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2 / 2)

海棠撑着脸思考着:“其实我也不知晓,感觉就是一瞬间的事,不过一定要说的话我方才晋升时好像想起了从前,那段灰暗无边的日子,但我记着你说的话,我是自由的,我的生活也都是新生活,想完我就筑基了。”

她歪了头,声音迟疑:“莫不是晋升还跟心境有关?幸千最近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这话一落,幸千指尖的灵力倏地溃散,她神色一怔,一时没有应声。

烦心事吗?她方才脑子里确实实实在在闪过了莫无的背影,挺直着,就算融入人群,也依然显眼,甚至还能瞧出几分落寞。

她翻过身,扯过被子:“先睡啦,明天就要进秘境了。”

海棠没觉察到幸千异样,听到秘境二字后

她神色一凛,她扯过被子躺下,心里蓦然想起下午秦逸说过的话。

“这次秘境非比寻常,幕后之人也不知出于何目的,要放出消息将各宗门的人引来,敌暗我明,若是遇到危险,你先保命,不必管我和佛子。”

为什么是她自己逃命,而不是大家一起逃命?

——

第二日她就知晓了答案,因为这个秘境,格外格外,不一般。

进入秘境的人都得了一张木牌,木牌上只写了一句话——

“若想知晓彻底消除祟气之法,只需杀了佛子莫无。”

杀了……谁?幸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将木牌翻来覆去地看着:“搞错了吧?怎么是杀了莫无?莫无跟祟气能有什么关系。”

“自是没关系的,”秦逸随手扔了木牌,“有关系的只是这秘境背后的人而已。”

这话一出幸千顿时恍然,是了,他们都知道这秘境背后的人是莫无生父,那个将莫无扔进人形斗兽场,又消失了二十年的生父。

他们如今已经走到你死我活的局面。

只是这手段未免太直接了些,将大家骗来,然后再鼓动大家杀莫无?不会有人信的吧。

不曾想这念头才起,不远处陡然压过来些视线,她似有所感,朝着视线看去,是不知哪个宗的弟子,人人握着剑,神色肃穆着,眼眸似有杀意。

为首那人立时出声:“佛子,佛宗爱世人,佛子定也是心怀苍生之人,不若佛子自行了结,我等也好将消除祟气之法拿到。”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幸千当即反驳:“凭什么?你怎么确定那什么秘境主人是不是真的有?要是你杀错人了怎么办?”

“杀错了怎么办?”那眼眸闪过癫狂,“那万一杀对了,又如何说?家师为祟气侵蚀已经多日,如何也寻不到解决之法,他就要死了,我又能如何?便是杀错,我也要杀——”

话音一落,他执剑而来,灵力环绕在他周身,竟是金丹期修士。

他动作极快,这样迎面而来,几乎面目可憎。

幸千心口一跳,下意识引出灵力抵挡,他的剑却只指向莫无,连同他身后的弟子一同,团团将莫无围住,莫无仍是笑着的,好似并没有因他们突然的攻击而惊讶,他只抬手抵挡,白玉菩提环绕在他身侧,将每一个想要近身的人抵挡在外。

他并未留手,玉珠每一次打向的都是他们心脏。

为首那人面色一变:“佛子,你怎的这般下杀手?”

莫无神色并未因指责而有变化,他嘴角扬着,眉眼如此柔和:“怎的,只允你们杀我,不允我杀你们?”

话音一落,他倏地抬手,按在一即将靠近的弟子身上,他指节微动,灵力打入那人体内。

为首的人瞧见目眦欲裂:“师弟——”

他看向莫无,招式愈加狠厉:“你,你竟如此不留情面!我今日定要杀了你——”

那弟子昏厥,软绵绵地倒在幸千跟前,幸千下意识后退,她指尖微颤,去触碰那弟子鼻息。

不对,还有气,莫无并未下杀手,她就要出声,却见那人几乎癫狂,而他的灵力隐隐染上黑色,似是……

祟气!

第36章 第36章用力到极致却几乎要哭出……

可他怎么会染上祟气?如今祟气侵蚀入体,不是只能依靠极重的执念吗,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怎么染上祟气的,总不能执念是杀莫无吧。

她觉着疑惑,一旁的秦逸亦觉着疑惑:“佛子,情况有异,且将人活捉。”

那方的莫无眉眼微挑,本要将人击晕的动作一顿,接着只祭出白玉菩提将人围困,其余弟子还要上前,他一并击晕,只留下为首的那位。

为首那位还在叫喊着:“莫无,佛子!你杀了我师弟师妹,我不会放过你的!”

幸千摸了摸耳朵,只觉得过分聒噪了,她正要出声制止,叫喊却停了,她回头一看,只见海棠正将一大团麻布塞进他嘴里,以免他吐出来还绑了绳子,打上死结。

她默了默,挪开视线环顾四周,这一处秘境乃是连绵不断的山,他们被随机分布在一处不算茂密的林子,方才打斗动静大,搞不好会引来更多的人,如今情况未明,还是避免跟人交锋的好。

她引着灵力:“我们先换个地方。”

自她进入成熟期,对日行千里有了进一步理解,距离不远的情况下,她能带上三四人,因着从如一宗来此处的途中用了不少次,几人分外熟练,自觉走进幸千的灵力范围,海棠还顺带将那人拖着一同。

灵光一闪,几人身影从此处消失,而在秘境某处,有一为祟气包裹着的人倏地睁眼,他面色没有神情,眼眸亦是淡漠,声音更是没有情绪,只落下句。

“竟还有驺吾,不过无用的。”

环绕在他身侧的是一参天大树,同样为祟气包裹,一枚又一枚娃娃模样的果实坠在树下,该是灵动的,却因祟气而变得诡异。

他抬手,祟气从他掌心蔓延,朝着某个方向而去:“我是此秘境主人,有日行千里又如何,又能躲几时。

“杀亦或是不杀,哪里由得了你,阿偃。”

——

幸千带着一行人去了处隐蔽山洞,秦逸和海棠正在山洞门口落下隐匿阵法,她看向莫无,方才一场打斗也不不知道他受伤没有。

她咳了咳:“和尚?”

他应声看过来,眼眸带着询问,她却不知怎的被他这么一看原本要问的关怀竟说不出口了,她挪开视线,只转而言他:“方才,方才我以为你会杀了那人。”

不是,她要问的不是这个,她眼中闪过懊恼,要再说时他先应了声:“不会,贫僧有分寸,若直接将人击杀,本就想杀我的人便有了理由,犹豫的人也会加入,最终贫僧会面对与所有人为敌的局面。”

是,是这样,她当时想提醒的就是这个,她诺诺应了声,又想询问他伤势,他又开口了口:“姑娘放心,若是贫僧最终会与所有人为敌,不会牵连姑娘,秦逸会带姑娘离开。”

嗯?不是,她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她上前,瞧见人时声音又弱了下去,“我……”

许是她声音太小,他没听见,只转过走到那人跟前,似要开始审问了,她愣了愣,只好止了声也跟着走过去,总归是正事重要。

莫无不着痕迹看了眼跟上的人,脚步轻挪靠近,直到距离缩短到抬手便能将人揽入怀中,她似要抬头,他又转回视线,只抬手将塞嘴的布团拿下:“贫僧记得你,是晓宗二师兄,你该是筑基修为,怎的如今是金丹期?”

突然上升的修为吗?幸千支了脑袋将人看着,发觉他虽然被绑着,灵力却不稳定,而溢体而出的灵力都掺着祟气,量不多,只坠在灵力末端,似是要藏起来。

他分外不服,只重哼一声:“怎的,只允许你们这群天之骄子金丹不成?秘境里谁都有可能有奇遇,我处于筑基巅峰已经三十年,早就该晋升了,才入秘境就让我寻到一十年份的人参果,这就是我的机遇。”

人参果?

这三字出来后幸千和莫无顿时对视,反应过来后又倏地挪开,幸千摸了摸鼻尖:“会不会是念念的那半颗?”

话音一落,洞外秦逸声音由远及近:“若只是那半颗就好了。”

她似有所感,缓缓回头,是秦逸和海棠,而秦逸手里正拿了一果子,不大不小的娃娃模样,面容活灵活现。

他神色凝重:“这是我们就在洞外捡的,虽然只是十年份,但人参果是百年难遇的灵果,这样就捡到也太过随意了。”

那被绑着的二师兄瞧见人参果面色顿时一变:“不可能,

怎么你也捡得到,这分明是我的机遇才对!”

没有人理他,大家都看向那人参果,幸千抬手碰了碰,灵力扑面而来几乎要缠上她指尖,那一瞬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吃了它,只要吃了它,她苦苦纠结的晋升就能瞬间达成。

“幸千。”是熟悉的清润声音。

她恍然回神,倏地收手,呼吸有一瞬急促:“我隐隐感觉这果子在引诱我,用修为引诱我。”

“是的,”秦逸点头,“若修为高些还好,若是修为低的怕是很难抵住这诱惑,方才海棠也险些中了招。”

话音一落,海棠不好意思别过脸:“是的呢,光是碰到就想马上吃了它,当时也是秦公子在才拉住了我。”

莫无瞧着幸千,确认她没问题后眼眸闪过凉意,他抬手,灵力一闪,人参果被削去一半,而裂口处一缕祟气倏地显现,飘散着叫嚣着,朝那被绑着的二师兄而去——

却在即将碰到人时被一法印阻止,莫无拿出玉壶将祟气封进玉壶里:“贫僧有个猜测。”

秦逸应声:“我亦有猜测。”

二人对视一眼,随后看向被绑着的二师兄。

二师兄:?

他立时出声:“我吃之前可不知晓此果含有祟气。”

莫无并未理会,只径直卸了他下巴,把剩下的一半人参果塞进他嘴里后又咔哒一声接上。

二师兄目眦欲裂:“你,佛子你!你竟……”不曾想话还没说完他先面色涨红,接着灵力陡然充沛,修为节节攀升,不一会便几乎要碰到金丹中期,而周遭溢出的灵力更多,暗含的祟气也更浓。

接着他神色里的理智被癫狂替代:“莫无!你快放了我,你要是不放了我,我定要你不得好死——”

莫无抬手打在人后颈,人立即晕了过去。

他颔首:“贫僧大概知晓了,那个人在用祟气温养那半枚人参果发芽生长,最后结果,再将结的果子扩散,人若吃了会被影响情绪,从而失了判断力。”

幸千觉得奇怪:“祟气能有这样大的作用?”

“自然,”跟前的人浑身紧绷了瞬,“各族对祟气的知晓不够其本质是因着不能使用,它始终是未知物,而于他而且却不同,他早在二十年前他能用祟气,是最了解祟气的人。”

她疑惑:“可他是为了什么?”

他看过来,眼眸似有深意:“自是做一件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

幸千还要再问,他却转了话头:“此次秘境贫僧大抵已知晓他目的,他不仅是想杀了贫僧,更是要利用贫僧。”

这话一出,她心里陡然一紧,利用?如何利用?

那方秦逸神色凝重起来:“他莫不是想重现二十年前,以杀戮为基,将所有死去的魂魄都献祭给祟气,从而进一步将祟气壮大。”

他自听了莫无提及那人是二十年前那场祸事的主使,他便特地去查了此事卷宗,卷宗虽语焉不详,但他还是依稀在脑海里将这场祸事重现。

他偶然得了祟气,发觉了其不凡,他要利用祟气达成某个目的,于是决计将其温养,而祟气是依靠吞噬血肉,吞噬魂体而壮大的,他便抓来人,缔结了人形斗兽场,称为-净阁。

只要杀戮不断,便有源源不断的血肉和魂体,祟气便能短时间壮大,可以说若是没有他,祟气不会进展地这般到这般侵蚀人体的程度。

幸千虽听不大懂,但还是抓到了重点,他要壮大祟气,利用莫无引起杀戮,可为什么是莫无?

念头才起,莫无便倏地出声:“至于为什么是我,想来是因为我是他检验过的,最好,最锋利的那把刀,只要所有人来杀我,我再杀所有人,便能最快达到他的目的。”

她呼吸一滞,大脑有一瞬空白。

“幸千!”海棠突然抓紧她的手,让她猛地回神,“我感应到有许多人在往这边聚集。”

她下意识应:“许多是多少?”

话音一落,洞口的阵法倏地被炸开,接着接二连三的灵力涌进来,还有海棠的声音:“怕是有百来名——”

海棠的声音由近及远,是秦逸倏地带着她远离:“分开走!”

不行!不能分开走,至少她和莫无不能分开!

周遭灵力环绕在她身侧,而施展这些灵力的乃是不知从何处聚集,也不知怎么找到他们的各宗弟子,皆是神色癫狂,灵力也掺着祟气,为首那人还叫喊着:“杀了佛子,只要杀了他,我们身上沾染的祟气便能解决了!”

她呼吸逐渐不稳,视线快速掠过四周,莫无,莫无在哪……

她引着灵力抵挡,而身侧一个又一个人经过她朝某个方向而去,她似有所感,跟上他们的步伐,不行,她要比他们更快才行——

她用上灵力环绕在足尖,起身悬浮在大家上空,接着快速移动,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终于瞧见,瞧见了那被团团围困的人,这么短的时间他身上衣服已经被血液浸湿,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而他周遭已经躺了十几具尸首,周遭的人仍在上前。

而他仍然在杀,直到——

“莫无!”是用力到极致却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

第37章 第37章承接她的暖意

莫无即将扭断别人脖颈的手一顿,他猝然回眸,看向声音来处,是她微红的眼眶,他麻木的面容缓缓松动,耳边的声音好似一瞬间清空。

只那一声莫无。

有一人察觉他破绽,顿时执剑而来,他没有动,只看着人群中那唯一不是来杀他的,面色焦急着的人。

她瞧见了那把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剑,她神色顿时慌张,指尖缔结着灵力,她用着一日千里李闪身来到跟前,他瞬身欲血,她却没有一点犹豫抱上来,属于她的灵力环绕在周身,日行千里再次发动。

剑终于落下,却刺入空气里,周遭的原本汹涌而来的人们缓缓停下,面上神情有一瞬迷茫,接着那些凶戾,癫狂缓缓褪去。

“我这是……怎么了?”

话音一落,一缕又一缕祟气缓缓从他身上扬起,接着是旁人,每个人,然后所有人,溢出的祟气汇聚在上空,似有声音环绕。

“为祟气缠上就完了,只有杀了莫无,只有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神色一怔,接着上空汇聚着的祟气再次入体,凶戾癫狂再次浮现,他们再次群起而动,跟随一缕祟气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许久之后。

在角落里的二师兄缓缓醒来,瞧见了散落着的尸体时顿时一惊,他环顾四周,没人,佛子,秦逸还有他们身边那俩姑娘都不见,而周遭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一片灵力冲撞的痕迹。

祟气,对了祟气。

他连忙扬起灵力,在瞧见灵力的祟气时眸色一暗,接着心里陡然浮现一念头:杀了莫无,杀了他,祟气就能解决,只要杀了他——

他用力拍在脑袋上,而脑海里的声音也随之沉寂,他混沌的大脑陡然一清。

他莫不是一直在被祟气影响?思及此,他神色逐渐沉重。

——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幸千胡乱将人看着,一会拍拍肩,一会瞧瞧这边瞧瞧那边,方才的画面仍不断盘桓在脑海,他分外熟练,像做过无数遍一样收割着性命,他神色好似如常,眼眸却没有一丝情绪,就像一个机器。

不会难受,也不会有心绪波动。

还有那些尸体,横七竖八躺着的,没有呼吸的人。

她眼眸一酸,盈满眼泪的眼眶再也盛不下,晶莹泪水从眼角溢出,她唇瓣微颤,只觉得心绪是如此复杂。

有指腹拂过面颊,抹去咸涩泪水:“是不是害怕了。”

他的声音依然清润,却教她眼泪流得更厉害,她吸了吸鼻子,扯着他沾血的衣袖:“二十年前,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怕吗?”

莫无神色一怔,全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

天空飘起了雨,并不大,细细的,一丝一丝融在风里,让风带上沁入肌肤的寒凉。

他摇头,不断去接她的眼泪,声音愈加柔和:“没有,没有害怕。”

她眼泪仍不止,声音委屈着:“为什么他那么狠心,二十年前将你丢进杀人场,二十年后还要你经历一次,而我们

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本来以为只要不杀人就不会引起冲突,本来以为只要搞清楚缘由就能避免最坏结果的发生,但是都没用。

他手段是如此狠厉又直接,堵死所有退路,只逼着莫无去杀人,去做他的刀。

可是凭什么?到底凭什么?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眼眸哭地通红,直直让他心里全然塌陷,那些面目可憎的杀意,鲜血喷洒在手上的触感,一下离他很远很远。

情绪汹涌而上,不用半刻便席卷全身,捏住心脏,掌控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他指尖微颤。

他随手脱了沾了血的外衣扔在一旁,接着将人按在怀里,让干净里衣粘上她的泪水,承接她的暖意。

“幸千。”

千千。

他缓缓抬头,冰凉雨丝拂过他面颊,他却觉得如此燥热,怀里的人似是动了动。

他倏地按住:“此前姑娘曾说,若贫僧觉着难过,那么一个拥抱也无妨,这话可还作数?”

她似是陷入犹豫,却平静下来,声音嗡嗡的:“可我的眼泪都擦在你身上了……”

无妨,无妨的,他甘之如饴。

雨好似下大了些,经过茂密簇拥着的树叶,经过偌大高耸的树干,落在树下的相拥的二人身上,又被淡金色灵光承接。

——

“雨下大了,也不知道幸千他们怎么样。”海棠收回按在树上的手,淡绿色灵光一闪而过,被她收纳进手心,“十里内没有人,也没有他们。”

身为树灵她能依靠树查探,此前在山洞也是她最先感知到那群人。

她面色不大好:“那些人是怎么锁定我们位置的。”

秦逸眉头紧皱:“事情可能比我们想的更糟,他很可能已经成为这秘境新的主人了,只有秘境之主才能掌控秘境里的动向,而方才那些人……”

他回想那些人神色,面色愈加沉重:“他对祟气的运用也远超我们理解,他甚至能通过祟气掌控人的行为,那可是百来名修士。”

提及此,他倏地一顿,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不过那些修士修为并不高,至高不过筑基,这一次我们进来的筑基及筑基一下修士应只有那百来名。”

听了这话的海棠觉着疑惑:“可这百来名修为不高的人对莫大师应该构不成威胁才是?”

话音一落,二人倏地对视,心里不约而同浮现一念头。

就是要构不成威胁。

他将最好控制又最好杀的一群人送到莫无刀下,是要逼莫无杀人,这些人修为不高,除散修外便是各门各派的师弟师妹。

杀了他们,那带队的修为高者便不能忽视。便是存有理智的心绪也会波动,祟气便能钻空子。

他要把莫无推到众矢之的,又堵死他的退路,只要莫无杀了那些人,这场秘境他就算活下来,出去后也需得面对几乎整个修仙界的问责。

一环扣一环地,他们全然被压着走,全然没有反抗的机会。

海棠觉得愤懑,她少见地发了脾气,将进来就挂在腰间的木牌扯下扔在一旁:“他不是生父吗,自己孩子也这样痛下杀手。”

秦逸长呼一口气,调整心绪:“现下我们走散,他肯定更关注佛子那边,那我们能做的便多了许多。”

海棠神色一怔,随后反应过来,她能侦查,他有金丹实力,他们就是变数。

她正了神色:“秦公子,不若,我们直接去找他的老巢?”

——

哭了一场的幸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就这么稀里哗啦地哭了,还哭得这么惨,她分外不好意思从某人怀里支起身。

她揉了揉酸涩眼睛:“那,那什么……我们再换个地方吧?”

现下不能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怀里一下空了,她又退回安全距离,二人之间好似能站下一个人,他眼眸微沉,似要抬手将人揽回,她却在这时抬眸了,微圆的眼眸还带着水汽:“莫无?”

他收回手,应了声:“嗯,换地方。”

她于是指尖缔结灵力,将他囊括在内,灵光一闪跟前场景变了样,是一处湖边,湖不大,周遭分布着茂密植被,也算隐蔽。

幸千还想着刚才自己那一通发作,愈加觉得不好意思,现下算什么?她先说的边界感,他也应了,结果临到头了她抓着人袖子哭不算,还哭到人怀里去。

这对吗?

她愈加懊恼,不敢看人,只兀自走到湖边洗脸:“我们需要想一个对策才行。”

她努力把自己思绪放在正事上:“肯定是不能如他的意继续杀人,但不停地躲也不是办法。”

湖面浮现新的阴影,是他从后走来,他有应声只站在她身后,她于是继续:“现下要么让那群人恢复清醒,要么直接找到人跟前去解决源头。”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容易。

她叹了口气,捋了捋沾湿的发尾,捋着捋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摊手,看向自己掌心,此前放血的伤口已经好全,没留下一点痕迹。

似是察觉她的心绪,摊开的指尖微微颤抖。

莫无似有所感看过来,只一眼他便明了她在想什么,他面色一凛,倏地将人提起:“不可。”

她抬头,眼眸分外复杂,好似已做了某种决定,他心里一慌,握紧她的手:“幸千,我说不可。”

她眼眸微动:“可现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若我的血有用,那为何不用?难不成要如他的意,真的把所有人都杀了,你如果真的杀了他们,就算活着出了秘境,你又该如何自处?”

“不必管我,”他倏地打断,“此前我已说过,若有危险你便直接离开,波及你我尚且不愿,又如何能让你?”

“我不会离开!”

莫无看着音量陡然加大的人,虽面色还有泪痕,眼眸却坚决极了。

空气缓缓停滞,雨水落在湖面,一圈又一圈涟漪。

他抿着唇,心下好似破了个口,溢出一片酸涩,他仍紧紧握着她的手:“姑娘。”

他走进,缩短了二人间的距离:“幸千。”

他抬手似要揽下她的腰,却只停在空中:“你可知晓贫僧缘何想靠近你,又缘何从未想过与你保持距离?

“便是因为你这般。

“姑娘,世上没有这样的事,你对我如此好,却不容许我靠近,你时时刻刻都为我着想,方才剑在跟前你也敢来,如今关系到你血液秘密,你也敢拿出与我面对。

“你让贫僧如何自处?贫僧又要如何克制,才能依姑娘所言,与你保持距离?”

第38章 第38章失控

这是从哪里来的指摘?

幸千看着跟前的人,分外不知所措,她错开视线,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反驳,抬眸间又瞧见他眼眸里浓烈的情绪。

她心里微颤,莫名情绪涌上,她努力去找自己声音:“可,可我,你,我对你这般好,不过是因为。”

因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她抿着唇,皱着脸:“你,我,你……”

她如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又一错不错瞧着她,她陡然没了力气,抽回手,仓促转身,只说别的:“我想用我的血不仅是因为你,更是因为祟气与我息息相关,若祟气进一步壮大,我的危险也会越大。我也不想看见这么多人枉死在这里。”

她看着湖面里的自己,神色慌乱,眼眸透着彷徨,好似在问自己。

幸千,为什么?他的问题你为什么无法回答,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陡然抬手打在水面,将自己模样打散,水面一圈涟漪,再次成型时多了一人模样。

他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姑娘。”

她心里一紧。

他却说:“抱歉姑娘,是贫僧言过了。”

他离得远,水面里他的模样并不清晰,只依稀瞧见他眉眼柔和,眼眸带着温和歉意,已没了方才迫人神色。

她垂下头,没有应声。

他将她拉起,指腹没碰到肌肤,他提起她的手,拿下自己手腕那串白玉菩提,她抬眸,他并未看她,只认真将白玉菩提环在她手腕,一圈又一圈。

“你……”

他笑开,指尖点在白玉菩提上,灵光亮起又泯灭:“此乃贫僧本命法器,是贫僧杀人的刀,亦是贫僧杀欲,姑娘既不想有人枉死,便替贫僧戴好这串白玉菩提。

“如此,贫僧便不会杀人了。”

他缓缓抬眸,只笑着:“但是姑娘,若要用你的血,那是万万不可的,这是贫僧底线,贫僧可以背负骂名,不做佛子。贫僧亦可背下那些人命,为所有人追责。

“因为贫僧不在乎,声名,追杀,都不在乎。

“但若姑娘血液秘密公之于众,他们或将你捉去细究,或取下你的血去浇灌祟气,或将你圈养,成为只供血的工具。

“光是想到这些,贫僧便觉着要疯了。”

不仅会疯,他还会杀光他们,便是让他为祟气侵蚀,成为祟气的养料,他也要杀光他们,不死不休。

莫无看着跟前的人,因为他方才那番话彻底无措的人,他失控了,他本不该说那些,她已经很好了,只是他要的太多。

自从遇见幸千,他已不知失控多少次。

他收回手,指节收回衣袖,似要摩擦什么,只白玉菩提已不在手腕。

远处传来声响,他似有所感,倏地抬眸,眼眸看向很远:“姑娘,若贫僧不小心杀了一两人,你可会生气?”

什么?

他转过身,猛地将她一推:“若贫僧实在不小心杀了几人,姑娘定要宽宥才好。”

话音一落,手腕处的白玉菩提一阵嗡鸣,接着猛地溢出牵引力带着她飞身而起,她面色一凛:“莫无你做什么?”

无人应声,唯有白玉菩提带着她快速远去,她立时抬手去扒拉,如何也扒不开。

她愈发不安,看向离她越来越远的莫无:“如果没有我,你该如何应对?我有日行千里,我可以带着你一直跑!”

莫无只转过身,朝着另一方向飞身而去,接着是那群为祟气所控的人奔涌而来,她神色一慌,想要动作,白玉菩提却带着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瞧不清莫无身形。

——

“咦,这是谁在天上飞?”

已经飞了两刻幸千连忙往声音来处看去,是此前匆匆见过一面的林不吝,她赶紧出声:“我,是我!快,先想办法让我停下来!”

林不吝分外迷茫,但是御剑而起,他看向始作俑者,那串白玉菩提:“啊……十层飞身术,这是想把你直接丢到秘境边缘吧?”

幸千已经急了:“快点的,不要墨迹了!”

“哇美人好凶,”林不吝抬手将灵力点在玉珠上,一层一层将飞身术解开,“不过没关系,美人凶起来也是好看的。”

他眼眸含情,似要抬手碰在幸千鼻尖,得了解脱的幸千一把拂开跟前的手:“抱歉公子,此恩我来日报。”说着就又要往前。

“美人等一等。”

她没理会,只运起灵力要往莫无方向去。

后面的人仍在说:“诶美人,我猜你应该是要去寻佛子吧?”

这人怎么这么话多?她决计不管,接着又听见:“美人!你听我一言,佛子既然把人扔出来肯定有他的道理,他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

他有什么道理?一边说着不会杀人,一边又单枪匹马去面对他们,难不成他想靠自己,又不杀人又将他们彻底解决不成?

等等。

她缓缓停下,看向了手腕的白玉菩提,神色顿时复杂。

林不吝走到她跟前:“怎么?觉得我说的有道理?”

她扭过头,只将那串白玉菩提握在手心:“并不是。”

她吸了吸鼻子,兀自转身走:“我只是想清楚了。”

他将白玉菩提交由她保管,是要控制他的杀欲,不是因为她觉着不该有人枉死,而是他本就不会如那人的意。

但此事仍是要解决的,他不想用她的血来应对,也不愿与她在此事上再有争执,所以将她推远。

他想靠自己,但此事只靠他如何能行?

但她就算回去,不能用血液的前提下也只是带着他到处跑。

她应该想想别的办法……

“哎,说起来,美人,你有见到我暮亓宗的师弟师妹吗?”有一袖子伸到她跟前,衣袖内测绣着朵太阳,“就是有这纹样的,这是我们宗门独有的纹样。”

她看着纹样眼眸微凝,说起来还真的见过,就在那一群人里,有个经过她的人衣袖内侧就有这纹样。

他仍在苦恼:“我们进来后瞧见木牌本想寻人讨论一番,到底情况如何,只期间捡了几个人参果,我分发给师弟师妹吃了,他们吃了之后不久就像疯了一样说要去杀佛子。

我拦不住,打晕了又会醒,后面还跑了几个,我只好把抓住的捆在山洞里,出来找人了。”

幸千略一思索:“你可知晓他们如何疯的?”

林不吝挠头:“其实不知道,莫不是人参果有毒?不过我在路上遇到了不少各宗门带队的道友,都在找师弟师妹,我们也没多做交流,只顾着找人了。”

都在?

莫不是这祟气只能控制修为不高的人?她努力回想那群人的修为,好像是的……修为至高也筑基期而已。

同时控制那么庞大的群体,或许并不容易,所以只能控制修为低一些的。

她逐渐有了想法,林不吝正站在她跟前,带着杀莫无的木牌挂在他腰间,她忍不住问:“林公子,你怎的不曾去寻佛子?木牌上说杀了佛子便能拿到解决祟气的办法。”

跟前的人摆手:“本是要去寻的,谁曾想师弟师妹不见了。”

是了,突然出现的一群人,于他们而言是突发状况,于还清醒的人亦是。

她若有所思,抬手拍在林不吝肩头:“林公子,我知道你师弟师妹在哪,我还知道别人的师弟师妹在哪,我甚至还知道他们发疯的原因,但若想找到他们,必须先把师弟师妹们的师兄师姐们找到。”

林不吝迷茫:“什么意思?”

幸千深吸一口气,脑海中蓦然浮现莫无最后将她推开的模样,他笑着,眼眸似有情绪翻涌,他说光是想到她可能面对的一切便要疯了。

思及此她眼眸微酸,他要疯了,可她何尝不是?

光是想到他生父将他用作工具,将他再次投入杀人场里,她就觉得气极了,凭什么非得如他的愿?凭什么他们就被逼到了这种境地?

她不想再被动了,就像他孤注一掷,孤身一人也要去面对那群人一般,他有这样的孤勇,她何尝没有?

左右这里所有人都是为了彻底解决祟气的办法而来,而她就是办法,她就是自己最大的底牌,最大的底气。

她胆子是小,来到这个世界就是看到骇人的伤口也会手抖,可这不代表她软弱,她不要做被推开被保护的存在,她也可以保护别人,也可以独当一面。

风倏地吹过,拂开她发丝,微圆的眼眸虽透着水汽,却分外笃定。

——

另一边,无人的林子里,秦逸抱着海棠缓缓落下,海棠将手覆盖在树上,淡绿色灵力忽明忽暗融进树里。

“十公里内无人。”

她已这样经过了许多个十公里,因为不停使用灵力,她有些撑不住,抬手抹过额头细汗。

秦逸瞧见递出手帕:“不若歇歇?”

海棠接过手帕,只摇头:“不必,幸千还需要我们。”

说着示意秦逸再度带着她往前,秦逸将人揽着,暗自渡过去些灵力,接着再次飞身而起,又是下一个十公里。

而秘境深处,角落里为祟气萦绕

的树下,如同石雕一般入定的人再次睁眼,他抬手,手心祟气环绕,比方才加强了些。

但他知晓不够,远远不够。

他再度抬手覆在树上,祟气汹涌,将树催生,接着数十个娃娃模样的果子落地,又被祟气接住,他嘴角微扬,将果子投送在各地。

而同一时间,灵力覆盖在树上的海棠倏地抬眸,她眼眸闪过惊喜:“我找到了。”

秦逸上前:“如何?”

她收回灵力,因为激动紧紧拽着衣袖:“在东边,那里的树告诉我,有一颗奇怪的树结了很多颗娃娃模样的果子,那颗奇怪的树还很痛苦。”

第39章 第39章(修过)不躲了

“这位姑娘怕是开玩笑的吧?”

幸千正站在一处石头上,她看着跟前各门各派的“师兄师姐”们,神色正经:“我没有骗你们,这个秘境已经易主了,新主人本人的血液就是彻底解决祟气的办法,他跟佛子有生死恩怨,要杀佛子,才以自身做局引大家前来。”

有一就有二,是的,她又在空手套白狼了。这次她比上次熟练不少,不仅能睁眼说瞎话,还能分外笃定,瞧不出一点端倪。

她拿过林不吝手里的人参果:“人参果就是罪魁祸首,相信你们不见了的师弟师妹出事前都吃过这果子吧?”

跟前十几人还是将信将疑,将他们聚集的是林不吝,他们能来也想来也是因为林不吝,毕竟他是第一剑修。

她看向林不吝,示意他说些什么。

被美人这么瞧着,定是不能丢面的,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这位姑娘说的自然是真的,我担保。”

谁曾想话音一落,下方立时人反驳出声:“谁不知道你林不吝遇见生得好看些的姑娘就走不动道,你的担保实在做不得真。”

幸千:……索性也没指望他。

她将手里人参果用灵力切开,祟气飘散而出:“人参果里有没有祟气最好验证,切开便能知晓,至于这秘境之主。”

她眸色一定,将手里人参果举起:“这果子我之前就吃过那会便已经被祟气侵蚀,只我运气比较好,佛子和那人争斗时,我误食了那人血液,体内的祟气便消融了,此后祟气再入体,亦不会将我侵蚀。”

她看着跟前的人们,语气稍定:“大家都不是刚历练的修士,对于此一事必定有自己的查探和猜测,是否是祟气作乱,大家心里都有答案。

“我亦知晓如此短的时间,让大家相信也是不容易的事,为了取信大家,我愿吃下这人参果。”

说罢她将果子往嘴里一塞。

下方十几人神色顿时有了变化,有惊疑的,有探究的,有质疑的,眼眸都一错不错看着她。

她只引着灵力汇聚掌心:“各位请看。”

视线顿时聚集过来,一寸一寸扫过她手中灵力,周正纯粹,没有一丝一毫祟气的痕迹,几人收回视线,面上的怀疑已减去七分。

其中有一女子走出:“在下唤作万夕,乃和修宗大师姐,瞧姑娘神色带着几分焦急,想来不会骗人,我愿意信你。”

有人做了开头,其余人便也不再怀疑,各自信了这番话。

有人忍不住疑惑:“若事情真是如此,那佛子此刻状况岂不是很糟糕?”

终于到点上了,幸千连忙接话:“大家,不仅是佛子危险,你们各自的师弟师妹也危险着呢!现下都被那人利用控制去杀佛子了,百来号人,不是佛子死,就是你们师弟师妹死了!”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慌乱起来。

“我家那不争气的师弟,遇上佛子哪里还活得了?本以为只是发了疯病失踪了,谁曾想是这般情况,姑娘你也不早些说,快快带我们去寻他们。”

幸千松了一口气,她连忙带路,往莫无此前消失的方向去:“这边这边!”

那唤作万夕的姑娘来到她身侧:“姑娘可知晓那人是为何控制这么多人的?”

她应声:“他能用祟气,对祟气也有研究,许是祟气是由他引起也不一定,不若也说不通缘何他的血液能消融祟气,他才是我们一同的敌人,并非木牌上的莫无。”

这话一出,大家神色顿时若有所思,幸千看在眼里,只进一步引着灵力加快了身形。

语言的力量她一直是知道的,想要彻底翻转这场猎杀,就得集结众人,一同去反抗。

只是莫无,我已经在努力了,只是不知你撑得够不够久,是不是真的,一人也没杀。

她握紧手里的白玉菩提,原本沁凉的玉珠已经被她掌心熨得温热,有人御剑前来,凑近她,是林不吝。

他声音少见的正经:“你这般努力,是为了救莫无那和尚吗?”

她没应声,他又倏地将她提起,放在他剑下。

她眉头一皱:“你做什么?”

他应下恼怒:“放心吧美人,我御剑肯定比你快。”

话音一落,脚下速度一下提升,身后跟着的人也跟着提速,是了,确实这样更快些,她抿抿唇,只握紧手里的白玉菩提:“多谢。”

她身形一直紧绷着,林不吝看在眼里,他叹了口气:“哎,看来美人名花有主,我是没希望了。”

什么名花有主?

她诧异回头,却又听见:“姑娘这般担心莫无那和尚,莫不是已经定了情?”

她顿时反驳,眉头皱起:“什么定情?并非定情。”

身后的人并未察觉异样,仍在说着:“啊,不是吗?我瞧姑娘这般担心他,还以为你们定情了,此前瞧见你们那般模样,就很像在闹变扭啊。”

旁边听了一耳朵的万夕听不下去了:“林不吝,你少跟人家说这些,你见着漂亮的都说喜欢,哪里就懂了。”

她安抚幸千:“姑娘别理会,他满脑子的情爱,看谁都觉着是一对。”

林不吝不服:“如何不是,万夕你看看他俩怎么相处你就知道了。”

他不信邪,又看向幸千:“姑娘你敢说,莫无对你来说难道不是特别的?”

这话一出,幸千先愣住了,特别吗?

好像是不同的,左右跟别人不同,可这如何能说定情?

她再次反驳:“就算是特别的,那就是定情了吗?”

“都特别了,如何不算?”

她扭头不再理,周遭已浮现打斗和灵力扫过的痕迹,看在眼里的众人愈发明白事情的严重,纷纷停了讨论,林不吝也正了神色没再出声,四周安静下来,只有赶路经过的风声。

她看向前方,脑袋中下意识浮现与莫无相处的画面。

莫无他是和尚,自小不曾有伙伴,幼时又早早经历了杀戮,所以才对她占有欲强了些,但这跟定情如何能一样。

一定要说的话,他们都只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人而已。

“天,佛子这……”

她恍然回神,抬头看去,在看清跟前场景时心里一紧。

不知这这一处的打斗持续了多久,周遭参天的树几乎被横扫,原本有半人高的植被被碾进泥土里,隐隐透着血色,而正中央,有躺在地上力竭却仍在挣扎要爬起的人,有被卸了双腿,面色仍狰狞着叫嚣要杀佛子的人。

更多的是歪歪扭扭仍要前去攻击的,而他们攻击的对象正半跪在中心,玉冠早就破碎,发丝披散了一半,垂着头,而下颌不断低落混着血液的汗液,还有他隐隐颤抖的手臂和几乎被血液浸透的五指。

他的呼吸一深一浅,所有人都听得见。

“莫无。”

她连忙出声,在场中央的人似有所感,随后缓缓抬眸,场下这么多人,他好似只瞧见了她,而在瞧见她时,他原本麻木的神情寸寸瓦解,眉眼逐渐柔和,嘴角缓缓上扬,不带感情的眼眸也溢出笑意。

他说:“姑娘,贫僧一人也没杀。”

她不可抑制地想到此前,他也是这样被团团围住,手扬起落下,便拿下一人性命,那是杀欲,是他七岁时就被迫埋下的杀欲。

她倏地跑动起来,绣鞋染上泥土,水红色裙摆逐渐沾湿,她全然不理,只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几乎跑起来,直到跑到他跟前。

她扯过他的手,在别人的攻击再次落在他身上时扯着他离开,他的手即便被她握着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其余人纷纷上前去控制自家师弟师妹,她无暇去管,只鼓着脸将人扯到角落。

她没说话,他便先打破平静:“姑娘怎么来了?”

她仍没应声,他于是将她反握,声音好似带上别的意味:“姑娘可曾知晓贫僧就要杀人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她还是没应,只抬了头,却先瞧见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便是面颊亦有血痕。

伤得这样重,他还笑着,眼眸一错不错看着她:“快坚持不住时贫僧忍不住地想,便是杀了又如何,如了那人的愿又如何,大不了鱼死网破,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不行,因为姑娘是这般心善,我若杀了人,姑娘定是要生气,要不理贫僧的,这如何能好?”

如何能好?这个时候他还在想她会不会生气?

她只觉得从被推开便一直压在心里的气闷一下上涌。

她当然生气,快气死了。

可偏偏又瞧见他身上伤口,她忍了忍,忍了又忍,只克制着去储物戒拿出伤药,用力按在他伤口上。

嘴上却怎么也忍不住了:“臭和尚,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单枪匹马去面对这群没理智的人你是疯了吗?还把我推开,怎么我不能跟你一起面对?我跟你说,你要是再推开我一次,我就再也不回来,不管你了。”

他被这样埋怨,却也不恼,伤口被指腹用力压着,面前也不显,甚至还笑着:“姑娘怎么不躲着贫僧了。”

她涂抹伤口的动作一顿,随后垂下头,再次涂抹的力道逐渐放轻,她没应声,却也没挪开。

不躲了,她想,虽然她仍觉得奇怪,也仍没想清楚自己心里那别扭情绪,但是她决计不躲了,因为他们都是被世界抛弃的人。

她无缘无故就来了这里,又是祸害,又格格不入,还怀揣着这样的秘密,而莫无被生父丢进杀人场里,被解救后去了佛宗也是被利用的存在。

他们都只有彼此,如果她还躲着他,那他也太可怜了。

第40章 第40章卑劣心思

莫无看着跟前的人,神色认真,眼眸澄澈,没有退却。

若是寻常说了这样的话,她定是要退避三舍的。

思及此他面上的笑缓缓停滞,他倏地握住她的手,药液顺着指腹滑落在虎口,又滑落在他指节,冰凉的。

他忍不住出声:“幸千?”

她于是看向他,与他对上视线时面颊微红,眼眸却没退却:“不上药了?”

自是上的。

他松了手,她于是继续上药,没有退后,也没有转过身,只认真在上着药。

这莫不是在梦里,他看向四周,各门各派的人正将门下弟子捆在一处,异常显眼的林不吝不停出声,似是在说祟气。

似有似无的视线看过来,在对上他视线时又倏地挪开,接着窃窃私语。

带着冰凉药液的指腹再次拂过伤口,渗透进血肉,火辣的疼。

不是梦,竟不是梦。

“幸千。”他忍不住再次出声,她依言抬眸,眼眸好似在问怎么了?怎的又唤她。

他再也克制不住,指节微动,似要按在她腰间,她面色一红,及时按住他的手,她视线飘忽看向别处。

她说:“你之前说你不知道正常伙伴该如何相处,让我教你,这话还作不作数?”

他喉头一滚,声音熨烫:“嗯,作数。”

她明显松了口气,清了清嗓子,努力正经:“行,作数就好,你看,就是刚才你的手来碰我的腰,这是不行的,不是正常伙伴该做的。”

他佯装不懂:“那如何才算正常?”

她似是陷入思索中,随后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肩头:“这样,比如你方才唤我,然后拍一拍我的肩,这就是正常的。”

他装作恍然,手下却握住她的肩,指腹摩擦过肩头,轻纱一般的襦裙好似没有阻挡,指腹下的肌肤瞬间发烫起来。

她神色一怔,接着抬眸看向他,欲言又止,他装作迷茫:“怎么?”

她皱了眉头,似是觉得不对,却又好像说不出哪里不对,神色一番纠结后只好应声:“没什么,算了先这样吧。”

他嘴角微扬,又顺势走到她身侧,手正好横跨她的肩,好似将人揽在怀里,她又抬了头,神色似是不赞同,他于是柔和了声音:“又怎么?”

她看看他放在肩头的手,又看看他,神色犹疑:“和尚,我虽然没有躲着你了,但你应该不会趁机得寸进尺吧?”

“怎会?”他顿时出声,“姑娘将贫僧想成何种人了?”

他咳了咳,嘴角滑落血线,他抬手抹去溢出血液,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姑娘,贫僧还不曾问姑娘怎的回来,还带来了他们。”

幸千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连忙扶着人靠在一旁的树下,提及为何回来,她又没忍住重哼一声。

“我怎的回来?还不是怕某人直接死了,才急中生智集结了他们,光是说服他们相信我,听我的,就花了好大一番功夫,肥了好大一番口舌。”

是了,这些都是各门各派的佼佼者,如何会听一金丹不到,又籍籍无名的她所言,定是废了一番功夫的。

“姑娘真是厉害,”莫无笑着,微微抬手,接住她滑落发丝,摩擦在指腹,他又不着痕迹将话题转回,“那姑娘呢,姑娘又是为何突然决计不躲着贫僧,这样出去了一趟,回来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跟前的人神色一怔,只看着他身上伤口不语。

见人没有应声,他眸色微沉,就要开口再次转移话头时,她又抬眸了,直直看向他。

“那你呢,把我推开时你在想什么?”

他一怔,下意识应:“自是想保全姑娘,不想姑娘因我犯险。”

他可以死一千次一万次,但幸千不能受一点伤,一点也不可。

“是了,”跟前的人挪开视线,面上故作如常,“总不能只许你保全我,不许我担心你?总归是谁也丢不下谁,那躲来躲去的,也没有意义。”

不如好好摸索,从中找到双方都接受的相处方式。

说完后她似是难为情,就要起身,他却克制不住按在她肩头,将人按在跟前,她看了过来,眼眸疑惑。

他顿了顿,只笑着:“姑娘,伤口还没处理完呢。”

“啊,对。”她反应过来,从储物戒拿出细布,一圈一圈给他包扎着,时间流逝着,四周好似归于平静。

但没有,他知晓不曾平静,因为他的心脏仍在剧烈跳动着,心绪仍在汹涌起伏着,心里念头转了个十里八弯。

幸千,幸千。

若你知晓我要的远远不止如此,这不过我的攻心之计,以退为进。

而当你瞧见我假面之下汹涌的,无法克制的卑劣心思时,你还会如此吗?还会这样费尽心思,朝他而来吗?

细布被打上结扣,伤口被妥帖包扎,她长舒一口气:“好了。”

那方处理好的人也走了过来,林不吝为首,他看看莫无又看看幸千:“还说不是——”

幸千顿时起身,用力拍在他身上打断他的话:“你们都处理好了?”

被打断的林不吝一时语塞,他眼眸流转,还要再说,一旁的万夕先出了声:“差不多了,果真如姑娘所言,我们师弟师妹都被控制了,任我们如何唤,都只重复一句话,杀了佛子,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扯过林不吝,看向莫无:“还得多谢佛子手下留情,不曾杀人,只仍有十几名弟子不见了,不知是否安好。”

应是莫无一开始杀的。

幸千及时出声,神色难过:“姑娘,想必这十几名弟子已经故去了,我亲眼所言那背后之人杀了他们,为嫁祸佛子。”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有人出声,声音愤懑:“这人到

底是何来头?又跟佛子有怎样的深仇大恨,竟要搭上我们那么多人,实在是可恨。”

还有人附和:“他能使用祟气到控制人的程度,实在是恐怖如斯。”

已有人分析:“说不定祟气便是由他而起呢?那姑娘不是说了,他的血能消融祟气?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是啊是啊!有道理……”

众人顿时讨论起来,说的愈发有鼻子有眼,一旁的莫无眉眼微挑,从几人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了事情全貌,他看向幸千,幸千正在附和:“合该将那人揪出来,不然师弟师妹们身上的祟气怎么办?”

众人顿时认同:“是了是了,若不将人揪出来,此事如何有个终结?”

于是大家纷纷凑在一同,开始商议如何将人揪出。

他看得眉眼微沉,似要扯过幸千问上一两句,万夕却瞧见了他神色变化:“佛子似是已有对策?”

万夕乃和修宗大师姐,医器双修,洞察力非比寻常,别的人好糊弄,她却不一定,若是有了破绽……

思及此他心里一沉,面上却不显,只笑着应:“贫僧如今重伤在身,便是有对策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仰仗各位了。”

听了这话,万夕顿时正色:“无事,佛子并未对我们师弟师妹下杀手,便已有恩,我们定会找到那背后之人,保佛子无虞。”

“多谢。”莫无颔首,扯过幸千,“在下还有伤不曾处理完好,先失陪。”

说着他将人拉到角落,不着痕迹落下隔音术,幸千迷茫:“怎么了?”

他眼眸微沉:“姑娘莫不是打算利用他们,与那人对抗?”

跟前的人点了点脑袋:“是的,想要破局,不集结在一起怎么能行?”

他皱了眉,分外不认同:“此事太过冒险,若为人察觉端倪该如何?若你秘密公之于众,又该如何自处?”

跟前的人抿着笑,将那串白玉菩提重新挂回他虎口,白玉菩提被她握在手里许久,好似也带上了她的体温。

她说:“无论什么谋划都有风险,与其被掣肘,不如赌一把,总好过一直僵持。”

可不能是以你做风险。

他克制不住去握她的手,还要再说,上空却陡然覆盖上阴影,他似有所感,猝然抬眸,是一团漆黑祟气,几乎遮天。

那方的人们亦有察觉,讨论顿时停下,人人戒备。

莫无眼眸微凝,撤了隔音术,将人护在身后,而那团漆黑祟气中缓缓浮现一人,面上并无神情,眼眸并无情绪,五官却与莫无有三分相似。

他淡淡看过来,从上至下将莫无看着。

“阿偃,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他又看向莫无身后的幸千,神色若有所思:“想不到二十年未见,阿偃也有了要护着的人,只你身后那姑娘可曾知晓你真实模样?”

莫无没有应声,只扬起灵力带着人撤后,直到退到与众人持平,他看向众人:“他便是那背后之人,他原本实力乃是化神。”

话音一落,众人哗然,为首的林不吝也不调笑了,只握紧手里的剑:“化神又如何?我不惧。”

“不惧?”萧离轻笑出声,“也是,少年意气如何会惧?可惜了,今日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死在这里。

幸千心口一跳,下意识抬眸,他神色漠然,好似性命于他而言与旁的物件并没有区别,他是莫无生父。

似是察觉她的视线,他淡淡地看了过来,眼眸似有波动:“你便是驺吾。”

驺吾?他是如何看出她是驺吾的?

不等她想清楚,祟气猛地朝她而来,接着她足尖离地,被祟气裹挟着飞身而起。

“幸千!”

是莫无的声音,她反应过来,连忙引着灵力挣脱,但是无果,所有灵力像打进棉花里,没有一点作用。

她心下一沉,抬眸间却发觉自己已被带到萧离跟前,而萧离的手就要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