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不要碰她。”
一枚玉珠停滞在跟前,带着淡金色灵光将她环绕,硬生生阻止了萧离的手。
“不要碰她。”熟悉的清润声音。
她喉头一滚,视线下挪,莫无眼眸极冷,白玉菩提环绕在他身侧,为了抵抗萧离正不断嗡鸣,而萧离的手往前一分,他的脸便白上一寸。
“阿偃,我从前便教过你,在决计护一人之前,要先思量自己能否有这个能力,如若没有,便不要随意出头。”
说罢他进一步伸手,就要破了这玉珠的抵挡,而下方硬抗的莫无猛地吐出口鲜血——
“等一下!”她连忙出声,跟前的手依言停下。
萧离很强,又有祟气在侧,如何也不是硬碰硬的时候,尤其莫无本就重伤在身。
她与底下的人对上视线,意思不言而喻。
察觉她视线的莫无忍了忍,忍了又忍,最终收了白玉菩提。
幸千看着近在咫尺的手,很白,一种多年没见过光的白,莫无收了玉珠,手便毫无阻碍落在她头上,祟气拂过头顶,一阵刺痛,她缩了缩脑袋,只觉得什么被逼着冒了出来,接着那手就要碰上——
玉珠再次出现,重重打在拿手上,一道血痕,下方又是一声闷哼。
她呼吸急促了瞬,心念一动,头上便有什么跟着动了动,分外熟悉的感觉,是耳朵被逼出来了,她不免戒备:“你要做什么?”
萧离引着祟气覆盖自己被打伤的手腕,溢出的血液尽数被吞噬,他全然不觉,好似将血肉喂养祟气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不过看看。”他视线落在幸千耳朵上,“瞧姑娘耳朵,似是驺吾王族,我恰好知晓些驺吾旧事,不知姑娘可有兴趣?”
驺吾王族,还有旧事?
幸千神色一怔,紧绷的耳朵有一瞬松懈,她似要应声,下方的人倏地有了动作,林不吝与万夕等人从后方直直迎上萧离,而莫无来到她身前,隔在她与萧离中间。
被围在中心的萧离眼眸微抬,控制着祟气要将幸千拉扯,幸千顿时察觉,连忙催动灵力与之对抗,跟前的莫无也极力扯动祟气。
祟气在两方努力下终于有一瞬松懈,她眼眸微凝,缔结日行千里消失在原地,脱离祟气后又瞧见萧离正要一掌打在莫无背后,她立时闪身到莫无跟前,将人纳入灵力范围后再次缔结日行千里。
萧离那一掌落了空,身后林不吝的剑也就要到跟前,他思索片刻,不再执着莫无二人,只转过身迎上林不吝等人,得了空隙的幸千连忙带着莫无后撤。
方一落地莫无便是倏地闷哼一声,血液从嘴角溢出,她抬眸,瞧见他面色又白了些。
“怎么样?”
他摇头回应,眼眸一错不错看着上空焦灼的战局,萧离用的是祟气,每次抵挡都分外游刃有余,便是林不吝一行人全力以赴也不过将将抵挡。
他神色逐渐凝重。
——
另一边,秘境的角落里,海棠瞧见了那颗“奇怪的树”,被祟气环绕着,瞧着枝繁叶茂的模样,结的果子也分外多,一颗一颗坠在枝干下。
可她却莫名觉得诡异,许是祟气,也许是别的原因,总归是先探查一番。
她似要上前,身后的秦逸阻止她:“有祟气。”
她摇头示意无妨,仍将手按在树干上,灵力融进树干里,去体会树所思所想,一刻钟后,她倏地睁眼,手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从树干离开,接着剧烈喘息。
“怎么?”是秦逸急切的声音。
“我没事,”她调整着呼吸,“我只是感受到了这棵树的痛苦,它。”
想到方才感受到的情绪,她的声音沉了沉:“它说,它是硬生生催生至此的,人参果树百年才长成,千年才结果,可它长成这模样不过七日,它甚至仅由四分之一的果实催生,还被硬生生透支生命力,结下不知
多少枚果子,现下。”
她看着跟前的树,枝繁叶茂,硕果累累,可这些都是假象。
“现下它痛不欲生,只求死。”
“这棵树还央求我,求我杀了它。”她看向秦逸,“我们能救吗?”
听了这番话的秦逸神色逐渐凝重,他看着周围环绕的祟气,声音微沉:“恐是很难。”
他引着灵力去触碰,方一碰上便瞬间被消融,不仅消融还要顺着灵力蔓延在他身上,他立时将灵力消散。
“你看,此处的祟气分外浓,像是以这树为依托,且不说救了,便是要杀它,也要先解决周遭的祟气。”
话音一落,另一处倏地传来响动,他抬头看去,只见那方的上空漆黑的祟气似在汹涌,接着树上的祟气也跟着翻涌,似是一脉相承。
海棠似有所感,也看了过去,她疑惑:“这又是?”
秦逸略一停顿:“瞧着像是打起来了。这里应就是那人老巢,他不在,许是佛子那方发生了什么,只靠人参果已无法成事,他需得亲自前去。”
听到打起来,海棠不免担忧:“那……佛子那边能打得过吗?”
秦逸没有应声,只看看那的祟气,又看看跟前的祟气,心里逐渐有了一大胆猜测。
他拿出封印祟气的玉壶,指尖轻点,阵法层层显现,他看向海棠:“海棠姑娘,我有一计,不知可否能行。”
海棠应:“公子但说无妨。”
秦逸引着灵力,将玉壶上的阵法落在自己手心:“若我猜测不错,这里的祟气乃是以人参果树为载体,再用血肉进行喂养,而那人用的祟气也是来自人参果树,若我们将此树连带着祟气一同封印,那人会不会无祟气可用?”
海棠听言倏地抬眸,二人无言对视。
——
“不行,打不过啊!”林不吝按住自己胸前伤口,为祟气所伤的伤口一阵滋滋作响,他疼得龇牙咧嘴,“这人便是化神,这么一番打斗下来也该有颓势了,可他好像不会累一样,这怎么打?”
万夕祭出第十座法器,前面九座已在打斗中作废,她咳了咳,压**内翻涌气息:“打不过也得打,你可瞧见了,他尽下死手,今日他是要将所有人都留在这里。”
她洞察力敏锐,一番打斗下来已洞察他心思,佛子不过是他的一把刀,便是后来不成事他亦有后手,他要的是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她神色微沉:“今日他若不死,便是我等死。”
话音一落,周遭或多或少负伤在身的人皆面色凝重。
有一人出声:“难不成就一点办法也无?那姑娘不是说了,他身上血液能消融祟气,若我们尽力去砍伤他,能否用他的血消融他的祟气呢?”
专注打斗的萧离正听见这话,他眉眼微挑:“我的血,能消融祟气?”
位于后方的幸千听言心里一沉,此一事还是被提及了。
她看向闭眼调息的莫无,他受伤太重,没有再战的能力,为了破局,他决计突破,若能元婴,此一战便还有希望。
大家都在等他,可。
那方萧离的视线淡淡地看了过来,准确地落在她身上:“可是你说的,我的血能消融祟气?”
这话一出,幸千心里又是一沉,他太敏锐了,不过三言两语便发现了端倪。
她缓缓抬眸,只见上空战局正停滞着,不仅萧离,就连林不吝等人也看了过来,视线存在感极强。
血液的秘密是她最大的底牌,若是用了,此后便有无尽的麻烦事,可若是不用……
管不了,如今想活下去都难,没有什么底牌是不能用的,若等不到莫无来破局,那便她来破。
她神色一定,引着灵力来到众人跟前,她对上萧离:“是我说的又如何?”
萧离将人瞧着,没有感情的眼眸终于有了变化,浮现疑惑与思索:“你此番言论,说明此一事并非空穴来风,莫不是真的有人的血液能消融祟气?”
这话一出,万夕率先看向幸千,接着是林不吝,其余所有人。
幸千额头溢出细汗,她指尖有一瞬颤抖,却极力稳住,她迎上众人目光:“你们莫不是信了他不成?他可是要杀我们的人,三言两语便引着你们来怀疑我,焉知不是他的诡计,此刻若我们不站在一同,谁能还救我们?”
她声音虽笃定,衣袖下的手却几乎将衣襟抓破。
这话说的在理,众人挪开视线,再次一致对外,幸千又加了一句:“我们只需再撑一会,莫无便能晋升了。”
林不吝点头附和:“是了,只需再撑一会。”说着他执剑而去,万夕的法器跟着往前,随后是众人的灵力。
见大家再次迎上萧离,幸千松了一口气,她抹了抹额头细汗,眼眸流转间却瞧见萧离正在瞧她,似是在端详,她心里一惊,下意识缔结日行千里。
离开原地后她猝然回眸,只见一缕祟气扑了空,祟气攻击性并不强,倒有些捆绑的意味。
不好,他还是怀疑了。
周遭的打斗如火如荼,所有人皆沉浸在打斗中,她没加入战局,却不敢大意,时刻捏着日行千里,果不其然,不过两吸的时间,危机感再次袭来,她连忙离开原地,却不曾想这次的祟气不是捆绑的,是来攻击的。
她虽离开了原地,却被祟气划上,她立时去捂伤口,却抵不住沁出的血液从指缝中流出,眼看着就要滴落,而血液下方正是一缕才到的祟气。
她眼眸微缩,连忙抬手去接自己的血,却来不及了,血还是落在了祟气上,一阵滋滋声后,祟气陡然消融。
她面色一白,猝然抬眸,只见萧离正看着她,嘴角微扬,眼眸似有深意。
第42章 第42章被揭开的秘密,护她周全……
那一刻,血液消融祟气那一刻,她只觉得周遭顿时遁入寒冬腊月,而她如坠冰窖。
萧离的视线仍在她身上,她僵着手拿出细布将伤口死死捆住,确保绝对不会再溢出血液后她才敢抬眸,去瞧别人神色。
大家都沉浸在打斗中,林不吝手上添了新伤,万夕又祭出了新的法器,别的人也抵抗着祟气。好似无人察觉,却又好似——
万夕陡然看向她,面上一派复杂,接着林不吝也看了过来,面上没了惯常的调笑,眼神少见的正经。
她下意识把受了伤的手躲在身后,指尖微颤。
这时下方倏地扬起道淡金色灵力,灵力直冲上空,接着雷劫落下,阵阵闷响,而莫无闪身来到跟前,白玉菩提环绕在他身侧,他气息已节节攀升。
他揽过幸千,将人护在身后,抬手的瞬间,白玉菩提跟着上涌,而等候着的雷劫倏然而下,他不躲也不避,只径直带着雷劫往萧离而去。
他竟打算利用晋升雷劫与萧离一分高下。
众人恍然明白他的心思,纷纷散开给他留出空间,而他对上了萧离——
雷劫轰然而至,狠狠落在他脊背,将带血的衣襟炸开,将本就布着伤痕的肌肤劈得焦黑,他不曾抵挡,只以自身为引,带着雷劫的力量用力打在萧离身上。
萧离跟着抬手,祟气环绕在他手掌,迅速与莫无对上。
那一刻,好似所有声音都沉寂,随风而动的叶尖也停滞不动,场下只有这两掌对上时绝对力量碰撞的声响。
轰——
双方陡然撤开,力量碰撞的余韵荡开数里,所有人连忙缔结灵力抵挡,林不吝看着那被逼退的祟气,神色分外震撼:“雷劫也敢利用,他还真是……”
莫无只落下第二掌。
萧离眉眼微抬,终于正眼看向莫无。
“阿偃,”他嘴唇微动,手下却缔结繁复法印,祟气汹涌而至,汇聚在他身上,“你此举,可是要杀了为父?”
为父?
莫无眼眸一沉,只用力打在萧离身上,将聚集的祟气轰然打散。
“我没有父亲,只有母亲。”
他再迎上第三第四道雷劫,雷劫经过他周身,一阵噼里啪啦的电流声,这一次他直直对上萧离心脏,跟前的人却不躲,只说:“你杀不了我,我已跟祟气融为一体。”
话音未落,莫无这一掌已经按在萧离胸膛,混着雷劫的灵力倏地将胸膛倏开,里面却空无一物,炸开的也并非血肉,而是散开的祟气。
萧离嘴角微扬,抬手间散开的祟气再次汇聚,从四周将莫无环绕。
雷劫再次轰然而下,打进祟气里,却瞧不见莫无身形,只一声又一声的闷响。
偶然祟气荡开的间隙,只依稀能瞧见二人在过招,一方缔结着雷劫,另一方汹涌着祟气,打的不分伯仲。
可元婴雷劫不过四十九道,莫无还能用多久?
幸千看得心里一紧,视线流转间又瞧见自己伤口,匆匆捆住伤口的细布渗出些血色,接着身侧似有人前来。
是万夕。
“姑娘瞧着心神不宁?”
她将手往后藏,极力去稳面色神色:“有些担心佛子,不知雷劫还能用上几时。”
“也是,”万夕点点头,站定在她身侧,好似只是一同观看战局,“世人破镜,死在雷劫下的不在少数,能如佛子这般利用雷劫的,古往今来也没几人。”
不远处的林不吝也看了过来,瞧见站在幸千身侧的万夕时眼眸微凝,往常此时他定要接话的,这会却没有,只不断投来视线。
幸千如芒在背,背在身后的手缩进衣袖。跟前战局仍胶着着,祟气环绕,瞧不清谁占上风。
她往旁边挪了挪,只说:“万夕姑娘,我们不若去帮一帮?”
万夕应:“怕是不可,此事本质上乃是佛子在渡雷劫,雷劫霸道,去了恐遭攻击。”
她看向幸千头顶的耳朵:“方才听那人说姑娘乃是驺吾,驺吾一事我亦有耳闻,只我以为佛子与姑娘会是敌对,竟不曾想你们二人关系这般好。”
幸千摸了摸脑袋,带着韧性的软骨拂过手心,耳朵竟然还在,她连忙将耳朵收回,手反复摸,确认耳朵消失后才应:“起先确实是敌对的。”
她不着痕迹地退后,抬眸间神色有一瞬僵硬,却很快恢复如常:“不过祸害的名头本就奇怪,我也不曾做坏事,平白无故的,怎的就是祸害了。”
“也是,”跟前的人应和,“方才姑娘还跟我们一同应对祟气呢,如何就是祸害了,姑娘如此心善,想来日后瞧见祟气为祸之事,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这话一出,幸千倏地抬眸。
同一时间,四周的祟气倏地散开,接着被突然显现的阵线用力压制,莫无二人身影也终于显现,萧离神色微变,目光看向秘境某处,他手里的祟气正在流失。
——
“成了?”
海棠看着地上一圈又一圈的阵法分外迷茫,“如此便是成了?”
秦逸点头,他声音透着疲惫:“应是成了,我已将数道阵法落下,祟气也尽数被封,这也是我的极限了。”
海棠似懂非懂,她引着灵力要按在人参果树干上,不曾想还没接触到树,树上的果子便稀稀拉拉落了一地,接着树迅速萎缩,碧绿的叶子眨眼间便枯黄,前一秒瞧着还生机勃勃的树干,下一秒便干枯,不过半刻,树便成了要死不活的模样。
她手微颤,无处安放的灵力消散在空中。
“我还想,救它呢。”
“不必伤怀,我们封印了祟气,与它而言便已经是在救了,”他抬眸,看向有动静的那边,“只不知对那边的战局是否有用。”
——
自是有用的。
没了祟气来源的萧离在莫无雷劫下节节败退,没多久便被逼到角落,莫无最后一道雷劫也跟着落下——
他的手扼住萧离脖颈:“你输了。”
萧离神色不变,只看着近在迟尺的人,雷劫全部落下代表他已顺利迈入元婴,经过雷劫锤炼的身躯表面虽不堪,内里却充满力量,还有他充沛的灵力。
他眼眸微动,看向一旁嗡鸣着的白玉菩提:“晓净,我们阿偃好像长大了。”
话音未落,莫无扼住脖颈的手陡然用力,他眸色极冷:“你没有资格唤我阿偃,世上只有一人有此资格,她已经死了。”
被扼住脖颈的面色青紫,面上却缓缓展开笑,声音也带上笑意:“阿偃,你可知何为血缘?我护不住我想护的人,你又——”
手倏地用力,脖颈被生生折断,他却还能说话:“如何能?”
接着萧离化作祟气,祟气周身环绕上阵线,硬生生将祟气压向某个角落,底下横七竖八被捆着的弟子身上也浮现祟气,一同被阵线捆着离开。
一旁瞧见这场景的万夕皱了眉:“瞧这模样,莫不是真人并未到场,跟前的只是是祟气作的分身?且这祟气……”
林不吝接了话头:“祟气应是被封印了,不知是谁的手笔。”
莫无看着跟前空了的手,面上瞧不出神色。
是分身,并非他本人,血缘秘法是幌子,传出的消息也是幌子,诱使他来,诱使所有人来,又将所有人戏耍。
他倏地握拳。
身后似有声响,是林不吝的声音:“幸千姑娘……”
他眉头微皱,转过身捕捉幸千身影,她立在万夕身旁,林不吝正往她身侧去。
“幸千。”他眼眸微凉,倏地出声,那方被围着的人却如蒙大赦一般,指尖顿时缔结日行千里,下一秒人已到他身后,微弱力道揪住了他衣襟。
他眼眸微凝,回过头,却见她垂着脑袋,依稀可见的下颌透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姑娘?”
她恍然抬眸,微圆眼眸一错不错看着他,似是要说什么,额头还布着细汗。
他心里倏地一沉,再回过头时,却瞧见林不吝,万夕等人已聚在他跟前,若有若无的灵力环绕在他们周身,意思不言而喻。
他握紧虎口白玉菩提,脚下向前半步遮住身后的人,面上却不显,只笑着:“各位,此事已了,想来彻底解决祟气的办法不过乌龙一件。
“各位也瞧得清楚,那人与我有些渊源,不仅能用祟气,还分外有谋算,此番便险些让我等命丧于此,未来也定是修仙界一大威胁,各位不若快些归宗,告知各自长辈才是。”
跟前数人却没动,为首的万夕从储物戒中拿出新的法器:“如佛子所言,此人确实危险,可偏偏还有别的事,此事既让我等知晓了,又如何能不作为?不然回了宗门,可是要受罚的。”
秘境因为主人的离去开始消散,四周场景有了裂痕,接着裂开化作虚无,角落里的海棠二人因此现身。
“幸千!”瞧见幸千的海棠分外兴奋,“你们怎么样?我和秦公子封印了祟气,不知道有没有帮上你们。”
说着她飞身而来,身后跟着秦逸,封印了祟气的秦逸神色轻松着,他轻巧抬眸,瞧见莫无二人时正要出声,却又听见——
“秦公子,你应到我们这边来。”
他神色一怔,朝着声音来处看去,是万夕与林不吝,二人身后还有来自各宗有头有脸的人,不是大师兄便是二师姐,此刻聚集着,周身还隐隐有灵力起伏。
是分外明显的备战状态。
他心里一沉,面上的轻松褪去,神色再度凝重,他挪动视线,与他们对峙的正是莫无和幸千,幸千被护在莫无身后,而莫无的白玉菩提已然祭出。
第43章 第43章衣襟半松
“佛子这是什么意思?”
万夕视线扫过嗡鸣着白玉菩提,手下跟着凝滞灵力,“如今我也有几分好奇了,那姑娘的秘密,佛子是知晓,还是不知晓呢?”
气氛剑弩弓张,幸千愈加紧张,拽紧了跟前衣襟。
原本还高兴着的海棠听见这话面色顿时一变,她没有犹豫,上前站在莫无身旁,幸千跟前,与人对峙她不免紧张,却极力出声:“你们要做什么?莫不是要直接抢人不成?”
秦逸叹了口气,也站在莫无身侧,意思不言而喻。
万夕见状眼中闪过意外:“如此看来,你们应是都知晓了?”
她看向秦逸和莫无:“如此行径佛宗和如一宗也能允?”
莫无仍是笑着的,眉眼慈悲,神色柔和:“抱歉,今日幸千你们怕是带不走。”
说
罢他眼眸微抬,嗡鸣着的白玉菩提倏地往前,径直打向万夕面门——
争斗一触即发——
万夕眼眸微凝,抬手灵力化作无形丝线,控制着法器抵挡,林不吝执剑而来,剑尖抵住一枚玉珠,他抬眸:“和尚,你当真要将事情做绝?今日你若真的与我们为敌,来日将面临的你当真想清楚了?”
莫无神色不变,面上仍温和着,手下却毫不留情,打出数十道金钟罩,将二人背后十几人人死死围困。
万夕在空隙间点燃了宗主令,烟火带着灵力,在半空中炸开。
幸千似有所感,恍然抬头,正瞧见烟火荡开灵光,这不是一般的传信烟火,是带着灵力,能直接通知千里之外和修宗宗主和长老的烟火。
她心里扬起不安。
秦逸也瞧见了这烟火,他当即上前:“你们先走,我给你们拖时间。”
幸千倏地回神,正瞧见秦逸将她和莫无猛地一推,海棠站在他身侧,引着灵力帮衬着,接着莫无抱住她,带着她急速离开。
那群人察觉到动向,立时引着灵力狠狠打来,还有万夕恼怒了的声音:“秦逸!你如此做派,不怕回宗门被责罚吗!”
秦逸并未应声,只与海棠一同极力抵挡,她甚至能清晰瞧见海棠颤抖的手。
怎么会这样?
她被带着越来越远,秦逸和海棠逐渐变成了小圆点,最终一点也瞧不见,可她眼前好似还是那副场景,那副所有人都要抓她,而她的朋友苦苦为她支撑的场景。
怎么就这样了?
莫无带着她一刻也不缓赶着路:“幸千,一日千里可还能用?”
她下意识缔结着灵力,在日行千里即将落成时倏地怔住,察觉到她停顿的人投来视线:“如何?”
她抿了抿唇,声音发紧:“我们能去哪里?”
好似从秘密被揭开的那一刻起,这偌大的修仙界便已没了她的容身之所。
抱着她的人缓缓停下,她似有所感,跟着抬眸,他仍是笑着,虽面临着未知的危险,也仍是笑着的。
他说:“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她皱了眉:“可那些人不会过来抓我吗?”
光是从方才场景逃出来,就已经需要朋友竭尽全力了。
思及此,手下灵力有一瞬不稳,察觉到的人抬手稳住她的灵力,他一错不错看着她,眼眸翻涌着情绪。
“不会,如若要将你抓走,需得先踏过我的尸首。”
她心口一滞,气息陡然翻涌,接着灵力开始动荡,起伏,乱窜,就要涌出体内。
跟前的人倏地收了笑,指腹按在她脉搏:“不好,姑娘灵力已有金丹中期却未晋升,应是心境不曾开解,再不修心,怕是要坠入心魔。”
他的灵力顺着脉搏探入她体内,似要帮助她理清紊乱灵力:“幸千,你有何事烦恼在心?”
何事烦恼?
若要细究,那可太多了。
她不愿被当做祸害,想为自己正名,她也不想怀璧其罪,被这样追着围困,她想要自由,想像个普通人一样去哪里都可以,还有莫无与她,这似是而非的“伙伴”关系。
就连此刻,即将堕入心魔的此刻,她甚至都不知晓自己到底在烦忧哪一件。
眼前的人逐渐模糊,模糊,最终变成一团黑。
莫无将突然晕倒的人接住:“幸千?”
晕倒的人已经不会应声,而后方仍有声音传来,他倏地捏紧白玉菩提,需得寻一安全之处。
似有什么碰到手掌,他垂眸看去,是一枚玉牌,上方只一听字。
听雨阁,黑市。
他眼眸一定,将人按在怀里,足尖转了方向。
两刻后,此地闪现几人身影,为首的乃是一老者,他指腹轻捻,好似在抓着什么:“这灵力走向……”
他看向别处:“莫不是黑市?”
接着万夕匆匆赶来:“师尊,可有查到他们走向?”
老者回过头:“你当真瞧见了那姑娘的血液可消融祟气?佛子护在她左右,如一宗秦逸也为她断后,此举若是弄错,佛宗如一宗都不好交代。”
万夕面色有一瞬犹疑:“弟子确实是见到了,当时一同瞧见的还有暮亓宗林不吝。”
“可暮亓宗并未动作,”老者指腹轻点,似在思量,“各宗还在观望中,我们也不可操之过急,先派些人去寻才是妥当。”
提及此,他声音隐隐责备:“你也是太急了些,如此便用上了宗主令,若是错了,我们和修宗该如何自处?
“便是没有看错,也不该如此激进,我们本可以好好与人言说,商谈一番。”
万夕面色变了变,和修宗百年不曾有建树,宗门大比上本宗弟子也是节节败退,如此下去落下上三宗是迟早的事,可若率先掌控幸千。
她垂着头,最终没有辩解:“谨遵师尊教诲,弟子知错。”
——
黑市依然是那般模样,人来人往皆是穿着黑袍的人,或是驻**易,或是突然迈入隐藏着的店铺,又或是有人将人横抱着,腰间明晃晃一枚玉牌。
莫无将怀里的人遮得严严实实,确保不会漏出一根头发丝后才抬眸去端详经过的每一个人。若有可疑,那便杀之。
一刻钟后,一黑袍人出现,走动间露出浅碧色衣裙,她走到莫无跟前,微微抬起帽檐:“你也是够大胆的,如此情形还敢来我听雨阁,不怕我直接将你扣下?”
莫无眉眼微抬,只说:“若你将人扣下,贫僧便只好让听雨阁就此消失。”
螺衣神色一怔,才反应过来此人是莫无,并非幸千,她诧异:“怎么是你?我们家小幸千呢?”
莫无掀开黑袍,只露出怀里人的下颌,螺衣瞧着不省人事的人面色微变:“这又是怎么了?”
旁边似有人经过,莫无立时将黑袍落下:“晋升在即却堕入心魔。”
“怎会如此?”螺衣惊得捂嘴,“小幸千怎的如此多灾多难。”
她转过身,率先迈动步伐:“先随我来吧,你们也真是的,上次她来,带着一个重伤的你,现下你来,又带着不省人事的她,你们就不能都完好着来一次?”
莫无动作一顿,只按紧怀里的人:“多谢,日后若需要贫僧——”
螺衣摆手打断:“行了行了,这番话上次便说过了,我也是为了幸千,不是因着你。”
——
莫无再次回到听雨阁偏殿,上一次他受伤的地方,只这一次原本活蹦乱跳的人没了声响,分外羸弱地躺在他怀里,眉头紧皱着,灵力时不时便要溢出。
他倏地捏紧白玉菩提,白玉菩提一阵嗡鸣。
他的状态说不上好,螺衣看在眼里,她忍不住出声:“坠入心魔是个人修行,谁也帮不了她,佛子你这又是。”
她叹了口气,走出门:“小幸千血液的事我也听说了,堕入心魔我虽帮不上,但抹去你们踪迹还是可以,你们且安心待着。”
话音一落,门缓缓关上,偏殿归入寂静。
莫无看着怀里的人,手拂过她发丝,眼眸一寸一寸扫过她眉眼,似要将人印刻在脑海。
世人觉着坠入心魔旁人无法帮,不过是因为没人愿意神魂离体,进到别人识海里,因为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灭的下场。
若是幸千因无法走出心魔,灵力紊乱而死,那他神魂俱灭又有何妨?
他垂头,额头与幸千额头相抵,接着神魂溢出,沁入识海。
并不算常长的发丝因动作垂落,落在幸千肩头,融进披散着的头发里,逐渐不分彼此,皱着眉昏睡的人指尖微颤,接着被另一指节覆盖,揉进指缝,十指相扣。
——
“你对他分明有别的心思。”
“我没有!”幸千失声而出,她抱紧自己双腿,极力将自己缩成一团,“我没有,莫无是和尚,我怎么会对他有别的心思?你胡说!”
“是吗?”那声音仍在,“那你起先为何要躲着他?为何仅仅因为一个拥抱就乱了阵
脚?为何他蓄了发你便不敢直视,为何他脱下僧袍你便不敢与他碰面,为何?”
她恍然抬眸,好似瞧见了“莫无”,玉冠束发,身着圆领袍,腰间一枚鎏金玉佩,没有一点和尚的模样,可偏偏他虎口挂着串白玉菩提。
她猛地出声:“不可能!我于他而言只是伙伴,他是和尚,之前我易感期,那样对他他都无动于衷,如今我又如何能——”
眼前的“莫无”来到她跟前,身上衣襟倏地变回僧袍,玉冠掉落,发丝松散,而他衣带半松,胸口衣襟若隐若现,“他”笑着,慢条斯理地,用那串白玉菩提环过她双手。
她陡然没了声响。
心魔里的他哪里像个和尚,分明是妖鬼,惑人的妖,要命的鬼。
第44章 第44章幸千,采补我,用力地,……
是假的,莫无不可能这样,这只是她的心魔而已,可她的心魔,为什么会是莫无?
“为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她又听见了那声音,“因为这是你的欲望,你逃避的,不敢承认的最真实的欲望。”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倏地摇头,极力抽回自己的手,却挣不开,跟前的“莫无”只笑着,连带着白玉菩提将她的手往后一压,那一瞬,周遭场景倏地变化,身后浮现柔软床铺,而她的手正被压在床铺上,被褥深陷。
这不对,就算这只是心魔,也不行!
她极力将跟前的人推开——
莫无倏地一个踉跄,他眉眼微沉,稳住身形,抬手间却瞧见衣袖是许久不曾穿的僧袍,衣襟还。
还有她的声音:“假的,都是假的……”
他朝声音来处看去,那里竟是张偌大床铺,幸千正缩在床的角落。
他似要出声,却有无形的力量控制了他,将他要说的话停在喉头,他神色一顿,随即反应过来,此处是她的心魔,他作为外来神魂会为她心魔所控。
思及此他心里一紧,他一进来便直接被控制,是否说明她的心魔里,有他的身影?那他,扮演的又是何种角色?
不等他想清,无形的力量再次控制了他,带着他往前迈步,走到床前,膝盖落在床边,接着“他”倾身而上,她的双手被那串白玉菩提捆着,“他”似是早就知晓,只扯过白玉菩提,连带着她双手用力按在头顶,而他另一指尖,挑开了她衣襟。
指腹触碰衣襟那一瞬,他大脑有一瞬空白。
竟是,这般。
怀里的人被迫抬眸,微圆眼眸带着水汽,这样看着他,如此克制。
他喉头一滚,心底压抑许久的情绪乍然上涌,席卷着周身,控制着心脏,掌控了思绪。
所以幸千,你的心魔,是我,对吗?
你其实在克制着,却不愿承认,对吗?
无形力量好似消失,她睫羽微颤,好似是说给他听,又好似只是说给自己听。
“莫无,你破戒了。”
嗯,我破戒了,从你在漫天雨幕里,匆匆向我跑来那一刻,便已破嗔念,此后的每一此相处,都在加深。
他倏地抬腿,堵住她退路,在她分外无措的眼眸中缓缓凑近,他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脏,正剧烈跳动着。
他知晓此处是她的心魔,既已没了控制他的力量,便该将她拉起,告知她缘由。
他亦知晓不该,不该如此佯装不知,去占她的便宜。
他全都知晓,可,那又如何?
在她的心魔里,他本就是如此,不是吗?
他眼眸微暗,倏地压上近在咫尺的柔软——
叮——
她好似听不见了,唇瓣相贴那一瞬,酥麻从身体各处扬起那一瞬,她已全然听不见。
那一直存在的扰人声音骤然消退,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清醒的声音也跟着消散,唯有那突然翻涌而上的情绪。
如此清晰地,一点点流淌在心底。
柔软捻在唇瓣,细细啄吮,于是那情绪逐渐壮大再壮大,直到唇齿被撬开,情绪彻底失控,冲开了名为理智的决堤。
她缓缓地,仰了头。
跟前的人似有所感,手落在她脖颈,将她往怀里用力一压,每一处接触的地方都传来酥麻,还有唇|瓣。
柔软碾过上颚,牙关,纠缠着她的,好似“他”也带着无法克制的情绪一般,如此沉沦。
可她知晓不是,这只是她的心魔,不是莫无。
眼角沁出泪水,不知是因为心底情绪里掺杂着的涩意,还是无法克制的酥麻,总之泪水从面颊滑落,流经嘴角,是咸涩的。
她挣脱了白玉菩提,玉珠散落了一床褥,而跟前的人倏地撤开,眼眸浮沉着,似要说什么,却先抬手抹去她眼泪。
“幸千,”他声音喑哑着,“幸千。”
她不断喘息去汲取呼吸,抬手间外衣滑落,堆叠在床褥,细白手臂抬起,揪住了松散僧袍。
“莫无,我们算什么伙伴?你旁若无人的亲近,无微不至的关怀,哪里是伙伴?你还冠冕堂皇说我对你太好又不许你靠近,你怎么不反思下自己,是不是太过越界?”
她抿着唇,眼角又沁出泪水:“明明是我的心魔,你还要来插一脚,怎么哪里都有你?”
“皆是贫僧的错。”莫无抓过那细白手臂,顺着力道将人按在怀里,僧袍跟着滑落,发丝垂落在肩,纠缠着指尖。
他看着她的脖颈,细细的衣带松松系着,好似轻轻一扯便能扯开。
他眼眸愈加沉,自是他的错,本就是他卑劣在先,一步一步靠近,还贪念过盛,引她沉沦。
指腹捏住了衣带,倏地用力。
“既是贫僧的错,那便由贫僧结束。”
他将人猛地一提,她的手分外无力,落在他肩头,嫩黄的颜色滑落,落在他眼眸,遮住了朦胧景色,他仰头,吻在她嘴角。
“幸千,采补我,用力地,采补我。”
用我这修炼了二十年的佛子身,助你扶摇而上,就此攀登。
漆黑一片的识海,在灵识触碰,交融,交错中缓缓褪去颜色,紊乱的灵力在一遍又一遍的交|缠中缓缓捋顺,气息节节攀升,喘|息接连不断,水流湍急之后又归为平缓。
而识海中那座金色坐莲,不断旋转着,舒缓又合上,合上又猝然展开,直到归于平静,露出其中一对身影。
发丝滑落,又被指尖勾住,拂过耳后,莫无看着怀里彻底沉睡过去的人,神魂有一瞬明暗。
“是真的,幸千,我并非你的心魔,是我的神魂,进了你的识海。”
沉睡的人已听不见。
——
听雨阁中,螺衣跟前正站着一行红衣女子,若有听雨阁人在此,便会发觉她们乃是听雨阁几乎很少一同出现的长老们,皆是金丹修为。
她摸着下颌琢磨:“如一宗乃第一仙门,不可能没有动作,大长老,还请你带着几个人去查他们的动向和轨迹。”
“暮亓宗和和修宗作为上三宗,应该也会派人去寻,”她微微起身,又看向别的长老,“不若三长老去吧?而且和修宗这几年瞧着要落魄了,肯定是很急的。”
她抬眸:“还请五长老再带一队能打的过去,若是发觉明确行动的人,直接阻拦即可。”
这话一出,原本准备应声的五长老顿时抬眸,她犹疑着:“阁主,探听动向已经仁尽义尽了,怎的还要动手?若动了手,便相当于站了队,我们听雨阁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个情报组织,如何能与一个宗门抗衡。”
“你也说了,我们是情报组织,”螺衣笑着安抚,“左右我们知道的秘密多,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五长老欲言又止,一旁的大长老瞧见,无奈出声:“小五是觉着没有必要结怨,若那姑娘血液真有那般妙处,我们又能挡几时?”
螺衣听言顿时丧了脸,她叹了口气:“所以啊,所以我才想着能帮一会是一会。”
她拿出玉牌,灵光闪过,露出幸千曾写过的文字。
“你们瞧,她是这样好的姑娘,便是旁的人遇见,也会想要帮一帮的。”
长老们逐字读过,看到最后时纷纷噤了声。
时间缓缓沉寂,如今入了夏,窗外的枝叶也抽了条,一条簇拥着另一条,直到簇拥成一团繁盛枝叶。
长老们领了命令一个接一个离开,螺衣琢磨着还有什么事能做,琢磨着琢磨着倏地抬眸:“诶?这气息,莫不是已经渡过心魔,晋升了?”
“这都三天过去了,真是不容易。”她站起身,往偏殿方向走去。
——
偏殿内,幸千缓缓睁开眼眸,方一睁眼便是自己灵力四处环绕着,她定定地看一会,随后起身,发丝滑落,覆盖住指尖。
她环看周围,场景分外熟悉,好似是……听雨阁?
怎的来了这里?
她晃了晃脑袋,一些记忆排山倒海而来,脸红耳赤的,肌肤相碰的……
她面色倏地一红,接着急忙查看自己衣襟,完好的,不是没穿的,也不是散落在这在那的。
而且只是心魔而已,对,只是心魔,不是真的,莫无也是她臆想的,都是假的。
她心中默念,可那些画面仍不断盘桓,一会是有力的手臂,一会又是那句“采补我,用力采补我。”
她倏地用力捶打在床铺上。
天爷,她都干了什么?她的心魔为什么这么,这么的!
她痛定思痛,用力晃头,决计要把这些都从脑子里扔出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一个小缝隙,她神色一凛,倏地抬眸,是螺衣,她从缝隙探头进来:“能进吗?”
瞧见是螺衣后她松了口气,她连忙应:“可以的,可以进来。”
螺衣依言进了门,她环顾四周:“瞧你这灵力,应该已经金丹了,佛子带着你来时我都快吓死了,心魔缠身,可是分外凶险的。”
提及心魔,幸千面色又是一红,她摸了摸脖颈,收了灵力,灵力汇聚在丹田,而丹田内一枚圆润金丹。
螺衣的声音已到跟前:“怎么样?修为如何?”
她于是引着灵力走了一个周天,走完之后分外震惊,指尖都惊得颤了颤。
螺衣担忧着:“怎么了?”
她傻眼,灵力汇聚在掌心:“我好像,金丹巅峰了。”
她整整跨越了一整个境界。
螺衣也震惊:“竟,竟这么多?你这是积压了多久的心魔啊?这么补?”
提及此,幸千神色微暗,是了,她喜欢莫无这件事,竟积压了这么久,直到积压成心魔,她才看得清。
第45章 第45章双修
一些被迫逃命的记忆后知后觉浮现,幸千看向门外,没有某人身影,她摸摸脑袋,装作不经意:“方才听你说,是佛子带我来的?”
螺衣听言顿了顿,随后了然,她点在幸千肩头,笑得促狭:“想问人去哪了是不是?醒来没见着人,想了是不是?”
“没有,”幸千顿时否认,她不大自在,只说着别的,“我只是想问问外边如何了,我的事怎么样,决没有在寻他,自然也没有想。”
“行行行,你说没有就没有吧,”螺衣已将人看透,她只笑着顺着幸千话头,“你的事还没闹起来,不过各宗暗地里都有动作,指不定还在比赛谁先抓到你呢,我已经派人去盯着了,到时候你走的话定给你规划一条安全路线。”
竟还让听雨阁也加入进来,还是帮她。
幸千神色一怔,眼前又浮现朋友竭尽全力给她断后的画面。
她就要起身:“我还是现在走吧,要是让各宗知道我在听雨阁,连累你怎么办?还有你的人,还是撤回来比较好,别因为我被各大宗针对了。”
“好了幸千,”螺衣将人按下,“能把你留下,我肯定是考量了的,我身为一阁之主,也不是儿戏的人,要是真的危及听雨阁,我也不留你,第一个就把你赶走。”
话虽这样说,幸千还是觉着不妥,她觉着还是不要在这待太久的好,而且莫无去了哪里?醒来一直没见到人。
她又开始往门外看。
螺衣看在眼里,她掩嘴笑着:“方才我的人来报,佛子是去查探四周有无可疑的人去了,估摸着等会就回了。”
话才落下,门便被缓缓推开,虎口挂着白玉菩提的人走进,眼眸一错不错看过来,直直落在幸千身上,被看着的幸千又想起了自己分外荒唐的心魔,她面色一红,仓促挪开视线。
夹在中间的螺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顿时笑弯了眼,她也不出声,只兀自起身走出。
“吱呀”一声门再次被关上,此处再次只剩莫无和幸千,日头将要落下,却还残留着热意,连带着屋子里,也跟着闷热起来。
幸千给自己扇着风,声音努力正经:“螺衣说,说你去查探了,有没有异常?”
“没有异常,听雨阁将踪迹扫的很干净,”他径直坐在床边,还拉了她的手,“你呢,修为如何?”
温热指腹打在脉搏上,分明只是在查探,她却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碰到的地方莫名酥麻,她下意识抽回手,抽回后他跟着抬眸,似在询问。
她顿了顿,只僵硬着装做去理头发:“我吗,我挺好的,哈哈,修为直接金丹巅峰了,可能是心魔压得太久,所以才升得这样多吧。”
不曾想这话一出,跟前的人顿时出声:“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
她愣了愣,终于看向他,正瞧见他面上原本带着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原本柔和着的眼眸也逐渐带上别的情绪,她看不懂的情绪。
她迟疑着:“记得什么?我们如何来的听雨阁还是?”
跟前的人倏地起身。
她被吓了一跳,跟着抬眸,心下有些慌:“怎么了?”
他没应声,只背着她站定在跟前,许久许久,久到窗外的日头彻底落下,四周光亮散去,屋内缓缓暗淡,他才出声。
“无事。”
他重新转过身,又坐在了床边,面色重新带上了笑:“姑娘心魔如何?可有解?”
提及心魔,幸千面色又是一红,她视线飘忽着,不自觉往床里缩:“还,还好啦,虽然出了一些小问题,不过还是顺利解决了。”
“如此也好,只此一事真是凶险,姑娘不若说一说自己心魔如何?在下可帮着开解一二,此后也好不再深陷。”他声音好似如常,她听着却总觉得有别的意味。
那种隐隐的,若有若无的,暧昧。
尤其是现在,他坐在床边,她缩在床里,这场景好似就要与心魔里的重叠。
她心跳缓缓加快,视线愈加飘忽:“没什么,我,我已经想清楚了,不会,不会再陷进去了。”
他却在这时倏地凑近,光线昏暗,他的眼眸却宛若实质:“姑娘当真想清楚了?既已想清,那可有什么要对贫僧说的?”
有什么……要说的?
幸千看着到跟前的人,面上涌上热意。
其实是有的,可那要如何说?他是和尚,对她特殊些也不过是因为从小没有伙伴,可偏偏她起了别的心思,甚至在自己心魔里,把他想成了那副模样,还与人这般又,那般。
好在,好在他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点点把自己往后挪,直到靠墙,直到两人距离拉开,直到她得了呼吸的空隙,她才放低了声音:“没什么,莫无,我没什么要说的。”
就这样,便已经很好了。
莫无看着缩在床里的人,手倏地拽紧床褥。
他在期待什么?本就是他先假装了她的心魔,她自是不会察觉,本就是他卑劣,占尽了便宜,现下还想要更多。
可若逼得太紧。
跟前的人又往里缩了缩,好似在退却。
逼的太紧,她便又要躲。
他眼眸微暗,重新坐直:“嗯,姑娘想清楚便好,此前情形真是吓住了贫僧,日后若有烦心事可与贫僧说上一说,不必再如此堕入心魔。”
他拿过白玉菩提,摩擦在指尖,指腹一下一下滑过,玉珠几乎要被按进皮肤里。
他脑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现着她的模样,红着眼,挂
着泪,一错不错看着他,摩擦玉珠的动作倏地停滞,玉珠被用力按着,沁凉逐渐温热。
他微微仰头,将脑海里的画面深深印刻,面上却不显:“姑娘可有想好接下来去哪?”
幸千神色一顿,她手微抬,那本驺吾传承出现在手心,进入金丹后,她对识海的控制也愈加强了,这本驺吾传承也可短暂拿出,只涉及功法的页面不可示于人前。
她翻开一页:“进入金丹后,我便察觉驺吾传承解锁了新的一页。”
她将书往前一伸:“你看看,我有些看不懂。”
莫无看了过来,只见这一页是由点横构成的画,看似没有章法,又隐隐有规律,他眼眸微凝,指尖顺着轨迹滑动,而且这走向。
他逐渐有了想法,从储物戒拿出张地图展开。
地图很大也很详细,需得用灵力承托着才能完整展现,他对比着两方:“我猜测这幅图画的乃是大陆地脉,城,植被,景色,甚至是山都有可能在时间更替中变化,但地脉却不会有大变动。”
他点在地图一处:“这里,乃是一条灵脉,如一宗建宗在此。”
接着他点在书页上一处:“而这一横,正对应着这条灵脉,周遭地势皆能对应。”
幸千似懂非懂,她点在书页上,明显跟自己手臂纹身一样的图案:“所以这里,其实是个地方?”
莫无顺势点在地图上相同的位置,这一处乃是南河,是一片看不见边际的湖面,几乎没有人烟,他眉眼微动,似是想起了什么:“这里曾有记载,两百年前曾发现一处疑似秘境的空间,只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
“后此处发生地动,湖水倒灌,秘境便被藏于湖底。”
幸千抬眸,眼眸微亮:“所以这里会不会就是我的家?所有驺吾的家?”
她因为要瞧地图不自觉靠近上来,如此抬眸,好似他稍一垂首,便能将跟前的微张的唇瓣覆盖,他眼眸微沉。
气氛缓缓升温。
幸千视线也逐渐地,放在了他唇瓣上。
若是心魔里的他,会不会直接压下来,然后狠狠擢取。
手里的驺吾传承翻了一页。
她倏地回神,热意再度上涌,她仓促挪开视线,不断给自己扇着风,声音逐渐语无伦次:“我觉得,应,应该就是了,你,你不是问我,想去哪里吗?不如就去这里。”
她来这个世界之前就是孤儿,来之后也依然孤身。若能找到驺吾的家,是不是也能探寻到一点,亲人的痕迹?
莫无也收回视线,他喉结一滚,清润声音带上几分喑哑:“也可,若你能进,那么此处便是一很好的藏身之所。”
是了,幸千眼眸又亮了些,既然这是一处别人都进不去的地方,如果她能进,那岂不是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她顿时起身:“不若现下便出发吧?我如今修为金丹巅峰,日行千里不在话下,不到半天便能到。”
起身后她又是一顿:“不过得先跟螺衣打个招呼,也得谢谢她。”
说着她就要往外走,才迈出两步身后的人便将她一拉,她恍然回头,竟瞧见他拿过鞋袜要给她穿上,她心里一惊,连忙出声:“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蹲下身,蹲下身后又发觉驺吾传承没有收回,她引着灵力要收回,不曾想动作间正与莫无撞上。
“嘶。”她痛的闭眼。
额头有手覆盖上来:“如何?可有撞疼?”
她摇摇头,示意还好,重新睁眼时驺吾传承正好翻开一页,二人视线都不自觉看了过去。
只见上方写着:“驺吾乃神兽,晋升不必历雷劫,却也不轻易,若心境不曾澄澈,心绪不曾通亮,便极难晋升,若灵力再度凝聚不得不破镜,便会衍生心魔。
“不过不必烦忧,若堕入心魔,可寻一人双修稳固神魂,便是心魔不曾开解,也可晋升,只此后需得修心,如此境界方能稳固。”
双修二字格外地亮,甚至在不断闪烁着,生怕人瞧不见。
第46章 第46章幸福有千千万万那么多……
那一瞬,气氛几乎停滞的那一瞬,二人都不约而同,不可避免地,想起些画面。
神魂交融,如此采补,如何不算双修?
不过是心魔,分明是假的,如何能算双修!
幸千警铃大作,立时将书合上,她慌乱着,一会摸摸脑袋,一会又捋捋头发,嘴上也胡乱说着:“别看这上面这么写,我不用双修的,我心魔已经解了。”
气氛再度停滞,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原本没在她身上的视线一下压了过来。
她径直闭眼,神色顿时生无可恋。
她在说什么,她为什么会说出不需要双修这种话,难道心魔没解就需要了吗!
救命啊,她能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我不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解释,“我的意思其实是……”
有手覆盖在她眼眸上,带着些温热的安抚,她停了话头,下意识睁眼,眼前因为被遮挡瞧不见光亮,他没出声,也没有问为什么她会这样窘迫,只这样站在跟前,替她将慌乱遮掩。
因为看不见,嗅觉便变得灵敏,他身上檀香若有若无萦绕在她鼻尖,将那些躁动的,慌不择路的,一点点抚平着。
她好似还听见了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的,一阵一阵。
他一向如此,轻巧的一个动作便能将她安抚。
她抿着唇,藏在衣袖里的手无意识拽紧衣袖,一些想问的话就要呼之欲出——
“砰——”门被倏地推开,接着是螺衣带着急切的声音:“幸千,你们得先走了!”
她猝然转头,瞧见螺衣神色分外凝重:“方才如一宗直接将你的事公之于众了,如一宗是第一仙门,他们说的话极有信服力,此时怕是整个修仙界都要开始找你了。”
螺衣没有停顿,直接走进来,将一枚储物戒递出:“如一宗态度少见的强硬,我听雨阁的人已经被发现了,你在这已经不安全了,这是一些灵石和藏身的法器,你得快快离开才是。”
她接过储物戒,思绪被当前的事全然替代。
见人接了储物戒,螺衣又看莫无,神色几分为难:“还有就是……佛宗将你除名了,不知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