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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自爱之人

王允等人还不曾看到吕布, 吕布就先凭借着过人的目力看到了他们,并且围观了一场狩猎。

说真的,这狩猎真是让人看的目不转睛。

正在射猎之人是位带着纱巾遮挡风尘的女子, 虽是在射猎, 所用箭矢却并没有特别锋利。

从洛阳到长安,吕布知道有些人家在这种游玩式样的狩猎中就喜欢搞这种钝头箭矢,美其名曰这是在践行“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有女眷的则说这是不让女眷见血。

但吸引了吕布视线的不是射箭的人是位女子,也不是用的箭头是钝头且箭羽特意染了颜色,看起来花里胡哨的不像是正经箭。

而是对方一箭射出去, 距离目标兔子相差半米,再一箭射出去,这次相差一米。

这箭术都不能说是猎物描边大师, 这完全就是我奶奶来也行。

眼看着兔子都不急着跑了, 吕布简直想一箭帮对方射了。

他在军中不是没见过菜鸟,可对方这绝对属于放在菜鸟中也非常菜的相当突出的类型。

这种顶级高手看顶级菜鸟的过程,对于吕布而言真的有点折磨人,却又让人忍不住想看看这人到底还能菜成啥样。

三箭接连不中, 那位王司徒家的女眷看起来似乎也恼了,干脆换了一把弓, 拉弓倒是拉的像模像样,但不中就是不中。

兔子跑着跑着竟朝着吕布所在的方向而来,而那位菜鸟射手则是一箭射到了吕布不远处。

因为有树木遮挡, 加上彼此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对方没能看到吕布, 只是几次不中恼羞之下策马而回。

有两人前来寻箭,找到了箭矢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吕布,看到是吕布,连忙自报家门,解释原委,一人还赶紧回去报信,好像生怕吕布误会他们司徒府在搞刺杀。

吕布倒不至于有此误会,不提他自身武力值如何,就眼前这箭矢,都不曾扎入地面,别说刺杀,杀个兔子就算射中了都不一定杀得了。

自己这边要是有意计较,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这是在故意碰瓷呢。

吕布本欲说不妨事,却不想王司徒听说了这边的情况立刻就赶过来了。

不是,现在大家都觉得他是一个菜鸟射手搭配上钝头箭就能杀掉的人吗?

吕布第一次成为别人眼中的娇弱人,还真的挺不适应。

不过王允来了后倒没有说什么刺杀,只是为女眷无意冒犯道了个歉。

那语气中的宠溺与无奈,加上最先解释的人说的“女公子”,没看出来这天有点苦大仇深的王司徒还是个爱女儿的。

吕布现在虽然还没有儿子,但对于女儿也没有特别的宠爱,就是平常对待,乍一见王允这样的还挺稀奇。

这边解释着解释着攀谈起来,聊得还挺愉快的。

谁知道不远处却有女声由远及近,似是被身边的人念叨烦了,轻斥道:“莫要再唠叨了,我倒要看看哪个英雄人物竟能被我一箭射杀!”

声音虽然足够小,可架不住吕布耳力好。

这话虽然听着不太好听,嘲讽感满满,但吕布还挺认同的。

是啊,到底哪个英雄竟然会被一个小女子一箭射杀啊,这还能被称作英雄?

不过你别说,这人射术虽然非常菜,但声音倒是还不赖。

而当声音的主人策马而来,近距离看到那张半遮半露的脸后,吕布不由就是一愣。

无他,人美而已。

吕布看到那女子见到自己似乎也是一惊,驱马停在父亲身后不由侧身躲了躲。

但转瞬反应过来,又不免带着几分羞恼的红了脸,小声对着王允喊道:“父亲。”

王允一脸无奈:“你呀,怎的如此莽撞,这是中郎将,既然来此还不速速赔罪。”

对着孩子是温和训斥,对着吕布就是代为道歉了:“小女任性,叫将军见笑了。”

见笑倒是谈不上,不说大汉对女子的束缚本就没有特别严重,吕布本人出身边地,边地民风彪悍,见过的外向女子多了去了。

要不是董卓手下的兵将在他的放纵下肆意妄为,洛阳与长安也不至于街上难见女子。

吕布也听说过京中女眷因为陆离产生的一些变化,不提王允的态度,就看这女子这般作为,想来当真颇受宠爱。

因为有了这个认知,对方还长的这么好看,再加上之前跟王允谈得挺愉快的,当对方道完歉后似乎含着些许隐怨略带嘲讽道:“小女子素闻将军神勇,乃是世难匹敌的英雄,却不知道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虚有其名。”

吕布心中隐隐一动,总觉得对方现在这样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而被嘲讽的吕布都还没变色,王允就先变了脸:“不得无礼!”

是斥责,又何尝不是爱护。

美人不服气的轻“哼”了一声,却还是依照父亲的话朝着吕布赔罪。

作为被赔罪的那个,吕布怎么感觉怎么不对劲,不是啊,王司徒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么搞是生怕对方不觉得我是个花架子是吧,不然怎么稍稍被人问上一句就破防?!

此刻要是对他开嘲讽的是个同性,吕布绝对直接将对方脑袋砍下来,好让对方好好看看自己到底是真是假。

但说这话的是一位异性,还是美得堪称吕布生平仅见的异性,那滋味瞬间就不一样了。

嘲讽都瞬间变成被人稍稍问上一句。

他护卫在董卓身侧时见过那位颇有美名的陆侍中,当初董卓与他差点打起来的时候,吕布也是拉架的一员来着。

虽然审美是私人的,但有些人美得很客观,吕布也是能够欣赏并承认对方的外貌的。可他又不姓刘,***没啥特殊爱好,陆离长得再好看对他而言也就那样了。

但眼前这位女公子则不同,在美丽的异性面前,人总是忍不住想要展示展示自己的,更不用说这还涉及到是不是真英雄的话题。

吕布:“不知在女公子看来,如何算得上是真英雄?”

貂蝉看了一眼王允:“昔日飞将军李广有射石搏虎之能,我闻将军亦有飞将之称,不知可否叫小女子见识一二?”

说着,貂蝉从自己马侧的箭筒中拿出一支箭。

王允斥责:“你一个女儿家,日里弄这些东西像什么样子,你母亲不希望你见血特备此箭,难道是让你拿出来失礼于人的吗?”

见到貂蝉脸上既有委屈,又不免有几分不服输的倔强,那股由内而外的勃勃生机,被娇养出来的有恃无恐,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吕布的那种熟悉感越发明显了一些。

吕布:“司徒多礼,这有何难。”

他没有去拿貂蝉手中的箭,而是从刚刚捡箭的人手中拿过箭矢,张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从两块石头缝隙中穿过,钉死了后面藏着的一只兔子。

那只被貂蝉几射不中的兔子。

貂蝉见状眼中异彩连连,王允却驱马几步将对方挡了个严实,近乎有些失礼道:“将军果真威武,见将军装束想来有要事在身,我等闲人便不多加打扰了。”

这幅生怕他将自己女儿拐带走的模样,倒是让人颇为哭笑不得。

体面人的不体面格外引人注目,王允在给貂蝉加码。

说起来,这还是他从先帝那里得到的灵感呢。

吕布看向对方身后正偷看自己,被自己发现后又躲回去的顶尖美人:“司徒知我,布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本来这就是一场意外的“艳遇”,最多就是因为对方美的比较突出让人没法立刻忘记而已。

至于那股隐隐的熟悉感,吕布想遍了自己认识的人,都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谁知没几天,司徒府竟然送来了礼物——一块玉佩。

这是个什么章程,吕布一时之间没搞懂,难不成是为了那天的失礼赔罪?

但人家送了礼,这还不是那种巴结讨好自己的低位者送的礼,这自然是要去感谢一下,顺便搞清楚缘由的。

王允倒是热情的接待了他,只是在他提及玉佩的时候,虽然对方反应很快,但吕布还是凭借着绝佳的视力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自然,就好像……这玉不是他送的一般。

但是在一瞬间的不自然之后,王允转而奉承起来,那好话一句一句的,砸的吕布都有些晕头转向。

毕竟说这话的人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朝中三公。

而好话说完还不算完,对方似是对他越聊越投机,说什么忘年之交,甚至直接跟他称兄道弟起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热情的吕布:?

称兄道弟之后,王允还让人将自己的一众孩子叫出来,让他们来拜见叔父。

与吕布只有女儿不同,王允除了貂蝉这个女儿,其余的都是儿子。

作为唯一的女儿,没有面纱遮挡的貂蝉在王允的孩子中美的特别突出,看起来像是他家偷来的一般。

王允的大儿子如今正任侍中一职,看起来跟吕布差不多大,这突然被叫出来拜见叔父,个人看起来都有点懵。

再看要拜见的叔父竟然是吕布,有礼却又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拒绝完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弟弟们走了。

吕布只觉得怪不得自己没在陛下身边见过这位侍中呢,这么不会做人,别说董卓有意隔绝他人,就算没有董卓,对方也就是个在侍中寺里喝茶的。

貂蝉同样表达了自己的拒绝,却没有离开。

对方甚至上来就是一句:“玉佩是我送予将军的,不知将军可喜欢?”

刚刚被拒绝了一把还没来得及生气的吕布:?

他看看貂蝉,又看向脸色难看的王允,只觉得这父女两似乎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吕布起身表示既然司徒有家事要处,那我就先走了。

谁知道那女子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军缘何要走!”

王允指向貂蝉的手都在哆嗦:“你、你……”

“你这逆女是要气死为父吗?”

貂蝉:“父亲勿气,何不听儿的道。”

被对方拽着的吕布只觉得这个场面真的是越来越让人想不到了:“女公子,你……”

你讲道就讲道,能不能先把我给放开?

王允见到吕布的窘状,急忙道:“你这逆女要说便说,莫要对将军放肆。”

貂蝉闻言不仅不曾放开,却还抓的更紧了一些,似是要向着吕布借力一般。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可是士人推崇之?”

王允:“是又如何?”

貂蝉不服输道:“既如此,女子缘何就不能寻英雄以付终身?”

上赶着的从来都不是买卖,可此刻貂蝉明明是在做上赶着的事情,却没有给吕布分毫她在上赶着的感觉。

王允别管心里怎么想,当然不可能当着吕布的面说对方不是英雄:“你吕叔父已有妻,你莫不是要洗手去人家家里做妾吗?”

貂蝉却说:“那不过是世俗之见,士人乐以夫妻之恩比君臣之义,可难道朝中众臣人人都是陛下的正宫妻子吗?”

既然你们士人能够去给陛下做妾,没道你的女儿就不能以此身份托付英雄。

吕布意识到自己成为了父女俩人争端的工具人,但听到貂蝉这话,却忍不住心中一动,莫名生出一股知己之感。

貂蝉没经历过世俗之苦,才这般视世俗如无物,一如……

此刻,他好像终于明白那股隐隐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了。

那分明就来自于自己啊!

自己神勇无双,是这个世界上一等一的男儿。

对方貌美无双,是这个世界上一等一的女儿。

换算一下的话,对方可以说是女人堆里的吕布,此处吕布是个形容词。

而他们此刻的不为人所解,又是何其相像。

貂蝉的手还抓着他的胳膊,虎牢关前震慑天下的吕奉先,此刻却好似没有任何办法挣脱一小女子。

是不能,还是不想呢?

等到王允辩不过就直接叫人将貂蝉带下去后,对着吕布颇为尴尬的再次道歉:“叫将军见笑了。”

见笑不见笑的,搞得好像尴尬的就只有对方一人一般。

虽然划清了等式,但吕布之前也是有些尴尬在的。

两个被一位小女子搞得焦头烂额的大男人,对视苦笑后不由真心笑了笑。

“布厚颜,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虽然他对于自己的女儿都是放手让妻妾养的,但这不妨碍他此刻一副育儿专家的架势:“若有误会还是早日解开的好。”

王允看到对方对貂蝉的怜惜与隐隐流露出来的一股感同身受,不由对接下来的计划添了几分信心。

这吕布,确实是个自爱之人。

这个自爱不是指自重,爱惜名声的自爱。

而是爱惜、爱重自己。

所以他会满足自己的欲望,溺爱性的无视自己的过错。

第72章疯哑巴

长安的连环计正在慢慢展开, 徐州的陆离折腾完农业与畜牧业,现在开始搞起了医学。

虽然学医救不了大汉,也救不了体意义上的大汉人, 但是他能救个体的大汉人。

陆离的医术还是挺不错的, 他属于学的多,学的广,只是在很多深入的疑难杂症上不够精,而且真要说起来,其实他更擅长心疗法。

要不是跟黄巾明面上的仇恨实在是太深, 再加上大家现在对于黄巾也是有那么点心阴影在身上的,不然陆离都能当众给大家表演一个符水心疗法。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 虽然提出这句话的范仲淹如今距离出生还差着将近八百年,但不妨碍陆离此刻践行啊。

听说了陆离这边的新动静,对于现在啥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愿意干, 就是不愿意干正事的陆离, 陶谦已经从一开始的一惊一乍变为淡定接受了。

毕竟不接受还能怎么着呢,将对方赶出徐州吗?

唉,陆伯安想来是被那场造就了火烧洛阳的失败讨董战争给伤到了,你看现在都还回不过神来, 只能这样干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袁本初,你可真的是有点害人不浅啊。

将锅扔给袁绍后, 陶谦对着前来向自己汇报陆离情况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下去了。

被对方定义为不干正事,回不过神来的陆离, 要是知道了陶谦的评价,高低得在心里反驳一下, 自己现在干的怎么不算是正事呢,治病救人要是都算不上正事,那也没什么算得上正事了。

不过你想的挺好的,没错,我就是被伤到了还没有回过神来,所以现在可千万别想拉我去干你们所认为的“正事”。

在东汉,医者地位不高,甚至被视作“贱业”。

你要是能够做到顶尖水平,确实也能被称一声“神医”,但这样的存在显然是凤毛麟角的。

陆离现在虽然看起来挺认真,也确实有一手,但没人认为陆离准备一辈子做这个,虽然他看起来好像还挺有天赋的,但是跟真正有天赋的名医、神医比起来,他这就属于医者中的中等偏上水平。

不过这个时代很多要了人命的病本也不是什么疑难绝症,不过小病没法治拖着拖着拖成了大病。

又或者实在穷苦,累饿之下造就的病症。

陆离的医术对上这种病症还是绰绰有余的。

秉承着生米恩,斗米仇的原则,陆离救人虽然不会收费,却也并非完全无偿。

要的报酬也不多,用陆离这里的工具与牛帮忙开垦一两天的荒地,又或者在旁边林子里栽颗树苗,都是需要付出却也让百姓能够付出得起的代价。

陆离知晓杏林的典故,却并不准备抄袭,不说具体情况不允许,他那医术水平就摆在那里,还是不要碰瓷了。

对自己情况很有数的陆离一直以来都是量力而为的,能救的努力救,救不了的也不会难受得受不了。

当见多了人命的消逝,也就麻木的习惯了。

好在不管是他们自身的情况,还是陆离这边的情况,哪怕救不了,也不会搞出什么医闹来。

一天外出义诊回来后,陆离发现石锤看起来有些不对劲,那样子该怎么形容呢,有点像是在怀念张角,又跟平常怀念张角时有所不同。

更奇怪的是,几乎从来不会对陆离隐瞒什么的石锤,面对陆离的询问张口后又闭上。

陆离不算一个特别有好奇心的人,但石锤这样倒是真的将他为数不多的好奇心给勾出来了。

毕竟咱们两人是什么关系啊,那可是关乎造反的某种“老底”都互相知晓的存在,什么时候还出秘密来了?

没在石锤这里得到答案,陆离正准备去调查了解,却被路过的郑玄叫住了。

他犹豫了一瞬,对陆离道:“我想,也许我可能知道为什么他面对你表现的这么奇怪。”

郑玄说:“今天他遇到了一个年轻人,那人是那边村子里木匠家的儿子,人们都叫他疯哑巴。”

陆离没有打断郑玄的话开口提问,他只是安静听着。

郑玄叹了一口气:“那个村子曾经信奉太平道,那个年轻人哪怕在黄巾乱后也……他是后来才变成疯哑巴的。”

陆离不由一愣,郑玄说的隐晦,陆离却听得明白。

那个年轻人想来是张角的忠实信徒,哪怕在黄巾事败之后也没有改变,村子里将他变成了哑巴,说他是疯子,是在保全自己,但又何尝不是在保住他的性命呢。

这种事情民不究,官不究,真追究起来大汉得死不少人,毕竟张角走过的地方涉及大半个大汉,太平道教的信徒何止百万。

因为郑玄不了解前情,想来在对方的解中,石锤是因为怕这事引起陆离的仇恨与伤心,才对此缄口不言,他的《周易》学的虽好,却也没有玄幻到什么都可以看得出来。

真有那样的人,都不用人来对付,老天都不会让他活下来。

全天下多少士人看过陆离的《陈情表》,没有人不知道陆离与黄巾的仇恨,可实际上到底怎么回事,如今就只有陆离与石锤知晓了。

未来史书工笔,陆离与黄巾、与张角,他们之间是有灭族之仇的敌对双方,可此刻陆离与石锤清楚,他们有过怎样的缘分。

疯哑巴,一位张角的忠实信徒吗?

此刻距离张角的死亡,已经过去将近六年。

石锤到底为什么会对自己保持缄默呢?

抬头对上郑玄带着担忧的注视,陆离垂眸,他顺着对方的猜测道:“先生不必担忧,离并非为仇恨所困之人。”

他若当真是,先帝在时,自己最为权重的时候,就该对黄巾余孽出手才对。

况且真说起来,哪怕不说他们之间存在的私人交情,他跟张角之间也委实算不上仇恨,因为真正的灭族凶手其实是亲爹。

只是其中种种,难以为外人道也。

亲爹参与的戏份没法说,张角同样没法说。

哪怕乱世将来,你收编黄巾军这没什么,杀人放火受招安的事情虽然在宋朝成为一时特色,却不代表前朝没有类似的事情。

可如果你跟张角有什么念念不忘的拉扯关系,那可就无容身之处了。

陆离看起来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但是郑玄清楚看到对方跟石锤一起出去了,他们行走的方向正是疯哑巴所在的村子占据的地方。

郑玄忍不住叹了口气,智上他愿意相信对方不会乱来,但有的时候一旦叠加了一层仇恨debuff,再智的人也会做出疯狂的事情。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1】,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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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昨天没有将疯哑巴的事情告诉陆离,但是当陆离提出想要看看对方的时候,石锤没有拒绝,只是沉默的带着路。

他大多时刻都是沉默的,他们有着最多的相处时间,非必要时刻最稀少的交流,却又分享着彼此最为深刻的秘密。

很难去具体形容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是朋友,不是家人,亦非主仆、从属。

他们像是一场相遇的参与者与见证者,一场失败挣扎后的两个遗物。

不同的地方在于,陆离已经开始向前开,他开始走向自己早就规划好的未来,石锤却好像依旧被困在原地,他自愿被困在写有张角名字的方寸之地,画地为牢。

可其实,陆离的未来也没有那么明确,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还不如画地为牢的石锤来的自由。

有时陆离看着石锤沉默的守护着自己,甚至会觉得他们两个像是《等待戈多》中的那两个流浪汉。就那样互相拽着彼此,等待着一个空有名字却不知道到底是如何的存在。

路上,陆离问:“他认出你了吗?”

从来面对陆离的询问都是回答的石锤,在昨日的沉默之后,今日不答反问:“如果他认出我了,郎君会如何呢?”

陆离不由停下脚步,他看向石锤,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更不曾想自己在对方眼中竟然需要有此一问。

这难道就是对方昨日沉默的真正原因吗。

“你觉得我会如何呢,难不成我还要去杀一个疯哑巴吗?”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可是这样想的?”陆离问:“如今我在你看来,莫非已经是如此不堪之人了吗?”

石锤为陆离那句话一愣,摇头道:“不是郎君不堪,是这世道叫人难堪。”

而难堪之下,往往多有需要不得不为的不堪之事。

陆离对此有不同看法:“世道难堪是一回事,人若将自身之不堪全然归咎于世道,那才是真的不堪。”

“先生于我有传授之谊,我虽不至于爱屋及乌,却也不会为了所谓的防患于未然而随意杀人。”

对于他想要见见那位疯哑巴的原因,他只说:“我只是有些好奇……”

好奇这里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一个人,好奇什么支撑着这样一个人。

坚定的信仰他不是没有见过,他前世就生活在一个在坚定信仰下浴火重生的国家中,而今生身边的石锤不也是这样一个人吗。

可那位疯哑巴不一样,他才见过张角几面,那份信仰是依托于鬼神还是别的什么东西,他有些想要知道。

或许知道了这些没有任何用处,也改变不了什么,但是他想要知道,而陆离选择满足自己的想法。

石锤叹了口气:“距离我最后一次与先生一起去往那个村子,已经过去了十年,他没有认出我。”

不说这十年岁月本身对一个人的改变,来到陆离身边后,为了不让对方因为自己惹上麻烦,石锤也是对自己进行了一些自然的外貌改造的。

比如说改变胡须,改变衣着习惯,改变睡眠姿势,吃饭总是用一边吃,多晒太阳,甚至是增重后再暴瘦……

别说只是十年前见过的人,就是张角死而复生,都不一定能一眼认出如今的石锤。

毕竟张角也已经死了六年了。

六年,在这个成婚早一点、效率高一点,三十来岁就能当祖父的时代,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六年呢,东汉皇帝的平均寿命都只有26、7岁。

比陆离大了十岁的石锤已近不惑之年,岁月明显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如同一个苦行僧,坚定不移的进行着自己认定了的修行。

陆离是被对方选定的追随者,好似所有的修行都牵挂在陆离的身上,可他清楚不是这样的,那份牵挂来自于对方自己的心,陆离不过是一个显形的寄托。

这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呢,陆离不清楚,但石锤认为这很好,这就足够了。

他们两人悄悄来到了对方所在的村子,正好看到被称作疯哑巴的青年正在帮着一位老妪干活。

如果不是石锤给陆离指出来,陆离绝没想到让自己为之好奇的疯哑巴竟然就是那个人。

对方身上没有什么信了邪教的疯狂劲,反而带着一股坚定信仰下的从容坚持。

面容没有特别的好看,也没有特别的难看,属于丢到人群中找不出来的大众脸。

可是在被石锤指出来后,再看那个人,陆离却又莫名觉得就该是对方才是。

他看起来明明那么平凡,却又好像隐隐藏着一种光芒,一种让人难以形容,明明应该清楚却又说不出来的光芒。

非是故人之子,却有故人之姿,明明张角从来不会这样帮人干活,可两个人就是莫名的相像,越看越像……

这一刻,陆离好像突然明白了石锤沉默的另一种可能。

第73章死神如风

迅速占领青州似乎给了黄巾军一种说不出的错觉, 让他们以为自己的战斗力比之以往有了飞跃般的提高。

而既然有了这个认知,仅仅一个青州如何够呢?

黄巾的扩张目标迅速锁定渤海,欲与黑山军会合, 然后就被公孙瓒给教做人了。

东汉末年的农民起义那叫一个此起彼伏, 还动不动就是几十万大军,然而实际战果……

只能说为不少东汉将领们,友情赞助了许多军功。

属于一顿操作猛如虎,最后战绩负二五。

他们的聚众能力是真的出众,战斗能力也是真的不行, 可是在近乎屡战屡败,几次大败的情况,他们却又总是还能聚众卷土重来。

这里面存在的问题, 是个大汉都应该反思的。

可惜现在没人有心思反思这个问题,许多人有自己的思考,关乎天下, 关乎天下人, 却并不关乎天下具体的每个人。

陆离不由想到自己去见那位疯哑巴,见到了却又没有出现在人家面前,充满了偷偷摸摸的感觉。

挥开那些能够身边的事情,陆离看向了如今的天下, 又或者说如今的青州黄巾军。

青州临海,如今北上冀州失败, 南下也已经被徐州挡过一波,再有动作,怕就是要西进了, 而青州的西边是兖州,曹操此时正为兖州东郡太守。

曹操、兖州、黄巾, 这三个词一旦被联系到一起,哪怕陆离这个某种意义上的历史小白,也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啧,待到青州黄巾军再有动作,自己这悠闲日子怕也就要面临结束了。

很多人减肥前喜欢报复性饮食,美其名曰吃饱了才有力气减。

但陆离没准备在可能会到来的忙碌前报复性悠闲,他就是很正常的继续着自己的节奏,好像真的准备将这种生活持续到地老天荒一般。

在跟着郑玄学习了一段时间后,虽然不至于将陆离前世今生持续了几十年的学习方法彻底改变,却也吸纳了一些属于这个时代学习方面的思考模式。

郑玄的许多弟子学着学着就离开了,不是死了,而是离开了郑玄这里,这属于这个时代的拜师常态,有名大儒可能弟子上千,但是会常年在身边学习的也就几百,被亲自细致传授的亲传弟子也就几十。

不少人学习过程中都是遍访名儒,转益多师,游学四方,郑玄本人就是如此,或许会在某位老师那里专门留下学习几年,但是不会像现代那样老老实实坐在学堂里面,阶段性的一年一年往上读。

尤其是郑玄这样的私人性学堂,更不可能这样,毕竟这里本身也没法提供那样的条件。

郑玄对这种事情视若平常,陆离见惯了离别后也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他们只是走了,又不是死了。

非要说的话,最多不过是感叹一下世事无常,想一下这一次别离之后,可能就永远都见不到了。

不是诅咒他们死了,而是古代交通就这个条件,还真的不是说你想要见谁就能见谁的。

哪怕是你想要通信,派的人要是能力不行或运气不好,八成会死在路上。

之前陆离一直跟荀氏保持了联系,但自从他们搬到冀州之后,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断了。

陆离这边没有合适的送信人,那边也没有送信来的意思。

荀氏的荀爽伯父在长安担任司空一职,当初对方被征辟前往洛阳时,正好是陆离辞职离开洛阳后,两人就这样前后脚错开了。

而就在刚刚,陆离从陶谦那里听说了对方去世的消息,这种亲戚见都没见过就死了的情况,陆离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

别说自己的亲戚,别人的亲戚他都送走了不知道多少。

事实上陆离至今仍未去投曹操,有一部分原因是对方现在是真的缺少点资本,不是不能陪你创业,而是不能过于倒贴。

何况在没有一个能够说服人的实力的情况下,我莫名其妙看好你去投奔,这任谁看不觉得脑袋上顶问号。

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关乎亲友的死亡问题了。

如果陆离没有记错的话,曹操颇有恶名的在徐州搞屠城,就跟他父亲的死有关。

陆离倒不是要守在徐州这里等着救对方的父亲,而是他不能去“撞时间点”。

你看啊,陆离自从“出道”以来,先是全家祭天,我为郡守。

这在大家看来是黄巾的锅。

后来去往洛阳得到天子信重,然后天子盛年而亡。

这可以解释为东汉自有皇帝普遍寿命短暂的国情在此。

再后面跟着袁绍一起讨伐董卓,袁绍家族在洛阳的人全都噶了。

这事是董卓掀桌子、不守规矩。

可要是他再去投曹操,没多久对方爹也噶了……

就不说这次的锅到底是谁的,你看这一连串发生的事情,你看这里面这个情况……就这个情况,你品,你细品,这是什么无差别攻击的天煞狐星啊!

虽然他们的死跟陆离压根没有任何关系,陆氏不算,其他的就算没有陆离,刘宏、袁隗等人、曹嵩等人,照样还是要死。

但是因为次次都有他在,这个巧合要是让人一串连,这锅就算陆离不全背,你也不能说完全没关系吧。

这年头大家还是很信这个的,哪怕不信,这种种巧合加起来也让人膈应啊。

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一旦被人指出来,你这仕途也就走到头了。

大家虽然都很想要得到人才,可如果得到人才的代价可能是自己或者家人的性命,那还是算了吧,这人才简直强的有些过于可怕了。

事实上别说别人看着胆颤,陆离自己看了都心酸,他又不是名侦探,怎么还走到哪里死到哪里呢?

之前陆离其实压根没想过这一遭,人可能就是容易对自己身上的某些事情出现一种看不到的情况,但是在注意到郑玄看向自己的某种奇怪目光后,考虑到对方《周易》学得好,陆离不由复盘了一下,别是自己露出什么奇怪漏洞了吧。

结果不盘不知道,一盘就发现了这种死神如风,常伴吾身的情况。

没发现的时候陆离还只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哀悼,发现这个情况后,他只想要为自己哀悼。

实话实说,他都有点发现自己贪污受贿后忍不住提心吊胆的感觉,生怕别人突然发现给揭发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目前没有人将这一连串的死亡名单串联起来,并且发现陆离在其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但有一说一,陆离发现后连自己被人揭发后要如何辩解都已经想好了,虽然他压根就没有犯什么罪。

可有些时候有没有罪不是看你做没做,而是看别人想没想。

正因如此,在曹操他爹没有平安到达他身边没有死掉之前,陆离真的不想往曹操身边凑。

幸而曹嵩虽然是曹操他爹,却没有什么说曹嵩、曹嵩到的技能,一直到陆离的生日过去,年关越来越近,对方都没有路过徐州前去投靠自己儿子的行为。

又要过年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陆离忍不住在周围人的感染下有些高兴,又不由存在几分倦怠。

郑玄门下的弟子能回家的已经陆陆续续踏上了归程,陆离却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

他真的有家这种东西吗?

有的时候将东西看的深入了是一件很难堪的事情,再美丽的美人一旦扒开血肉,依旧是血淋淋的令人作呕。

可如果你不往深入里面看,只看他美丽的外表,多让人心情愉悦的好看啊。

陆离从来不喜欢自己的生日,前世不喜欢,今生也不喜欢。

他好像从来就不是一个在期待中、被充满爱意迎接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命。

哪怕今生从不少人那里,听说过自己父亲仿佛为爱痴狂的一些表现,但如果增添上“就当她死了”一起来看,那可太难堪了。

陆离也不喜欢过年,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有那么多的讨厌情绪,可能是因为除了跟着张角出去的那一年,每年都几乎是一样的吧。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在所有人的热闹中被映衬的格外显眼,像是混迹在人群中的小丑。

哪怕擦掉了脸上的油彩,穿着正常的衣服,看起来比正常人还要正常,但他只要抬手,总能摸到自己圆圆的红鼻子,然后真切意识到,不管自己扮演的多好,依旧是小丑。

所有人好像都在快乐,哪怕活的艰难的百姓,一过年好像心情也能上升一个度,带着一种又活过了一年的快乐,带着对新的一年的期盼。

陆离会忍不住为他们的快乐感染,也不由仿佛被熏染出了几分快乐,但转瞬又变成一种对自己的质问。

人人都能快乐,怎么就你不快乐!

人家缺衣少食、朝不保夕的能够快乐,你一个衣食无忧的在这里矫情什么?

可别人都能快乐,我的不快乐就成为罪过了吗,我连不想要快乐都不行吗?

没有人指责他的不快乐,但陆离难得的想要跟自己较劲。

他有些时候会自怜自爱,恨不得将所有好的都给予自己,让自己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应该幸福快乐的人,才不要管别人的死活。

但有的时候属于社会动物的那种社会性涌上来,又让他这种自我给予有种说不出的狼狈。

他总是好的不够彻底,坏的又不够透彻。

这个世界或许对他不够友好,但他在某些时刻对自己也没有友好到哪里去。

陆离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太闲了,但凡此刻有个人拿着刀都要砍到自己身上来了,他决计不会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很被人砍比起来,他还是在这里胡思乱想比较好。

陆离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拿着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划拉着。

等到他想完,低头一看,自己似乎画了一朵花,一朵很眼熟的话。

身侧传来了郑玄的声音:“这似乎不是大汉的花朵?”

陆离:“是啊,不是大汉的花。”

他侧头看向对方:“先生不是正在给友人回信吗?”

那一大厚摞的信,哪怕一封只回复一个“阅”字,也不是这么快能够回完的。

郑玄在对面另一块石头上坐下:“再多的信,总有回完的一天,人总不能被信给束缚住。”

陆离沉默片刻,将手中的树枝竖在一旁。

“先生,如果帮助一个人,必然会伤害到另一个,该怎么选择呢?”

郑玄没有说那就努力又能帮助一个人又不会伤害到另一个人,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

他说:“做自己不后悔的选择就好了。”

陆离又问:“如果两个都会后悔呢?”

郑玄:“那就选择让自己后悔少一点的那个,选择让自己的不悔多一点的那个……”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道其实早早就都写在书中了,可真的所有人读了书便真的全都能按照道做吗?

其实陆离压根不纠结这个,他早早就选好了,最多就是会为了选择带来的结果而产生相应的反应而已。

他现在问郑玄,与其说是真的存在疑惑,***想要向对方寻求解答。

不如说他无聊寂寞的发疯,希望有个人能自己,跟自己说说话,于是就自己开了个头在对方这里刷起了存在感。

他以前从来不是这么耐不住寂寞的人,但这些年过的实在是太热闹了,以致于他根本无法再一次回到仿佛山中隐居的那种平静状态之中。

没有人会喜欢寂寞的,不过是习惯寂寞而已。

他现在有些不习惯了。

第74章愿新年,胜旧年

陆离emo了, 然后被郑玄轻微溺爱了。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似乎总是在成年后给前世加今生的童年进行某种补票。

毫不骗人的说,陆离是喜欢这些的, 他喜欢对自己好的人, 喜欢对自己好的一切,所以这些失去的时候总是不免要带来更多的反面情绪。

可现实不会因为顾忌你的情绪而改变,该失去还是会失去。

有些是先知先觉,如预言家一般站在开头便看到结尾,然后在过程中一点点见证这种失去。

有些是无知无觉, 可能很突然的就失去了。

在荀爽死后没多久,陆离终于知晓了荀氏那边跟自己失去了联络的原因,因为两者之间的联系纽带荀绲病了。

对方已经七十多岁了, 别说在这个时代,就算是在现代,这个年纪的人一旦病了, 很多时候都是在跟死亡朦胧对话。

事实上按照正史, 他早在十年前就该死了。

如果知道这一点,现在哪怕他死了似乎都是一件已经延长过寿命后的好情况。

可如今他的两个儿子荀彧与荀谌都分别在曹操与袁绍帐下效力,一旦他出事,那绝对是要守孝的。

就荀氏的情况, 最有出息的几个孩子要是因为守孝耽误了前途,那可就在乱世中落下了。

这年头的守孝, 除非是皇帝出面夺情,否认就算是亲生父母死前嘱咐不用守孝,那也是不被世人认可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顾虑到这一点, 心方面出现了一定的激励作用,当陆离再次得到消息, 对方已然病愈。

不过那是年后的事情了,如今他只能一封信寄出去,等待着对面的答复。

因为已经见证过太多人的死亡,哪怕是最坏的结果,也不会让陆离崩溃,他们两个面都没有见过一次,委实没有感情深厚到那个地步。

他反而在想,一旦对方真的死了,荀彧要在这个时候回去守孝三年……

你能想象刘备得到诸葛亮后,对方表示自己要去守孝三年,三年之后再为主公你效力的场景吗?

就看这个世界天命的强迫症,陆离哪怕还没有得到回复,也隐隐觉得荀绲这一波稳了。

他本人或许不重要,可架不住他儿子重要啊。

到底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操需要荀彧。

话说正史上,荀彧的父亲有活这么久吗?

陆离不期然的想到了说自己从不受人摆布的亲爹,总觉得这里面可能有对方动的手脚。

可到底是怎么动的手脚呢?

学好《周易》真是了不起是不是,可我怎么就是见鬼的学不会!

眼见着陆离不知道为什么重新燃起了对《周易》的热情,刚刚还溺爱对方的郑玄都恨不得让对方继续emo了。

这个世界的快乐难道就注定只有那么一点点吗,你快乐了我就要不快乐?

这都快要过年了,大过年的就不要给我上这种地狱难度了吧,郑玄在心中祈祷。

当老师这么多年,干这行爱这行的郑玄第一次有些爱不起来。

如郑玄所愿,陆离没有给他上难度,也没有特别为难自己。

他坦诚的接受了有些东西自己学不会,再怎样都学不会的现状。

他付出了远超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可差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再多努力也凑不出一个成功来。

收拾了收拾自己的心情,陆离带着一部分留下的弟子一起去置办年货了。

陶谦那边也送来了一些东西,不算贵重,但很有心意。

这礼物让陆离不由想起了曾经乐安郡的那些人,他们是担忧陆离误会自己贪污受贿,陶谦这个就是纯粹的展现心意了。

借助东西展现心意的同时,对方还再次言语上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拉拢之心。

什么“伯安之才,费于田野,何其可惜”、“寤寐思服”……

对此,陆离都忍不住怀疑了一秒,对方这是真心想要拉拢,还是在这里做样子啊。

这个世界是没有别的时间可以选择了吗,你非要选择过年这个时间点来拉拢我,你不知道过年这个时间点对陆侍中而言有点特殊吗。

况且你这拉拢的话术也不太对啊。

你说你要是通过陆离来到徐州后干的那些在你看来的“非正事”为切入点,表达一下诸如我怀着一颗爱国爱民之心,想要让你更好、更名正言顺的做这种事情,能够帮助更多人。

如果真是这样,哪怕他并不是陆离选定的人,但陆离也不是完全不能在他这里暂时打个临时工的。

然而人家的拉拢是怎么拉拢的呢,就非常像是现代资本家在那里画大饼,听了一通好像你在他眼中多么多么好,他多么多么求贤若渴,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可实际上半点落到实处的东西都没有。

很有意思的一点在于,许多人都觉得先帝看中陆离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那张脸,陆离也不否认这其中有脸的原因,但是人家刘宏可半点没拿他当花瓶,实实在在的权力都是给到手里的。

最后临死前,连兵权都给了一部分。

对比之下,这些已经通过陆离的作为见识过他能力的人,口中说着看中他的才华,拉拢的最后目标,却好像只是希望把他放在身边当个花瓶。

对于这种事情,陆离是能说:婉拒,婉拒了啊。

去外面置办好东西,婉拒了陶谦,之后陆离也没有闲着。

郑玄眼睁睁看着对方一点“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都不存在,对着他宝贝了那么久的鸡直接就是一个割脖放血,这感觉就很难说。

就看对方那个熟练,以前没少干这种事吧。

虽然对方出生后就跟着亲爹上山守孝,但守孝期间对于饮食的要求除了最开始的三年会比较严格一点,后面不会强制要求你守孝就必须不沾荤腥。

这一点陆离在《陈情表》中也有隐晦提及,比如说他爹对他的爱,事必亲躬,为了他更好的成长做饭一类的……

但有一说一,大家当时的解是跟挥一下锄头的“躬耕”类似的,以为你爹就是站在厨房里指挥一下下人这样,就这已经很出格了。

但是看你现在这个架势,你们当年还真的就自给自足啊?

一时之间让人不知道该感叹你们守孝的诚恳,还是对“祖父慈爱”产生一点质疑。

毕竟真要是慈爱,别管孩子守孝的心有多么诚恳,那也不能真的就放任两人在山上自给自足啊。

郑玄不曾见过陆离的父亲,但他确实见过陆离的祖父。

那时他正从师第五元先学习,是天下诸多学子中稍有名气的一位,

而陆离的大父年轻时不仅以外貌俊美闻名于世家,更以治《周易》、善谶纬闻名于学界。

要说这两样,其实算是乐安陆氏代代相传的本事了,因为他们是真的非常有能,不少人觉得他们家子嗣困难跟泄露天机太多不无关系。

只是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知晓这个了,主要是陆氏那边可能也觉得自己子嗣不丰跟这个有关,表现得比较介意,而且也确实不再展露相关的本事,故意扬名不一定能够扬的出去,但有意藏拙一般不会有人刻意去揭穿你。

尤其是这还关乎后嗣传承,除非跟你有什么不死不休的大仇,不然一般没人会在这种事情上故意跟人作对。

而最能证明他们隐瞒成功的,可能就是陆离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自家大父擅长这个吧。

他不仅不知道,他也真的不擅长。

天知道当初郑玄愿意收下对方,固然有干一行爱一行的惜才之心,与陆离本身美强惨人设的打动人之处,可也不乏觉得这是一场查漏补缺,互相交流的学习之旅。

结果好家伙,这是真的不会啊,怎么学都学不会的那种。

这就好像看到鲁班的后代不会制造,孔子的后人不会读书一样,简直令人震惊!

不仅如此,还“天厌之”……

事实上郑玄除了最开始后,很少将陆离跟陆离的大父联系到一起,不仅是距离郑玄见到对方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也因为陆离真的跟他大父没有太多相似之处。

以致于让人产生不了任何“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熟悉感。

而今天突然联想到,倒是让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样貌更加模糊了一些。

乐安陆氏啊……

陆离如今以虚岁计,也差不多快要到而立之年了,可至今未曾有娶妻纳妾之举。

他的姻缘也好、子嗣也罢,卜算结果皆是无有正道,这难道就是乐安陆氏的最后结果了吗?

郑玄有几分物伤其类,又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明悟。

只能道,天意当真莫测。

陆离不知道自己只是杀了只鸡,郑玄的思绪已经从陆氏三代人转移到天意上了。

他只是宰了一只后又宰了一只,鸡血都有好好接着,旁边想要帮忙的人在经历了已方的鸡飞鸡跳之后,不得不放弃杀鸡改为打扫庭院。

陆离这个杀鸡老手干活时专门穿了件深色的衣服,但利落的没沾染上什么脏污。

不少旁边的新手看了后觉得我上我也行,穿着一身浅色衣服就上了,然后将自己的衣服搞成了命案后的模样。

只能说自信是好的,但在某些事情上,人还是不要对自己太过自信比较好。

袁绍帐下的谋士们对这个道,很是认同。

没错,点的就是你,我们那又在睹玉思人的明公。

家人们谁懂啊,我带着嫁妆嫁进来,日日夜夜为这个家操劳,结果家里的死鬼老公动不动就惦记他那个压根不他的白月光。

大家对此的反应都是比较一致的:他们明公想的挺美,但也就是想想了,而白月光也并不存在实质性的杀伤力。

这话你可以照着字面意思解,深入解一下的话,那就是他们明公在这里瞎幻想呢,那陆伯安要是真来了,保底一天闹三顿,好一点是两人立刻一拍两散,坏一点袁绍亲手杀了对方都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跟他们抢位置,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俩人都不是简单的八字不合,那就是从性格到经历的各方个面的不合适。

做朋友的时候这是没什么的,但你看他们明公如今的样子,对方真的来了是要跟人家做朋友的吗?

而作为下属的陆离,那脾气还能让他强忍怒火吗?

他还能去放低身段哄人吗?

而要是陆离改变了态度,屈己从之,这白月光光环相当于自己给打碎了。

所以别管怎么说,这俩人都是没有任何美好未来可言的。

也就只能在想象中美好一下这样,现实中只会是相看两厌、一地鸡毛、一拍两散。

袁绍营中一离意已生的年轻人,原本正准备归乡隐居,可如今却变了主意。

闻名天下的陆侍中,似乎确实应该见上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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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元年的最后一天,陆离跟郑玄及其留在此处的弟子们,在陶谦友情援助的厨娘的帮助下,准备了一顿足够丰盛的餐食。

酒足饭饱,大家一起燃爆竹,这个时代的爆竹可不是后面的鞭炮,这个时候的爆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爆竹,燃烧竹子让其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陆离上一次跟人一起燃爆竹,还是跟着张角在外游历的那一年,他们给人送完符水后回来燃的。

亲爹从来不干这种热闹事,皇宫之中不会如此简单,而军营之内,袁绍刚死了不少亲人呢,你要燃爆竹?

陆离看着正在燃烧的爆竹,再看看身边的一群人,他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的热闹的。

热闹才不是像一群鸡一样跟同类一起叽叽喳喳,热闹是“劝君今夕不须眠。且满满,泛觥船。大家沈醉对芳筵。愿新年,胜旧年。”【1】

第75章田间初遇

也不知道该说上天不待见大汉, 还是上天不待见陆离,自从他出仕以来,每一年的开头大事件都没啥好事, 不是天灾就是人祸, 好不容易来了场胜仗,结果没几个月皇帝变先帝了。

而初平二年,陆离最先得到的重大消息,是孙坚在为袁术攻打刘表之时,战死于襄阳。

受制于古代信息传播的滞后性, 当陆离知晓这个消息时,对方别说头七,三七都过了。

虽然猛将为一小兵所射杀不免让人觉得潦草, 但将军死于战场之上似乎又是一种可以被接受的所当然。

你但凡上了战场,怎么死、什么时候死、死于谁的手里,似乎都不应该让人感到意外。

“善骑者坠于马, 善泳者溺于水, 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陆离看了一眼鸡圈,自己以后不会是被鸡给叨死的吧(划掉!)

感叹了一下世事无常, 陆离其实也没有特别多的情绪起伏。

他已经见证过太多人的死亡了,多孙坚一个不多, 少孙坚一个不少,习惯了。

真要说,他在战场上被人用箭射死算什么呢, 他儿子孙策的死才众说纷纭、充满故事性呢。

按照记录在史册上的说法,对方是死于许贡门客的刺杀。

但是人们对于某些事情, 喜欢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史不如无史,你可以解为大家比起正史,更喜欢相信野史甚至是自创历史(自己推断出历史)。

就拿孙策的死来说,正儿八经被官方认可的答案——许贡门客,最先被大家扒拉到一边去。

有的人按照既得利益者阴谋论,觉得这跟孙策死后继承了对方遗产的孙权有关系。

有的玄幻一点,觉得对方是被于吉的鬼魂索命。

还有的根据曹操那边郭嘉近乎预言般的推断,觉得对方是被郭乌鸦诅咒死的,甚至是刺杀的压根不是许贡门客,而是郭嘉派去的刺客……

相比较起来,孙坚的死也就是有人猜测一下是不是有袁术暗中下黑手,简直不要太单调。

对这件事情接受良好的陆离,牵着一头牛套上曲辕犁,去犁了一亩地。

马上就该春耕了,提前准备好这不是挺好的。

在用着最好的农具、有力气的好牛的情况下,这一亩多地也用了陆离几乎两个时辰。

等到体会到来自身体上的疲劳抗议时,陆离感觉自己就像是久不运动的人突然打了好久的羽毛球,第二天浑身上下都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在陆离毫无形象的坐在田地间休息时,一位身着青衣的士子目标明确的向着他所在的地方走来。

从来没啥美人包袱的陆离依旧坐在那里,半点仪容的想法都不存在。

毕竟就他现在这副大汗淋漓,泥土“护身”的状况,也不出什么花来。

做人别那么在意形象,自然一点不好吗?

来人对他拱手道:“阁下可是陆侍中当面,在下颍川郭嘉,字奉孝,久闻侍中之名,特来拜访。”

自然一点不好吗的陆离:……

自然一点好像确实是真的不好。

你说你是谁来着?!

虽然曹操、荀彧等人都相处过了,但这不妨碍他见到郭嘉后感到惊奇。

毕竟自己前不久还刚刚想到对方,对方这就闻讯般赶来了,曹操他爹没有学到何为说曹操,曹操到,但是你这位还没有加入对方阵营的谋士学到了是吗?

陆离打量着这位后世相当有名的鬼才,他前世对于对方最为深刻的印象,不是帮助曹操达成了什么,而是赤壁战败后曹操痛哭要是有郭嘉在,自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以及某些洗脑包中经常提及的“鬼才不死,卧龙不出”。

而此刻切实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郭奉孝是如何的呢,他的外貌可称清隽,眼睛清澈却难以见底,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睿智,衣摆处沾着些许泥点,像是无意路过某个泥坑时,被人扔石头溅到身上了。

这不是一个能够叫人望之便觉亲切之人,但绝对难忘。

陆离的惊讶是真的惊讶,但却也不至于失态。

他起身稍稍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拱手回礼。

“此处无陆侍中,仅有陆伯安一田间农夫,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郭嘉闻言便是一笑:“无陆侍中又有何妨,能见到陆伯安,何尝不足以慰平生。”

他半点不在意陆离此刻衣着上的“失态”,只亲切靠近道:“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谷,实函斯活。【1】伯安兄今日农活可曾做完,若无,不若让嘉也来锻炼一番。”

陆离算是发现了,自己身边不仅经常出现《周易》学得非常好的,还时常出现社交恐怖分子。

陆离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曾经拉着孙坚又是英雄、又是救救大汉的,没说几句话直接就跟着对方一起直奔洛阳的壮举,坚定地认为自己就是一个被周围的社交**传染了几分外向,本质依旧是社交恐惧症患者的i人。

这可不是他自己对自己的社交能力没有信心,而是跟这些个直接能够靠着社交能力专门在史书中被记一笔的比起来,他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虽然历史上郭嘉是病死的,但对方此刻看起来并不是什么病弱文人。

这其实也挺正常的,病死从来不能跟体弱多病划等号。

想想陆乔,想想张角,再想想刘宏,好好一个健康人突然就生个病然后发展成一命呜呼,在这个时代真的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要真是体弱多病的人,也根本做不了随军的活,陆离之前在征讨董卓的时候随军可是亲自体验过军旅生活的,别说体弱多病,但凡你不够活蹦乱跳,一趟下来都能立刻变成体弱多病。

不过对方看起来挺健康是一回事,让人家帮忙干活就是另一回事了。

“奉孝勿忙,我已干的差不多了,不必劳烦。”

不说他们还没有熟悉到那个地步,就说这要是真的让对方干了,这事之后再被记上一笔,日后郭奉孝照旧死了,现代网友们会不会一个追根溯源,说是当年郭嘉帮陆离干活累到留下了病根呢。

虽然好像很扯,但不能小看人的脑洞不是。

陆离与对方相差近乎八岁,在这个时代八岁几乎可以相当于差了一辈了,但两人外表看起来倒是没有特别大的年龄差,可能是因为陆离一直都不爱蓄须吧。

在这个几乎男子成年后大多蓄须,胡子好看的名人还能在史书上特意留下“美髯公”称号的时代,只有宦人才不留须呢,主要是想留也留不了。

本着“父在不留须”的原则,陆乔死后陆离本来准备蓄须的,但真的很不方面你明白吗。

那种吃饭都要小心别沾到胡子上,需要特别打的感觉,陆离只觉得好麻烦。

后来在天子身边当了侍中,陆离又准备蓄须了,毕竟宦官们才没有胡须呢,他天随侍在天子身边,没胡子多让人误会啊。

但就像是女孩子们剪短发后再留长会有一个尴尬期一样,从无到有的蓄须也免不了存在一个尴尬期。

陆离这个不是那么在意外貌的人,都有点看着不自在,先帝也总是忍俊不禁。

所以他的蓄须再次算了算了,非要靠着胡子才能证明自己不是宦官的话,那跟非要靠着小药丸才能那什么有什么区别呢。

但现在看到比自己年轻的郭嘉都蓄须了,还挺好看的,陆离在心中扒拉了扒拉手指,按照虚岁算,自己也是而立之年的人了,也是时候该蓄须了。

不然别人思考的时候捻胡须、他难道要摸下巴吗,看起来多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

郭嘉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唤醒了陆离对于蓄须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第三次尝试,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说蓄须是这个时代的流行,就说真正的美人,那就应该能够扛得住各种各样的造型。

在陆离表示自己已经将活干完了的情况下,郭嘉虽然外向却也不至于外向到没有分寸的别人都拒绝了还硬要帮人家。

那样的行为人们一般不会称作外向,只会怀疑你是不是有点大病。

他只是上前几步,顺势跟对方说起了眼前这由对方发明出来的曲辕犁:“此犁一出,为伯安兄于世之大功也。”

对于这份功劳,陆离的态度是:我就是随口一说,主要还是工匠们得力。

郭嘉观察着对方的态度,然后发现对方是真心的。

对方不觉得自己一点功劳都没有,却也真的不觉得自己占据主要的功劳。

多有意思的一个人。

郭嘉来此之前通过对陆离所作所为的认知,对于对方有了一个初步的判断。

虽然没见过真人就下判断似乎很不靠谱,但他在这方面真的颇有天赋,谦虚点说是少有看错,骄傲点说的话,从无出错!

可今日真切见到陆离,郭嘉之前关于对方的判断几乎被推翻了十之八九。

从陆郡守到陆侍中,从《陈情表》到《讨董文》,从名满天下到如今田间耕作……

对方实在是非常擅长在极端之间反复横跳,好像所有的选择都是非此即彼,却又从不曾真正做非此即彼的选择。

所有人都赞他是孝子忠臣,良才美玉。

可事实上到底如何呢?

他曾以为对方是锋利且充满成算的,是用忠诚包裹着算计,真心中夹杂着虚情的谋己者,可现在,他看到的怎么好似是澄澈中难以遮掩迷茫的美人呢。

曾经死在对方手中的豪强是真实的,曾经从荒唐自私的先帝那里得到的信重是真实的,曾经做过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很多真实的背后往往会掩藏着虚假,而虚假的背后可能还隐藏着虚假。

很少有人能够勘破虚假,所以他们只能看到最外在表现出来的那份虚假的真。

而好巧不巧的,郭嘉正是少数人中的一员。

所以他看出了对方坚定背后隐藏着的迷茫。

他在迷茫什么?

郭嘉觉得那或许不是世人认知中的东西,反而像是一种脱离于普遍认知外的存在。

他需要有人来帮帮他,郭嘉几乎立刻就做出了判断。

而对方现在仍然需要帮助,这代表着之前对方根本没有遇到一个真切可以帮助自己的人。

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能是这个人呢,郭嘉心想。

一百个人知道他的这个想法,九十九个估计都要发笑的。

不是嘲笑他做出的判断,就是嘲笑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竟然想要去帮助一个名满天下的人,还觉得人家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有什么除你之外无人能帮的事情。

正因为他们大多都会如此想,所以他们都是庸人。

第76章其中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