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他不说在住处好生待着,反而到处转悠。
刘表让他别到处转悠,他转悠的比之前更加厉害了。
之前转悠还只是拜访没有择主的野生贤才,现在他连那些已经有了明公的贤才都没有放过,考虑到这里的荆州,受害者到底是谁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眼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文武之中转悠,刘表那叫一个抓心挠肝。
陆伯安这是想要干什么,他们见了面之后会说些什么,那些人中有没有被说动的存在……
其中有的人直接选择了拒绝见面,好似生怕刘表会误会自己的立场,这看在刘表眼里,那是一边感到欣慰,一边又觉得这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有人拒绝自然就会有人接受,他们打着清者自清、我不心虚的名号,以要保持体面为借口,他们是真的半点不避讳的就跟人见面啊。
不见刘表会怀疑这是欲盖弥彰,见了刘表也不认为这就是坦坦荡荡。
刘表心里苦,若以夫妻比君臣,你们这般做与给我戴绿帽子有什么区别?!
而且类比的夫妻陆离没有放过,刘表真实的妻子他也没有放过啊。
听到对方拜访自家夫人的消息,刘表倒是没有往歪里想。
不说如今社会风气没有那么保守,对方见自己夫人时还有她弟弟蔡瑁作陪,况且就在自己府上,拐个弯就能见到的距离,自然没有必要往歪里想。
哪怕跟自己比起来,其实陆离与蔡夫人的年龄更加相近,但是该怎么说呢,有的人设定就已经定在那里了,让人真的一点都想不歪。
再者说,先帝都能允许人家在自己的后宫里面转悠,虽然是由先帝自己带着的,但是那么荒唐的人都能有这份肚量,任谁都不想要做比不上的那个。
陆离这么多年不婚不育、不近女色的,这也就是佛教传进来之后还没有兴盛,东汉也没有什么京都佛子文学,不然对方手上戴个佛珠,这就是佛子本子了。
刘表:没事哒,没事哒,没有人会被陆伯安勾引的。
刘表内心开阔,刘表自我安慰,刘表来回走动,刘表走到了自家夫人的会客处门外。
里面并没有发生什么密谋荆州的讨论,他们话题的中心反而是不在场的刘表。
被讨论的刘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表明自己的存在,然后便在一番客气行礼之后,与蔡夫人一同坐在了加了一席的主位上。
陆离这次拜访了一圈有名有姓又有权力的,唯独落下了刘表与刘备二人,现在好了,被落下的只有刘备一人了。
刘备:……
刘表看着真的半句劝告都没有听,见到自己也半点心虚都没有的陆离。
“伯安来此,怎也不告知于我?”
这话像是在问陆离,又好似在问蔡氏姐弟两个。
蔡夫人笑而不语,蔡瑁在心里极速思考如何回答,而陆离开口给出了答案:“使君贵人事忙,离怕难以相见,是以不曾相告。”
不是我不见你,是你不见我。
面对这非常令人熟悉的倒打一耙,刘表心里不由一梗,上一次相见时险些按捺不住的杀意,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了不少。
如今自己夫人还在现场呢,自己来之前两人肉眼可见的相谈甚欢,自己一来便要喊打喊杀,这也不像话不是。
当然了,这份心平气和可能也与如今的战局有关。
刘表:“人人都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如今在我荆州却是寸进不得,伯安以为如何?”
陆离以为如何?
陆离认为刘表这个人是有点邪劲在身上的,他本人趋向于守成,这个守成也真的是能力点满。
不只是外在的能力,玄学方面的力量甚至要更胜一筹。
当年孙坚跑来打他,被一箭射死了,张济打他,也死于流矢。
如今吕布还能好好活着,陆离认为就已经很对得起“人中吕布”的称赞了。
第216章“初”闻卧龙
陆离心中吐槽刘表身上的玄学成分, 但开口却是一句夸赞:“使君安守荆州多年,稳坐州牧之位,自有一番能耐为他人所不及。”
哪怕刘表带着有色眼镜在找里面的阴阳怪气, 也丝毫不影响他嘴角抑制不住勾起的弧度。
但这弧度很快就被一声叹息给压下去了, 不用想,这叹息后面肯定没有跟什么好话。
因为之前已经体会过陆离的不按常出牌了,刘表现在要不是妻子、小舅子(下属)都在,他跑路的心都有了。
之前被对方怼的说不上话,刘表还想过以后见对方都要带上能言善辩的人, 他也早早就找好了几个人选。
可惜这次人家是来拜访自己夫人的,刘表一开始没想着参与进来,故而压根没有将人给叫来。
再看看如今在场的除陆离之外的人, 虽然都能称得上是自己人,但蔡瑁不是什么特别善于辩论的人,至于蔡夫人, 也实在是没有展现过这方面的才能。
刘表衡量了一下我方战队的能力, 觉得这一把赢面不大,但关乎面子,似乎也不能轻易认怂。
刘表好似关切的问道:“伯安可是在为吕大将军所叹?”
这话放在这里好似没什么毛病,但蔡瑁心里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明公,那吕奉先还在攻打我们荆州呢, 你带着点关切这般说不觉得有那么点……
就算是为了怼人,都显得有那么点立场不明的样子了,明公。
蔡瑁虽然没有将话直白的说出来, 但其实不需要他说,甚至不需要去看他的表情, 刘表自己将话说出来之后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有的时候急于求成或者努力想要规避什么,反而更容易将自己带到大坑里面去。
挺擅长抓这种错漏的陆离自然没有错过刘表的小失误,但他并没有在这上面使劲,反而带着几分放过的说到:“非是如此,我只是不由想起些许旧事。”
刘表听到这话,为对方没有抓着自己这点错漏松了口气,又不由为对方口中的“旧事”提起了心。
他好像忘了自己其实完全可以结束话题的,作为府里的主人,在局面不利于我方的情况下,完全可以随便找个借口结束战局。
要是觉得这般做好像认输了,那也可以跟对方约着“来日再战”。
到时候将早就物色好的各种帮手都叫过来,不敢说必然胜利,至少比这般身处劣势的情况要好上不少。
可刘表或许是因为一次、两次都不胜利,真的有点执拗了,而蔡瑁心里又有那么点立场不明。
还是蔡夫人打了个圆场:“卫尉见谅,使君见到卫尉怕是太过高兴,可是忘了今日与人有约,切莫失约于人才是。”
蔡夫人给了刘表离开的由,但这由也并不绝对,若是刘表真的就非要跟陆离辩个高低,他也可以用“并非忘了,而是因为别的事情改约他日”为借口留下。
但很显然刘表没有彻底丢掉脑子,他轻轻拍了拍额头:“瞧我,竟忘了此事,多谢夫人提醒。”
陆离看着这夫妻两人配合出演,也不揭穿,而是顺着演了下去:“既有此事,使君自去忙碌,离也不多做打扰了,告辞。”
刘表看了蔡瑁一眼:“劳德珪替我相送一二。”
对于这个命令,不论是如今自己还在刘表这里做事的情况,还是另有他想的那颗心,蔡瑁都不会拒绝:“是。”
选好了送人的人选,刘表又看向被送的陆离:“伯安慢走。”
两人互相拜礼,陆离与蔡瑁一同离去。
在送完陆离之后,蔡瑁回来复命之时,刘表已经跟蔡夫人道完谢且准备离开了,离开之前两人好生表演了一番夫妻情谊。
看到蔡瑁来复命,刘表***点了点头,蔡夫人却以要询问些许家中之事为由留下了蔡瑁。
刚刚进行完夫妻情深表演的刘表,面对他们说家事的情况,半点留下来参与其中的打算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要给自家夫人留下私人空间,还是打心底里不觉得他们蔡氏的家事与自己的是一回事。
面对刘表的离开,蔡瑁倒是相当守礼的做出了恭送明公的样子。
蔡夫人看到对方那套面子功夫,也没有发表什么看法。
倒是蔡瑁在确定刘表离开之后,忍不住道:“二姊今日为何?”
蔡夫人抬手止住了蔡瑁的话,给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对方带着几个没有那么心腹的人一起出去了。
在这个过程中,蔡瑁也没有说什么。
直到人都离开了有些许时间,蔡夫人开口道:“德珪,可别将州牧当成傻子。”
刘表就算当场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将自己套进去了,可事后他难道不会对一直保持沉默的他们二人心怀芥蒂吗。
毕竟本身这次的见面,人家来见得就是他们,而他们还不曾拒绝。
后面又不帮着刘表说话,这是无能还是无心?
蔡夫人:“在这个时候见陆伯安,本身就已经很是敏感,今日若坐视州牧言辩失利,我蔡氏莫非不准备继续待在荆州了不成?”
蔡瑁想说又不止是他们见了陆伯安,但都不用蔡夫人说什么,他自己就想到了这里面的不同。
别人见了跟他们见了,那能是一回事吗,别人家里可没有出一位州牧夫人。
看到蔡瑁冷静了下来,蔡夫人说出了除此之外的另一个缘由:“德珪,你说若是陆卫尉死在荆州会如何呢?”
蔡瑁有些惊讶的看向自家二姊,他倒是不觉得对方这话里有杀死陆离的意思,对方这分明是说:“二姊是说州牧刚刚对伯安怀有杀心?”
蔡夫人对蔡瑁的惊讶报以冷笑:“陆伯安是曹司空派来的人,如今吕奉先还在攻打荆州,州牧会怀有杀心,难道是什么难以解的事情吗?”
该怎么说呢,这事倒是真的不难解,但被杀的那个人可能是陆伯安,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莫名惊讶,好像哪怕明知双方立场相对,可是会对他下杀手仍然是一件让人难以相信的事情。
蔡夫人叹了口气,好似在为蔡氏担忧,又好似单纯在为自己的弟弟忧心:“如今胜败未分,德珪可要小心下注。”
蔡瑁点头表示自己心中有数,还不忘关切了一句如今他们下了注的某支看不出什么潜力的潜力股:“不知近日二公子如何?”
这越是局势不好的时候,才越是容易刷好感度呢。
蔡瑁也不指望刘琮能够做出什么为刘表排忧解难的大事,但是他又不像大公子那般远在江夏,离得这么近的情况下,有没有去表表孝心啊,哪怕口头宽慰几句,做一做小儿状彩衣娱亲呢。
蔡夫人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了蔡瑁个眼神让对方自己体会。
蔡瑁一看这个眼神便明白,看来是没有的。
就这么一个情况,也难怪一群人帮着他使劲,都没能让这个继承人位置定下来。
毕竟是以了解家中事情为由留下的,蔡瑁临走前也不忘跟自己二姊分享了一下家中的一些情况,免得刘表“无意”问起时,蔡夫人没得可说。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如今战局并没有刘表跟陆离说得那般游刃有余,反正刘表如今是没有心思关系蔡氏添丁进口、人情往来、家长里短的事情的。
他甚至都没有功夫找陆离来,让他跟自己专门找来的辩才好生辩论一番,再定输赢。
在刀枪剑戟面前,这点嘴上功夫不免被刘表视为小道。
虽然战国时期纵横家一张嘴可抵上万雄兵,但这不是时代不同了吗,心中想过效仿西伯(周文王)的刘表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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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在刘表那里话都没有说完就被岔了过去,后续似乎也没有了后文。
对此,陆离毫不在意,毕竟这算是在他的预料之内。
不过很快就发生了一件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好感度刷到了还是怎样,司马徽终于跟陆离提起了卧龙之事。
对于卧龙,司马徽是如何介绍的:“此人复姓诸葛,名亮,字孔明,有经天纬地之才。”
这般的评价放在一个不到而立之年的小年轻身上,着实是有些大的过分了,但这人是诸葛亮诶,陆离看了司马徽一眼,表示你这评价做得实在是有点太过低调了。
但凡你让我跟他认识了,我包给你吹上八页都不带重复的。
司马徽是了解诸葛亮的,他会在此刻提起当然不是因为陆离好感度刷到了一定程度,完全就是因为陆离已经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了。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这个一开始负责给对方介绍的,且明明白白对诸葛亮存在认知的,为什么反而一直不曾提及呢,总不能对方是沽名钓誉吧。
司马徽道:“伯安想来也已经从旁人口中听说孔明之人,但这世间人各有好,伯安若是有意相见,我怕只会徒劳无功。”
陆离看着对方,司马徽那双仿佛洞察世事的眼睛好似已经透过此刻看到了未来的结果。
陆离却道:“先生或许不知,离这一生,最不愿信命!”
这话换成别人说,不免带了几分狂妄,但是陆离说,就颇有几分辛酸写实的味道了。
司马徽没有祝愿对方成功,因为同样是友人,一个人的成功若是要以另一个人的改变来铺就,他实在不该祝福的。
迅速安排好了手里面的事情,陆离写好了拜帖,亲自拿着便准备去拜访贤才了。
临行前,陆离忍不住好生了一番着装,端正,端正起来!
第217章一顾茅庐
陆离没少被人夸赞长得好看, 有的人是真诚的夸赞,有的人是明褒暗贬,但好看是可以确定的。
陆离自己也清楚自己长得不错, 属于美而自知且善于利用。
曾经的袁绍、如今的刘表, 颜值都是可以被放在个人资料里面特别记上一笔的存在。
而巧了不是,诸葛孔明也是这般的存在呢。
而且比起那两人一老一死的情况,诸葛亮活着且年轻。
一路上,陆离在心中猜测描画着诸葛丞相的模样,不知不觉就描画成了唐某某的那张过度深入人心脸。
真正的诸葛亮八成是不长那样的, 这次能够见到对方吗,见不到的话可不知道会是因为什么原因呢,陆离心想。
虽然人还没有到达那里, 但心中已经帮忙想好了见不到对方的一百零八种原因。
有了明确的地点,到达所需要的时间其实没有那么长,与最终目的地还隔着一段距离, 陆离却已经可以隐隐看到茅草屋的轮廓了。
在相距一段距离的地方, 陆离勒马停住,古代的交通道条件,简单概括那就是一个字——土。
陆离拿出一条手帕给自己了一下,然后下马牵着往如果能够留存在后世, 绝对能够成为著名景点——诸葛丞相故居的小茅草屋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陆离戴上滤镜看屋子,还是有着名人效应加持, 又或者切切实实就是如此,陆离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茅草屋跟普通的茅草屋比起来多了股特别的气质。
而事实证明,这屋子确实与普通的茅草屋存在不同。
随着陆离轻扣了几下门, 好似有什么特殊机关被触碰到了一般,随着“咔哒”一声, 一封信从门口缝隙中半跳了出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小巧机关,陆离有一瞬间差点忍不住往后跳。
所幸陆离这些年别的不敢说,处变不惊还是练出来了一些的,至少能够确保他如今稳稳当当的站在原地。
他看着那封有一半已经从门缝中露出来的信件,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封信应该就是写给自己的。
可这到底只是一份感觉,万一不是呢,陆离道了一声“失礼”,然后捏住信封稍稍用了一点力气,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信封就这样被自己抽出来了。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来客亲启”。
陆离心想,自己应该算得上是来客吧。
还没有拆开信,陆离心中就已经隐约对于这次拜访的结果有了某种尘埃落定般的感知。
而且都不用凭借自己前世的认知,就眼前这一出,诸葛孔明显然也是一位《周易》学得特别好的。
陆离拆开了这封写给来客的信,信件内容并不复杂,可简单概括为——抱歉了来客,我已经出去远航。
感觉自己为了这次见面又是梳妆打扮,又是各种心建设,仿佛全都准备了个寂寞。
坏消息,自己没有见到对方。
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的消息,如果这是三顾茅庐的那个茅庐,刘备要是今天来,可能也没有办法来见到他了。
陆离:没事哒,没事哒,三顾茅庐嘛,这才第一次呢。
陆离将自己写好的拜帖顺着弹出信封的缝隙试探着送了进去,又是一声“咔哒”,陆离的拜帖似乎被吞进去了一般。
高级,真是高级,不愧是发明出木流牛马,还是木马流牛,又或者是木牛流马?的大发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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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上。
书童看着自家先生一大早就带着自己往山上跑,不同于以往的赏景、啸歌,今天的上山之行安静极了,好似生怕发出响动会被什么人听到一般。
书童:?
再联系一下昨天上大不睡觉硬是要熬夜做机关、写信,拒绝的非常充满重视与仪式感,书童的问号不由加一。
书童:??
以及明明可以将自己留下传达今天难以相见的情况,为什么非要搞出这么多辛苦来呢。
书童真心不解:???
虽然不太明白,但书童也没有质疑自家聪明的先生,别问,我家先生肯定自有一番道。
自有一番道的诸葛先生轻摇着他的羽扇,尽管书童不曾问什么,但对于诸葛亮而言,对方这般跟将疑问写在脸上也没啥区别,都是一览无余的一个状态。
为什么宁愿造机关也不留下书童呢?
可能是不想拿狐狸精来考验自家书童吧,诸葛亮心想。
真的将人留下的话,他实在担忧会出现如下场景——
他家书童一脸歉意的看着对方:“恕我不能告知卫尉,我家先生其实是为了躲你跑到山上去了。”
甚至可能还有手指一指:“我更不会告诉你,我家先生应该就在那边。”
想象结束,诸葛亮倒不是不相信自家童子的忠诚,他就是同样也很相信陆伯安的魅力而已。
人的名,树的影,不提对方过往的辉煌战绩,就说对方来到荆州之后,诸葛亮有几位友人来找他时说起对方,言语之中那股已经被魅惑的结果真的是遮都遮不住。
若只是与陆伯安结交一番,诸葛亮认为没什么不好。
但是陆伯安可不止是陆伯安,他还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曹操。
他们这个世界的曹操没有出现屠城的作为,各种政策与命令中也能看出对百姓的重视,但是对于汉室的忠诚呢?
不说这个需要打一下问号的汉臣问题,就说曹操,诸葛亮心中莫名觉得那并非是自己想要选择的人。
种种思索之下,诸葛亮索性便避开了这一次的见面。
缘分未到,时机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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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表听说陆离又恢复了之前那般,跑出去拜访野生贤才了,心里半点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忍不住“咯噔”一下子,总感觉这好像是什么不太友好的变化。
反观极有可能被挖墙脚的刘备,他半点自己可能要被挖墙脚的感觉都没有,现在天想着要怎么让刘表答应自己回去跟关羽、张飞一同应敌。
最近刘表这里真的是越来越不能待了,州牧本人对待他的态度如何先不提,州牧的小舅子是越来越看他不顺眼了。
刘备不是一个畏惧对抗的人,但面对这种敌方拥有裁判吹偏哨的对抗,实在是让人太心累了。
刘备有预感,自己的坏运气怕是要再一次在荆州应验了。
有的天厌之人,前期几乎山里蹲啥也没干,结果出仕就是郡守,几次被陛下往洛阳调,被拒绝过都依旧继续调。来到洛阳之后没多久便成为了天子宠臣,要地位有地位、要权力有权力,要待遇还有待遇。
哪怕知遇之君盛年崩逝,自己找的潜力股也很快就兑现了潜力,他再次成为了要地位有地位,要权力有权力,要待遇还有待遇的三有人员。
反观某些天命之子,过得那叫一个颠沛流离,黄巾之乱认认真真杀敌,最后得到的回报远远小于自己的功绩不说,不过是一个县官都没能当的多么长久。
后面世道乱了之后,那几乎是跟一个完蛋一个,好不容易没有完蛋的那个,人家不收他。
现在虽然也小有名声,但是要地位没地位,要权力没权力,要待遇也没待遇,妥妥的三无人员。
这般想着的刘备,遇到了刚刚从友人家里离开的水镜先生。
司马徽早就知晓刘备了,而刘备原本是不认识对方的,不过随着陆离跟对方一起拜访各种刘表认定的“野生贤才”,他就是想不知道也难。
刘备:“水镜先生。”
司马徽:“刘将军。”
两人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却莫名有点一拍即合的就一起来到了司马徽的住处。
司马徽:“我观玄德面带忧色,可是为如今之荆州而忧心?”
刘备叹息:“是也不是。”
“我忧心荆州前路不明,也忧心自己无枝可依。”
司马徽笑而不语,他知道刘备这话不真,良禽择木而栖,可刘备是木而非良禽,他忧心的怕不是他的无枝可依,而是他与荆州同样的前路不明吧。
历史上介绍诸葛亮的戏份本是属于徐庶的,徐庶倒也确实跟刘备提起过,但更加具体的介绍,因为如今对方跟关羽等人同在新野,倒是让司马徽承担了这个任务。
司马徽抚须道:“凡成大事者智不可少,玄德几番流离,非能力不足,亦非时运不济,而是少一谋主耳。”
谋士也是分很多种的,专注军事的,辅佐明公判断的,管后勤的,与各方外交的,还有统筹全局的,亦有为一切定下大纲规划的。
历史上,如诸葛亮那般与刘备有隆中对,告诉对方如今局势如何,他们应该如何做是这样的存在,给朱元璋提出“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朱升也是这般的人。
刘备知道司马徽说的一点问题都没有,但他惊讶于对方竟然会对自己说这个。
毕竟他原本以为对方已经被陆离忽悠到曹操那边去了,怎么现在看起来反而是……
刘备:“谋主何其难觅,备便知不足,又该如何弥补?”
找错误是一种本事,找到错误之后解决错误同样是一种本事。
不同于跟陆离认识了好长时间,还是因为对方已经从别人那里知晓了诸葛亮的存在,才稍稍提及了些许。
此刻面对刘备,司马徽却是一上来便开口进行了介绍。
也就是陆离不在这里,不然高低得对这种不同待遇表达自己的抗议。
要不说人家是天命之子呢,你瞧瞧,这待遇就是不一样昂。
第218章不事二主
陆离很清楚, 有些巧合实际上是刻意安排。
比如说自己“无意间”知晓了诸葛孔明这位贤才,又比如说对方“恰巧”在自己前来拜访的时候不在家中。
人家不想要见,你就算硬是要等下去, 也不过是让对方也硬是不回来, 甚至干脆直接换个地方。
陆离虽然不介意瓜到底是主动落到怀里来的还是强扭的,但对于这种强扭也扭不下来了的,他干脆利落的结束了第一次的茅庐打卡。
所以说年纪上来了就这点不好,他要是年轻上二十岁,哪怕是十岁, 这个时候说不定都在对方茅屋外面打好地铺了。
诸葛亮倒是不知道自己如果面对的是年轻的陆离会遭遇什么,因为他实际需要应对的就是如今的陆离。
而真正体会过陆离死缠烂打能力的,也就一个郑玄而已。
在山上掐算着时间, 太阳即将落下之前,诸葛亮带着书童回到了家中。
从机关的存放槽里取出了那封拜帖,按照字如其人的说法来看, 那位陆侍中绝对是一位很美的美人了。
而且态度看起来很认真啊, 诸葛亮心里有被认真对待的开心,但这不足以他改变自己最初的想法。
他不是那种别人给口水喝便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廉价人才,在自比管仲乐毅这件事情上,诸葛亮可是很认真的。
诸葛亮将那份拜帖收起来, 思考着要不要将搬家提上日程,但只是想了想就放弃了, 毕竟这事办起来又麻烦又费钱。
而且总有种自己如果要搬家,会错过很重要的存在的感觉。
荆州不好错过的人,诸葛亮脑中迅速闪过几个人名, 尤其是几个经常在自己的友人书信中提到的人名,陆伯安是一个, 刘玄德也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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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阳。
随着战局的僵持,陆离的处境发生了一定的变化,至少预想中的二顾茅庐不得不延期一段时间了。
如今的情况是怎么一个情况呢,吕布虽然没能继续前进,但也没有被打得后退。
又或者说,关羽、张飞虽然挡住了吕布,却没能将对方击退。
僵持阶段最容易出现的,就是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情况了。
唱衰敌人的、唱衰自己的、挑拨离间的……
不管是哪一种,陆离显然都不是那个会被无视过去的存在。
收到刘表的邀请,陆离非常清楚这八成是宴无好宴,但该去还是要去的,有些事情也到了要收尾的时候了。
这一次,刘表早早安排好了人手,誓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不是),不说别的,至少辩论方面绝对不能再输一场!
将军打不打得赢,那并不完全算是刘表的锅,但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一次、两次的都说不过人家,就显得撑起荆州的文风鼎盛的好像都是一群哑巴文人了。
咋地,一个个都属于学习很好,但是说不出来的类型吗?
舌战群儒成语的拥有者诸葛某:……
别管他多会说,显然不可能跑来帮着刘表说。
陆离认为比起诸葛亮,自己的口才应该属于前期读书积累足够多,后面又有足够多的练习得以增长经验,属于量变产生质变的后天努力型选手。
正因如此,有些事情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的。
在赴宴之前,陆离先是收集了一下最近最为热门的流言蜚语。
唱衰自己的——都快要都人打到家门口来了,使君还不加派人手,只一味地指望着外来的人,难道是忘了当初张绣是怎么投降且将大部分南阳郡都送出去的了吗?
已知当初张绣的投降对象是曹操,陆离作为曹操阵营的一员此次前来荆州,这事情是很容易被联想的,仇恨也是很容易被转移的。
毕竟张绣远在天边,陆伯安却是近在眼前啊。
唱衰敌人的——那吕布说是武力天下无双,可还不是被随便几个外来武将就挡在那里不得寸进,据说吕布都不听曹操的命令,这曹操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曹操都没什么了不起的了,陆离这个名义上的朝廷命官,实际上的曹操的人,好像也没有必要多么尊敬、礼待啊。
挑拨离间的——那关羽、张飞是不是在跟吕布打表演战啊,他们拿准了我们不好临阵换将,所以在那里表演,好让我们送人、送钱又送粮,用以壮大刘备所拥有的力量。
而针对这个流言蜚语,有偏向于这事是真的,就算不是在跟吕布合作表演,刘备那边也没有那么真心想要保卫荆州。
还有的比较偏向于这是挑拨离间,想要复行当年秦国对赵国那般诱导着让赵王用赵括换廉颇的事情。
倾向于后者的存在,大多都看向了陆离,毕竟左看右看,这种挑拨得到好处的都是曹操那边,便不是陆离干的,那曹操那边干的跟他干的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啊,毕竟他们都是一伙的。
而陆离看着收集来的信息,视线也是放在了最后一种上,觉得刘表八成就要对着这个发难。
毕竟别说曹操压根不拉胯,便是他真的没有那么强大,陆离本人的名气地位可不全是依靠着曹操起来的。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群体性问题,陆离是陆离,他又不只是陆离。
他还是士人中的一份子,有些事情做的过了,所在的团体都会忍不住心生不适。
未必是他们多么喜欢陆离,他们只是在维护同等阶级的利益。
有关今日你不为别人发声,来自这种事情就能顺成章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道,大多数人还是懂得的。
一切正如陆离所想,待他赴宴来到刘表府上,都没有酒过三巡,就听到有人就挑拨离间的流言蜚语问他:“临阵换将最是不妥,为兵家之大忌,近日城中却多有传言,道是关将军与张将军并未认真退敌,不知卫尉如何看?”
如何看,这话问的真好,要让陆离说真心话的话,他是真希望荆州要是能有一个郭开一样的人就好了,这还用得着他亲自来吗,只需要安排人将贿赂送过来不就好了。
事实上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他要是也觉得这事说的有道,关羽张飞可能真的不够认真,那这份挑拨离间八成要随着自己的赞同而告吹。
毕竟有一种原则,名叫敌人不看好的大多都是利好的。同,敌人赞同的,那大多都是有害的。
而让他说这话说的没有道,帮着敌人说话,他这一趟到底是来干嘛的?
陆离将视线对准了同样被请来的刘备:“既然提及关将军与张将军,我如何比得上刘将军明了呢。
我观刘将军近来归心似箭,关、张两位将军如今难有寸进,许是缺少主心骨坐镇,使君何不早日让刘将军与兄弟相会,如此一来,或许吕大将军很快便要退走了。”
这话乍一听好像在帮着刘备说话,可实际上呢,反而是在表达自己认同关羽、张飞那边一直没有胜利,其实就是在借机捞好处。
而问题在于,刘表也知道陆离这话不是假的,因为刘备真的几次向他表达过自己想要去跟关羽、张飞一同抗敌的意向。
眼看着我方使君有点被说的立场不坚定的架势,立场非常坚定就是看好刘备的伊籍?开口道:“卫尉此言岂非顾左右而言他。”
本来刘表只是稍微有点迟疑,现在眼看着有人这么迫不及待的帮着刘备说话,他反而是真的将陆离的话给放在心上了。
都不说他们是不是在打表演战骗钱骗粮,就说刘备待在自己这里,眼看着已经骗了不少人了。
不过刘表也真的很想要赢,所以没有做声。
他的沉默,此时就是对伊籍的一种无声支持。
陆离没有错过这其中隐藏的立场问题,若非他自身有点“持身不正”,这个时候可能早就开腔了。
奈何陆离不主动做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辩论,可架不住有别人做啊。
当听到有人言语:“忠臣不事二主。”
这一句话好像挺针对陆离的,但一棒子不知道打到了多少人呢。
被针对的陆离好似没有意识到这是在刻意嘲讽自己,轻笑应和道:“是啊,忠臣不事二主。”
说话间,眼波流转,从刘表看向刘备,接着端起酒杯对着伊籍做了一个敬酒的姿势。
被这般贴脸开大,伊籍也不愧是能够作为荆州地区辩论赛参赛选手,被刘表选出来帮忙应对陆离的存在,半分不曾色变。
这份淡定不仅是心态方面的优秀,更多的其实是伊籍自认问心无愧。
他现在心里向着刘备,向着的是刘备表现出来的那种向上的态度。
但是从根本上来将,他并没有因此这份向着去损害刘表的实际利益。
他要是真这样做了,刘表早就容不下他了。
问心无愧的伊籍很是淡定,实际上也问心无愧的陆离同样很淡定,忠臣不事二主,是啊,他从来没有同时事两个主公啊,他都是在一位死去之后才选择的另一位。
臣属这种存在,可没有什么顺成章的父死子继说法。
你愿意继续辅佐对方的儿子是一回事,你不愿意也很正常。
这一点真要是追究,就看当初刘宏死后那一场场闹剧,大家大哥别说二哥,陆离还真没有什么可心虚的。
陆离没有被嘲讽到,伊籍也不曾破防,那么这番交流中给出激烈反应的到底是谁呢?
被陆离的实现扫到的刘表与刘备对视一眼,视线相交的过程中,一种可以被称之为“尴尬”的气氛似乎在无声蔓延。
第219章针锋相对
陆离看出来那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眼中不由闪过些许笑意,多有意思的两个人啊,怎么就这么容易破防呢。
难道是因为年龄大了吗, 陆离想到自己的情况, 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诶。
有的人年岁一长,莫名其妙就脸皮又厚又薄起来。
当然了,陆离很清楚真实原因不是这个,完全就是前期的一些铺垫终于到了验收成果的时候了。
当你认清自己的孩子确实不成器的事实,却又死扛着不愿意对敌人低头时, 最该防备的对象是谁呢?
是敌人吗,他本就是敌人,孩子成器或者不成器都是敌人, 一直都防备着呢。
这个时候,人最容易防备的反而是自己人,又或者说是自己人却又没那么自己人的自己人。
若非有刘备在, 此刻蔡瑁可能会成为刘表最为防备的存在。
可是有刘备在, 这个人自然就是刘备了。
按照刘表的逻辑看,他所有的思索都是建立在自我思考的基础上,而陆离对此喜闻乐见,反正他是绝对不可能挑出来对刘表说自己在这里其中进行的穿针引线。
当初面对曹操, 陆离定下的计划是一年速通荆州副本,如今一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分之一多了。
虽然距离一年似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呢, 但战争有的时候也是个时间活,攻克了刘表这边,不代表荆州其他地方全都会无条件投降, 只是不攻克刘表这边,荆州其他地方更加不会无条件投降就是了。
陆离在襄阳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可称得上是畅行无阻, 但一些军事布置的重要地带还是不会那么心大的对他敞开的。
不过有些也不用非要进入实地考察,打眼看上几眼,就足够让人清楚一面靠山、三面环水的襄阳也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城池。
虽然同样存在继承人争夺,但是在刘表还好好活着的情况下,那俩被亲爹都认证为不成器的孩子实在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所以还是要在刘表身上使劲啊。
陆离与伊籍以及其他人的辩论,不看刘表的反应,陆离跟伊籍等人打了个平手,又或者说略占上风却没有压倒性的胜利。
辩论这种事情,一方没有哑口无言、心悦诚服,那就算不上是胜负已分。
而有关忠诚的话题,从来都是各有道的,只要脸皮厚度挺得住,千万不要轻易破防,再搭配上一套有有据的逻辑说法,辩论上三天三夜都是辩不完的。
对于如今这个辩论结果,刘表看起来没有特别满意,也没有特别不满意。
就在所有人以为今天的刀光剑影、针锋相对要到此为止的时候,陆离却成了不依不饶发难的那个人。
这实在超出许多人的想像,毕竟都不说别的,哪怕只看一下人数,这到底谁占优势简直是一目了然。
刘表这边占据地利人和,任谁看都觉得他们一方应是节奏的掌控者,总不能陆伯安打算在荆州的地界上一个人单挑他们一群吧。
然而这般离谱的情况偏偏确实就是发生了,不过想想陆侍中过往的极端事件,似乎也不是不能解昂。
陆离看起来倒还是一副守礼的模样,可是一张口,言语中的锐利直指向刘表。
陆离道:“我等争论不休,不得结果不说,便是有也难以令众人皆服,此荆州之地,有关忠臣不事二主之事,不知使君如何看?”
这事是真的不好说,如果陆离过往是汉臣,如今跟曹操关系匪浅就是一臣事二主的话,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很多人好像也都没得跑啊。
甚至刘表这个更过分吧,曾为汉臣,现在却割据一方,这都不是事二主的事情了,这直接抢了老东家的东西另起炉灶啊。
而且不看刘表自己的情况,就说底下人吧,有一说一,这年头谁手底下没有几个弃暗投明的。
你要是说支持忠臣不事二主的说法,那些人心里难道不会打鼓吗,州牧你是不是表面看起来接纳我们,实际上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啊。
而如果说不认为一臣事二主便不算忠臣,那使君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们想要另选他人你一定是可以解的吧。
刘表看着陆离,明明设宴的是自己,怎么攻击力更加强大的反而是对方呢。
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只是帮忙提供了一个场地,好让对方进行他的鸿门宴一般,自己难道是什么大冤种吗。
面对这种不好回答的问题,最好的解决办法自然是让别人回答,就算回答的出了毛病,也可以解释为他并不能完全代表州牧的看法。
能够被请过来代表荆州出站,自然不乏闻弦知雅意之人。
在刘表沉默不语的情况下,很快下面坐着的人里面就有人站出来帮忙说话了。
对方解释了一大通,甚至转移话题的往唯才是举方面说去了。
陆离却看着刘表不***依不饶道:“使君何故一言不发,可是无言以对?”
因为此刻是在进行言语交流,而非写成书面文字,不免出现同音不同字的情况,大家一时之间都分不清楚对方说的到底是“无言以对”还是“无颜以对”。
看陆离那个样子,或许两者皆有吧。
作为许多人心中公认的大汉掌管阴阳怪气的神,此刻直面陆离的咄咄逼人,多少人在心里感叹陆伯安当真是名不虚传。
刘表看着今日格外锋芒毕露的陆离,眉头微皱:“伯安这是作甚?”
他看起来像个好心邀请别人做客,却不想竟然招来了恶客的老实主人。
刘表这般表演,略显激烈的情绪甚至让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个场面都不由为之一静。
还没等陆离开口说什么,杯子落到地上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众人:?!
在场很多人肉眼可见的紧绷了起来,毕竟这个世界上有一个词汇,叫做“摔杯为号”。
有人暗戳戳的环视四周,好像在寻找藏匿起来的刀斧手的踪迹,州牧,来之前也没说过有这一出啊。
刘表这边不少人自己人因为没有提前得到消息而暗自心惊,反而是很可能被刀斧加身的陆离一副处变不惊的架势。
或许是因为他早就调查过,在加上刘表身边有他的人,早就知道压根没有什么所谓的听从“摔杯为号”出来砍人的刀斧手吧。
刘表的人惊疑不定,陆离这个来做客的人处变不惊,而这场宴会的主办方刘表是如何的呢?
他当然清楚自己压根没有安排什么刀斧手,更不存在什么“摔杯为号”的事情,但如果是陆离安排了人呢,如果是有人投靠了对方呢。
他没有完全将那当成有人意外打落了杯子,甚至手已经放在了跪坐时摘下来的佩剑上。
一瞬间的凝滞,各人心中各有心思,而这种种猜测终结在了并未出现的刀斧手与奴仆请罪的求饶声中。
刘表放在佩剑上的手自然而然的抬起来挥了挥,示意将这人带下去,好似自己刚刚同样真的一点都不紧张一般。
他看着陆离道:“叫伯安见笑了。”
确实是挺见笑的,心里虽然这般想着,陆离嘴上说的却是:“并无可笑之处,使君多心了。”
虽然嘴上说着没什么见笑的,但你这一边说着没有见笑,一边还嘲讽刘表“多心”,以及陆侍中啊,咱们能不能将眼睛里面的嘲笑收一收呢。
陆侍中,你今天真的有点嚣张的太过了诶。
虽然陆离过往也没少干出格的事情,但就最后的结果来看,对方每次显然都是重创敌人且自己全身而退的。
今天这般表现,让小部分聪明人心里产生了些许不好的感觉。
对方这是准备做什么呢,他又是凭什么这般有恃无恐呢,他们在心中猜测着。
就算曹操再是强势,可到底远水救不了近火,要是真的将刘表惹毛了,一刀下去,便是曹操打下了荆州,那也是人死难以复生。
甚至陆离都没有亲眷,死后连个惠及的人都没有,不存在能够借着自己的死亡助力下一代更上一层楼的情况,所以你做什么要这么拼啊。
来之前,多少人心里觉得这是针对陆伯安的鸿门宴,前面的发展也确实差不多是这么一个走向,可越到了后面,怎么情况反而有点反着来的架势呢。
使君,支棱起来啊,拿出你当年单骑入荆州得到各方支持的气势与人格魅力来,让对方知道我们荆州州牧不是孬种!
虽然心里对于这件事情都没有抱太大希望,因为他们州牧看起来真的老了,老到似乎已经跟不上如今的局势了。
可万一能够出现奇迹呢,人死前都能回光返照,老了在关键时刻怎么就不能重回青春一把呢。
州牧,你觉得呢?
刘表并不觉得什么,他看着陆离,此刻没有了之前那种想要较劲的心思,倒不是说认输或者豁达了,而是当气愤到达一定程度,是可以暂时排除掉其他情绪的。
刘表:“伯安今日莫非有意来与我为难吗?”
陆离被这份倒打一耙气笑了:“使君说笑了,近日离可是应使君之邀前来,一直都是客随主便。”
算一算时间的话,如果不出意外,刘表这里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了吧,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凑巧赶上今日的宴会了。
想到自己的运气,陆离觉得八成不会那般凑巧。
可也不知道老天有意跟陆离对着干,还是最近业务繁忙没有功夫给自己讨厌的人添乱,一切还偏偏就应在了这场宴会上。
眼看着两人都不带什么善意,一则紧急军情就在这个时候到了。
第220章早做打算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前线为你带来消息——新野地区刚刚插上了曹旗。
通俗点说,州牧不好啦,我们在新野的守军被曹军打败了, 如今他们正一路向着州牧所在的襄阳而来。
跪坐的好处之一可能就是坐得住吧, 毕竟这个姿势实在很难做到猛地起身。
在一瞬比之前杯子落到地下更为寂静的寂静之后,现场每个人对于自己目光的落点似乎都有着不同的选择,有人看向了刘表,有人看向了陆离,还有人看向了刘备。
刘备:?
不问号, 确实应该看向他,毕竟守在新野那里的是他的军队。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刘备实际上比刘表还要眼前一黑, 那里驻扎的是他的军队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又来上一出辛辛苦苦好多年,一夜回到黄巾前吧?!
刘备会哭的, 刘备真的会哭的。
幸好被派来传信的口齿清晰, 关键内容也没有少。
坏消息:新野丢了,军队大败之后不得不战略性后退甚至转移。
好消息:刘备的兄弟与军师还好好的,军队损失惨重但至少没有全军覆没。
至于到底是怎么败的,只能说非兵不利、战不善, 弊在内部将军大意还存在带路党。
《三国演义》中,刘备是怎么丢了徐州的, 一来是吕布早有觊觎之心,二来也是张飞醉酒误事。
按照祸福相依的规则来看,找找好处也可以说吃一堑, 长一智了。
但是这一次,刘备压根就没有得到过徐州, 更别提让张飞在这种事情上长个大教训了。
至于带路党,这就要说到陆离在荆州的社交成果了。
陆离对刘表进行“十不如”总结的时候,哪怕带着贬低敌人抬高自己人的想法,但很多话也真的没说假的。
刘表当年来到荆州没带什么自己人,治起来便不免要依靠当地豪强。
荆州当地的家族可不像是乐安陆氏那般人烟稀少,一个大家族里主脉、旁系,不说成百上千,能够出来做事的成年男丁也是好几个,甚至是十几个起步的。
有的时候你拉拢了一个人,还能连带着拉拢好多人。
而有的时候你拉拢不了一个人,也不妨碍你拉拢其他人。
谁都看得出如今世道不对了,为了让自己的家族能够延续甚至是更进一步,这不得好好下注、周全赌博吗。
而如今放眼大汉全境,最有赢家相的舍曹操其谁。
这有道是慢人一步,可能就要落后一辈子的。
曹操参与讨董联盟的时候,他们没有跑去选择对方。
曹操在东郡落脚的时候,他们没有跑去选择对方。
曹操力战黄巾、占据兖州的时候,他们没有跑去选择对方。
曹操官渡与袁绍打仗的时候,他们也没有跑去选择对方。
现在选择加入已经是错过了对方的创业期,可以说算是比较了,你现在帮着曹操的荆州攻略助力加速一下,好歹也还能混上份功劳。但如果继续耗费下去,真等到曹操得到了荆州你再上门,那你算是啥小石头。
至于你说当年曹操能够战胜袁绍,如今他们荆州未必不能抵御曹操?
朋友,咱们要不要看看自己的用词呢,一个战胜,一个抵御,你就当我太想要上进了行吗?
当然了,有人这么干脆的当了带路党,除了陆离这边足够努力,曹操那边足够强大,还有就是曹操其实也做了一定的努力,比如说他一直忍耐许攸忍到了现在。
自从曹操全面接手了袁绍的原有地盘之后,他都没来得及飘,有人就快他一步先飘起来了。
是的没错,那个人就是许攸。
对方日里那个显摆劲,就差见个人就要说上一句:你怎么知道曹阿瞒是在我的帮助下才能打败袁绍的。
有一说一,这种背弃旧主的事情难道很光彩吗,吕布都不像你这般作为。
其实曹操也明白,对方这般做除了居功自傲,也是在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功劳,要给出报酬啊。
但当初曹操本也没有许下什么报酬,看起来好像他能赢全都靠对方,实际上对方那是来帮着他赢的吗,他是在袁绍那里混不下去了。
曹操从一开始就没准备让对方能够因此身居高位,毕竟他可不想当下一位袁绍。
众所周知,在报恩的一众办法之中,让恩人消失也是办法之一。
就对方那个恨不得与全世界为敌的架势,死在谁手里似乎都是可以让人接受的吧。
然而还没等曹操那边示意人动手,陆离就先一步提出了一年速通荆州的计划,并且毫不顾惜自己的就要来荆州以身犯险。
陆离这么一搞,曹操立刻对许攸容忍度又上来了。
听起来是不是有点因果逻辑不通顺,实际上是曹操生怕自己这边噶了许攸,会让人以为曹操这边对于从别人那里转投自己的人不看重,又或者是对于功臣不奖赏,进而影响到陆离在荆州的交际。
毕竟是陆离去又不是曹操去,在见不了本人的情况下,很难出现什么被明公的人格魅力征服的情况,那么能够吸引人的自然就是物质条件了。
在这方面,曹操觉得自己肯定不能当拖后腿的那个,所以干脆便将许攸摆出来当马骨用了。
你们看这个人,这么嚣张跋扈,日里对我也毫无恭敬可言,但还是活的好好的,足以见我对有功之臣是何等在意宽容。
至于某些人来了压根得不到同等待遇怎么办,这就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你的投靠为我得到了什么呢,有四州之地吗?
曹操这边在努力,陆离那边也在努力,双向奔赴的努力在今天便展现出了成果。
虽然刘表这边没有达成临阵换将的成就,但吕布那边确实是换了,曹操亲自来了。
而他这一来,不仅是鼓舞了己方士气,也令某些带路党下定了决心。
在这里的要是曹操的部下,还得担忧一下会不会出现抢功又或者隐瞒不报的情况。
但在这里的是曹操本人,那这不相当于直接表现在未来明公面前吗,这还不赶紧的。
关羽、张飞是一等一的猛将,也实实在在的忠义无双,但同样也切实存在各自的问题与缺陷。
而且他们到底是客宿荆州,就算军队驻扎在这里,但当地的政事管大多还是荆州的官员。
刘表对刘备的又爱又恨大家都看得出来,没事也不想触动对方的敏感神经。
平日里这般自然是彼此安好,但如今战时几方情况一叠加,造成的现实便是很快刘表就能看到曹操了。
虽然现在还看不到,但是现在有陆离在啊。
刘表面色暗沉:“此事卫尉作何解释?”
在刘表口中,从“伯安”变成“卫尉”的陆离:“使君想要何解释?”
他端的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就差自己从怀里掏出一面曹操的旗帜插在刘表府中了。
刘表这个人打仗,很多时候总是想要讲究一个师出有名。
所以往往都是别人先打他,他才打别人进行防御又或者是些微的反击。
但如今面对裹挟着天子大义名声的曹操,这份师出有名就有点不好用了。
所以最好是将曹操达成出师无名,胡乱作为,这样他的反击才名正言顺、人心归附不是。
如今要是跟曹操通信的话,可能信件来回还没有曹操本人来得快呢,所以正在面前的陆离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了。
就算说不过,咱们打得过啊。
曹操最不想要看到的情况,俨然一副即将上演的模样。
陆离面对几乎下一秒就要撕破脸的情况,却突然笑了。
刘表眼中闪过怒意,一旁的蔡瑁也是一副忍无可忍的架势,站出来质问道:“侍中何故发笑!”
他又是出声质问,又是叫人家“侍中”,一副主辱臣死,绝不放过的架势,好似妥妥的刘表心腹。
可刘备看着被打断情绪的刘表,总觉得蔡瑁这看似为刘表发言的行为,实际上倒更像是在为陆离发声。
刚刚眼看着刘表都不准备配合出演,想要直接翻脸了。
偏偏蔡瑁搞了这么一句质问,反而让节奏又有了回到陆离手中的可能性。
刘备不觉得这是什么巧合,看一个人到底向着谁,不能光看他说什么、做什么,得看最后的受益人到底是谁啊。
如今在刘备看来,受益者很明显就是陆离,可其他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曹操攻破新野的消息占据了太多心神,这么明显的事情,一个两个的好似都没有发现一般。
甚至别说别人了,刘表就妥妥是没有发现的那一个,看对方多么感动于自己的小舅子面对善于阴阳怪气的陆离,为了自己却能够勇敢出来阴阳怪气的质问对方。
忠诚,真的忠诚。
陆离没有继续笑,只是唇边还残留着些许笑意。
他没有看蔡瑁,好似完全不将对方放在眼中,只是看向刘表道:“我笑前车之鉴近在眼前,使君不早作准备,怎还一味地在这里与离耍威风。”
刘表看着陆离,像是一时之间没搞明白对方说得前车之鉴是指什么。
陆离:“袁本初当年坐拥四州之地,不可谓不一时豪杰,一败之后却病榻久卧,更是后事不明,偏宠幼子以致兄弟相争,家业尽丧。”
“使君今日,与之何其相像。”
陆离的视线扫过蔡瑁与刘备:“便是离于荆州不久,却也听说过刘将军与大公子交好,蔡将军与二公子有姻亲,使君可要早做打算才是。”
这是非常直白的挑拨离间,但你有又不得不承认,这确实句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