的怅然,阿宣已经很久没出现在这里,今后,这里可能不再是她的家了。
等看见木盒里面的东西,宗凌就会想明白一切。
第78章 在外说话收敛些你很喜欢嘛
绿荫遮蔽的宅院内,卧房外的过道之上,子尧拉紧她的手腕,往后边的竹林走。
崔秀萱往外抽出手,“别再走了,在我卧房附近说就行。”
子尧硬是将她拉到竹林隐蔽之处,才松开手。
崔秀萱着急道:“你快说吧,说了我回去。”
子尧道:“他是不是在强迫你?”
崔秀萱蹙眉:“谁?”
子尧:“宗凌。”
崔秀萱立马道:“没有。”
她一顿,若有所思,“原来这么像他在强迫我啊。”
子尧道:“那为什么我那天去找你的时候,守在大门口的下人都支支吾吾,不回话?”
崔秀萱抬眸,“你找过我吗?”
子尧叉腰道:“你收信不回,我就去找了你一趟,谁知他们都鬼鬼祟祟的,不愿意告诉我你在哪。那个时候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在和宗凌做游戏呢。”崔秀萱抬腿往回走,“原来就这件事啊,那没别的事我走了。”
“喂,崔秀萱。”子尧拉住她的手腕,“你真要走了吗,不回来了?”
崔秀萱望向他,弯唇道:“我会在你成婚前回来的。”
她抬腿离开竹林,来到卧房门口。
韩颜恰好从卧房内出来,二人对视一眼,崔秀萱问道:“你为何在这里,宗凌呢?”
韩颜道:“他去找你去了。”
崔秀萱脸色微变,遭了。
“凌哥哥,你在哪?”
她奔跑,“凌哥哥,我在这里!”
她绕过院落正面,往背面走,在拐角处看见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
出乎意料,他镇定而平和,抬起长腿朝她走来。
直勾勾地盯着她。
崔秀萱一阵脸热,顿感不自在。
“我和他们说完话了,走吧。”她道,“宗凌。”
话音落地,不知为何,身侧的男人忽然不太高兴。
崔秀萱:“怎么了?”
宗凌面无表情:“没有。”
崔秀萱若有所思,二人朝大门走去。门外停放一辆马车,她抬腿,走进马车内。
很快,宗凌也跟进来,他在她身侧坐下,正襟危坐。他天生冷脸,凌厉眉眼寒如霜,冷漠疏离。
手却缓缓移向崔秀萱的手,带有若有似无的缱绻。
在握住前的那一刻,崔秀萱快速抽回手。
宗凌眉心一跳,心中一阵慌,强装镇定,“怎么?”
崔秀萱转身,视线落在他的俊容,很认真,她红唇微启:“好了,用你的大口口狠狠惩罚我吧!”
“………”
宗凌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瞳孔颤动,盯着她平静、坦然的双眸,胶着半日。他缓缓闭上双目,长叹一口气。
许久,他心平气和地吐字:“为什么?”
崔秀萱靠过来,言语疼惜:“是不是我刚才离开太久,行踪不明,你又难过了?我知道,我懂,你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说起这个,宗凌倒是回忆起方才之事。
没在卧房找到她,他起初很慌,又难以控制地震怒。
他喉间呕出一股血腥味,浑浑噩噩找人,找到她后,势必给她一顿难以忘记、刻骨铭心的教训。
唤醒他的,是她清甜的嗓音,叫他“凌哥哥”。
他死死撑住墙壁,扭曲的心绪缓缓平静,拨云见日。
“凌哥哥!”她又在唤。
他脚步不自觉加快,直勾勾地盯着女人的脸,她红润
的唇,在眼皮底下晃动,他如久旱逢甘霖的旅者,急不可耐。
然而,见到她后,她的称呼莫名又变作了宗凌。
为什么?
宗凌不满,神情却瞧不出任何异样,此时,身侧的崔秀萱又说了一遍,“用你的大口口狠狠惩罚我吧!”
疯狂刺激耳膜,他猛然回神,垂眸望向她,严肃地教育道:“出门在外,注意一下说话的分寸!”
崔秀萱直接抬手,置于他腰腹附近,握掌感受到了,又抬眸,在男人僵硬的表情中,坦荡道:“你很喜欢啊。”
*
崔秀萱与宗凌的行装皆不少,有一些行装借由驿站、镖局押送。
离开的那日,碧空如洗,天幕湛蓝,阳光温柔地裹住整个大地。
崔秀萱的腿刚踩上车踏,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萱萱,请留步。”
她回头,那位樵夫——她的“干爹”,领着一个约莫弱冠的少年,一同走向她。
“这个是我徒弟,你叫他小白就行。”
小白,人如其名,小白杨似的,嫩生生站在她眼底。
“小白。”她弯唇。
少年白皙的脸庞浮现一抹红。
樵夫道:“我年纪大了,不方便,你带上小白,或许能帮上忙。”
崔秀萱思忖片刻,颔首。
此前她已然拒绝过一次樵夫,再拒绝一次,未免太无情。
“那走吧。”她望向少年。
少年似乎很腼腆,叫了他几声,迷迷糊糊,六神无主。
崔秀萱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小白弟弟,我们都是好人,别怕啊。”
“……”少年的脸红得能煮鸡蛋了。
这时,车帷发出一阵响。
小白猛然回神,背脊一阵发寒,抬眸看去。
马车内坐着一个男人,正眸色沉沉,盯着他。
此人外貌俊美,轮廓棱角分明,眉眼深邃冷肃,贵气天成。
这是轻易令所有男人自惭形愧的男人,同时又给予旁人深入骨髓的畏惧。小白心如鼓噪,因为除此之外,这人还对他有一股莫名的敌意。
“阿宣,进来。”男人伸出一只修长精致的手,自车内探出,作邀请状。
崔秀萱收回视线,将掌心交出去。
宗凌的手指迅速收拢,他向来冷淡的嗓音含着温柔,“外面晒,快进来吧。”
崔秀萱毫无察觉,抬腿走近几步。男人猛然一拽,她快步扑入他怀中。
“你干什么啊?”她娇嗔道,虽稳稳当当坐于他怀里,但方才委实吓了一跳。
宗凌嗓音缱绻:“着急见你。”
“……”
崔秀萱一个激灵,这种话自他口中说出,有些恶心。
而他们不知道,车外的小白正盯着他们的马车,神情复杂。
他了然了,又有些酸涩。
车队浩浩荡荡离开惠南县,往京城而去。
崔秀萱躺在宗凌身上,双目微阖。
因此她未曾注意到,宗凌虽在看书,但已很久没翻页,视线看似沉静,实则暗潮涌动。
就这么安静许久,崔秀萱闭目熟睡,车厢内传来微弱的打呼声,宗凌唇线紧绷,目光落在她恬静的脸庞,忽然冷嗤一声,“小白弟弟?”
崔秀萱猛然惊醒,艰难地抬起下巴,看向宗凌。
“他比我小,当然要叫弟弟。”她气若游丝。
宗凌紧盯她,面色不善,崔秀萱却似想到什么,弯唇,凑到宗凌鼻尖之前,自说自话,“难不成叫小白哥哥?”
“白哥哥,哈哈。”
她心满意足,又闭上眼睛,侧脸靠在宗凌的肩膀上,脸肉往中间堆砌,像一只细皮嫩肉的小猪。
不知过了多久,她猛然睁眼,惊恐万状。
哎呀呀,不对不对啊。
她抬眸看去。此时,宗凌已然闷闷气很久了。
“你在意这个干嘛呀,他初来乍到,我说一些体面话而已,叫他一句弟弟,又不代表什么。”
宗凌面沉如水。
对于一个刚认识的人,她能叫弟弟。
他们认识这么久,难道不配享有一个哥哥的称呼?
“你叫。他是你弟弟,我又不是你哥哥。”他满脸不在意。
崔秀萱蹙眉道:“你当然不是我哥哥,你是我情郎啊。”
宗凌一顿,控制不住地翘起唇。
他缓缓扬起下巴,双手靠在后脑勺,若无其事道:“那好吧,你叫我一句哥哥,我就原谅你。”
崔秀萱似懂非懂,咬唇,羞耻道:“哥哥。”
“不对,不够完整。”
崔秀萱一顿,一字一句道:“凌哥哥。”
宗凌道:“以后都这么叫。”
崔秀萱立马拒绝,摇头道:“不要不要。”
宗凌哼一声道:“你不乐意,那方才为何这样叫我?”
崔秀萱一愣,回忆许久,才想起他指的是什么。她语气认真:“因为如果大声叫你的全名,你的身份就人尽皆知了啊。”
宗凌脸色微变,原来是因为这个。
原来只是因为这个!
宗凌冷着脸,崔秀萱一脸茫然。
突然某一刻,男人的手掌移握住她的腰,又向下移动,两巴掌扇上去。
崔秀萱僵住,清晰感到震荡回弹。
她一声不吭,宗凌明白她估计是羞愤难挡了。
他实在忍不住了。
他被她吊了一整天,结果呢,她一无所知,呼呼大睡。
他一定要狠狠教训她。
他又往上面扇了一巴掌,此时,崔秀萱抬眸,她眼圈泛红,似是委屈了。
然而,她递过来一个意味不明的神情。
不是委屈,也不是生气,更不是羞愤。
看得宗凌想亲死她。
他直接吻了上去。
崔秀萱被重重吻住,同时也被重重揉搓。
这种感觉,以及刚才宗凌的举止,令她很上瘾。
她记得宗凌和她说过,他的马车不但保密性强,而且很稳。
意思就是,上窜下跳剧烈活动也没人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上一秒还沉稳自持的男人,此刻动作格外放肆。
但是崔秀萱一把推开了他,在旁边坐下。
宗凌呼吸粗重,但很懵,“干什么?”
崔秀萱道:“你保重身体。”
宗凌道:“弄你不成问题。”
崔秀萱道:“你别想着这个事就好了啊。”
似曾相识的话,宗凌沉默片刻,回忆起什么。
原来是在记仇。
他面无表情地想,要不直接道歉?
前几次道歉他还有些开不了口,现在居然可以脱口而出了。
这时,崔秀萱转眸,一瞬不瞬盯着他,“你自己弄。”
气得不轻,直接道歉吧!
他飞快组织好措辞,语气不自觉着急:“阿宣,我——”
崔秀萱打断他,“我想看。”
“……”
宗凌沉默片刻,问:“看什么?”
崔秀萱道:“看你弄。”
第79章 抵达京城我觉得你好像比较重要
宗凌当即就想拒绝她。
什么叫想看着他弄?
他是戏院伶人吗?
他之前早就想问了,他是她的男宠?
宗凌不语,眉眼微沉,觉得匪夷所思。
然而他神情又是一变,但是——
她生气了,他得哄她。
而且他得把她哄到皇宫里去。
崔秀萱视线落在宗凌的手指之上。
他的手指很长,可以一掌握拢很多东西。
男人满脸不情愿,动作看似慢条斯理,脱得莫名很快!
崔秀萱忽地抬手握住他手背,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分外怜惜,“可怜的凌哥哥,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宗凌:“……”
崔秀萱克制地收回视线,心里遗憾得不行。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她得给病人多一些关爱。
“算了算了,不是你的错,我不和你计较了。”她的头靠过去,放在宗凌的肩头,闭目休息。
“……”
宗凌脸色格外僵硬,一动不动。他眼睫低垂,落下一层阴影,不知在想什么。
“好难受。”男人很突兀的说了一句。
崔秀萱立刻关心道:“哪难受,头疼吗?”
宗凌低声道:“下不去。”
崔秀萱道:“什么下不去?”
“大口口。”
“……”崔秀萱才缓缓睁开双眼。
她的视线从男人冷淡的脸庞下移,落在他的衣摆上,匪夷所思的高度。
她紧紧盯住,发现居然在变化。
她的目光仿佛是某种助燃剂,立刻移走视线,安抚道:“冷静一下就好了!”
“……”她到底听不听得懂他的暗示?!
宗凌只好直白道:“冷静不下来,”
崔秀萱蹙眉,关心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宗凌忍不住笑:“你帮我就好了。”
他握住崔秀萱的手腕,放到了腰腹之处。
崔秀萱呼吸急促,双眸锃亮,语气不解:“怎么帮?”
宗凌眸色沉沉,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崔秀萱啊一声。
宗凌:“怎么?”
崔秀萱一脸嫌弃:“丑。”
宗凌抿唇,低声说了句什么。
崔秀萱小脸通红,“是呢。”
空气中弥漫一股异样的味道,视线下移,她的拇指与其余四指之间留有不小的距离。
同时宗凌的手指握住她的,他紧绷的大掌,视线内全是明晰的青筋脉络,在掌心脉动。
崔秀萱的手指抖了抖,因为烫。
宗凌的眉眼满是压抑隐忍,细密的汗珠顺着直挺鼻梁,自喉结处滚落。
她的几下动作,这个冷漠的男人便心浮气躁,难以自控。
崔秀萱睁圆双眼,心如鼓点般意动,忍不住凑过去,亲吻他的唇。
*
随行的下属面无表情,脚步稳健。
无人知晓他们高高在上,杀伐决断的主上在马车里做什么。
崔秀萱眼皮耷拉,神情倦怠。
好酸啊。
起初她兴致勃勃,结果那么久,那么久,那么久——
宗凌都没结束。
她的手已经没知觉了。
“好酸。”她盯着她通红的掌心。
宗凌垂眸,握住她的手指,为她按摩,“好点了吗?”
崔秀萱弯唇,好奇道:“你爽吗?”
“……”宗凌道,“爽。”
崔秀萱双眸明亮,“那你觉得——”
宗凌抢答:“/你更爽。”
崔秀萱蛮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啊?”
“是啊。”宗凌捏了捏她的脸,笑道,“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
下了马车又上船,没羞没臊的一个月后,即将抵达京城。
崔秀萱趴在窗口,她的视线越过波澜起伏的运河,落在巍峨皇宫的琉璃瓦上。
“京城,真是繁华,不知道三年过去,这里有什么变化。”
宗凌自身后抱住她,下巴放在她纤瘦的肩膀之上,低声道:“变得更繁华了,要不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
崔秀萱回身抱住他,点头道:“好呀。不过——”
宗凌呼吸一紧,“不过什么?”
崔秀萱道:“我得赶在子尧成婚之前回去。”
她不免心堵,不知能否在子尧成婚前将此事办妥。
……那两个男的真是阴魂不散。
宗凌面色不佳,温声道:“好,到时候我陪你回去。”
然后再把她带回来。
崔秀萱轻声道:“这样会耽误你的事吧。”
宗凌半点也不含蓄了,直白道:“你的事,算什么耽误。”
崔秀萱笑弯双眸,腻歪道:“你可真好。”
再次产生肌肤之亲的二人打得异常火热。
徐徐微风自窗棂抚过她的背脊,她抱住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单脚立在地面上,忽而蹙眉担忧道:“我们这样会不会太频繁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他们这一个月太没有节制了。
她总是在这种时候说一些扫兴的话。
但比起扫兴,她更像在若无其事地挑衅他。
男人附耳,威胁道:“你还是担心一些别的吧。”
崔秀萱的脸颊浮现一抹绯红。
他总是这样,起初很淡定,到了最后不肯放人的却是他。
很快,船停靠在岸边。
崔秀萱着小厮去客栈,宗凌制止道:“我为你安排好了住处。”
她不解其意,一通舟车劳顿后,她被带到了一处府邸。
居然是原先的定远侯府。
物是人非,二人站在门口,对视一眼。
宗凌道:“我们就住这里吧。”
崔秀萱:“……我们?”
宗凌低声道:“你不想和我住一起吗?”
崔秀萱立刻道:“没有没有。”
就是好奇怪。毕竟都到京城了,他完全没有进宫当皇帝的意思吗?
抬腿往里走,原定远侯府的过道上走过伶仃女使小厮,这里的一切完全不显得陈旧,应该是有人按时前来打扫。
一整天的赶路,肚子里空落落的。崔秀萱简单吃了一碗饭,起身道:“我要去一趟镖局,清点行装。”
宗凌按下她的手,说道:“下人会帮忙清点,你回房歇一会儿。”
崔秀萱摇头:“不自己清点,我不放心。”
宗凌只好起身陪她一起去。
二人行至门口,嘴里交谈夜里安置之事。
宗凌:“和你一起睡。”
崔秀萱忍不住道:“你不需要回一趟皇宫?”
宗凌又用那种平淡但莫名透露着一点可怜的口吻道:“赶我走?”
崔秀萱否认:“当然不是!”
宗凌伸手揽过她的腰,低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那就一起睡。”
崔秀萱弯唇,正准备仰头回吻他,一个着急忙慌的声音响起,“带上我,捎上我啊!”
宗凌正垂眸期待她的回吻,那个莽撞的声音徒然撞破这里暧昧的氛围。
“一定要带上我啊,我肯定可以帮上忙!!”小白站在二人身后,歇斯底里道。
“……”
崔秀萱的动作硬生生停住,宗凌脸色冷下来,额角青筋直跳,侧目凌厉地盯着小白,一个滚字刚要蹦出口中。
崔秀萱抚摸他的臂膀,柔声道:“好了好了,带上他吧,说不准他真能帮上忙呢。”
宗凌脸色不佳,崔秀萱想了想,尝试着垫脚补上一个吻,男人才拉起她的手,迈腿跨过门槛,往外走去。
崔秀萱忍不住笑,原来他这么好哄,一个吻就够了。
一时心痒难耐,她又垫脚亲了他一下。
宗凌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上了马车,崔秀萱没坐稳,就被他抱过去,压着脸开始亲,舌头直入主题地探进来,勾住她吻得潮湿而深入。
他好热情啊,宗凌真是越来越热情了,就好像一刻钟都离不得人。
他好会亲,崔秀萱被亲得没力气了,整个人热乎乎的,像是泡在温泉里,晕头转向。
没亲一会儿,镖局便到了。
宗凌黑着脸,松开了崔秀萱。
他忽然觉得这些事好麻烦,批奏折麻烦,找人也麻烦,要是能回到在船上的那几日就好了,无时无刻都可以和崔秀萱待在一起,其余什么都不用干。
崔秀萱下了马车,宗凌跟在她身后。
她与镖师清点货物,与此同时宗凌也收到了一只木盒。
容腾刚才与镖师了解了一下起因经过,解释道:“这是陈公子单独寄过来,说是务必要交到你本人的手上。”
是毒药还是暗器?
宗凌冷嗤一声,淡淡看它一眼,有点提不起兴趣。
想了想,他伸手去拿,这时,小白大叫一声,“崔姐姐,那个人的衣袖上绣了一朵兰花!”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宗凌猛然抬眸,而崔秀萱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镖局。
他眸色沉沉,没再管那支木盒,抬腿追上去。
京城人多,街市内人头攒动。
宗凌神色寻常,脚步沉稳,在街道里寻人,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他还没找到人。
他猛然抬手掐住一个随行暗卫的脖颈,冷漠道:“她人呢?”
暗卫气若游丝,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属下不知,属下的职责是保护主上的安危。”
“你也去找,滚!”
宗凌又走了几步,突然伸手,撑住一旁的墙壁。
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滚落而下,他的视野里人满为患,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要的人。
男人修长精致的手指虬起青筋,脖颈处也是,肌肤泛红。
他要把她囚。禁起来,关到皇宫里,这样就能随时随地见到她了。
他阴暗地计划,一双熟悉的绣鞋出现在他眼底。
下一刻,柔软的手掌温柔地托起他的脸。
崔秀萱面露担忧,“宗凌,你还好吗?”
宗凌紧紧盯着她,猛然握住她的手腕,连带着她的手臂也在剧烈颤抖。
他若无其事道:“找到人了吗?和我回去好不好,我的人会帮你找。”
崔秀萱摇头,
“没有,本来快要追到了,但是——”
她蹙眉思索片刻,眼神变得格外认真,望着他道:“我觉得你比较重要,就先回来见你了。”
第80章 到底谁是色鬼后半段修改了许多,刷新……
男人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微松,二人亲密相接处捂出了汗,潮潮的。
他低笑,哼一声:“你现在才想明白?”
崔秀萱笑道:“想明白了就好了呀。”
她往前走了一步,宗凌便猛然展臂,抱住她,令人有点透不过气。
他嗓音闷沉:“不想找人了,行吗?”
崔秀萱点头,安抚道:“那就不找了。”
宗凌语调微扬,“真的不找了?”
崔秀萱道:“嗯,不找了。”
宗凌往她颈窝处猛吸一口气,抱住她的力道更重。
不是方才毫无分寸的力道,把她的手腕都握红了。
像蛇一般慢悠悠缠上,优雅地裹紧,窒息般缠绵。
众目睽睽之下,他把她横抱而起,几个大步行至马车前,身影一同消失在车内。
车厢内,崔秀萱跨坐,懒洋洋倚靠他的肩膀,任由他抱。
脑海中浮现方才的画面。
她一路跟随小白,人挤人。小白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嘴里嘀咕明明看见了呀。
“他身着什么颜色的衣服?”
“水蓝色。”小白视线一转,抬手指向一辆富丽繁贵的马车,“他应该就在上面。”
进行到这里,她就回来了。
也不知道小白的进度如何了?
她缓缓阖上双眸,脑袋在男人身上蹭蹭。
算了,先不想了。
不多时,马车悠悠停下。
“到咯!”车夫喊道。
崔秀萱坐在宗凌身上,腻腻歪歪不下来。
“你抱我下去嘛。”
宗凌身形莫名一顿,停顿的时间很长。
然后,就这么面对面抱着她下了马车。
一下马车,崔秀萱身上顿时浮现一层鸡皮疙瘩。
她出于直觉,缓缓睁开一只眼睛,陌生的环境映入眼帘。
她猛然抬头,两只眼睛一眨不眨,打量周遭毫不熟悉的环境。
她的视野随着宗凌的脚步而移动,跟前是一座府邸,门口站着两排下人,此时目光齐刷刷落在他们身上,目光炯炯。
“……”
崔秀萱挂在宗凌腰上的腿不自在地收拢,一动不动,紧紧贴住他。
她的视线上移,“康府”二字映入眼帘。
……为什么不提前和她说一下?
她故意用力,揪宗凌身上的肉。
可惜他身上没什么软肉,紧梆梆的,她只好握拳砸了他一下。
宗凌轻笑一声。
崔秀萱自他身上跳下来,抬腿往里走。
起初她就觉得康府有些耳熟,直到她在这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几乎恍惚。
看见另一张和自己相似的脸,第一感觉是诡异。
显然对方也看见了她,唇角浮现一抹笑容,下了拱桥,主动抬腿走向她。
“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柳姝姗道。
此刻,崔秀萱彻底想起来,柳姝姗的母亲姓康,叫康子矜。
所以她今日过来,应当是拜访外祖。
她身侧还站着一个文弱的男人,诧异的视线在她们二人的脸上徘徊。
柳姝姗道:“这位是我相公。”
崔秀萱颔首。上一回见到她,是在离宫别苑里,情况并不乐观。
如今见她气色不错,应是过得不错。
四人来到一湖心亭坐下。
说及这几年的经历,柳姝姗招了个赘婿,勉强把控住柳府。
“那个混蛋啊,他倒是没真对我做什么。他自持清高,希望我可以把他放在心上,心甘情愿。”柳姝姗轻咳两声,“我当然不可能爱上他。”
崔秀萱抿了一口茶。
她自然能感受到柳姝姗对她的热情主动,大抵是因为当年宗凌救过她一命。
可是她想知道的那件事,却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们二人模样相仿,而她的亲生母亲又恰好消失在这条街上。
这不由令她浮现诸多狗血淋头的猜测。
沉默间,柳姝姗的视线不断落在崔秀萱与目光始终黏在崔秀萱身上的宗凌,心道,那人虽不是个东西,但这招美人计却真用成了。
她问道:“你来此处,必有要事吧?”
崔秀萱立刻将事情缘由与她说明,柳姝姗一愣,说道:“我们难道是同母异父的姐妹?”
崔秀萱弯唇:“我也正这么猜测”
但她知道,绝对不是。
柳姝姗思忖片刻,“我母亲早亡,而我又不常来康府,不过我的外祖母与外祖父健在,不如去问一问。”
说罢,众人起身,往正堂走去。
康外祖父见着宗凌,激动站起来,正要行礼,宗凌大手一摆,表示低调行事。
康外祖母失神盯着崔秀萱与柳姝姗,呐呐道:“像,真像啊。”
她蹒跚着抬腿,抚摸崔秀萱的手背,“姗姗……”
柳姝姗无奈道:“外祖母,我才是姗姗。”
“真是失礼,我外祖母年纪大了,脑袋转不利索,老是记错人。”
崔秀萱道:“无碍。”
她拿出纸笔,画出一个兰花图案,吹干墨迹后,提起宣纸,将图案展示给他们看。
“你们可曾见过这个图案?”
康外祖父摇头,严肃道:“老夫从未见过。”
崔秀萱叹气,视线落在康外祖母身上,忽而顿住。
康外祖母混浊目光格外愤怒,她指着这张图,走过来,“大逆不道!大逆不道啊!”
她浑身哆嗦,哗一下将纸撕碎,“不准再去见她,否则把你皮都扒了!”
顿时正堂内一片混乱,康祖父抱住康外祖母,控制她的恶行。柳姝姗好言安慰,用眼神示意崔秀萱。
崔秀萱叹气,“那我就先告退了。”
她拉住宗凌,往外走。
宗凌垂眸盯着她,道:“已然知晓你母亲与康府有关,这是好事,别灰心。”
崔秀萱道:“我听康老夫人的话,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她抚摸脸皮,若有所思,“我这么美,我母亲估计也美,你说呢?”
宗凌道:“一个单有美貌的弱女子,的确很危险。”
崔秀萱道:“若是争夺一个美人,老夫人何至于激动至此,此时恐怕另有蹊跷。”
二人离开康府,上了马车回程。
在他们之后,另一辆马车停下来,从里头走出来一个面容昳丽的青年男子。
他面似女相,格外妖艳,腰间香囊随着动作晃荡,上面绣着一朵清丽兰花。
下人们见到此人,脸色骤变,堵住他的去路,“谢公子,我家老夫人说了,不见你。”
*
回府后,小白正在门口等她。
“长得和女的似的,然后他要找人打我,我就跑了。”
“长得和女的似的”这是个关键线索,宗凌立刻派人去查。
二人在院子里走走逛逛,幽长小径深处有一张石桌,他们坐下,又命下人端来一盘甜点,共度闲暇时光。
竹林内空灵宁静,鲜少有人路过。崔秀萱突然道:“我们养一只小猫吧。”
宗凌用指腹给她擦干净嘴角,蹙眉:“为什么?”
养了小猫,那她的注意力不就全在小猫身上了?
“因为好安静啊——”崔秀萱话还没说完,小白的声音徒然插。进来,“你们说,兰姨妈会不会还活着?”
宗凌与崔秀萱一齐愣住,显然他们谁都没注意到小白也跟上来了。
小白就
坐在他们对面,目光炯炯,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坐下的。
如胶似漆、眼里只有彼此的二人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人。
崔秀萱正腻在宗凌身上,上一秒两个人还在旁若无人的接吻,喂对方吃点心。
她的手甚至伸到宗凌的里衣内,触碰他手感绝佳的腹肌,宗凌握住她腰肢的手也正缓缓下移。
三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有种不可言说的尴尬。
小白毫无察觉,坐在他们对面,白皙的脸蛋激动得通红,又问了一句,“我师傅知道了,会高兴疯吧。”
崔秀萱张嘴吃掉宗凌喂过来的点心,顺便舔了舔他的手指,缓缓道:“是有这种可能。”
小白蛮不好意思的:“我们办事效率真高,来敬一杯!”
说罢,给他们每人倒了一碗茶,他目光尊敬:“崔姐姐,柳哥哥,咱们以茶代酒,干了!”
“……”
“诶,你们怎么都不喝啊?”他一面懵懂。
……真没见过这么看不懂眼色的人。
崔秀萱在感情上钝钝的,宗凌可以耐心和她解释,但别人钝那就是蠢,他绝对不会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而且阿宣也没有很钝吧,她只是在和自己撒娇罢了。
宗凌面无表情看小白一眼,正要发作,崔秀萱附耳道:“我们去卧房里吧,我好想要啊。”
宗凌:“……”
小白望向他们,目光炯炯,正要和两位新交的好朋友长谈一整个下午。
突然宗凌起身,抱着崔秀萱快步离开了竹林,头都没回一下。
“你们不和我聊啦?”他一脸疑惑,大叫道,“我还有好多话没说呢!”
离开了竹林里,视野明亮起来。
崔秀萱抬手勾住宗凌的脖颈,看着近在咫尺的卧房,她忽然叹了一口气,“太可惜了,我还以为你要和我在竹林里……”
宗凌火急火燎的脚步缓缓放慢,他低声道:“不是你想吗?”
崔秀萱眨了眨眼,仰头和他对视,“我没有啊,不是你先凑过来亲了一口我的脖子吗?”
宗凌蹙眉道:“我觉得香就亲了啊。你刚才说让我来舔一舔,别不承认。”
舔一舔?
她是让他舔掉粘在脸上的糕点呀!
他在想什么?
崔秀萱实在不能接受宗凌这种舔一舔的行为,相处的这一个月一次都没让他得逞。
她一时局促,脸颊红透了。
这反应在宗凌眼中,无疑是一种默认。
“就是你想。”这回终于不是他猜错了。
崔秀萱猛然看向他,“我才没有……”
宗凌哼一声,“那你说,这个舔一舔,除了那种意思,还有别的意思吗?”
“……”当然就是别的意思。
崔秀萱一时没说话,望向他的神情复杂,原来宗凌的内心这般……
淫。乱。
所以之前那几次猛然发生的孟浪之事,都是他妄自淫。乱地猜测她的想法。
那个时候看上去挺冷淡的,内心好色。情啊!
……他怎么这样?!
她震惊过后,又一阵战栗,肌肤上浮现一层鸡皮疙瘩。
她忽然口干舌燥,不想否认了,甚至隐隐期待,想看看宗凌能干出什么事,气恼道:“你说呢!”
空气中缓缓散发出一股难言的燥。热。
一阵诡异的沉默,二人忽而对视一眼。
宗凌脚步立马一顿,转身抱着她往回走去,神情严肃,但动作很快,“他应该已经走了,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