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韩百叶从来没有等的时候!只有别人等他, 他绝不会等人!
他的父亲和叔叔都只知道顾全大局,却都不知道顾全他!
韩百叶越想越气, 走的越来越快。
空荡荡的走廊里, 忽的传来一道奇怪的声响。
像是尖刀砍进血肉, 又像是地狱的幽灵在幽幽地低吟。
“谁!”
韩百叶猛的回头,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瞪大了眼睛, 浑身已因着极度的恐惧不住颤抖。
他跑了起来, 他跑的越来越快,他跑的心脏已几乎要跳出来!
他竟已忘了自己还会武功。
他跑到自己房里,猛的关上了门。
烛火晃了起来,他气喘吁吁, 看见明明暗暗的烛影。
他寒毛卓竖,整个人都快炸了开来。
他忽然发现,烛影竟然慢慢长成了一个人影,而且还在慢慢靠近。
影子好像还拿着一把刀,刀上似乎还在往下滴血。
他见过那把刀!
那把插在管事心脏上的尖刀!
韩百叶似乎也忍不住尖叫起来。
他手忙脚乱地扑灭了烛火, 浑然不管那炽热的火焰已经烫伤了他的手。
影子终于灭了!
韩百叶靠在墙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但四周的烛台竟都在一瞬间全都亮了起来!
他拼命地想要扑灭火焰,却怎么也扑不完。
烛火越烧越旺,一会化作九条火龙,张着血盆大口,要把韩百叶囫囵吞下,一会又化作一道火罩,泰山压顶一样倾倒下来。
地狱的火!
地狱的魂魄张牙舞爪,不住哀叫哭嚎。
他们有的掉了眼珠,有的缺了胳膊,有的被开膛破肚,有的已被碾作一滩肉泥。
他们仿佛在问:“为什么杀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们并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但他们却被杀死了!
被贫穷杀死,被美貌杀死,被善良杀死!
千百年来,世上被这样杀死的冤魂何其多!
他们的声音,又何曾被凶手听见!
韩百叶又哭又叫,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火焰里,走出来一个妙龄少女。
她浑身都在滴血,血又烧起烈火。
她幽幽地道:“少主,你看看我,看看我是谁……”
韩百叶拼命闭着眼,盖着脸,不住哭叫:“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她美丽的眼睛似乎已不住往下滴血:“真可惜,一日夫妻百日恩……”
她忽的捧起韩百叶的脸,痴痴地看他。
韩百叶似乎也已痴了。
她静静地道:“我从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
韩百叶忽的哭了起来,他痛哭流涕,不住磕头,额头已经磕破,簌簌地滴血。
他哭着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那少女冷冷看着他,冷冷道:“可是你却把我丢进山里喂狗!”
“啊——!”
韩百叶恐惧得大叫。
顷刻间,少女身上的血肉一块块掉了下去,只剩下一副残缺的骷髅!
少女柔美动听的声音也已化作凄厉的尖叫:“哈哈哈哈,韩百叶,你纳命来罢!”
“娘!娘救我!”
韩百叶涕泗横流,几乎吓得失禁了。
他浑身一抖,整个人一僵,而后彻底晕了过去。
这天后半夜里,韩百叶的船舱里离奇失火,好在发现及时,金蛇帮的人拼尽全力浇灭大火,把他们的少主从火场里救了出来。
韩百叶醒来一直在说胡话,整个人竟似已近疯癫。
“她,她,是,是她!她来啦!哈哈哈,她来了,来报仇啦哈哈哈!”
但他的房里除了他自己,什么人也没有。
那场火灾只不过是他自己失手造成的。
“你们为什么不信我,她真的来了,我真的看到有人!”
韩百叶抓住公孙相柳的胳膊,眼里发出癫狂的光:“公孙叔叔,其他人不信我,不管我,你一定信我的,对不对——”
公孙相柳叹了口气,点了他的穴。
他道:“少主病了,你们好好照顾他。”
第二天一早,这件事就已经传遍了。
韩百叶用了药,精神似乎正常了一点,但他却更加多疑易怒,嘴里也总是神神叨叨的。
他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要杀他。
午饭的时候,韩百叶竟从碗里吃出来一张纸条。
他又惊又疑,又一惊一乍起来。
金蛇帮整个乱成一团,一片杯盘狼藉。
公孙相柳让人把他带走的时候,他经过贺青冥等人的位子,有气无力地“嗬嗬”怪笑了起来:“是你……”
柳无咎按住了剑鞘。
他见过疯子,疯子发疯的时候,是毫无道理,也毫无预兆可言的。
贺青冥按住了他的手。
韩百叶又被人拖走了,他指着明黛,指着杜西风,又指着洛十三……
“是你?是你?还是你……?”
没有人回答他。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
这船上的人已几乎被他得罪了一个遍,谁都有可能想要杀他。
第二天早上,柳无咎醒来的时候,发现贺青冥已经不在房里。
贺青冥已被金蛇帮请去了。
他还没有进到内堂,就感觉金蛇帮已经变了。
昨日还那么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金蛇帮,今天却已变得消沉而彷徨。
好像是从一头怒吼的雄狮,变成了一条狼狈的落水狗。
无论是谁发生了这些天的事情,都会变的。
或许金蛇帮的变化,也并不是从昨天才开始的。
金蛇帮来请贺青冥的时候虽然显得有些匆忙,礼数却很周全,来的一共有七个人,六个舵口的舵主,还有一个公孙相柳,每个人都穿的很整洁,很正式。
他们都已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很多人在贺青冥还没有入江湖的时候,便已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但他们都对贺青冥很恭敬,说话的语气也很谦恭。
只因他们都知道,江湖上有一种人是非恭敬不可的,贺青冥就是这样的人。
贺青冥见到了韩十鹏。
他见到韩十鹏的时候,韩十鹏正背着手,望着窗外,仿佛是在望着江上初升的一轮金阳。
韩十鹏道:“你来了。”
贺青冥道:“我来了。”
韩十鹏已是一个老人了。
尽管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气宇轩昂,还是那么精神抖擞,但他的头发已经灰白,脸上也已布满了岁月留下来的划痕。
他的眼睛里还是闪着光,但那光似乎已近薄暮。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这岂非是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他穿的很干净,很朴素,这间屋子也和他的人一样朴素而干净。
这本就是韩十鹏的屋子。
屋子里有一丝沉静的香气。
贺青冥道:“老山檀香。”
韩十鹏道:“想不到青冥剑主对香道也很有了解。”
贺青冥笑了笑,却道:“但韩帮主并不像平常会用香的人。”
“是的。”韩十鹏道,“但这些日子来,我已不得不用。”
“哦?”
韩十鹏道:“我前天死了一个下属。”
“今天凌晨来报,百叶丢了一条手臂。”
韩十鹏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已有一丝悲痛。
他道:“他虽实在不能算是个好孩子,可他毕竟是我的儿子。”
贺青冥也似乎能体会到这种感情。他毕竟也是父亲,还有两个孩子。
无论是什么样的父亲,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韩十鹏看着贺青冥,道:“这件事,你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贺青冥道:“我已料到会发生这种事。”
韩十鹏目光闪动,沉声道:“是料到,还是这一切都是你筹划的?”
他又道:“你可知道,昨天百叶吃出来的那张纸条,其实是一封书信?”
贺青冥道:“哦?”
韩十鹏道:“近年来,江湖上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午来书,夜半去’——贺盟主,是也不是?”
他看向贺青冥的目光锋利的好像一把剑。
贺青冥的目光还是没有变,还是那样冷漠,好像是一捧冰雪,不过冰雪似乎又已将要融化。
“不错。”贺青冥道,“我不仅听说过这句话,而且还知道这句话是出自谁人之口。”
韩十鹏道:“谁?”
贺青冥道:“星阑。”
“星阑是谁?”
贺青冥道:“我的儿子。”
韩十鹏面色似乎有了一点变化,似乎是哀伤,又似乎是疑惑。
他道:“你不是叫他‘无咎’吗?”
贺青冥顿了顿,道:“无咎是我的弟子,他也是我的养子。”
“原来如此。”韩十鹏忽道,“那孩子和你很像。”
贺青冥没有说话,但他也已明白韩十鹏的意思。
贺青冥和柳无咎,原本就是一样的人。
韩十鹏又道:“他的剑法也很好。”
贺青冥眼里竟似乎有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道:“无咎很有天赋,也很用功。”
韩十鹏道:“不仅如此,那孩子还很在乎你,我本以为那是儿子对父亲的孺慕之情,现在看来,他实在是对你很忠心。”
贺青冥目光微微闪动,而后却又湮没了。
韩十鹏看着贺青冥,青冥剑已经打败了急风剑,而今贺青冥又拥有一个那样厉害、那样忠心的少年帮手。
何况贺青冥背后还有神秘的子午盟。
这风雨欲来的江湖,已经早不再是他的天下。
他道:“那封信,究竟是不是子午书?”
贺青冥道:“即便是子午书,也并不意味着是子午盟。”
“不错。”韩十鹏道,“就像是有刀伤,也不见得就是死于刀伤。”
贺青冥道:“你知道了。”
“我的确知道了。”韩十鹏道,“刀伤掩盖了中毒的痕迹。”
“管事早在中刀半个时辰之前,就已经死了。”
所以之前那些证词,全都不作数。
韩十鹏道:“船上擅长用毒的人,有那位明姑娘,她是相思门的人。”
贺青冥道:“相思门的后人不止她一个,玲珑夫人也是。”
韩十鹏道:“但是你知道不是她们。”
贺青冥道:“会用毒的,也并不一定就是下毒的人。”
“不错。”韩十鹏道,“何况毒并不是相思门的毒,是金蛇帮的毒。”
所以金蛇帮人心惶惶,因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很可能凶手就藏在他们中间。
韩十鹏目中又露出一丝痛苦:“我让人排查了一天一夜,最后发现,毒是百叶的毒。”
但韩百叶已经疯了,他已不能过问韩百叶。
贺青冥道:“令公子并没有理由对自己的下属下毒。”
韩百叶杀了很多人,其中不乏自己人,但杀自己人,他用不着下毒。
韩十鹏脸上忽然起了一种很奇异的变化,又是怅惘,又是哀伤。
他道:“百叶这阵子只接近过一个不是金蛇帮的人。”
贺青冥道:“那个少女。”
她已有足够的动机,如果是下毒,她不但会有足够的时间,也有那样的能力。
但那些又快又狠的刀伤又是谁造成的呢?
是那少女的同伙?还是同样憎恨着金蛇帮的人?
韩十鹏却道:“她虽有机会拿到百叶的毒,却并不能证明就是她下的毒。”
贺青冥道:“但你总该找人去问问她。”
韩十鹏并没有这样做,那又是因为什么?
是不是比起找不到答案,他更怕得到回答?
韩十鹏这次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似乎很痛苦,很挣扎。
过了很久,他终于道:“百叶他们不义在先,她就是都杀了他们,也没什么。”
第29章 暗流 贺青冥道:“哦。” 他道:“……
贺青冥道:“哦。”
他道:“那令公子呢?”
韩十鹏似乎已很悲伤, 悲伤之中,又是那么无奈,那么叹息。
“伤百叶的人可能性就更多。”他似乎是笑了一声, 带着说不出的悲凉自嘲之意, “我这个儿子, 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
他道:“明姑娘、杜世侄、沈少侠、十三……他们这些人都有可能,就算除开杜世侄,也还有很多人。”
贺青冥道:“看来, 有嫌疑的人不少。”
韩十鹏痛苦道:“是的,我已惯坏了百叶, 这才三天的功夫, 百叶就已招惹了这么多人,平常得罪的人就更多, 金蛇帮里的人, 也有不少人都对他不满。”
贺青冥道:“但他是你的儿子。”
“就是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他们才更不满,也许他们对百叶不满, 有一部分原因, 就是因为我这个父亲。”
他道:“百叶是我的小儿子,在他之前,我本还有六个儿子,他们都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但我也都很喜欢他们,百叶的六个哥哥,每一个都比他更聪明,更有本事,他的六哥哥, 更是天资聪颖,根骨奇佳,又那么善良仗义……”
韩十鹏哽声道:“但是他们都因为帮派争斗死了,他们都是为了我而死的,我本已不是一个好丈夫,后来更不是一个好父亲,他们都死了,只剩下我这个老家伙,如今连最后这个小儿子,也要保不住了。”
贺青冥道:“你方才说了那么多人,有怀疑的人吗?”
韩十鹏道:“一个都没有。”
贺青冥这样的人,不会偷袭暗算,明黛和沈耽也不是那样的人,洛十三本是最有可能动手的,因为他差点被韩百叶逼着砍掉了一条右臂,但是他也一定不会是凶手。
贺青冥道:“为什么?”
“因为金蛇帮对他有恩,洛十三那样的人,本就是会为了一点恩情而赴汤蹈火的。”
贺青冥目光闪动,没有说话。
“所以百叶就算是杀了他,他也会照做。”
贺青冥却道:“你还有一个人没有说。”
韩十鹏顿了顿,道:“是的,还有一个人。”
贺青冥道:“你为什么不说那个少女?”
韩十鹏道:“或许是因为她只是弱女子,或许是因为她不会武功。”
贺青冥道:“弱女子也可以伤人,就因为她是弱女子,所以才要趁着管事身死,令公子惊慌的时候恐吓他,因为她也很清楚,一个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武功会变得没有用。”
韩十鹏道:“可是她什么也不会。”
贺青冥道:“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很聪明,不然她也不会能够趁着晚饭时间,守卫松懈的时候逃出来,又故意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道:“一个聪明人要杀人,总有很多办法。”
“不错,不错……”
贺青冥道:“但你却不提她。”
韩十鹏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贺青冥道:“什么话?”
“‘英雄难过美人关’。”
韩十鹏道:“妲己、褒姒、西施……自古以来,折在美人裙下的英雄岂非已经太多?”
贺青冥道:“他们自己败了,与旁人何干?”
“不错。”韩十鹏道,“所以我一向瞧不起那些出了事,就把一切都怪在女人头上的男人,那样的男人,根本算不上是男子汉大丈夫。”
他又似乎很感慨,道:“可是有时候你又不能不承认,若是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他的心往往便会乱,一个人的心乱了,剑就会不稳。”
“一个剑客,是不能放弃他手中的剑的,所以他只能放弃心爱的人,或是放弃生命。”
韩十鹏脸上已有些哀恸,他似乎已能够体会其中的滋味。
贺青冥看了看青冥剑,似乎有些怅惘。
韩十鹏忽道:“你有没有爱过什么女人?”
贺青冥只道:“我有过妻子。”
“是啊,你有过妻子,而且听说你只有她一个妻子。”
韩十鹏道:“我想,她一定是个很幸福的女人,无论哪个女人能够得到你这样的男人倾心相待,一生钟爱,都一定会很幸福的。”
贺青冥却道:“她已死了。”
一个死人,是不会觉得幸福的。
只有活着的人才会幸福,幸福本就是为了活着的人而存在的。
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又岂能幸福?
韩十鹏顿了顿,道:“对不起。”
“无事。”贺青冥似乎也有一些惆怅,道,“那毕竟已过去很多年了。”
“是啊,很多年了……”
韩十鹏似乎已陷入回忆之中,他似乎是十分怀念:“我这一生有过很多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可是我只爱过一个女人。”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还只是一个初入江湖的毛头小子,那一年,我跟着几个兄弟闯入了一片荒漠,我们本是为了寻找沙漠里的宝藏而去的,但宝藏没有找到,很多人却已渴死、饿死,他们都倒在了沙漠里,变成了一具具风干的尸体。”
“我本也以为我会死的,可我实在是不甘心,我还有雄心万丈,我还要做一番大事业,我怎么能就这么死在一个无人知晓的荒漠里?我怎么能就这样籍籍无名地死去?”
“也许就是因为我太不甘心了,所以我又比别人多活了一天,但第二天的时候,我也已经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胁,也是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次威胁。”
“因为正当我以为我要死的时候,那天黄昏,一个女人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韩十鹏整个人似已有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他竟变得很温柔,很年轻起来,他甚至还有一点少年的羞涩与不知所措。
只有爱情才会带给人这种变化。
他竟然微微笑了起来:“我依然记得,她穿着一条金色的裙子,头上披着一件红色的纱巾,她的背后,便是鲜红的落日,金黄的大漠——她那么美,美的就像是大漠的女神。”
“不过当时我第一个念头是,难道她就是传说中的死亡的女神?难道她是来索我的性命的?”
“……不过若是被她索命,我亦心甘情愿了。”
韩十鹏道:“我想你一定能够理解我当时的感受,那一刻,什么功业,什么名利,都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就是我的梦,她就是我的魂牵梦萦、梦寐以求——一个男人一辈子若没有做过一次这样的梦,那他便不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贺青冥沉默着,没有说话。
韩十鹏顿了顿,道:“是了,我忘了,你这样年轻俊俏,又有能力的男人,是不用做梦的,你本就是活在她们的梦里的。”
贺青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韩十鹏道:“她救了我,她没有来索我的命,却已勾去了我的魂魄,从今以后,我的心里便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
贺青冥道:“你爱她,但你却娶了别的女人?”
韩十鹏自嘲地笑了笑,又似乎有点难过:“因为她不爱我,她嫁给了别人,那个男人也的确配得上她,他的确是个大英雄——可是英雄总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在他们的心里,爱情并不是第一位的,所以他们虽然在一起了,却很快就分开了。”
他道:“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女人不爱英雄,没有英雄不爱美人,但英雄和美人,往往没有善终,也正是因为这个道理——他们虽然相爱,却从未真正理解过对方。”
“因为他们本就不是一样的人,他们的所求,本就是南辕北辙。好比女人要安稳,男人却要冒险,偏偏安稳的女人往往只爱冒险的男人,冒险的男人往往只爱安稳的女人——因为这世上大多数男人和女人,本就是南辕北辙。”
“当然了,也有爱冒险的女人,我看那位小明姑娘就是,那位明姑娘若是想做出一番事业,说不定比我还要成功,可惜她未必明白,这世上大多数男人,都不敢接受一个比他们还要厉害的妻子。”
“当然,也有愿意为了女人放弃一切的男人……养伤的那些天里,我就是这么想的,若是她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也愿意立刻为了她放下一切!”
“可惜,可惜……可惜她不爱我,而我也只能娶我并不爱的女人。”
韩十鹏又看着贺青冥,道:“我实在是很佩服你,像你这么厉害的男人虽不多,却总还有那么一些,但像你这样,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也只忠于一个女人的男人,实在是凤毛麟角。”
贺青冥似乎已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谬赞了。”
“我也不是不想这么做,只是她并不爱我,而我……也并不能忍受那种寂寞。”
“人总是寂寞的,但没有几个人能忍受得了寂寞,人和人在一起,也往往只是为了不再寂寞。”
贺青冥看着他,过了一会,道:“所以你为什么不抓那个少女?”
韩十鹏被贺青冥这无比跳跃的思维噎了一下。
他想,看来秋玲珑抱怨的还真没错,贺青冥虽然长得不错,却实在是不解风情。
也许喜欢贺青冥,也并不是什么幸福的事情。
韩十鹏道:“因为那少女,就和我喜欢的女人长得一模一样。”
贺青冥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毫无关系,又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是的。”韩十鹏道,“所以我看见那少女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我几乎要以为那少女是她回来了……但我知道她已不能再回来——她在很多年前,便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
他说到此处,已然十分沉痛。
贺青冥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时候,是不应该说话的。
但他并没有停止思考,他似乎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想问什么。”韩十鹏道,“那少女的确是她的孩子。”
他黯然道:“我只宁愿她不是。”
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心爱的女人的孩子,却身世如浮萍坎坷飘零,沦落到任人欺侮的境地,无论是谁,也不会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贺青冥过了一会,道:“所以你不让人去抓她。”
“是的,我喜欢的人,她不仅是我喜欢的,更是我的恩人,我没能报答她的恩情,便只能放过那少女,何况这一次,也的确是金蛇帮的错。”
贺青冥道:“一个人好像总是有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
韩十鹏道:“人生下来就是无可奈何的,我这个位子,无奈的事情只会更多。”
他眺望江面,好像是在望着一池江湖。
江水滚滚而去。
韩十鹏道:“江面实在很不平静。”
贺青冥道:“江面底下,有太多暗潮汹涌的江水。”
韩十鹏忽道:“你可听过魔教?”
贺青冥道:“若江湖人不知道魔教,那么他便算不得江湖人。”
“不错。”韩十鹏道,“几十年前,魔教风头正盛,与中原武林对峙日久,不分上下,可是自从前任教主杨真随吴愁大侠一块失踪之后,魔教便四分五裂,分崩离析,魔教势力也随之转入地下。”
“当时所有人都似已松了一口气,因为自从之前那次武林大会后,中原名门正派一落千丈,已无力再与鼎盛期的魔教抗衡。”
贺青冥目光闪动,道:“但江湖并不会因为魔教的消失而风平浪静。”
“不错,不错……”韩十鹏叹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人总是免不了恩怨情仇。”
“没有了魔教,也没有了各大门派,几十年来,江湖没有变得更好。”
他道:“此前华山派季掌门本可有望重新一统中原武林,可惜天妒英才……”
“季掌门去世,中原武林又变成一堆散沙,但那些有野心的人并不会因此消停,何况一直有人想要重振魔教,并且他们远比前几任教主激进。”
贺青冥道:“你很关心?”
韩十鹏笑了笑,道:“我虽不是什么好人,却也还是江湖人。江湖事,江湖人没有人不关心的。”
他又道:“想必你也已经知道‘浮屠珠’。”
贺青冥道:“那本是魔教的圣物,据说可以治百病,医百毒。”
韩十鹏道:“这次很多人下扬州,就是为了浮屠珠。”
他不禁叹息:“扬州本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有争夺就有杀戮。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必当初制造浮屠珠的人想不到,用来救人的东西,也会变成害人的利器。
贺青冥道:“你似乎知道很多。”
韩十鹏道:“金蛇帮本就是除漕帮外人数最多的帮派,耳目既然众多,我知道的多,也就没什么奇怪的。”
“不错。”贺青冥忽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呢?”
“因为你是贺青冥。”
贺青冥怔了怔。
韩十鹏道:“有时候,一个名字,已经意味着一切。”
他道:“何况你拼尽全力救了洛十三。”
贺青冥似乎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个好人?”
“这世上本没有比我更应该杀他的人。”他道,“我救他,只不过因为她一定会要救他。”
韩十鹏似乎也怔了怔。
他本以为贺青冥和他的妻子是两情相悦,那么贺青冥为了他妻子鳏居这么多年,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看来,恐怕贺青冥的妻子从头到尾都只爱过洛十三一个人,贺青冥只不过是单相思而已。
至于洛十三,他甚至算不上横刀夺爱。
因为她的心一直没有变,她的心一直都在洛十三身上。
贺青冥和她虽结为夫妻,却并无夫妻之情。
他虽得到了她的人,却得不到她的心。
但贺青冥依旧那么爱她,他的爱并不会因为时间而改变。
甚至也不会因为死亡改变。
他那么爱她,为了达成她的愿望,甚至愿意原谅洛十三。
韩十鹏本对贺青冥有种说不出的羡慕与嫉妒,现在却只有感同身受的理解与同情。
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几乎已忍不住拍拍贺青冥的肩,表示理解。
但他没有那样做,因为贺青冥并不是一个可以这样做的人。
于是他只是看了看贺青冥。
贺青冥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
韩十鹏似乎又有些感慨,道:“我这一生风光过,也落魄过,振作过,也堕落过,我见识过无数的名山大川,认识过无数的人,男人和女人,英雄和孬种,却从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
贺青冥究竟是神,还是魔?
他本该是一个人,可惜他的感情已经被过去埋葬。
他的未来呢?
未来已无从追寻。
韩十鹏道:“你可知道我请你来是为什么?”
贺青冥道:“因为我答应的一件事。”
韩十鹏道:“这件事自然不会是查案。”
贺青冥道:“是的。”
韩十鹏道:“我请你来,只不过是想看看你,看看传说中的贺青冥,可以做我的朋友,还是对手?”
他道:“若是朋友,必当痛饮三百场!”
贺青冥道:“若是对手呢?”
“若是对手,我必与你一战!”
韩十鹏眼里似乎已有了兴奋的光。
和贺青冥这样的高手对决,岂非正是很多江湖人的夙愿?
何况韩十鹏已经太久没有对手,他已寂寞太久。
他一向是个不甘寂寞的人。
贺青冥道:“所以我是朋友,还是对手?”
韩十鹏却道:“你只能是对手。”
“为什么?”
“因为你已不可能再有朋友。”
贺青冥没有说话。
韩十鹏笑道:“不过,你这样的人,做对手总会比做朋友要有趣得多!”
他道:“你答应的事,是不是一定会做到?”
贺青冥道:“不错。”
“好!便以那一炷香为限,我今日只求与你一战!”
贺青冥慢慢看着他,慢慢道:“好。”
第30章 银蛇 柳无咎的剑已出鞘!贺青冥就是他……
柳无咎的剑已出鞘!
贺青冥就是他的剑鞘, 贺青冥不在,他也就不必再要剑鞘。
“他在哪里?”
柳无咎提着剑,径直闯入金蛇帮总舵!
他揪住一个金蛇帮下属的领子, 那下属从未见到这样冷漠又可怕的眼神, 战战兢兢, 颤抖着道:“他,他是,是谁?”
“你是说, 青冥剑主贺青冥?”
一个娇媚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一身红裙, 媚眼如丝的女人摇曳生姿, 悠悠地走了来。
她身量丰盈,却生得一双纤纤十指, 只是这十指上套着一副赤金指套, 指套边缘锋利, 若是不小心被她碰到,便是皮开肉绽, 小命难保。
柳无咎道:“不错。”
那女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 又看了看他的脸,忽的笑了,道:“你就是那个跟在青冥剑主身边的少年?”
柳无咎道:“是。”
“果然不错。”那女人吃吃笑道,“毕竟这船上, 也只有你比其他所有男人都好看。”
柳无咎并不理会她,只道:“他在哪里?”
“哈哈哈,金环儿,我早就说了,那青冥剑主是个闷葫芦, 他却比他父亲更闷,而且他除了青冥剑主,是谁也看不见的!”
一留着胡须,身形瘦长的中年男人嘿嘿笑道,他的腰间还别着一对一模一样的弯刀。
“哼,他只不过是还没长大罢了,等他长大了,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自然就会懂得女人的好处。”
那女人看着柳无咎,本欲再抛个媚眼,却在对上柳无咎冷漠的目光时生生止住了。
她只好道:“青冥剑主在帮主房里。”
柳无咎目光更冷了,道:“韩十鹏找他做什么?”
此言一出,金蛇帮上下几乎已忍不住对他动手。
柳无咎只不过是一个小辈,竟然敢对他们帮主这样直呼其名。
但他们到底没有动手,只因韩十鹏临行前吩咐过,贺青冥是他们的客人,柳无咎也是。
“两个男人在一起能做什么?”那女人悠悠道,“自然是切磋、较量了。”
柳无咎握紧了手中的剑,道:“我要见他。”
“那可不行!”她道,“他们现在说不定已打起来了,你掺和进去做什么?”
柳无咎道:“我不能离开他。”
他向贺青冥许诺过,他不会离开他。
“嘿——”那汉子道,“有意思,真有意思,我还从没见过你这么粘着父亲的儿子!”
“金环儿,我看他只不过还是个离不开父亲的奶娃娃罢了!”
柳无咎冷冷道:“他不是我父亲。”
“拉倒吧,谁不知道青冥剑主有个儿子?青冥剑主那样的人,除了儿子,还会对谁这么好?”
柳无咎似乎脸红了红。
“我看呐,那青冥剑主是对他儿子太好了!听说这小子从小没娘,是青冥剑主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的,这也是了,青冥剑主又当爹又当娘,这小子自然粘着他。”
那女人忽道:“听说青冥剑主很喜欢他妻子?”
“那还用说吗?一个男人,肯为了一个女人守身如玉十几年,又亲自抚养孩子长大,他必定是很爱那女人啦!”
那女人娇笑道:“想不到青冥剑主还是个痴情种。”
“哎呀,爹和儿子都这么俊俏,又这么厉害、这么专一,可真是不知道该选谁好呢。”
“哼,你就会成天发骚!也没见哪个好男人看上你!”
柳无咎似乎已有些生气。
他道:“你们让不让开?”
两人齐齐正色,道:“帮主吩咐过,不到时候,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那好。”
柳无咎挺身仗剑,已冲了过去!
他一连刺了几剑,剑势又快又猛,那女人似乎是招架不住,娇声埋怨道:“哎呀,小郎君怎地如此不知怜香惜玉?奴家真是好生委屈。”
娇语声声入耳,好像是一圈又一圈的蛛丝,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人的心里。
天底下任何一个男人,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不禁会丢盔弃甲,沉沦在这刹那的温柔乡里。
柳无咎目光一闪,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魅音。
他曾在贺青冥的卷宗上读到过,金蛇帮管事的虽是六大舵主,但真正让金蛇帮名扬天下,令旁人不敢进犯的却是被称之为“大荒九怪”的九大高手,九怪各有所长,其中“金环蛇”佘金环的武器便是一副金手指,而她的看家本领,便是这能迷惑人心的“魅音术”。
佘金环嫣然一笑,她本就生的美,这一笑更是将她的美都发挥到了极致,她眉眼脉脉,无不多情;唇齿吐息,无不生香;脚步翩跹,无不婀娜。她的每一寸雪白的肌肤,每一个细微的神情,都是这世间无上的诱惑。
“小郎君……”
色字头上一把刀,几十年来,死在她这把刀下的人,已比死在金手指下的人还要多。
柳无咎沉心屏气,剑气陡然向四周荡去!
魅音已破,佘金环花容失色,喝道:“刁双双!你个死鬼还不来帮忙!”
一道劲风袭来,柳无咎闪身避开,回旋弯刀一分为二,又重新回到那汉子手里。
柳无咎道:“你是双头蛇刁双双。”
那汉子笑道:“好小子,倒是识货!”
佘金环道:“死鬼,这小子果然不愧是贺青冥的儿子,他不好对付,你我二人合力,务必遵帮主之命将他拦下!”
柳无咎面色一沉,他实在是很不喜欢别人误会他是贺青冥的儿子,何况他和贺青冥的儿子关系并不好。
他对贺青冥的心思,这世上虽还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可是他也希望别人不要总是将他当做贺青冥的孩子。
怎奈旁人偏偏都要这么以为。
佘金环攻他近路,刁双双攻他远路,二人合围,须臾之间,双方已然过了几十招。柳无咎以一敌二,却仍能以极快的剑招回应二人合击,若不是他对战经验不足,恐怕佘金环和刁双双此刻已败下阵来。
刁双双当空一个翻身,接住了被柳无咎荡回来的双刀,又将双刀合二为一,向柳无咎面门掷出!
柳无咎一跃而起,凌空踩住回旋弯刀,而后金钩倒挂,右手递出,回刺了刁双双一剑!
这一剑实在是又快、又准,谁也想不到,柳无咎的剑竟已如此之快,何况他不仅快,也很会把握时机。
他本就是个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人,若不是他很懂得把握机会,他早就已经死在那座边陲小镇。
刁双双反应不及,被柳无咎一剑刺中后背,柳无咎一击既中,又持剑刺向佘金环!
这一下却真是猝不及防,此前柳无咎一直攻击刁双双,刁双双被刺,本已下意识回刀格挡,而佘金环也已为了护刁双双而出招。
但柳无咎的目标却在这一瞬间陡然变了。
或许他的目标一直都没有变,他来这里,一直都是为了贺青冥,而不是为了杀人。
何况他也很清楚,若真的在金蛇帮杀了人,处在金蛇帮腹心的贺青冥,恐怕会有危险。
佘金环和刁双双的应对并没有问题,但问题是他们根本不了解这神秘莫测的少年。
这少年竟根本不是为了他自己出招的。
刁双双挡了个空,而佘金环眼看就要被柳无咎刺中!
佘金环已感到一阵凉意,她知道那正是死亡的威胁。
但她到底没有死,甚至也没有受任何伤,这一次却并不是因为柳无咎手下留情。
只因柳无咎的剑,已被一双银手套握住了。
这双手套的主人是一个身材娇小,粉面俏丽的少女,她看上去还很年轻,脸上甚至还带着一团稚气,但她的目光却冰冷得好像蛇的鳞片。
但柳无咎知道,这“少女”已快三十岁了,在江湖上成名也已有十多年。
佘金环失声道:“妹妹!”
她便是佘金环的妹妹,银环蛇佘银环。
佘银环虽然是佘金环的妹妹,武功修为却已远非佘金环的对手。
佘银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那双银手套下,忽的撒出一把银针!
她的手法似乎很是轻柔,仿佛这不过是一阵拂面而过的细细密密的无边春雨。
但如若有人淋到一丝春雨,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佘银环的无边丝雨针虽然看上去平平无奇,却使得十分巧妙,七十二根针,招呼的正是柳无咎身上七十二处要穴!
这样的距离,柳无咎已来不及回撤,何况他身后还有两条蛇虎视眈眈!
柳无咎骤然挥剑,又快又密的剑气在他身边形成一个剑罩,佘银环的无边丝雨针尽数被弹了出去!
刁双双和佘金环还未来得及缓口气,便只能生生咽下一口老血,立马退后避开这一阵针雨。
刁双双道:“你妹这是要六亲不认大义灭亲啊!”
佘金环啐道:“没有我妹你早就没了!”
佘银环见银针都被柳无咎挡了开去,眼神一亮,竟似多了一丝冰凉的笑意。
柳无咎目光闪动,佘银环不愧是金蛇帮排行前五的高手。
他的剑竟越来越快,竟似看不见剑,只有剑的影子!
佘银环心中一凛,这少年的招式路数平平无奇,他攻击的时候,甚至没有多余的斩削劈截,只是一味刺出。
但柳无咎的剑,已不容任何人小觑。
因为他的剑已足够快,足够狠!
他仿佛生来就是拼命的,仿佛在和别人拼命的时候,他已先将自己的性命拼掉。
但贺青冥并不是这样的路数。
贺青冥出剑的时候,总是很沉稳,很轻巧。
他似乎总是很有把握,若即若离,让人猜不着、摸不透。
柳无咎的剑,却太过执着。
佘银环已感到一丝压力。
柳无咎的速度已越来越快,再这样下去,她几乎已无法发针。
但她还有银手套。
佘银环在剑雨之中,终于握住柳无咎的剑。
但柳无咎还是没有停下——他依然用力向前一刺!
他的剑擦过银手套,两兵碰撞,激起一阵火花。
佘银环终于不能不躲开,但她这一避,便已露出破绽。
柳无咎已点住她的穴道——他的出手,也和他的出剑一样快。
柳无咎收剑转身,道:“下回再来讨教。”
“等等!”
佘银环道:“你已中了我一针,前路漫漫,再走下去,你会形同废人!”
佘金环二人又惊又喜,他们也已发现,柳无咎的身形似乎有些凝滞。
原来佘银环到底还是出针了,就在那一阵火花里。
但柳无咎的脚步并未停留。
其他人已很是疑惑,他们想不通这少年究竟为了什么,竟然连自己的身家性命也不顾了。
佘银环道:“你非去不可?”
柳无咎道:“非去不可。”
佘银环顿了顿,道:“好!我给你解药!”
“银环!”佘金环大为不解,道,“咱们好不容易拦住他,你怎么……?”
佘银环却道:“他这样的人,若一意孤行,是谁也拦不住的。”
柳无咎拿过解药,道:“多谢。”
“你不必谢我,你虽有解药,药效却不能立竿见影,这只是金蛇帮第一层关卡,第二层第三层,还有更多的人在等着你。”
“我明白了。”
柳无咎说罢,大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