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正合时宜
孙坚出身寒门, 虽有传闻说对方是孙武后裔,先不说真假,就算是真的, 也不影响传到对方这一代时家族已然落寞成寒门, 他初入仕途之时仅为县吏而已。
官吏、官吏,一字之差,上下分明。
这个起点别说跟陆离这样祭献全家后直接为郡守的比,跟其他按部就班却也一开始就是县官的都没法比。
毫不客气的说,他的出身放在如今一众与他同坐的人里面, 那真的都能说句泥腿子了。
可他出身都如此低了,却还能在今日与一众世家豪强出身之人同坐,那自然是真的有能的。
他与曹操同年出生, 后者出仕为洛阳北都尉时,他自己募兵数千杀破许生,这事陆离当年也是有所耳闻的。
事实上在对方做成这一战绩时, 陆离刚随着张角下山正在学习之中。
前世他们都是历史中的人, 是故事里的角色,今生,他们也曾只是陆离耳边听闻的事迹主人公。
可如今,却一个个都或主动、或被动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与陆离最开始的设想截然不同, 却又仿佛殊途同归。
刘宏尚在,陆离在对方身边为侍中时, 随着地方的各种叛乱,刘宏敛财充实自家库房的同时只希望地方自有办法。别的地方官员能不能有办法不一定,但孙坚是真的有办法的那一类。
打黄巾的时候对方参与了, 征讨北宫伯玉的时候对方也没有落下,毫不客气的说, 他的过往军功在联军一众人里面,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而在这次讨伐董卓的战争中,更是一骑绝尘。
哪怕斩华雄的是关羽,也发生了三英战吕布的名场面,但是主战力始终都是孙坚所率领的部队。
在如今盟军隐隐已经进入内部僵持甚至是攻伐阶段后,对方更是为数不多依旧有心兵发洛阳,也真的有这个能力的存在。
两人相跪而对,谁也没有起身,干脆改为跪坐姿势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孙坚目光迥然,似有灼人之态:“伯安刚刚所言,可直达洛阳之道?”
陆离面对那灼热逼人的视线,不曾有分毫闪躲,他坚定地好像在入党:“离未曾虚言,此皆为先帝与我观洛阳舆图时所说,不敢言如今仅我知晓,但所知之人绝无告密董卓之徒。”
孙坚又问:“伯安可有将此事告知盟主?”
陆离点头:“盟主以为兵事不可依仗不可捉摸之境况,且认为如今稳站稳打方为上策,对我所言之事不予会。”
陆离的声音逐渐低落,但转身又稍有回转,他看着孙坚:“我也知如今洛阳兵权尽为董卓所控,此言难以取信于人……”
事实上,如果他将自己派人暗自将传闻中死于董卓之手的刘辩与何太后救出来了,这事就很容易取信于人了。
可是……
这事要是真的捅出来,后面麻烦就大了去了。
陆离救下他们只当是完成了刘宏临终托付,可没准备将他们带到这里来。
真要是带来了,陆离毫不怀疑他们会再搞一次废立之事,挟天子以令诸侯提前上演,甚至这都是往好里想。
而如果往坏处想,他们也不是没有杀人的可能的。
陆离还在思考如何增加可信度,却听见孙坚说:“伯安无需过多解释,有此捷径自然最好,可没有,难道我等便不去洛阳了吗?!”
他抬手抱拳向着洛阳之处:“忠臣既有匡扶社稷之心,如何能瞻前顾后,只愿打必胜之战。”
不说战事本就无必胜之说,自从光武陛下之后,那就更没有了。
这话实在是有够让人热血沸腾,陆离看着孙坚,他知道这番话里面固然存在真心,却也不乏政治表演与作态,甚至是对陆离的一种拉拢示好。
可不管掺杂着什么,至少对方还愿意表态、表演,并且也真的有在做实事。
不像是袁绍那群人,他们就差直接来一句:汉失其鹿,天下共逐,兄弟们准备好,逐鹿预备备!
况且对方在表演,陆离又何尝不是在表演,他可从来不是什么大汉忠臣,这个不是的程度甚至远远超过此时的盟军。
他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去救一救洛阳,去试一试系统所说的牢固天命是否就真的不能改。
孙坚虽然不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甚至考虑到对方的死因,别说气运之子了,在一众人里面连个有运气的都称不上。
但这到底是气运之子他爹,死的潦草也不妨碍对方后面被儿子追封为皇帝。
再者说,陆离这次其实也给曹操那边传了消息,对方给了肯定的答复,只要孙坚这边愿意出兵,他绝对不会踟蹰不前。
如果不是因为刘备跟着公孙瓒走了,陆离都想要将对方拉上。
想要试探天命是真的,但也不能拿命来试探,带着几位天命之子,就当是买了保险了。
现在一个气运之子的爹,一个虽然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却也是明明白白的气运之子,再加上陆离这个穿越者。
他也不求他们三个真的能够诛杀董卓,挽狂澜于既倒,但救一救洛阳总可以吧。
哪怕陆离不曾细致研究过这段历史,也是听说过火烧洛阳的,他读过那首曹操所写的《蒿里行》: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事实上如今董卓的迁都已经开始进行了,若是再迟疑不前,怕是就只能见到一个烈火焚烧后空无一人的洛阳了。
虽然洛阳城里的人并不会被全部杀死,而是要被一齐迁往长安,可这路上要死多少人,安土重迁且抵御风险能力非常低的百姓去往新的地方要如何生存……
在这个时代,从来不是只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才能杀人。
如今孙坚做出了政治表态,陆离自然是配合演出的。
将一分的真情演出十二分的感动,不知不觉之间,陆离对此已经驾轻就熟了。
他一脸感动且信任道:“有将军在,何事不成!”
给人拉满了足够的情绪价值,也得有物质保证:“我知将军于粮草一事多有不便,愿前去后将军处解将军之困。”
这话一出孙坚只觉得陆离看起来简直更好看了,毕竟这个美人不仅好看,他还真的能干啊。
可孙坚也没有因为对方说自己能帮忙,就绝对相信,毕竟袁术那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他倒没有直接说我不相信你办得到,他只问:“非我背后言人,只后将军行事自有一套章程,不知伯安预备如何说服后将军?”
这话虽然说的委婉,但陆离解读能力还是不错的,什么行事自有一套章程,不就是做事不讲道、不跟常人一样吗。
陆离从怀中拿出一块玉佩:“我欲以此物取信于后将军。”
这块玉不是别的,正是当初刘宏临终前给他的那块刻有虎符纹路的玉佩。
孙坚对此是有所耳闻的,而按照他对袁术的了解,陆离如果用这块玉佩去换取粮草,只要陆侍中的才能与政绩不是吹嘘出来的,是真的能够换来的。
哪怕这块玉佩如今根本调动不了谁的兵卒,但它的存在本身就非常具有象征意义,属于非常值得收藏的存在。
再搭配上好的说辞……这一点孙坚自己已经体验过了。
可正是因为对此有所耳闻,对于陆离要将它拿出来换东西,孙坚实在不免震动,甚至忍不住劝道:“这如何可以!”
陆离的眼中虽然带着些许不舍,却不存在犹豫:“如何不可以呢。”
“先帝当初将它赐予我,本就是希冀我能帮他看护子嗣,如今用在此处,正合时宜。”
陆离垂眸:“非要紧握着不放,充当念想,才是有负先帝,有负此玉。”
这话他说的其实……
其实他也不清楚对方当初到底是希望他帮忙护佑子嗣,还是单纯出于一份君臣情谊为陆离留下了点什么。
但这些其实都不重要了,刘宏出于心思给了他这块玉,陆离如今只能猜测。
而陆离要如何用这块玉,刘宏也早已无法干涉了。
就这样吧,用在既能完成我的愿望,又能保佑你的子嗣的事情上,也算是两不相负。
陆离拱手面对孙坚:“我愿倾己所有以助将军,不求将军百战百胜,只盼将军莫要辜负今日之言。”
语罢,陆离拜下。
孙坚见此急忙道:“我若有负今日之言,何颜以见侍中,何颜以见陛下,又何颜以对天下。”
其实这件事情最不能接受的本该是将先帝赠予之物转赠他人,但如今连活着的陛下都没多少人真心敬重,更何况死去的。
两人互相拜下,搀扶起身,也没有再多言,陆离带着孙坚派给自己的一队人马直奔袁术所在。
袁术听说陆离来了挺惊讶的,之前他跟袁绍同在何进帐下,只是不同于对方因为一开始陪伴那场尴尬的宴饮与陆离相识,后来逐渐熟悉。
他虽然听说过陆离的名声,同在洛阳也没少见到,但阴差阳错的,却没有什么更加深入的交际。
现在对方突然来找自己,如何不令人惊讶呢。而听说对方身后跟着孙坚的人,那就更令人惊讶了。
这俩人是怎么搞一起去的?
他出去几步将对方迎了进来:“侍中如何突然前来,实在令人惊喜。只叹术不曾先闻,无有准备,不免怠慢了。”
虽然陆离已经不是侍中了,但大家还是叫他侍中。
你说陆伯安大家不一定能够反应得过来是谁,但你要说侍中,哪怕如今陛下身边还有好几位切切实实在位的侍中,大家最先想到的还是陆离。
从这个情况来看,刘宏虽然没能将侍中变成只设一人的官职,却又在某种角度达成了这个目的。
袁术的态度可称亲切,他虽然为自己的出身骄傲,但显然骄傲不到陆离身上去。
乐安陆氏虽然稍显落寞,却也是名门,更被先帝表彰为忠烈。
这个世界虽然不存在科举,但就从陆离的仕途来看,对方说句天子门生半点不为过。
但凡不是先帝去得早,陆离这个时候恐怕三公的待遇都有了。
袁术的亲切在听懂陆离的来意后,开始变得有点古怪。
他叹惋道:“侍中何等大才,如何屈身于术帐下之将军。”
陆离不由心中挑眉,对方这话说的,一句话骂俩人,也是够有水平的。
说完,袁术就开始招揽了,侍中良才美玉,与其跟我帐下的将军,不如直接跟我吧,这岂不是一步到位。
虽然对方的话没有这么直白,但意思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陆离一时之间都分不清楚对方这是真心招揽还是在暗中嘲讽:“后将军此言何意,我等皆是为大汉、为陛下讨逆,何来屈身、从之一说?”
不知道为什么,陆离发现听了自己这句话后,袁术看起来好像松了一口气。
陆离:?
一切就如同陆离与孙坚想的那样,在陆离拿出那块玉佩后,他成功从袁术这里帮孙坚要到了足够的粮草。
可意料之外的是,对于粮草袁术是给了,但是对于陆离他却看起来是真的有点想要留下的意思。
袁术:“我知侍中有报国之心,可须知人各有分工,何以将自己置身险地。”
他对陆离准备跟随孙坚的军队一起***前往洛阳是真的不赞同,倒不是说他觉得陆离是一个典型的书生,压根跟军队搭不上。
东汉文武分工从来没有那么绝对,而对于陆离有所知晓的,都清楚对方最开始出仕虽然是郡守,可那个郡的情况是刚被黄巾肆虐过后,军事力量几乎被一扫而空,前任郡守携一众官员、豪强赴难。
不说郡守本就大多兼管军事,就冲着陆离在那样一个地方做了两年的郡守都没出现什么乱子,就不能将他当成一个不通军事的。
可知道归知道,看着对方那张脸,再想想先帝在时对方干的都是什么活。
袁术就是觉得让这样一个人混在军伍之中,莫名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
第62章风助火势
谢绝了袁术的热情挽留, 陆离带着粮草回到了孙坚驻扎之地。
与曹操那边就行军路线与汇合地点联络商议好后,双方几乎同时从驻扎地兵往洛阳。
事实上如果可以的话,陆离更希望大家汇合到一起共同出发, 可无奈两者驻扎地不允许, 况且这是行兵打仗,不是手拉手上厕所,还必须要找个人陪着才肯去。
虽然洛阳那边已经开始迁都了,但这一路上也不可能不设关卡阻拦,任由他们畅通无阻。
曹操那边似乎就是遇到了阻拦, 不仅并未在约定时间来到汇合地点,甚至直接失去了联系。
陆离面对这个情况,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虽然曹魏真正篡汉称帝的是曹丕, 但这个阵营的天命之子确实是曹操,曹丕也不过是在对方死后接过了对方身上的气运。
此刻曹操不曾及时出现,是出了事情还是说……
如果对方真的死了, 这对陆离而言绝对是一件非常打破计划的事情, 可若是真的就这样死了,又从某种角度证明了天命并非不可破。
久等对方不至,孙坚不知道对方是遇到了阻拦者还是压根就没有来,但他清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看向陆离, 而陆离看向曹操本该来的方向,又看向洛阳所在。
没有给他们纠结的时间, 很快派出去的斥候就带回了消息,曹操途中与人交战,不敌之下败走了。
陆离操纵缰绳驱马行至孙坚身侧, 带着几分试探:“孟德兄如今难为助力,不知将军意可有改?”
孙坚目光灼灼:“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 何可遇挫则变。”
这话既是在阐明自身的坚定意志,又何尝不是在嘲讽袁绍等人的裹足不前,甚至是分崩离析。
陆离拱手对自己的怀疑致歉:“将军且随我来。”
孙坚其实对于所谓的捷径并不完全相信,倒不是说他不信任陆离对大汉的忠心,也不是不信任陆离的军事水平。
只是兵事如何能够完全依托于对他人提供信息的信任,这是对手下士兵的不负责任。
孙坚不敢说自己此时是当世第一的名将,却也对战争有了自己的思考与判断。
对于陆离指出来的道路,在确定了这路就算不是什么捷径,也绝对不是什么便于设伏的地点后,孙坚这才带着部下跟着对方走。
如果不是捷径了不起就是绕远路甚至是失败,但被自己人带进陷阱里面去,这可就太让人emo了。
因为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面对一路通顺当真走了一条捷径的实际情况,孙坚都有点吃到天降馅饼的感觉。
他回头望着自己走过来的路,他在其中发现了不少人为改造的痕迹。
而再看看前方,确实是距离洛阳越来越近。
孙坚在吃到天降馅饼的同时,心里也感觉到这件事有些过于荒唐了。
不是吧,这种隐蔽却能够几乎可以无障碍直达洛阳的捷径,先帝竟然毫不吝啬的就分享给了陆离,这……这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他有点什么不臣之心啊。
孙坚以前不是没有听说过陆侍中在先帝那里得到的种种信重与特殊待遇,他本以为那些所谓的禄同九卿,权比三公,新年守岁,就已经足够离谱了,可是跟现在这个将命脉都交出去的情况一比简直弱爆了好嘛。
这都不是简单的小巫见大巫可以比喻的了,毕竟三公在后汉尤其是灵帝一朝的含金量,不可谓不下滑严重,而且这份权力与恩宠,皇帝给的出去,也收得回来。甚至俸禄、守岁,这些看起来破例,但也无伤根本。
可后者就不同了,这简直可以说是将自己的命都交给了对方一半。
这竟然是一位皇帝,尤其是先帝那样的皇帝,能够给予一位臣子的信任度吗?
实际上孙坚很早就知晓陆离了,那个时候对方还不是侍中呢。
知晓的原因不是对方一门忠烈,出仕既是郡守,而是对方带人搞出来的曲辕犁。
可以说因为知晓的途径,陆离在孙坚这里的初始好感度可不低。
可再高的好感度,也不妨碍他此时的震撼啊。
这也就是京中有董卓,对方现在是带着人来诛杀逆贼,不然就这条路,带着人来造个反好像都是有可能成功的。
事实上还真的被孙坚给无意中说中了,这条路还真的就是为了方便造反而搞出来的。
袁绍有所耳闻的,陆离说的所谓刘宏告知的捷径确实存在,但不是这一条,那条捷径陆离可无法保证真的不会有人泄露给董卓。
但这条就不一样了,没人会泄露给董卓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这是张角准备的路,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准备的路。
当陆离从石锤那里知晓这件事情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一条直通洛阳的捷径,既然有这个,当初为什么要四处攻克呢?
莫不是他们将洛阳当成了最难攻克的最后一战,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为决赛对手准备了半天,实际上却连八强都没进。
而石锤愿意将这里告知陆离同样让他有一瞬间的惊讶,可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在石锤看来,张角是为了苍生而反,洛阳百姓又何尝不是苍生的一部分呢。
陆离与孙坚一同回望那条走过的路,对方以为他同样是在震惊于先帝对自己的信重,可陆离想的是这条路张角没能用上就死了,此刻却被自己拿出用来做保住洛阳的事情,倒不知道该说声世事无常,还是世事荒唐。
其实兵事并非完全不能寄托于对于某个人的信任,只是用游戏术语来形容的话,陆离与孙坚之间的羁绊度没有刷到那个程度。
可陆离与刘宏之间的羁绊度却已经刷到了一个足够高的程度,所以哪怕面对这种事情,孙坚也能相信这是刘宏告诉陆离的捷径,而非陆离有不轨之心自己搞出来的。
他没有主观意图,也没有这个能力搞出这个来不是吗。
陛下,你又帮了我一次,陆离在心中暗叹。
不过再想想,这又何尝不是在帮你呢。
乱世虽然很快就要来了,可至少此时,洛阳仍然是大汉的洛阳。
在一路通顺的情况下,孙坚所率领的军队正在迅速靠近洛阳,顺畅的仿佛如有天助。
可这样顺畅的情况,却让陆离心中升起一股非常不好的预感。
在世人眼中,陆侍中的仕途不可谓不令人艳羡,哪怕先帝盛年而逝,也不妨碍这份艳羡。
虽然这份离去打断了陆离肉眼可见的一帆风顺,可就对方出仕几年达到的高度,都是许多人穷尽一生都无法触碰分毫的。
因为其中的各种机缘巧合,多少人艳羡仕途的同时,还酸涩于对方的运气。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陆离自己的运气到底是怎么样的,他自己难道会不清楚吗。
就连刘宏在时自己堪称一帆风顺的好运,陆离都隐隐察觉到,这里面极有可能是因为刘宏本身命不长久,不然事情可能就要变上一变了。
不信你看曹操,他们之间虽然算不上从小相识,但就陆离认识对方的时间点,结合后面对方的成就来看,四舍五入一下也可以说是相识于微末了。
可通信的时候还好说,一实际见面,好不容易刷出来的好感度好像瞬间就来了一个拦腰砍断。
哪怕陆离实际上并没有任何让对方心生不喜的地方,可对方就是表现出来一种很难以形容的,对陆离的不合眼缘。
要是有好感度提示的话,他们之间按照道来说好感度至少应该在80左右才对,可实际情况却是刚刚及格的60分。
而那些对陆离几乎“一见钟情”的都是什么人呢,是刘宏,是袁绍,甚至可能还包括董卓。可以是孙坚,可以是袁术,甚至可以是自己暂时没准备选择的刘备,偏偏就不能是曹操。
这事的荒唐程度,简直令人很难对自己的运气产生过度的自信。
事实上仅仅只是不自卑,就已经是自信有点过度的好心态表现了。
此刻要是跟自己一起的是曹操,陆离还能勉强相信这是搭了气运之子的顺风车,所以如今才颇为顺畅。
可气运之子半路被别人打跑了,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这么通顺的道路,不会是通往黄泉的吧。
路已经走到了这里,陆离不可能因为所谓的运气之说叫停。
不说孙坚不会答应,这也不是他该做的事情。
他将人拉出来,他带着人走了一条顺畅的捷径,然后他告诉对方我觉得这条路太顺畅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就问问这到底得是多大的毛病?!
而搞出这种事情来,你之前所谓的报答先帝,护佑先帝子嗣,救救大汉,这又是多大的水分。
陆离按捺着自己心中那份呼之欲出的慌乱,他不由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怀内在锦囊中放着的玉佩,那块刘宏初见时送给他的玉佩。
当洛阳即将印入眼帘之前,一股升起的黑烟比洛阳更先一步进入陆离的视线之中。
孙坚在看他,他能感受到那份目光,可却分不出分毫来回馈对方。
他只是看着那不够浓郁却也足够显眼的黑烟,扬鞭催马。
孙坚见状向着后面的人挥手示意,打马跟上。
等到洛阳终于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大家发现情况其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浓烟虽不小,可火其实刚烧起来,有些地方还不曾被燃烧。
用护城河的水,未必不能在火势……
就在孙坚安排人准备救火时,前一秒还是风和日暄的晴朗天气,后一秒却突然狂风大作。
大风不曾吹灭火,反而风助火势,就在在场所有人的注视下,那场刚刚燃起的大火突然就成沸腾之势,再难阻挡。
莫非是天要亡大汉吗?
所有见到这一场景的人心中都不由浮现出这样的念头。
这种感觉,可能跟曾经王莽军队面对天降陨石时的感觉是类似的吧。
孙坚一个失神,就看到身侧陆离竟然骑着马就要往火里冲。
他急忙上前阻止,这个时候他简直想要一巴掌打死之前那个特意给陆离准备了一匹好马的自己,这要是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殉了洛阳,这他回去了能跟谁交代。
凭借着十几年马上作战的经验,再加上孙坚的马同样毫不逊色,他到底还是将对方拦了下来。
孙坚一把将对方从马上拽下来,过程中还注意着别伤着对方,他对亲儿子都没这么轻拿轻放过:“侍中这是要做什么!”
陆离面带悲戚的望着烈火熊熊的洛阳,不住的挣扎着,口中喃喃道:“陛下、洛阳。”
陆离一边顺着孙坚的猜测表演,一边又忍不住自问:这难道就是天命难违吗?
他可以解讨董联盟的注定分裂,就好像六国合纵总是要破灭一样,这是可以被解的注定。
可是洛阳呢,为什么会这样。
孙坚以为自己是自己驱马要殉了洛阳,可实际上是马匹不受控制的带着陆离向前冲,多么违背常,马又不是飞蛾,如何会不仅不惧火焰反而向着而去。
系统:【这就是历史修复力量特别强的世界的特点。】
陆离:【……遇到这种世界的那些宿主都是怎么做的?】
系统:【走捷径。】
走捷径吗,可是自诩正规的系统,我明明没有主动联系你,你也没有来联系我,在不曾得到同意的情况下,你为何能够这样直接与我对话呢?
陆离看了一眼死死拦住自己的孙坚,突然便卸力晕了过去。
孙坚连忙扶住对方,隐约间似乎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第63章物归原主
等陆离醒来, 洛阳的火焰已经结束了,洛阳的一切也都随之结束了。
这座见证了东汉辉煌鼎城的都城,就这样被一场大火焚烧殆尽。
日后它还会被再次建起, 还会成为王朝的都成, 但那个王朝不再是东汉,再次被建起的新城也与陆离完全无关。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可如今,故人已逝去,花叶难再来。
听说陆离醒了, 刚带兵在洛阳努力收拾了一圈后从外面回来的孙坚连忙赶来。
醒来的陆离眼神带着刚刚清醒没多久的空恍,待到闻声看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孙坚,尤其是看到孙坚身上沾染的黑灰后, 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他紧紧握着孙坚的手,张口却难成言语,也许是因为之前已经想过刘宏, 此刻脑海中最先出现的不是刘宏, 不是富丽堂皇的汉宫,而是洛阳那一张张脸。
自己每日上朝离去路上会看到的脸,当年顿洛阳公厕问题时看到的脸,谈论着洛阳有人生出连体婴的那些人的脸……
他们的家没了, 而在迁往长安的路上,他们又有几人能够平安到达、顺利活下去呢?
可想着这些真切悲伤的同时, 他又不忘想,这是一个多么好的让自己产生变化的机会啊。
陆离看起来怀着些许侥幸问:“洛……洛阳如今……”
大家都是见过那场大火在狂风助力下是如何熊熊燃烧的,孙坚就算想要对陆离说谎, 也知道“洛阳一切都好”是绝对无法取信于人的低级谎言。
事实上不仅是洛阳不好,就连许多皇陵都称不上好。
如今讲究一个事死如事生, 大汉上至皇帝,下至百官,这个时期都是流行厚葬的。
哪怕孙坚已经知晓了董卓越发的残暴,却也没想到对方在不放过活人的同时,连死人也一并不曾放过。
对于陆离而言,孙坚的沉默从某种角度来说,已经是足够明显的答案了。
但凡洛阳还能找出些许好的可以给人提供些许宽慰的地方,对方此刻绝对不会是一言不发的。
情感夹杂着别有用心,他的悲伤是那样的难以遮掩,美好的破碎,重要的存在被摧毁,满腹委屈,悔恨难辨,他哭的像是被华妃罚跪后失去孩子的甄嬛。
他不去探究自己这场哭戏里面几分真情、几分假意,又有多少是演技,真相是个伤人的东西,伤人且伤己。
而从孙坚那边得到的反馈再一次证明了他演技方面的天赋,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一幕的见证者实在太少。
但有些场景是可遇不可求且难以重复的,此刻的他足够动人,因为一切都是层层递进、铺垫完善后的真情流露,是天时地利人和下的无暇产物。
可如果他回到联军中再次将此时的一切表演一遍,效果不仅是大打折扣,还会显得相当的假。
悲痛万分的戏码演一遍就够了,真等到他回去,要去袁绍面前演的,该是死生不复相见才对。
陆离的悲痛万分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可以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虽然从结果来看,他的努力有些失败,就如同这一次联合讨伐董卓的战役一样。
同样与这场战役的失败一样的是,这都是可以被解的。
孙坚不愿意去解袁绍那些人的私心假意,因为这些东西他自己未尝半分没有,去想别人身上与自己雷同的丑恶,是一件对自己非常不友好的事情。
但他愿意解此刻陆离难以抑制的悲痛,哪怕他从不曾在洛阳为官,可一个大汉人,一位大汉的官员,见到自己国家的都城被付之一炬,实在很难不心生悲恸。
陆离努力却又失败的典型证明之一,就是他声音中的颤音:“若、若是将军此时出兵,可能拦住董卓,可能为大汉……”
孙坚没有说不能作战,但对于陆离想要达成的目的,他只是回以摇头。
事实上,如果大家联合起来,别说一个董卓,再来一个也不是没可能解决。
可问题就在于此刻联军已经隐隐进入互相攻讦的阶段了,因为陆离的出现,这场讨董大战比原定历史要提前了不少。
在这个过程中,许多东西不免要随之改变。
可就算如此,该发生的事情依旧发生了,如袁氏死去的人,如烈火焚烧后的洛阳,又如分分钟就要分崩离析的联军。
他似乎什么都没能改变,又确实提前让这个世界进入了乱世序章。
没有好的改变,只有提前到来的噩梦,原来他在这个世界拿到的真正剧本其实是扫把星吗?
陆离有点想要被自己的这个比喻逗笑,却又实在是笑不出来。
知道孙坚一边派人尝试扩大战果,一边也在努力修复陵墓,清扫宗庙,以及准备祭祀。
陆离跟着其中一队人来到了刘宏的文陵,此刻这里看起来半点不像是帝王的陵墓,反倒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肆无忌惮破坏的战场。
虽然陆离派石锤暗中救下了何太后母子二人,可众人所知晓的是这两个人已经被董卓杀掉了,对方先是借着葬入何太后将陪葬品搜挂了一波,但那个时候好歹还知道要装一装。
而等到准备将都城迁往长安时,对方直接装都不装了,干脆利落的都不能称其为盗墓,那分明就是在掘墓。
任谁看了这个,不觉得礼崩乐坏呢。
陆离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由想到刘宏那个江山留与后人愁的“豁达”态度。
陛下,如果你知晓如今的结果,如果你看到眼前的一切,会不会因此有所改变呢?
当事人早已失去给他一个答案的能力,但陆离却又好像已经知晓了答案,答案一点也不难,刘宏不仅不会改变,甚至可能在活着的时候变本加厉的敛财。
人没有办法管死后的事情,但人可以管自己如何活着,刘宏从来不会选择亏待自己。
完全的昏庸是一种可恨,有能力却不作为则是另一种,可偏偏所有人都有资格恨你,独我不行。
周围的人在努力帮忙恢复,而陆离就静静站在那里,他学着自己记忆中石锤在张角死后表现出的模样,再添加上几分自己的特色。
明明他实际上心里其实也没有特别悲伤,但所有人看起来都觉得他伤心的怕不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这一次,陆离没准备配合演出。他当然不会昏过去,他没打算给自己塑造一个病弱人设。
他只是在那些士兵在尽力修复后准备封死最后一个缺口的时候拦了一下:“可否稍等一下。”
这个小队虽然仅仅只是五十人左右,但因为陆离跟着,孙坚专门派来了这五十人所属的百夫长。
而有关要如何对待陆离,孙坚将这位百夫长派出来的时候也特意交代过,只要陆离不是要伤害自己,别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做到就要尽力满足他。
对方现在只是让他们稍等一下,也没人觉得对方这样阻拦是准备让刘宏的陵墓就这样留一个口子,那自然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领头的百夫长开口让其他人先停下来,然后抱拳朝着陆离作揖,给对方让开了道路,手下的士兵见状自然也都纷纷让开了道路。
陆离道谢后走到缺口前,他从怀中拿出一个装有东西的锦囊,隔着锦囊轻抚着里面放着的东西,好似无限眷恋,却不曾打开看一眼。
是不想看,还是不敢看呢?
都不重要了,左右今日过后都看不到了。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拿着锦囊就要往洞里面放,可动作进行到一半,他的手却不由微微一顿停在了半空中,握着锦囊的力道似乎在增加,可最后陆离还是通过缺口将锦囊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后,他给那些士兵让开了地方:“可以继续了,劳烦了。”
陆离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将那个缺口一点点封死,连同自己刚刚放进去的锦囊一并封锁在内。
他或许是有一瞬间后悔的,可最后他只是站在这里,不曾阻止分毫。
那个锦囊里面装着的,是刘宏第一次见到他后送给他的那块玉,那块番域小国献给大汉天子的美玉,那块见证了陆离洛阳开端的美玉。
甚至就因为那块玉,搞出了一场来自皇帝对臣子们的“东施效颦”嘲讽,还因此让他们商业鬼才的先帝大赚一笔,一改洛阳官员们的佩玉习惯……
陆离有无数的由留下它,此时他的心中似乎都有一个角落在诉说不舍。
不舍却没有后悔。
如今那块玉已经碎成两半了。
行军途中不免颠簸,陆离为了防止磕碰,将那块玉小心的收入了锦囊之中,放在怀内。
可那块玉还是碎了。
不是碎在行军途中,不是碎在孙坚将他拽下马阻拦他的过程中,而是碎在那场马匹发狂朝着火焰奔去的险死还生之后。
陆离倒不是因为美玉的破碎才选择做出这样的“丢弃之举”,他只是将宝玉还给他真正的主人,他只是问心有愧。
陆离在现代的时候就听说过一种说法,叫做宝玉能够挡灾。
他同父同母的兄、姐也好,同父异母、同母异父的弟、妹也罢,身上或多或少都是有玉饰的,庙里求到的平安福,开了光的辟邪朱砂……
这些寄托着长辈们爱意、祝福与期冀的物件,所有人都有,只有陆离没有。
而类似这样的事情,不过是陆离前世所遭遇的各种冷待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其实没有这些也没什么的,毕竟没有也不妨碍他成为所有人中成绩最好的那个,也不妨碍他好好活……好吧,他前世确实没有好好活下去。
但陆离觉得这个跟那些没有关系,就算自己真得到了,估计自己也就是那个顺便的搭头,该死的时候怕也活不了,这有还不如没有呢。
今生的陆乔同样没给过他这种东西,但考虑到他也没有给过别人,甚至想一想他还让自己遇到了擅长此道的张角,四舍五入之下其实也能说句有。
可真正给了他,也真正起了作用,帮他挡了灾的,反而是刘宏给的玉佩。
虽然拦下他的是孙坚,可陆离就是忍不住将军功章分了三分之二给那块玉佩。
这分功方式,估计能够分分钟唤醒皇甫将军的某些记忆。
在洞口的最后缝隙被彻底封死后,陆离不由闭了闭眼睛,有些人明明已经死了,可自己这人情怎么还越欠越多了呢。
陆离这个时候突然觉得上学可真不是件好事,自己当时但凡没有那么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个时候可能也就不要脸的当个老赖了。
可偏偏他这人虽然没什么美人包袱,但确实是有点特别的道德枷锁在身上的。
陆离突然发现这个世界可真是公平啊,虽然自己陌生奇妙就合了刘宏的眼缘,可对方也确实阴差阳错的拿捏住了他的软肋。
他最受不了自己欠别人什么了,尤其是欠的还都是一些主动的善意赠予带来的东西。
原本都想着靠救下何太后与弘农王两人将之前种种一笔勾销,谁知道还完旧款来新账,就按照先帝那个商业鬼才的情况,陆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欠下了传说中的高利贷。
孙坚见到陆离原样出去原样回来,没缺胳膊没少腿,也没趁着人不注意抹了脖子,瞬间长舒一口气。
但这口气也没有舒太久,想起自己得到的消息,他看向陆离的眼神中不免多了一分迟疑:“我闻后方有变,正要回转,不知伯安欲往何处?”
事实上“后方有变”都是谦虚说法,主要是孙坚怕自己实话实说的话,将刚刚受过大刺激的陆离再给刺激出一个好歹来,这算是谁的锅。
陆离知道对方这是要回袁术那边,而自己……
第64章国仇家恨
刘宏曾与他约定年年岁岁, 可他死后的第一个年节,陆离是在军中度过的。
那时袁绍满门尽灭,谁都没有心情过节。
这年因为帝位更迭, 年号几次修改, 最后恢复为中平六年。
如今新的一年是初平元年,亦是公元190年。
这一年以洛阳的一场大火为开头,似乎从一开始就烧毁了所有人对于新一年的美好期待。
待到陆离返回袁绍所在之地,已近春耕之时,如今众人战又不愿战, 退又有不甘愿,众多耕作劳力就随着他们的心态不定空耗在这里。
说是为春耕留下了人,可就算一家老小齐上阵都不一定能够保证什么, 留下的人难不成会因为少了人反而力气加倍能干更多的活?
带着满腹的难绪,陆离刚回来,都没来得及做什么, 便听说了一件绝对能让人气死再死活的事情。
——袁绍欲立刘虞为帝。
这事陆离是真的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正史中有没有发生过这回事,但要知道他们这次聚众发兵的名义之一,就是护卫先帝后嗣。
你现在要放弃先帝子嗣立宗室为帝,别管你原因找的有多好, 这无疑是将自己这次联合时发的声明给撕碎了。
地基都给捣烂了,你是想建空中楼阁吗?
莫不是他们终于受够了这种拉拉扯扯还要披上一层友善外衣的敌对, 准备正式撕破脸来个关于天下的争夺?
陆离深吸一口气,暂停了自己疯狂猜测的大脑。
别去猜测奇葩们的想法,小心被他们拉到自己的节奏之中, 然后借助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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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听说陆离回来了,个人可谓且喜且忧。
喜的自然是人没事, 还回来了。
天知道当初陆离奔着孙坚而去后,袁绍都做好了对方会一去不复返的准备了。
后面袁术给完粮草回过神来,还怀疑过陆离去孙坚那里,是不是袁绍想要借着陆离拉拢自己手下的将军。
袁绍面对这个天降大锅,完全懒得跟对方解释什么。
还借着陆离拉拢孙坚呢,孙坚别把陆离给拉拢了去他就谢天谢地了。
反正袁绍早发现了,陆离对于有能力的武将有着别样的偏爱。
不说最早帮着对方报了家仇的皇甫嵩,就说这次联军会盟前的行军路上,陆离特别喜欢凑在那些武将身边,那好话一套一套的,别说袁绍自己没听过,他怀疑先帝都不一定听过。
实际上是羡慕对方有好棒好棒的武将,顺便学习一下行军实操知识的陆离:……
总之在袁绍看来,陆离就是个“重武轻文”的,尤其是喜欢那些有能力、有实战成绩的。
而好巧不巧的,孙坚就是这样一个人。
尤其是在这次讨伐董卓的战争中,对方表现的那叫一个一骑绝尘,要是陆离真的跟着对方跑了,从结果看过程,袁绍绝对实名怀疑对方是蓄意已久,有意勾引!
可现在你猜怎么着,陆离回来了!
哈哈哈,任你再显摆,陆伯安照样不会跟你跑!
袁绍开心了,真的开心,那感觉不吝于你努力讨好了好久的野生猫猫跟你闹了矛盾,狠狠挠了你一爪子后跟着别人走了,你都以为对方要成为别人的猫了,结果最后猫还是选择了回到你身边。
这是什么,这是家人们,这只猫想要跟我,谁都不要,只想要跟着我。
以上是近乎失而复得的喜,至于忧,那就更简单了。
当初自己只是因为杀宦官的时候考虑不够周全,导致先帝两位皇嗣被带出洛阳,那个时候那两位皇嗣都没真出事,自己都免不了要被对方阴阳怪气了好几句。
一个引来董卓的计策,更是被对方反复算账,算到现在这事估计都还没有真的在对方那里过去。
现在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洛阳都没了,先帝的陵墓都被掘开了,要不是孙坚拦得快,对方差点就殉城,这账怕不是要算到下辈子去。
再加上刘虞的事情,袁绍毫不怀疑对方分分钟就会给自己来个大的。他要是跟自己玩流血五步,自己要用什么姿势把他原谅呢?
一旁的逄纪在心里暗自腹诽:所以这就是明公你现在如同拉磨的驴一样,不停在这里转圈的原因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众所周知的一个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也不用袁绍继续纠结在这里空想,陆离已经找来要给他一个实践机会了,听到外面的动静,袁绍快步走出去挥退了拦下陆离要去通传的守卫。
怀着真诚的担心,也有不想要被当众下面子的想法,袁绍一把拉住陆离:“伯安平安无事归来,当真我之大幸也。”
说着,就拉着他往营帐里面带。
就算要骂我,好歹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啊。
陆离脸色冷的丝毫不亚于当初在朝堂之上面对董卓,可他到底还是给了袁绍这个面子,跟着对方进去了。
两人一进去,原本在营帐里的人都很有眼色的离开了,至于没眼色的,袁绍那眼色使得就差直接开口命令你了,要是这点眼色都没有,也混不进这个营帐不是。
陆离看着那些人离开的那叫一个迅速,好似生怕多留一秒会看到什么不该看东西一样。
“哼!”陆离冷笑着甩开了袁绍的手:“他们倒是不担心我在这里给你来个流血五步。”
陆离这话像是在嘲讽,袁绍听了心里却忍不住“咯噔”一声,这在他想想之内,他清楚对方是真的能够做出这种事情来的。
可“咯噔”完之后,更多的是无奈:“伯安何出此言?”
陆离这下是真的惊讶了,他颇为惊奇***的看着真的在无奈的袁绍:“你在问我?”
“袁将军你是怎么好意思问我这种话的,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袁绍直气壮:“我知伯安你深受先帝恩德,不免惠及如今,可真正的继位之君已经被董卓杀死了,如今不过是那董贼推上去的傀儡而已。主少国疑,我为大汉计,何错之有!”
陆离怒道:“你到底是为了大汉计,还是为了你袁氏计,你自己心知肚明!”
袁绍听了这话颇为烦躁的踱步几圈,哪怕提前做足了准备,但听到这话该有火气也照样会有。
但凡说这话的人不是陆伯安,他早就……
可偏偏对方就是陆伯安,走了几圈后,他来来回回哄了多少次,结果这脾气倒是越哄越暴躁了。
对方是先帝爱臣,他袁绍难道就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火气越压越大,他回身恨道:“陆伯安,你何故出此诛心之言,要这般说来,不知道陆侍中到底是在为大汉计,还是为先帝计?”
陆离才不跟对方做二选一选择题呢:“真要论诛心之言,你这才是真正的诛心之言,先帝莫不是并非大汉之先帝吗?”
袁绍自然不可能说不是,他只是回以一声冷笑,懂的都懂。
陆离也是真的怒了:“袁本初!那董卓倒行逆施,天怒人怨,天子不宁,百官难安,洛阳百姓深受其苦,此为国仇。
你袁氏于洛阳之族人被尽数杀戮,此为家恨。
国仇家恨尽在,我本以为你该是最不必怀疑之人。
可你看看你如今种种作为,如何对得起我,如何对得起陛下,又如何对得起大汉,莫说这些,你又如何对得起当初信誓旦旦的自己!”
对方拿着国仇家恨来说事,袁绍挥手将一旁的水樽扫到了地上:“陆伯安,你以为国仇家恨我会忘却吗,可你扪心自问,我何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我之所为,又何尝不是为了大汉。
至于誓言,难道你没有到达洛阳吗?”
“还以身殉城,亏你做的出来,你以为你的死能换来什么吗,简直是愚蠢至极!”
袁绍气急之下也是一点都不客气了:“我看你是被先帝的恩宠蒙住了脑子,如今战局已定,当今注定难逃贼手,若不行另立之举,莫不是就要眼睁睁看着大汉落入贼手,让我等被对方挟天子而令之吗?”
慷慨激昂的气话说完了,袁绍深吸一口气,慢慢也放软了语气:“我亦知此行不妥,实在是为了大汉不得已而为之,我视伯安为知己之人,伯安当知我。”
陆离半点也不吃对方这打一棒子再给甜枣的手段:“我能知道什么,听起来本初兄倒是为国为民,反倒是我私心太重。”
“可是袁绍,巧言令色可不足以遮掩不臣之事。”
“你赌咒发誓向我要先帝之名,联军成立后又不急外进反忙内斗,勾心斗角、争权夺利,畏贼如虎,推脱敷衍,放任洛阳被毁而无悲,放任天下不安而无视,如今更欲学董卓再行废立,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哪里冤枉了你!”
袁绍:“绍不曾想,自己在你看来竟是如此罪恶滔天。”
他似乎失望至极,那样子让不清楚的看了还以为对方受了多大的冤屈。
陆离却不吃这一套:“本初兄演技精湛,惜先帝在时不曾得见,不然哪里还有张让等人的存生之机。”
这比喻是真的戳到袁绍的肺管子了,如果说之前的愤怒里面还带着几分表演,如今却是真的气急。
他甚至直接失礼的用手指指向陆离,连着两个“你”字,然后狠狠地一甩手。
“真是不知所谓!”
语罢,他就要拂袖而去。
但是刚走了两步,袁绍停了下来,他真是被陆离给气糊涂了,这分明就是自己的营帐,自己被人气跑了算是怎么回事。
袁绍自己不打算走,却也没准备就这样将陆离给气跑。
毕竟上一个达成了这个成就的人还是董卓,而陆离被气走后做了什么,再没人比袁绍自己更加清楚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责怪孙坚干嘛非要多管闲事,何不干脆就让陆离殉了洛阳算了,省的回来给自己添堵。
但也就是想想了,真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现在早就开始聚众哭丧了。
而且一旦陆离真的殉了洛阳,这事情瞬间就严肃起来了,已经有忠臣义士为国尽忠,那么他们这群联军要是再不作为,那可就真的是对不起天下人了。
袁绍一想到这里,再看看对方那张脸,对陆离的耐心与容忍度瞬间又找回来了些许。
可惜的是,陆离对他的耐心与忍耐度却已然耗尽了。
他不是不知道跟袁绍最好的相处方式是如何,但他今天的戏码是恩断义绝,而非重归于好。
他一点点收敛起自己的愤怒,一并收起的还有那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的友情。
陆离轻笑一声摇头道:“本初兄,我因洛阳之事怨怪于你,因新立之事气怒难解,可仔细想想,欺骗之事岂能尽数怨怪于一人。”
袁绍听到前半句还心里忍不住有点欣喜,以为对方这是准备要跟自己服软。
不夸张的说,他都已经准备立刻给对方铺梯子了,绝对不可能让对方伸出了脚却没有台阶下。
直到他听到后半句,瞬间就意识到是自己在想好事了。
这显然不是一个要和好的态度,果不其然,陆离接下来说的是:“诚然是你言之凿凿欺骗了我,可我又何尝不是识人不清以致于受你蒙骗呢。”
通过折损自己来辱骂别人,袁绍觉得自己刚刚得到的巧言令色评价实在是太名不副实了,明明对方才是大汉掌握语言力量的神。
可是在阴阳了袁绍一把之后,陆离没有乘胜追击,他个人看起来似乎都被悲痛浸染了:“因我之故,大汉竟得成此日,我何颜以对天下,又有何颜要在此停留。”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
袁绍认得那块玉佩,那是自己离开洛阳前送给对方的。
很难说他此刻在想什么,就如同他猜不出陆离接下来要做什么一样。
不,你真的猜不到吗?
袁绍只是简单的问了自己一句,答案已然浮现在心中。
事实也没有出乎他的猜测,陆离走到他的身边,拉过他的手将那块玉佩放入他的手中。
“本初兄,你我当日于洛阳相识,结缘于大将军府。”
陆离不免带着一丝追忆,可往日越是美好,对比之下如今便越是让人心绪难平。
“如今大将军已死,洛阳亦毁,你我之情谊也恰如二者,已到尽处。”
袁绍作为营帐的主人没有走,陆离这个客人走的绝不回头:“我走了,你去用你的手段救你的大汉去吧。”
掀开营帐后,春日的风迎面吹来,似乎还残留着冬日刺骨的凉意,亦如此刻二人的心。
不存在任何的迟疑,陆离走出此地策马离去。
望着陆离的背影,袁绍握着玉佩的手慢慢收紧。
第65章拒绝内耗,做回自己
离开袁绍处, 陆离先是来到事先与石锤约好的地方,与已经将何太后母子二人安顿好的石锤汇合。
当初派遣对方去做这件事情,陆离是心存犹疑的, 为了报答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而伤害另一个对自己好的人, 这样的报答又何尝不是一场辜负。
然而石锤在看出陆离的想法之后,却觉得陆离想错了。
“先生在时,从来不吝啬于对每个人伸出援助之手,汉帝失德,妇孺何辜。”
况且, 让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体会一下曾经被他们一言定生死的人是如何生活的,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妇孺无辜,但他们是妇孺的同时, 还是太后与登过帝位的皇子。
石锤以一种堪称主动的态度接下了这个任务,陆离不是没有看出对方的想法,所以他给对方加了一个前提条件:“要将一切与他们分说清楚, 若是不愿, 无需强求。”
石锤见到陆离后简单的汇报了结果,对于那俩人的选择陆离已然明了。
而接下来要去往何方,似乎是一个问题。
虽然陆离选择的阵营是曹魏,但他真没准备在这个时候去投奔曹操, 不仅是想着上赶着的不是买卖,也因为如今刚刚被狠狠伤了一次的他, 不适合立刻斗志昂扬的迎接政治新生活。
不继续出仕,也不好立刻回乐安郡老家的,陆氏祖宅太过显眼, 而山上的那处被陆离用来安顿何太后母子二人了。
况且真要说起来,陆离在乐安郡的仇家可算不上少。
那些被他杀死的豪强所连带的亲故, 在他得意时自然不敢怎样,甚至恨不得陆离能够忘记他们与那些人之间的关系,可若是换成他失意落魄,落井下石的事情可从不少见。
哪怕曹田愿意护着,难不成还能每时每刻都护着吗。
陆离没准备送上门去让人家欺负,贱不贱呢。
而不回乐安郡,却也不能躲的让人找不到,因为如果这样,大家都会猜测他回了乐安郡,何太后母子的暴露概率大大增加。
至于各种受制还要将两人安排在那里,实在是陆离也找不出别的更好的地方可以安顿他们。
要知道马上就是人命如草芥的乱世了,他救他们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逃出董卓的毒手之后,出来换一个地方换种死法的。
山上那里虽然有暴露的风险,可那里有阵法,乐安陆氏也说得上是地头蛇。
在陆离没有彻底完蛋且在别处的情况下,许多人还是会心存顾忌的。
甚至就算真的暴露了,要被拉出来利用,也总比安排到别的地方,哪天被人征兵时拉了壮丁来的好吧,真那样可就太幽默了,黑色幽默的幽默。
哪怕是做被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那个天子,也是万倍好过做乱世小兵或者流民的。
前者只要不死,无非就是一些尊严体面上,最多带点**上的受伤,可后者连尊严体面是什么都不知晓。
这个世界阶级分明,残酷非常。
便不是乱世,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陆离没有问石锤那两个人对于目前的生活有何看法,这是他能够给他们找到的最安全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了。
而他们如果想要更多,抱歉,陆离只能说自己对此无能为力,最多就是将他们送回去让董卓杀掉,好处是或许可以葬入皇陵?
又或者是将他们送到袁绍处,但已经将立刘虞提出来的袁绍,对待他们的态度恐怕比董卓好不到哪里去。
再者说,陆离选择的可是曹操,一个刘辩送到袁绍哪里去,跟一定程度上将大义名分送过去有何区别,资敌也不是这样资的。
而且如果真这样做了,谁知道有强迫症的天命会不会送他们去地底下跟刘宏团聚……
略过了何太后母子二人,思及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陆离先是将目光投向了荀氏。
荀氏原本是在颍川的,但根据陆离得到的消息,他们如今举族迁往冀州。
现在去找他们,也说不清楚是帮忙还是添乱,陆离于是收回了放在荀氏身上的视线。
缘分不到吧,他好像总是距离那里差着那么一点点,而那一点点的差距造成的结果就是除了荀彧、荀攸等人外,与其他荀氏亲友难以相见。
毕竟是存在亲缘关系的存在,这种阴差阳错放在陆离身上相当正常。
如今在回不了老家,亲人没法找,暂时不准备与仕途挂钩的情况下,陆离将目光投向了那些有名的经学大家。
说来也是很让人无语,陆离今生学的内容是一点也不少,但正儿八经的老师是一个也没有的。
陆乔在教会陆离认字之后,就只负责给对方送书,句读是不教,经意是不解释的,别问,问就是为父相信你可以自学成才。
陆乔会这么相信除了真的不怎么在意陆离外,也有那么点推己及人的因素在里面。
他就属于那种认了字之后看看书就什么都明白,老师给他讲他还觉得对方说的一点都不对,偏偏还总是因为所谓的师生关系被束缚。
陆乔那是个被束缚的人吗?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乎这个的好吗,但凡当时不是陆氏与荀氏都很给力,估计他不尊师重教的坏名声就要传遍大汉的大江南北了。
所以对于陆离的教育,陆乔觉得自己给了对方最好的学习环境——没有叽叽歪歪老师的干扰。
但陆离并不是陆乔那样的超级天才,但凡没有前世记忆加持,被这么教绝对妥妥一个教育失败的例子。
不过也说不准,要是当初陆离在这种自由学习氛围下表现出学不到一点点的愚蠢,也许陆乔会意识到不对改变教学方法呢。
这个可能性因为已经失去了验证的可能,陆离选择不去深想。
亲爹不靠谱,系统就更不用说了,他就是光提供学习资料,幸而是考试内容也大多出自这些书里面。
陆离现在不当官了,觉得自己该拥有一位靠谱的老师。
而在一众经学大师中被陆离选中的那个幸运儿是谁呢?
答案很简单:郑玄。
对方如今正在家乡青州北海高密隐居教学,专心经术,著书立说,正适合登门求教呢。
这位经学大师也属于《周易》学的相当不错那一种,这种不错不像陆乔、张角他们那么玄乎,对方直接是已经可以“写实”的为《周易》作注的那种不错。
同样能够达成这一成就的,还有陆离在荀氏的某位伯父——荀爽。
考虑到曾经与陆离短暂当过朋友的董扶,在这方面也颇为擅长……
这种所有人都真的会,就自己只能背的情况,是时候尝试打破一下了。
以前我没学好,那是我没机会跟着好老师好好学习,但现在不一样了,马上我就要拥有一位好老师了。
路过的孤魂野鬼朋友们,麻烦你帮我告诉我那已经死去的爹,他儿子不是孬种(划掉)
我要让我死去的爹知道,不是我笨蛋的学不会,而是他错误的教育方式造成了天才学习方面的浪费。
不就是从来不内耗反省自己,所有问题都推出去外耗责怪别人吗,陆离觉得自己也可以。
想到自己前世懂事之后,最开始面对来自亲人的各种冷待,还冷静的给他们的行为找由做阅读解,表示自己虽然被伤害却也能够想明白为什么他们会那样做……
虽然后面他及时改正了,但现在陆离回想起曾经自己那莫名其妙的解想法,都只想狠狠地给他们一巴掌,解个屁!
发疯,这是陆离给自己取得新名字,象征着他跟内耗的自己之间关系的彻底结束。
不是选择了曹操阵营吗,那么为什么不学学自己未来的老板呢——宁教我付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陆离带着石锤朝着目的地疾驰而去,而联军在陆离离开后没多久也逐渐走向明面上的分崩离析。
至于被陆离选择的经学大师,郑玄看着远道而来的求学之人,只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还没睡醒。
你说你是谁?
陆什么安?
陆伯什么?
什么伯安?
到底谁家做梦这么不靠谱,竟然梦到一开门这么大一个陆侍中站在门口啊,像这种荒唐的事情,果然只会梦中出现吧。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昨想着当年被征辟为博士没去,被表举为侍中也选择了拒绝,实在是两个非常明智的决定,所以这才梦到了最有名的侍中?
还是因为他听说了讨伐董卓联盟如今的现状,忍不住叹息了一下,然后就就梦到促成联盟诞生的重要推动人之一?
都说陆侍中面如冠玉,飘然若仙人,也不知道真人有没有自己梦到的这个好看。
当看到对方冲着自己拱手一拜,口称“先生”。
郑玄的自欺欺人结束了,他昨给自己算了一卦可没算出今天会有这一出。
这《周易》到底还能不能注了,我感觉自己好像还要再进修一下这样。
郑玄伸手扶住对方,半点不应这句先生:“侍中多礼了,乡野之人,实在愧受。”
这明摆着是有些婉拒的意思,陆离微微垂眸:“离如今早已不是侍中,闻先生在此教学,特来学习请教。”
郑玄叹道:“侍中之才人尽皆知,老朽才疏学浅,有何可教之处?”
陆离闻言看向对方,不免带着几分难以察觉却又能够被对方捕捉到的委屈:“离闻先生有教无类,所收弟子数有百千,何以拒离一人?”
郑玄看着对方这样也有点不是滋味,但这个感觉就是很怪。
别人都是出仕之前学习,好学出本领、学出名声后得以出仕。
陆离倒是好,当官当的都名满天下了,突然跑来寻找老师学习。
就不说这个次序上的与众不同,就说对方这张脸……
多好看的一张脸啊,如果没有带着天厌之的痕迹就更好了。
有一说一,看到对方这张脸之后,郑玄现在是越来越怀疑自己的《周易》到底是一个什么水平了,他这辈子第一次遇到陆离这样顶着天厌之debuff,却还能混的风生水起的人。
苍天在上,您确定真的是厌弃他,而不是在玩什么情趣吗?
你厌弃他,让他家世出众,外貌斐然?
你厌弃他,让他仕途通达、名满天下?
这要是厌弃,这天下估计没有人不想被你厌弃的。
如果郑玄是个现代人,现在高低得问上一句:这难不成是传说中的冷脸洗内裤,你不要太爱了好吗?
作为古代人的郑玄是真的不明白,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了,但不明白归不明白,对于陆离的求学,他也是真的想要拒绝。
陆离这人太玄乎了,那面相跟实际经历之间的搭配让人半点看不明白不说,本身也代表着巨大的麻烦。
只看郑玄几次拒绝朝廷的征辟,就知道他对于仕途上的事情有多不感兴趣了,虽说陆离现在也是白身,但谁真的将他当白身看谁是傻子。
单单根据郑玄了解到的消息,只要对方愿意,不论是哪个势力,甚至包括董卓在内,都是不介意给对方留出一席之地来的。
君不见现在多少人见到陆离,脱口而出的都是一声“侍中”。
先帝走了,让陆离这位侍中有些人走茶凉不假,却也在一定程度上让对方更加值钱了。
就算不提这些,单纯说陆离此次的求学,郑玄不觉得自己可以教导对方什么,也不认为对方是真心前来求学的。
他不喜欢官场,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虽然曾经为了生计不免屈从,但好不容易已经摆脱了,万万没有因为陆离再去淌浑水的可能。
第66章学术诈骗
郑玄的拒绝虽然还算坚定, 但非常可惜的是他尽管是被拜师的那个,事情的发展却不以郑玄的想法为转移。
陆离虽然最后没有成功拜师,但还是以讨论学问为由留了下来。
当此刻正跟着郑玄学习的学生们知晓陆离到来的消息后, 那个激动的心情与他们老师的拒绝形成了鲜明对比。
换成别人做着做着官, 突然不做了要学习,不免带着点在外面混不下去灰溜溜回老家的落魄感。
但陆离不一样啊,对方已然达成了“天下谁人不识君”的成就,那么他的急流勇退就变成了一种拿得起、放得下的豁达。
你甚至可以解为一种对于知识的纯粹追求,你看他好好的仕途都不要了, 非要来学习,这样的人要是不算爱学习,那谁能算得上呢。
大家带着点见到名人的激动, 又忍不住有点矜持,还不太好意思特别靠近人家,那扭捏的架势看的郑玄都觉得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的弟子们。
第一次发现你们都有两副面孔啊。
虽然人家年纪轻轻已经完成了许多人穷尽一生都未必能够完成的事情, 虽然对方确实长得挺让人有距离感的, 但你们要不要这样,我现在是不是有点多余,要不让出地来让你们开场见面会?
不必郑玄让地,陆离很快就凭借着自己的大白话跟大家打成了一片。
别人这么说话那是文采不行, 学识不够,但陆侍中这么跟我们说话, 明显就是看出了我们在紧张,特意接地气、搞亲民,怪不得对方能够有今天的成就呢, 人家就是值得。
在跟不少社牛相处过之后,陆离多多少少也是学到了一点的, 想到某位刚刚分道扬镳没多久的社牛,陆离迅速划过了这份记忆。
按照两个陌生人之间通过六个人就能联系到一起的原则,再加上世家之间的联姻,这里还是青州,郑玄的不少弟子七弯八拐的真的能跟陆离扯上点关系。
而有了这份关系,相处起来岂不是更加亲近。
虽然跟郑玄的其他学生相处不错,但他这次来是来学习的。
尽管这在郑玄看来只是一个由,可这个由也不是纯由,陆离固然有别的想法,却也是真的想要向对方虚心请教的,他对待老师,只要对方不是师德败坏的那种存在,他的态度向来良好的不得了。
而作为有教无类的典型代表,郑玄哪怕没有收这个学生,在对方明确存在学习态度的情况下,也未曾置之不。
想要教导一个学生,首先你得了解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在了解的过程中,经过跟陆离的一番较为深入的学术讨论,郑玄越发庆幸自己抵御住了美玉良才的诱惑,没有同意对方的拜师。
倒不是说对方这个美玉良才是假的,实际上是个虚有其名的笨蛋。
相反,陆离虽然年轻,但在学识方面的见识是真的不少,说句博古通今都不为过的。
毕竟陆乔从不吝啬,系统的知识库更是丰富,后面去了洛阳之后,刘宏也从不吝啬于将皇宫藏书跟自己的侍中分享。
可以说陆离的知识储备哪怕不敢说句数一数二,也是名列前茅的。
学过的知识记得扎实牢固,对于很多东西也有着自己的独到解,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可是当郑玄跟对方谈及经意的时候,初步翻译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更加深入的解读以及他学习的方式方法,都让郑玄忍不住怀疑乐安陆氏是不是完蛋了,不然怎么给自己的嫡长孙请了个这么奇怪的老师。
这但凡陆离不是出身乐安陆氏,他都要怀疑对方之前根本没有老师了。
不过对方要是没有出身在乐安陆氏,也不可能有机会看那么多书。
只是跟名列前茅的知识储备比起来,他的许多经意解虽然颇有独到之处,但大方面上颇有几分连蒙带猜的感觉不说,更加深入的甚至隐约带着几分一知半解的清澈。
陆离要是知道郑玄的这个评价,高低得不服气一下的,我前世语文试卷文言文那一块都是满分来着。
当然了,你要非说我不行,你是纯古人的经学大师你说的对。
陆离没有将亲爹奇葩的教育方式说出来,不止是子不议父,死者为大。
要知道郑玄这个时候正在注释《孝经》呢,陆离并不准备用他们乐安陆氏代代相传的孝顺来震惊一下对方。
小老头年纪也不小了,都六十好几了,这拜师不成敬老在,再给对方搞出个好歹了,让人心里多过意不去啊。
#震惊,一二十左右男子竞对六旬老汉做出这种事!
陆离不是那么不尊老爱幼的年轻人,虽然他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已经快要走到二十来岁的末尾了,但就算是而立之年的成年人也不能做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啊。
陆离似乎一键删除了自己给自己改名的记忆,更忘了刚刚立下没多久的要跟曹老板学习的豪言壮语。
郑重声明,他绝对不是健忘,但那些是用来对付敌人的,哪里能用来对付老师呢,他可不是这么不尊师重教的学生。
还在头疼陆离学习问题的郑玄,可不知道自己错过了多么应该错过的东西,他现在是真的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