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00(2 / 2)

但这次他们将军改了,他说的是:“那陆伯安瞻前顾后,当真是妇人之仁!”

听了这话,其实他的好几位下属都想说,妇人可未必仁慈,不然将军你要不要想一想,当初是被谁骗着跑到王司徒船上的。

但这个时候显然不适合火上浇油,大家都是以劝慰、解,甚至是附和为主的。

可惜大家的劝慰好像在一定程度上火上浇油了,于是统统都被赶了出来。

现在,张辽是不得不再去一趟了。

来到吕布的营帐,张辽惊讶的发现高顺竟然也在,而吕布显然怒气未消。

得到允许进去后,他立刻上前道:“将军勿怒。”

他没有为陆离说好话,只说:“既然陆府君说是因为担忧田地无人耕种才反对,如果我们解决了这个问题,那不就行了吗。”

吕布闻言看向张辽:“文远有何妙策,不妨讲来。”

张辽:“我听闻兖州在行屯兵之策,其中有民屯亦有军屯。”

张辽停顿了一下,又道:“况且泰山郡与青州相邻,那里多为黄巾所占,若是本地征兵不成,征青州黄巾,一来可为百姓剿灭匪徒,二来也让陆郡守无话可说。”

吕布越听眼睛越亮,直接就是一拍桌子大笑道:“好好好,文远此计甚好!”

刚刚还怒气冲冲的人,瞬间又抖擞起来了,带着种要拿着考了第一的期末成绩回去炫耀的架势,起身就往外走。

“将军……”

两人都能听到赤兔马的呼和声,很明显他们将军打马走了。

高顺与张辽一同走出营帐后,皱着眉头看着他,好像他刚刚不是给吕布出了个好主意,而是要送对方去死一样。

张辽知道自己这位同僚向来心细,但他也不心虚:“伏义缘何这般看我?”

事实上,但凡吕布走慢点,就能听到张辽说这主意其实跟陆离有关了。

他是真没想着背叛,毕竟跟了吕布本身已经名声不好了,再学着对方来个反复,这还要不要做人了。

高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看了对方一眼。

第96章两全其美

冬日里白昼本就相对较短, 在一来一回又一来的折腾下,当吕布再次出现在陆离面前时,天都开始黑下来了。

因为吕布这一通闹得, 陆离这边都这个点了才摆上饭食, 对方还好巧不巧正好赶了个饭点。

陆离觉得幸好自己还没有开始吃,不然说不定还得cos一下周公吐哺。

闹了矛盾的吕布也是没有吃饭的,但是他现在志得意满那是一点都不觉得饿,昂首挺胸的像是专门来领奖一般,就差在胸前戴上一朵大红花了。

吕布是个比较情绪化的人, 之前气上心头的时候,陆离那张大汉公认的漂亮脸都让他觉得有点可憎了,可现在心情一旦好了, 又觉得美人还是好看的。

注意到陆离那边的饭刚摆上,他也是半点不见外:“伯安这是还没吃,正好布也不曾吃。”

一边说, 他还一边看向陆离, 打量分析着对方现在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了。

陆离还能怎样呢,有气遇到对方这样的都得消上大半:“餐食简陋,若是奉先不嫌弃,不妨一同用上些吧。”

陆离说的简陋真的不是谦虚, 桌上只一盘肉菜同蒸,其中肉只零星几点, 一盘凉拌小菜,还有就是饼子了,看起来还是比较粗糙的那种饼。

自从来到东汉后, 陆离是真的半点口腹之欲都不贪的,想要贪也没的可贪。

见到吕布坐下, 陆离还让人再加点菜食,不然只这点决计是不够对方吃的。

因为刚做完饭还没有冷却,添菜倒是没有让人等太久,比起陆离自己吃的简陋,吕布来了之后添了一道纯肉菜不说,还又多了几道小菜,最主要的是一盆饼子。

吕布见此,不由想到当年董卓吃的都是什么,本就消了不少的火气瞬间更少了。

有些事情左右脱不开一个以身作则,陆离若是只嘴上说爱惜民力,实际上在这里大鱼大肉,不免让吕布猜测他是不是故意推诿、有意为难。

可现在结结实实见识到对方的“清贫”、“简朴”,感觉瞬间就不一样了。

哪怕陆离这个清贫是相较而言的,但在吕布看来也确实是清贫啊。

这像是见到一个有能力大鱼大肉却吃糠咽菜的人劝自己少吃点肉,那感觉绝对比对方大鱼大肉却让自己吃糠咽菜来的容易接受。

迅速吃完饭,两人来到了书房。

说正事之前,陆离看着吕布头上的汗水,去拿了一块帕子递给对方:“如今天气渐凉,我观奉先火气旺盛,当要谨防卸甲之事,切莫贪图一时肆意。”

身穿铠甲出一身汗然后突然脱下,这是真的会出事的,人们一般将其称之为“卸甲风”——大汗淋漓的情况下突然卸甲吹风,冷热交替刺激下出现类似中风的症状。

大明的开国将领常遇春就死于卸甲风。

吕布飘归飘,对于陆离的好意关切却也不至于毫无触动。

想想之前两人吵得不欢而散,现在对方看起来仍然火气未消,却还是会关心他,这感觉真的很难让人继续梗脖子。

可关怀归关怀,火气未消却是真的,现在陆离显然没有任何为之前的争执低头的倾向。

吕布一反常态的对此不恼也不气,他那股遮都遮不住的得意简直让人想要忽视都难,个一副恨不得将“你快来问问我”写在脸上的架势。

陆离也没有让他唱不下去,便开口递了个梯子:“奉先匆匆赶来,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一来就想要说,结果先是吃饭,又是被关心,现在终于有机会说了,吕布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对陆离说起了自己帐下出的好主意,个一副我的手下都如此棒,你懂我有多棒了吧。

陆离不觉得张辽是那种会隐瞒他们之间传递消息的人,再说这种事也没法瞒着,吕布找自己一说不就露馅了,所以是吕布压根没有听对方说完就急冲冲跑过来了吧。

奉先,你说你但凡能多一点耐心,也不用跑这一个来回。

也不知道这急性子是哪里来的,你难道是什么撒手没的哈士奇吗。

不过如今对方这样认为似乎也没什么不好,陆离笑着点头:“确实是好主意,奉先以为如何?”

吕布闻言也是哈哈大笑:“这般说来,伯安是同意了?”

陆离自己的主意哪里会不同意,可他对着吕布也没有将话说的绝对:“若事情妥当,我自然没有不应之。”

“只是不知道奉先是准备行军屯之事,还是准备去清剿收纳黄巾以扩充兵力?”

小孩子才要做选择,吕布选择全都要。

吕布:“我去清剿收纳黄巾,伯安留于泰山郡做安置军屯之事,如何?”

这种安排自然是在陆离的设想之中的,但屯田可不是说你找来一群人就可以屯的,田地、农具、耕牛,这都是缺一不可的。而且这人也不是能随便找的,人家家里有田有地的,干嘛要到你这里来又当兵又种地的。

百姓或许学识不够,却也不是大傻子。他们或许看不到长久的利益,却对眼前的生存盈亏算的比谁都清楚。

官兵或许会骗人,但肚子不会,吃多吃少,饿多饿少,难道会感觉不出来吗

土地、农具、耕牛,以及劳动力,陆离实在很难不将自己的视线投向本地的世家豪强。

泰山郡这边的士族中比较有名的就是泰山羊氏,虽然这家原定历史上会出现晋朝开国元勋,甚至是两位晋朝皇后,但现在暂时可以算的上是曹操阵营的人。

当初接到曹操给的社交任务后,陆离在兖州活的像个社交达人,不说将兖州大大小小的世家豪强都认识了个遍,却也称得上是在圈子里混出了个耳熟来。

当年他在乐安郡对着豪强动刀子,在洛阳对着刘宏说要帮他清世家豪强,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虽然陆离本人不这样觉得,可架不住别人这么想。

所以当吕布听到他对世家豪强的打算后,一脸惊愕的望着他,那模样好像看到兔子长出了老虎的獠牙。

吕布说话都结巴了:“伯、伯安,你说什么?”

此刻他宁愿怀疑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都不愿意相信陆离真的说了这种话。

在不确定的同时,吕布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了些许不自然。

陆离好似没有察觉到对方那份转瞬即逝的不自然,他充满耐心的对着吕布重复了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我说屯田需要田地***、农具、耕牛,希望奉先帮我去找他们借上一借,顺便要是能够借到他们藏匿的隐户就更好了。”

虽然说的是“借”,可是让吕布去“借”,“借”的还是这些东西,这意思真的挺明了的,吕布在董卓手下也没少干过类似的事情。

吕布倒不是不能做,也不是不愿意做,他就是不明白爱惜百姓、珍惜民力的陆离怎么突然就要这样做了。

陆离觉得原因挺简单的:“我需要而他们有,我强而他们弱。”

“他们不将百姓当人,我亦不将他们当做百姓。”

他看着吕布:“况且他们于你我二人之间挑拨离间,欲致使奉先与我不和,此等用心险恶之辈,若不施以雷霆手段,何以震慑其鬼祟之心。”

吕布看起来个人都有点不自然了,他想要开口解释,又想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

吕布:“伯安何出此言?”

陆离一派自然的夸赞道:“奉先质朴纯然,赤子之心,不知晓奸邪之辈是如何矫饰欲望,蒙蔽世人的。”

“他们表面迎合奉先,赞叹奉先勇武,蛊惑奉先多征兵卒,实则是想要借机侵占良田,兼并土地,收民为奴,到时好处他们尽数得之,恶名却皆为奉先所背负。”

如果说一开始吕布还只是不自然,现在就已经开始勃然大怒了。

他倒不是陆离说什么就信什么,他是仔细思考过的,陆离说的没错了,那些人确实是这样做了,后续也极有可能按照陆离说的发展。

而且那些人对他不仅是赞美,他们还送美了呢。

陆离不说,吕布还当这是寻常的讨好行为,可陆离这么一说,吕布立刻想起洛阳那档子事了。

他瞬间就觉得晦气极了,这送来的美人比不上貂蝉半分,就这还想要搞美人计呢,他吕布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陆离看着吕布听完一副深受蒙蔽,跟自己同仇敌忾的样子,也懒得拆穿对方存在的心动。

陆离说完后,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盒子,里面是一份份能够让吕布师出有名的证据,以及事成后能够得到的战利品。

吕布随手翻了一份,看到上面将人家家里的田产精确到小亩,甚至还有几笔新添加上的隐户添丁进口的情况。

吕布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准备这么充足,这事这是想了多久了?

吕布承认自己之前真的傲慢了,这要是都能叫妇人之仁,那他们大汉的妇人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向来横行无忌的吕布看着这份过于详细的资料都有些迟疑了,详细有的时候代表着彻底与不留余地:“当真要如此做吗?”

他倒不是惧怕,就是担心陆离做着做着反悔了,又或者这事闹大了不好收尾。

吕布本人倒是无所谓,毕竟被世人污蔑多了,名声这种事情他都懒得跟蠢人计较了。

但是像陆离这种出身大族的世家子弟,名满天下的忠臣名士,应该是很在意名声的吧。

注意到吕布真心实意的关切,陆离心里那股火这才是真的散了,原本的计划也稍微变了变:“奉先可否听我一言。”

吕布:“伯安但讲无妨。”

陆离靠近对方:“泰山郡此地,羊氏于众氏族中颇有名望,到时处完那些人之后,我们可以这般……”

吕布脸上的惊讶是真真切切的,他没想到陆离会想要这么来。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也无所谓,他跟那羊氏又没什么关系。

只是更令吕布不曾想到的是,自己摘掉了对陆离妇人之仁的评价,陆离最后却叮嘱他:“计策既定,切莫犹疑,奉先可不要妇人之仁。”

吕布: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陆离:我是故意不小心的呢。

————————————————————

泰山郡平阳县。

羊氏之前说是泰山郡氏族中颇有名望的不假,但现在却是有点名不副实的,因为家中最有出息的顶梁柱羊续去世,家里不少人都刚守完孝没多久。

所以这次选择羊氏搞事情,陆离算是捡了个软柿子捏。

不过当被捏的柿子,总好过当被杀的鸡。

那位已经去世的羊续以清廉著称,有“悬鱼拒贿”的典故,当初在刘虞的举荐下刘宏准备让他为太尉,他因为拒绝交钱与三公之位失之交臂。

就冲着这个,这清廉就不像是装出来的,

可惜对方与刘宏同于中平六年而死,他甚至比刘宏死的还早一些。

而他的儿子们,显然并不全然如自己的父亲一般。

陆离与羊续并无交情,算计起他们来并不会有什么负罪感,就如同他们算计起自己来,不也同样不曾迟疑吗。

真说起来,他们之间的算计也没有到达一个生死大仇的地步,无非就是权力的争夺较量罢了。

君主与群臣、中央与地方,官吏与豪强,权力的争夺与勾结发生在每分每秒,很多时候无关正邪善恶,无非看谁技高一筹。

羊续长子羊秘看着奉高那边传来的消息,心中不知为何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他虽然姓羊,可他们羊氏可不准备当任人宰割的羊。

当年陆离在乐安郡的做派,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乐安陆氏是乐安郡的地头蛇,乐安郡认了也就罢了,他们泰山郡可不会让对方在这里肆意而为。

那吕布反复之态人尽皆知,没道在陆离身上就变了。

第97章慷慨解囊

泰山郡许多人都在等着吕布与陆离就征兵之事闹起来, 等着两人因为意见不合势同水火,但他们先等到的却是吕布带兵清扫了郡内许多不法之徒,不仅成功解救大量无辜百姓, 也缴获了众多赃款。

被清扫的豪强:我是不法之徒?

没有给任何人蛐蛐陆离与吕布以权谋私、公报私仇的机会, 确凿的证据、合法的流程就那样公开透明的怼到了所有人面前。

你说这不符合潜规则?

潜规则之所以叫潜规则,就是它压根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参与这场离间与下马威的众人不少都是详细了解过陆离过往的,因为陆离本人名声大, 加上起点也高,出仕以来的经历都挺透明的。

不说人尽皆知,去掉部分小细节, 大体的情况只要肯打听就绝对能够知道。

现在这一出说下手就下手,显然非常符合对方在乐安郡时的风格,可就是符合了在乐安郡时的做派才让人觉得不对劲呢。

不是说好了你后面去到洛阳当侍中后已经改了吗, 你怎么还带故态萌发的。

也就是陆离不知道他们的想法, 不然高低得问上句:谁跟你们说好了。

其实真要说的话,陆离去到洛阳后也没有变过,他真正的情况是向来喜欢在权责范围内做事,他当时在洛阳当侍中也没有噶人的权力啊, 但凡有,呵呵~

陆离与吕布这两个大家预料之中会反目的, 现在一个负责提供流程正确,一个负责执行正确流程,泰山郡的下马威没有成功不说, 反而被对方一百杀威棒打死了一片。

人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尤其是当敌人表现出杀伤力时, 有人会选择团结,也有人会选择投降。

有人愿意举白旗,陆离也没准备赶尽杀绝。

拽了拽已经有些杀疯了的吕布,陆离示意对方按照他们原定计划行事。

被拽了一下的吕布觉得自己必须要澄清一下,这绝对不是他杀性太大,开了头就停不住手,主要是陆离说缴获的钱财八成都给他充当军费诶,这不是诱惑干部吗。

当初帮董卓搞来的钱财,对方大半都是堆在郿坞存着呢,反正跟吕布没什么关系。

不过虽然不太想停手,可在陆离叫停的情况下,吕布还是选择停了下来。

而就在这一天,正团结大家一起商议如何应对的羊氏,迎来了上门与他称兄道弟的吕奉先。

不说别的,就冲着吕布那明明白白、一点不落的扫荡过程,正确却也精准异常的证据,大家一直都是怀疑内部有叛徒的。

现在叛徒直接被敌人给指出来了,虽然不排除里面有陷害的可能,甚至可能还非常大。但这种事情就属于泥巴掉进裤裆里,是不是的大家也不可能去尝尝啊。

就算不会直接给你定罪,但至少也是要远离的,死去的豪强们在地底下充当着经验教训呢,总不能拿着一家老小的命去赌你可不可靠。

不好的预感直接应验,羊秘面对吕布勉力维持着体面,可情绪还是忍不住在话语中泄露一二:“将军与府君何以这般待我羊氏?”

他说的好像自己是什么纯白无垢的受害人。

吕布一脸得意不说,还一副我不是来害你,我是来救你的架势道:“贤弟若有疑问,不妨直接去找府君讲,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完,他还半点不见外的赖在他们这里要一起吃饭。

面对这打也打不过,赶也赶不走的温侯,羊秘挥手让人赶紧给他上饭。

看着对方不情不愿给自己上的这一桌,吕布都想要叫上陆离来一起吃了,省的对方天在那里随便糊弄自己的口舌。

羊秘本以为在对方不准备对自己动手的情况下,这样已经差不多是全部了,然而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吕布他不仅是自己吃,他还要连吃带拿。

只见对方酒足饭饱后叹息一声:“布此番饱腹,可怜我帐下兵卒犹然饥肠辘辘,面黄肌瘦,府君向来爱惜民力,不愿意多向百姓收税,只挤压自己的口粮,可到底杯水车薪。”

“我见府中颇有财力,不知可愿为泰山郡之发展建设出一份力,贤弟放心,此为布向你借之,布绝非无赖之人。”

羊秘一脸便秘模样,你不是无赖,真的吗?

如果真的不是,能不能麻烦你收一收自己的得意嘴脸呢,我真的是服了呀,都知道欠钱的是大爷,没想到你这开口借钱的也是。

什么军中缺粮,府君爱惜民力,让我慷慨解囊借点。

好好好,那陆伯安爱惜民力,所以我就要当这个冤大头慷慨解囊是不是,当初三公之位都没有让他们羊氏慷慨解囊过。

而且说是借,就先不说后面还不还,这粮食一旦从他们羊氏运出去了,这关系也就绑死了。

至于不借,那吕布的刀兵难道是纸糊的吗。

这是阳谋,赤裸裸的阳谋。又或者这是绝对武力值下的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实际上这也是陆离在乐安郡学到的道,阴谋诡计往往是用来算计上司与同阶级存在的。

当你武力占优,地位在上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堂而皇之的以势压人,没必要搞那些小家子气的东西。

况且你让吕布去跟人家算计人心,陆离是真的担心对方再被别人给忽悠了,所以咱们还是简单粗暴着来吧。

只要别想着跟别人耍心眼,在武力赛道上他们绝对不会是吕布的对手的。

给了一巴掌的同时,陆离也是有甜枣送上的。

跟他们绑定固然要承担泰山郡剩余势力的反扑与孤立,但抓住机会又何尝不是搭上了顺风车呢。

当吕布带着上千斛米从羊府离开,躲在暗处观望的人还在猜测的心算是彻底死了。

在两人一文一武,一暗一明的合作下,泰山郡开始逐渐变成曾经乐安郡的形状。

而当曹操听说了陆离那边搞出来的动静,更精准的说,应该是当有人将陆离的作为一状告到他面前来时,曹操真有点梦回当年的感觉。

让他想想,后续流程是什么来着?

应该是先对刺史行贿,然后再噶了刺史的侄子。

而现在,占据了刺史位置的人,不正是自己吗。

在这方面曹操倒是不担心旧日重演,他也没有一位正在对方郡内当县令的侄子,不带怕的。

不过泰山郡倒是很快送来了东西,不是贿赂,而是对这件事情的解释,以及一些陆离的社交成果。

虽然在泰山郡搞了一波大的,但是因为之前人设立得足够好,鄄城这边很多人都当陆离这是被泰山郡那边那群人的挑离间惹毛了这才愤而出手。

考虑到吕布那人的情况,简直不能更解了,毕竟吕布这人一旦被别人给扒拉过去,他是真的会刀人的,四舍五入一下这都是生死危机了。

一些跟那边关系不睦的,还要嘲讽他们的告状行为是又菜又爱玩,输不起还要先伸爪子,不剁你剁谁。

看着那群为陆离说话的人,要让曹操说,你们真的是有点被陆离糊住眼睛了。

他看了看陆离那边送来的世家相关资料,虽然有些数据用的是猜测一类的不确定说法,但按照他对陆离的了解,对方能够送到自己这里来,就算不保证百分百正确,也起码对了百分之八十。

而且这难道也是你的社交成果吗,那些人知道自己家的田产隐户都被你摸清楚了吗?

曹操看着手里的这些资料,这哪里是纸啊,这分明就是一片片良田与一堆堆劳动力,这些要是都到了自己手里,那得能养多少兵啊,将这些交给他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干部吧。

曹操什么都没有做,需要田地与民力是真的,但他同样需要可以帮忙治这些的人才啊。

把世家豪强都一锅端了,难道要把百姓提溜出来做县令吗。

没见到陆离那边在师出有名的情况下,也只是处了一部分,而不是全部都赶尽杀绝。当年在乐安郡,同样对那些正在担任县官的手下留情了。

当年曹操在济南国大刀阔斧,是因为背后有一个大汉的人才库可供补给,现在却不是了。

寒门有人才不假,但是人家出头是想要成为世家豪强的,你现在嘎嘎乱杀一通,谁还愿意来,生怕不会成为被你杀掉的那只鸡是吧。

对于陆离那边,曹操没有奖励也没有惩罚,只说按照律法办事挺好的,只是要注意分寸啊。

注意到这个结果,正在观望的人有的放心,有的气了个仰倒。

其中,张邈就是那个放心的。

曹操征讨完徐州回来,很是与他推心置腹了一番,他的职位也没有任何变动,权力也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但他们两人都清楚彼此回不去了。

不只是曹操会对张邈生疑,张邈也会忍不住对曹操生疑。

但互相怀疑的同时,又知晓对方不可能动自己背叛自己。

此刻他的放心并不是为了自己,完全就是为了陆离。

别人知道陆离在泰山郡的作为后是什么想法,张邈不清楚,但他本人真的被感动了个够呛。

知晓了陆离在泰山郡的阎王做派,再对比一下当初对方是怎么对待自己的,我的天,这是什么,这是他心里真的有我啊。

对待真正将他当朋友的曹操:半信半疑.jpg

对待因为曹操放他一马的陆离:感动不已.jpg

其情况总结为东汉末年水太深,兄弟你真的把握不住,还是老老实实在朋友这里做郡守吧,别想些有的没的了。

————————————————————

初平三年到初平四年的过度,陆离是与吕布一家一起过的。

这纯粹是对方热情邀请的结果,热情到什么程度呢,你要拒绝人家硬拉着你走,活像是土匪一般。

吕布家里人口比较简单,至少这次跟他一同与陆离过年的,仅仅是他的妻子严氏以及他的女儿,这也是吕布目前唯一的子嗣。

吕布本人是个张扬的,他的妻女对比之下相对娴静。

今日这一场宴,固然是一起过年,也有将妻女托付之意。

吕布对妻女说:“战场素来难测,我知先前惊险让你们心怀不安,我视伯安为可托付之人,但有何事,我若不在,当听他言。”

这话是说给妻女的,可吕布真正想要的,却是陆离的答复。

关于少帝母子的生死,别人不知道,吕布难道会不知道吗。

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孙坚那边捷径速通洛阳的事情一出,有能力又有动机的,知情者实在很难不将这件事情跟陆离挂上钩。

便是挂错了也无妨,护佑他吕布的妻女,难度可比护佑少帝母子低多了。

他在要陆离的态度,也在对陆离展现自己的态度,随着陆离点头,至此他二人才是真正交心。

第98章想状态

年节一过, 便是要筹备春耕之事。

这次的筹备之事与乐安郡有相似之处,却也有着更多的不同。

一来要处安置军屯、民屯之事,虽然曹操那边也派来农官进行协助, 可陆离尽管不会不信任、不用他们, 却也不可能将事情全都扔给他们。

他在里面付出了那么多,没道别人伸伸手就要摘果子。

况且谁知道他们的想法与自己的规划是否一致呢,陆离可不会将决定权与主导权随便交出去。

二来如今乱世已至,不说相邻的青州黄巾,泰山郡本地的泰山贼也是常有动作的。

自从黄巾之后, 民与匪的转化越发丝滑顺畅了。

虽然春夏之际为了农事,一般都是不动刀兵的,可现在不是一般的时候, 现在是乱世了。

筹备春耕的时候,也要抽调好兵力用以防备贼匪以及主动出击。

甚至陆离本人巡视春耕的过程中,守备力量是必须要加强的, 这可不是当年乐安郡黄巾之乱平定、大汉体获胜的时候, 保不准你就能遇到几百、几千甚至是几万的贼匪呢。

而且刚刚处了那么多豪强,也得谨防刺客不是吗。

而这三来,就是对于泰山郡本地的世家豪强安抚震慑问题了。

震慑不必多说,早就在吕布那边就已经大致完成此步骤了, 陆离要做的主要是安抚。

眼看着事情是一堆一堆的出现,陆离早有准备倒是没有慌乱, 只是有事情的不只是他们这边,曹操那边有对袁术动兵之意。

这年头大家都在东拉西扯给自己披上大义的名头,努力扩张着自己的地盘, 不是说你想要停下安心发展就可以安心发展的。

曹操跟袁术之间的不对付,从他被袁绍表为东郡太守时就开始了, 去年征讨徐州被对方捡了个漏,更是嫌隙增大。

他会想要征讨袁术,这在陆离的预料之内,尤其是这次还有袁术主动挑衅在,不打才让人觉得不对劲呢。

但是令陆离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这次的征讨还专门叫上了吕布。

本来正在“今日得五人,明日得十人”,靠着收割黄巾实现兵力增加的吕布并不准备去凑那个热闹,可架不住曹操给出的由是:“听闻奉先在袁公路处受到怠慢,正要为你复仇,君可有意一观?”

在这个由出现的那一刻,陆离就清楚吕布妥妥要去没跑了。

但对方去归去,有些事情还是要交代清楚的,比如说你准备带谁去,留下的人里面又要让谁来负责与我对接工作。

总不能你带着兵出去打仗,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跟黄巾与泰山贼大眼瞪小眼吧。

吕布对陆离还是慷慨大方的:“我将魏续等人留与伯安,让他们听凭差遣便是。伯安尽可吩咐,他们若有桀骜,布回来后定然不饶。”

陆离没想到对方这次会如此大方,直接就将自己军队的调度权力交给他了,虽然这都是吕布的亲信,调度权能给也能收。

但愿意给本身,就已经非常令人惊讶了。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将军事决定权交给他,但这确实是第一次陆离手下拥有了这么多能够切实指挥的将领。

哪怕对方带走了张辽、郝萌、曹性、成廉等人,留下的也有高顺、魏续、宋宪、侯成,而陆离当年在乐安郡有啥啊,啥也没有。

从零一下突破到了四,陆离送别时握着吕布的手依依不舍的叮嘱着,战场要小心,天凉要添衣,跟同僚下属之间要搞好关系。

陆离:“奉先此去勿忧后方,我自在此待你平安凯旋。”

吕布看着比自己还小上好几岁的陆离,他虽然有过两位义父,但这位不是义父的同僚倒是比那两位义父更像是慈父。

天知道当年他母亲在世时,对他也就是如此了。

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陆离更想做的是说服对方改变穿衣风格,尤其是对方上战场时穿的,红的金的那叫一个花里胡哨啊,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到自己一般。

但凡曹操按照他这样穿,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可偏偏吕布始终做此打扮,也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成为对方武力值的一大佐证。

如果说陆离是细细叮嘱,那羊秘就是热泪盈眶了,天杀的吕布,这次的军粮他们羊氏出了两千斛,粮仓都要搬空了。

虽然你活着回来也不一定会还,但你要是死了,这政治投资不更是尽数打了水漂。

几千斛粮食换回一具尸体,这买卖的亏本程度简直到了一种会贻笑后世的地步。

以前听说对方那神乎其神的武力值,羊秘还都不屑一顾,这里面有不相信也有对吕布本人人品情况的鄙夷。

但现在,他只希望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最好还是谦虚的说法才好,这沉没成本实在是让人肉疼。

跟着陆离一起送走了薅羊毛的煞星,一回头还要对上美丽但实实在在幕后操纵了一切的狐狸精。

有那么一瞬间,羊秘脑海中都忍不住冒出了大逆不道、数典忘祖的想法,自家这个姓实在是有点背啊,干嘛要姓羊呢,姓虎、姓狼不好吗。

并不愚蠢并且十分美丽的府君向他发来了共同巡视春耕的邀请,羊秘能怎样呢,他当然是笑着点头了。

毕竟都走到这一步了,贼车也上了,该得罪的也得罪了,还能离咋滴。

然后点头的羊秘就被陆离优先拉着巡视了一下他们羊氏所在的地界,羊秘的脸色在陆离的注视下真的是越来越僵硬,那笑容挂不住一点点。

他看到的很简单,无非就是手下的人有些嚣张跋扈而已,但一没有杀人放火,二没有耽误春耕,这种打几鞭子、踹几脚、骂几句的事情固然不太好看,可若是连这种小事都要计较,不免求全责备了些。

羊秘:“底下的人不懂事,叫府君见笑了。”

陆离一边挥手示意自己身边的人去阻止,一边看向羊秘:“只是见笑而已吗?”

羊秘实在是为陆离的态度感到头大:“向来尊卑有别,尊不就卑,府君以为然否?”

陆离点头:“然也。”

“只是伯固当真如此以为吗?”

羊秘点头:“自是如此。”

陆离:“既然如此,你与他执鞭之人谁为尊,谁为卑,你我之间谁为上,谁为下?”

羊秘沉默不语。

陆离也不在意对方的沉默,继续道:“想来伯固心中有数,既然如此,为何不迁就我的道,反要与我为难?”

羊秘难以忍受道:“非我有意为难,只是府君所要求之事,实在是令人为难。”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下面的人哪里能够各个严束己身。”

说着,他不由刺了陆离一句:“正所谓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府君这般要求于我羊氏,却不知府君出身之所在,乐安陆氏可曾做到?”

陆离很是诚恳:“曾经没有做到,所以现在乐安陆氏死的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羊秘成功被这话给噎住了。

陆离诚实的让他都有点害怕,他甚至都分不清对方这是单纯的在实话实说,还是在借此警告自己:你要是不按照我说的办,下一个死全家的就是你。

左思右想,他从嘴里挤出来的话却是:“为何偏偏是我羊氏?”

陆离觉得对方这个问题问得好啊,为什么呢,或许是因为恰逢其会、机缘巧合?

可陆离说的是:“因为我想要相信羊兴祖出身的家族、相信他的儿子,不会是孬种。”

“我欲以羊氏为始,推行下去,伯固也说了,其身正,不令则从,其身不正,虽令不行,望能助我一臂之力。”

眼看着陆离对自己拱手一拜,羊秘停顿了一下,几乎立刻还礼,拜的远比对方更低。

不管这里面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不得已,羊秘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

之前吕布在的时候,那是三天两头都要去青州那边晃悠晃悠的,那架势让青州黄巾一时之间都分不清大家到底谁才是黄巾。

现在吕布跟着曹操去打袁术了,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虽有泰山相隔,但既然挡不住吕布过去,自然也挡不住黄巾过来。

陆离算了算从豪强手中得到的土地数量,正好现在吕布不在,这批黄巾就用来屯田好了。

至于会不会失败,陆离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做这个准备,但现实情况确实是胜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黄巾的水平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真有本事,也不至于这么多年纠缠下来就打下了一个不争气的青州。

甚至哪怕是这个不争气的青州,里面到底有多少是纯粹凭借黄巾打下来的,又有多少是地方势力勾结下的成功,这事真的很难讲。

就拿济南国来说,当年因为曹操禁淫祀断了他们财路,联合起来将他给挤兑走的不少当地豪强,此刻很多依旧还在作威作福着呢。

吕布留下的人说是听命于陆离,但这个听命的人里面也是有先后之分的,按照吕布的意思,留下的几个人是以魏续为主的,可以说是相当符合对方任人唯亲的特点了。

所以这次面对黄巾的侵扰,陆离的安排是高顺负责出击应对,而魏续则是留守在自己身边“以策万全”。

高顺对于自己得到的重托很是惊讶,魏续也对自己得到的重托很是惊讶。

前者在吕布那里,常年就是一个“知忠不用”状态,现在突然把应对的事情交给他,这委实是很难不惊讶。

而后者嘛,还记得他们的将军吕布从业多年干的最多的事情是什么吗,是的没错——近卫。

在魏续看来,能够将自家将军哄得妥妥帖帖的陆离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在知道他们家将军前科的情况下,还愿意任命自己在身边保护他,这妥妥的是信任啊。

这年头你派人出去打仗未必信任到足够托付生死的地步,但你愿意让一个人担任床头捉刀之人,这绝对是足够信任的。

高顺觉得自己受到了重用,魏续也觉得自己备受信任,总结为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成功端了一波水的陆离,尽力将这些军事行动对春耕的影响压到最低,也对高顺此次的抵抗与反击给出了一定范围内的要求。

最想的状态,自然是能够快速结束战斗,胜利并且带回一堆俘虏,然后安排安排就能给屯田增加劳动力了。

至于更加想的状态,陆离看着自己手里这封来自乐安郡的信件,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倒是真的挺想给曹操一个惊喜的。

第99章时机成熟?

时隔半年再次见到吕布, 对方虽然有所变化,可曹操倒也不至于认不出来,但他必须得说对方这个变化真的是肉眼可见。

上次见到时, 对方因为几番颠沛流离, 加上对于未来的不确定,心高气傲的同时却也遮掩不住躁动不安,不说像是受伤或者濒死的猛兽,也像是饥一顿、饱一顿的,个情绪都是非常不稳定的。

现在半年过去了, 再看看对方如今的模样,明显有被好好饲养,毛发也再次油亮了, 体格也明显健壮了,爪牙也更加锋利了,个人虽然有些骄傲, 但情绪确实是稳定下来了。

总结为对我方威胁性直线下降。

曹操对于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但凡陆离想要哄人,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见过对方失败的情况。

只是绝大多数情况下对方对于很多人都处于一个不仅不想要哄你,你哄我我都要将你给拱出去的状态。

曹操对待吕布是足够亲和的,亲和却也不失锋利, 而见到说要帮着自己报仇的曹操,吕布的态度也相当亲切。

换做以前, 可能高低得要拜个义父的,但是在经历过前两次的失败之后,吕布已经长教训了, 拜义父这种事情真的是靠谱不了一点点。

他拜义父只是想要借着这种方式表忠心、拉关系,结果他们是真的将他当便宜儿子啊——使唤、利用却又不愿意给足够的待遇。

再者说他吕布现在也是名扬天下、为国除贼的温侯了, 那些过去的黑历史就岁月史书掉吧,反正他是不准备再提了,更别说再次上演。

两方汇合后迅速进行了军事方面的交接,接着曹操看向吕布关切道:“半载未见,奉先在泰山郡一切可好?”

曹操问的是他是否安好,吕布回答的却是:“布与伯安在泰山郡一切皆好,劳烦曹公挂念了。”

曹操:……

不是吧,你这是几个意思,挖墙脚直接挖到我面前来,这么嚣张的吗?

曹操不确定,曹操再看看,然后他就发现对方就是很单纯的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跟陆离是一伙的,然后下意识的孤立了他。

好消息,原定的安抚计划取得了巨大成功,坏消息,后续隔断计划遇到了重大阻碍。

他这次会叫上吕布,一方面是因为对方上一次展现出来的本事实在让人难以忘怀,一方面也想着对方跟袁术有前怨在能够激励一波并且刷一波好感,还有一方面就是看看能不能让手下其他谋士去接替如今陆离的“安抚师”一职。

想要做到这一点,吕布的认可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是曹操出尔反尔、朝令夕改,而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长安那边出现问题了。

虽然在共同占据了长安之后,李傕郭汜之间的关系就不复过往了,但近期的不对付格外浓郁一些,曹操敏锐感觉到了这里面存在人为的***挑拨离间。

不论成或败,迎奉天子的机会都在若隐若现。

几乎所有势力都或多或少的往长安派过人,或是单纯的问好、联络关系,或是表忠心、求名分……

而各方势力派去的人也各有不同,有的派去的是自己麾下的心腹,也有的派去的就是单纯的信使。

可不论是谁,都不会比陆离更加特殊了。

特殊到什么程度呢,他当初可是跟当今陛下一起守过岁的,你们有吗?

如果自己这边没有陆离也就罢了,可明明就有,要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这感觉简直就像是明明发达了,还只能穿着破旧棉袄回老家,一点衣锦还乡的感觉都没有不说,还莫名有种白白辛苦了一场的怅然若失。

先前吕布还没有过来的时候,曹操就这个问题跟陆离谈过的。

当时陆离听到这个话题是有点意料之中的,挟天子以令诸侯嘛,谁没听说过啊。

但这种话显然不适合对热血未凉的曹孟德说,他只问:“迎奉天子为何?”

曹操:“奉天子以讨不臣。”

迎着陆离探究的眼神,曹操的话说的掷地有声,他那时是真心的,此刻真心也不曾改变。

当时的陆离哪怕知道人是会变的,也不由为此刻的真实所动容,他很少会相信有什么可以长久,所以反而更容易被短暂的瞬间所打动。

曹操倒是不知道当时陆离对于自己会改变的笃定,他只记得对方当时是点头了的。

陆离:“若是时机成熟,愿为孟德兄往长安一去。”

现在时机突然就有点成熟了,人却被自己给送到吕布那里去了,曹操都忍不住怀疑自己这到底是个什么运气。

不是不能派别人去,但别人去不是那个味啊。

况且要让陛下选择的话,他估计也是更想要见到陆离的吧。

此刻的曹操还不知道自己很多设想中存在的竞争对手,比如说袁绍,实际上压根就没有跟他竞争的想法,自顾自的想尽办法给自己增加着胜利的可能性。

而这其中最具有决定性优势的,舍陆离其谁。

这边在给吕布寻找下一位安抚员,那边也一封信将长安变动的相关消息告知了陆离。

事实上陆离知道这事知道的可比曹操早多了,他在长安有人。

陆离没有去过长安,他记忆中的陛下多数是与洛阳挂钩的。

距离刘宏去世已经过去了四年,陆离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那好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看着曹操送来的信,再看看乐安郡那边传来的信,后者在前者来之前就已经被陆离放弃了。

就算想要扩张地盘,这个扩张也不能是盲目的,不是说有一块地盘占一块,占到了就算是胜利。

想要得到乐安郡对陆离而言一点都不难,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你不能忽视夹在泰山郡与乐安郡之间的济南国吧。

而一旦济南国与乐安郡都拿下了,结合上曹操如今拥有的兖州与大半个徐州,剩余的青州地界相当于都被曹操给包围住了。

真这么搞,那边一直打个没完的袁绍与公孙瓒,怕是都要停战来一齐对付曹操了。

北边的两大敌人加上南边的袁术,其余势力也势必会趁火打劫,为了一郡之地让曹操被众人群起而攻之,这是绝绝对对的政治加军事双重白痴,脑干缺失下才会做出的拍脑门决定。

当然了,因为东汉末年自有国情在此,不少人一骄傲一飘,也容易做出类似的傻瓜蛋决定。

陆离给乐安郡的回信很是简单:“稍安勿躁,以待天时,若有变故,君自决之。”

而另一封信——

陆离想到吕布,忍不住有点头疼。

要是换个劝不住的人来,他真怕吕布一个冲动就直接跨过大山、郡县,去跟袁绍干起来。

又或者被金银财宝、美人美酒一诱惑,再跑去袁绍那里看看。

不用对吕布的人品节操有所担忧,他确实是能够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吕布固然令人头疼,可陆离更多的视线却是放在曹操所说的长安之事上的。

如今时机真的成熟了吗,李傕郭汜固然极有可能被离间成功,可是朝中众臣在经历了董卓、王允、李傕、郭汜之后,当真还会愿意再赌一下曹操的忠奸吗?

事实上如果陆离足够清楚相关历史,他可能会对这次成功的可能性画上一个更大的问号。

正史上曹操是在朝廷处境艰难,皇帝三餐不继,百官生活困顿,中央力量已经难以保全自身的情况下,才成功迎奉天子的。

而且那个时候曹操是诸多诸侯中相对没有那么强势的一位,袁术、吕布、张绣都没有解决,天子的大义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助力。

而现在呢,曹操坐拥两州之地,不说是众多势力中最强大的一位,也绝对是靠前的存在……

陆离盘算着目前的情况,目光却不由向着西边望去,那是长安所在的方向。

曹操认为对刘协而言会有所不同,陆离却没有那样的自信。

多傻的人,才要跟刘姓皇帝谈交情、论旧情呢。

陆离回忆着记忆中的刘协,思考着自己到达长安后要如何作为。

是的,他已经决定要去长安了。

尽管他并没有对迎奉天子这件事情的成功抱有多大的自信,但他确实应该去看一看,去说一说,去表一表态度。

不过这些事情倒也不必急于一时,至少也得等着吕布他们回来再说。

陆离提笔将给曹操的回信写好,然后便拿过一旁的郡务处起来。

陆离只需要回信告诉曹操自己的想法,曹操需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

一边跟袁术打着,一边还要观察着吕布跟其他人的磨合情况。

跟郭嘉相处不错,曹操果断划掉,我也跟奉孝相处不错。

跟戏志才相处不错,曹操果断划掉,我也跟志才相处不错。

跟陈宫一开始还可以,可随着相处时间增长,慢慢就开始不对付起来,曹操半划半不划,再看看。

扒拉了一圈自己的谋士后,曹操觉得自己的心肝大宝贝们都没有问题,实在是吕布这个人真的有点难搞。

考虑到如今袁绍与公孙瓒军事不歇,青州暂时难以轻动,或许他可以转换一下思路,比如说给吕布换个地方,换个比泰山郡更好的地方。

这次跟袁术之间的战争,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吕布从曹操那里得到暗示后,他是半点没有要搬家的不快的,正相反,吕布对此不仅是接受良好,还颇为期待呢。

天知道泰山郡那边因为临近青州,再加上之前被阙宣与陶谦祸害了一波,不说破破烂烂,却也实在没有好到哪里去。

再加上陆离本身是个对自己要求严格,对别人也有要求的人,吕布哪怕跟对方相处融洽,但有些时候也不免束手束脚。

在能够收割的豪强都被割了一波后,吕布都能想象得到,继续在泰山郡待下去,接下来怕就是要齐心协力搞生产了,说不准哪天自己都得被陆离拉到田里去干活。

泰山郡眼看着没什么油水可以捞了,细水长流的安稳日子固然好,却不是吕布喜欢的。

现在能够有新的地界,新的更好的地界,如何让人不欣喜呢。

这也是吕布从未将泰山郡当做自己地盘的原因,而且真要说的话,泰山郡作为地盘可称不上是什么好地盘。

又是袁绍、又是黄巾,还有曹操,三方夹着你,想要扩张都不好扩。

相比之下豫州的地界显然是远胜过泰山郡的存在,吕布相当果断的完成了“断舍离”,并且因为有甜头在前面吊着,好生在战场上展现了一番自己的英勇。

第100章何出此言

曹操跟袁术之间的战争结束的没有那么快, 高顺与黄巾之间的战争却结束的非常迅速。

从曹操的再次来信中,陆离清楚自己在泰山郡待不长久了,不只是他, 吕布等人估计也要换块地界安置。

青州那边袁绍与公孙瓒都派人过去了, 俨然是成为了两方争斗的战场之一。

不说曹操目前并没有加入青州争夺战的打算,就算有显然也是不合时宜了。

陆离看着不远处挂着的舆图,尤其是舆图上的乐安郡,他对曹田倒是不怎么担心,但是对于如今被自己安置在山上的何太后母子, 陆离是真的有点担忧的。

这年头不少人“附庸风雅”、抒情表志的方式是跑去名人坟前祭奠,托乐安陆氏当年的宣传与陆离那篇《陈情表》的福,陆乔俨然是孝顺界与慈父界的代表人物之一。

虽然山上那处屋子与坟墓有一段距离, 虽然山上有先天加后天的迷阵在,可是万一呢……

他们是两个麻烦与不确定,就算袁绍与公孙瓒的人发现不了他们, 可他们会不会因为受不了平凡的生活主动去寻找改变的办法呢。

这个办法对于真正的普通人而言千难万难, 刀山火海,可是对他们而言,也许他们只需要有足够的勇气,以及拥有表明身份后赌一场输赢的决心就够了。

杀戮的字眼无数次在陆离的大脑中划过, 却没有一次真正停驻。

他们一起守岁过,但他们依旧是陌生人, 他们是陌生人,却又不是完全绝对的陌生人。

陆离不喜欢将一切交给天意,交给运气, 又或者交给别人,因为前两样东西从来就不眷顾自己, 而后者实在太过被动。

但是在想到这两个麻烦的时候,他却忍不住有这样自暴自弃的念头。

或许他才是真正的赌徒,可他到底不愿意这样赌,而事实上他或许也并不需要去赌这一场。

全天下都知晓何太后母子死了,被董卓杀死了,如今的天子虽然是董卓拥立的,但正式的流程已经走过了,大家都向着对方称臣了,多少人为了大义名分接受了对方的封赏,又有多少人借着对方的名头进行了授官,朝中的众臣,地方的势力,大家谁也不能否认刘协的合法性。

因为否认刘协,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否认自己。

所以不会有什么意外活下来的何太后母子,真有,只会是冒充他们的骗子!

忠臣义士,如何能协助这种人进行这般大逆不道的行骗呢……

陆离眼中明明灭灭,似乎有什么阴影里的东西在复苏,他们最后的结果如何并不在于他,而在于不可能见到这一幕的那两个人自己。

他不会去杀了他们,是死是活要看他们自己的选择,如果他们选错了,有无数人会愿意帮着陆离杀死他们的。

陆离不想去直视自己的残忍,不想承认自己冠冕堂皇的背后实际上并没有给他们留下太多选择的余地,但他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一句自己尽力了。

他不曾损人利己,他只是也不曾损己利人而已。

泰山郡的日常并没有因为郡守意识到自己将要离开发生什么改变,做人做事善始善终最难,正因如此越是到了最后才要越发谨慎。

上面的懒惰与错误,对于下面的百姓而言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况且有些事情就算不是为了百姓,也是不能懒惰与错误的。

就拿屯田之事来说,吕布来到这里是为了增兵的,陆离不可能将所有人都留下来搞屯田,真这样做吕布非炸给他看不可。

哪些要留下来,哪些要离开,是需要提前分出来的,但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将事情做得太过明显,那一沓沓新旧掺杂的户籍资料,让陆离一时之间都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陆离现在觉得自己简直满身都是传说中的班味。

三十多岁的人,在现代也到了需要为家庭、为生计等存在当牛马的时候了,虽然陆离现在依旧是孤身一人的状态,但之前做过的“孽”到底还是回馈给了他。

这边在为了不让熊孩子回来闹腾安排着,那边外出打仗的熊孩子撒了欢一般,肆无忌惮的展现着自己那能够让人沉迷其中忘掉黑历史的武力值。

他或许失败过、逃跑过,但他永远自信着,他的实力又确实配得上他的自信,正面循环之下他总是那么自信,或许野心勃勃的有点愚蠢,眼界不够广泛,但他总是充满生命力的。

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人们不该去期待、要求火焰拥有智慧,只需要去感受那份灼热就够了。

或许有人会在感受够炽热后嫌弃他的温度灼人想要远离,甚至是熄灭,但也不乏喜欢靠近的人。

戏志才正是带着这种宽容的心态来看待吕布的,所以他们之间相处的不错。

眼看着曹操还在操心吕布的问题,他站出来主动请缨道:“何不让我来暂随温侯呢?”

曹操没想到戏志才会主动请缨,他看得出来对方说这话时没有一点勉强,是真心有这个想法,一点都不排斥暂时跟吕布共事。

虽然对方的主动请缨为他解决了一大难题,但是曹操心里的第一反应却是:坏了,真叫吕布在我这里挖墙脚挖成功了。

而你,吕奉先,天披着个老虎皮,可实际上你才是真正的狐狸精吧。

吕布的安置问题好像被解决了,但更加沉重的问题来了。

戏志才哭笑不得的看着曹操拉着自己殷殷叮嘱的架势,好似吕布是什么吃人怪,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得骨头渣滓都剩不下一点点,只能留个衣冠冢这样。

考虑到吕布以往的作为,戏志才觉得曹操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对方杀人从来不搞挫骨扬灰那一套,他最多就是给你一个尸首分离套餐。

戏志才:“明公勿忧,我心中有数。”

曹操真的不够放心:“奉先脾气不好,志才要保重己身,若有万一,也莫要硬拼……”

这话要是让陆离听到了,翻译一下就是:“绑匪有点凶恶,你告诉对方想要多少赎金我都愿意给,只要他别撕票就行。”

以及明公啊,你这么担心戏志才,当初怎么不担心担心我呢,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也幸好陆离听不到这番话,所以曹操幸运的避开了一场端水危机,不过实际上也并没有完全避开。

这次跟袁术的战争,目的并非徐州剩下的地界,而是夹在徐州与兖州之间的豫州地界。

因为目的地的地位置,打着打着不免就要在对付袁术的同时还要应付一下刘表。

不过不提这片地界被嚯嚯的有些过分,君不见当初吕布被表为颍川郡守,都是直接拒绝三连,实际上袁术对这片地方的掌控力度并不强大,所以得到的过程虽然称不上是敌人直接拱手相让,却也确实没有打出不死不休的架势。

总有些人在想要扩张地盘的同时,又对某些地盘弃若敝履,甚至可能还怀着某种被别人抢走治好,自己再抢回来的占便宜想法。

至于是真的能够抢回来,还是打不过下的嘴硬口头占便宜,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吕布的新地盘被定在沛国,这一次曹操直接表他为沛国相,戏志才去辅助他。

吕布虽然跟戏志才相处的不错,可是听到陆离不继续跟他待在一起,立刻就是一惊:“曹公缘何要让伯安离我而去?”

这话说的,让曹操有种自己是在拆散有情人的感觉。

这不就离了谱了吗,他们是有情人,自己是什么,小丑吗?

曹操:“奉先勿急,伯安要前往长安拜见陛下,故不得已而离之。”

这个解释似乎没毛病,但吕布听了却是瞬间变色,他用一种看犯罪嫌疑人的眼神看着曹操:“曹公莫非对伯安有不满之处?”

曹操:“操怎会对伯安有所不满,奉先何出此言?”

吕布:“长安如今落入贼手,布昔日领兵上万亦难立足,今遣伯安前去,岂不送他入险地?”

对于吕布这样的人,能够让他自揭其短,在某种程度上也当真算是真爱了。

曹操叹道:“奉先此言差矣,伯安于陛下而言到底不同……”

吕布却觉得对方这话越说越没有道:“陛下如今自身且受制于人,便是有所不同,又能如何。”

“我闻曹公与伯安相交多年,如何竟无半分怜惜可言?”

曹操:“奉先误会……”

吕布:“误会与否何须言语,尽看行为,曹公先前所言,如今所行,实不能令布信服。”

吕布觉得自家伯安真是受大委屈了,你说说平日里在我那能说会道、唱念俱佳的,怎么在曹操这里就成了没糖吃的不会哭的孩子了呢。

曹操看着吕布,想看看对方这到底是真心实意,还是为了挖墙脚才有此言语。

如果是后者,你要是有这个本事,那你先前在董卓那边的作为难不成全都是装出来的吗?

看出了吕布的真心实意后,曹操也不再继续用假大空的虚言进行敷衍,而是就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保护措施等进行了详细讲解。

吕布半信半疑,可到底还是接受了曹操的说法。

但曹操在劝说完吕布后,自己却忍不住想起了对方说的那些话,他曾经问陆离为何要疏远自己,可自己难道就当真没有在疏离对方吗?

或许这本来就是相互的,只是人都更容易感觉到自己的不适,选择性无视自己带给别人的。

陆离可不知道自己辛苦安抚的熊孩子帮自己上分了,在曹操那边的命令传来后,因为早有准备,收到消息的陆离很快与前来继任的官员完成交接。

吕布的旧部与新兵一齐前往沛国与对方汇合,陆离则是赶往鄄城面见曹操。

一见面,陆离就觉得曹操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怪,当对方握着他的手关心起他的情况,关心了半天还不谈正事的时候,这感觉就更怪了。

在来之前,他做好了准备,可能会见到连番胜利后志得意满的曹操,为此,何时递上《项羽论》让对方瞅两眼他都算计好了。

可没想到曹操是一点不按照常出牌啊,他不仅不骄傲,还在这里跟他煽情上了。

不是吧,不就是要去长安吗,你不会改了主意要让我当什么敢死队员吧,不然怎么这么反常呢?

陆离:“明公可是主意有改?”

陆离发现在自己说完这话之后,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更加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