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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小狐狸精

面对眼眶微红, 入宫觐见的陆侍中,得到消息的中常侍们心里瞬间就是“咯噔”一声。

他来了,他来了, 那个迷惑了陛下的男狐狸精他活着朝着陛下走来了。

张让, 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没用!

总之,嘀嘀嘀,一级警报,一级警报。

宦官们恨不得将对方驱逐出去,甚至干脆不通报对方的前来, 打个消息差让对方见不到陛下。

可无奈对方是侍中,自带出入宫内职权的侍中,他们还真的拦不下。

今日刚跟陛下“分完赃”, 哄得对方眉开眼笑的张让,在看到陆离的那一刻好心情瞬间开始降低。

等见到对方音带哽咽的向着陛下行礼,而陛下面露关切时, 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然后就看见那个小狐狸精在那里以退为进起来, 说什么:“陛下若是不愿见臣,臣自当远离。”

呵呵,有本事你远离啊,玩这套, 你以为陛下会上当吗?!

嗯,陛下真的上当了。

当对方说起自己回来路上遇到凶险时, 陛下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张让微微破防:陛下,你对别人可不是这样的。

不止是欲擒故纵,对方还既要又要还要, 既要与陛下和好,又要保持他那份清高, 还要陛下更多的信任亲近。

呵呵,你想的倒是美,陛下才……陛下,你怎么会吃他那一套的?!

而当这场交流随着陆离分享见闻、思念亲人、感怀天恩,发展为君臣二人互诉衷肠,只听见“哐当”一声。

朋友,那不是殿内跌落的器物,而是我跌到谷底的心。

家人们谁懂啊,你看这个小狐狸精,他真的是狐狸精啊!

别人哭都是鼻涕眼泪糊一块,哪里像他,眼泪就在眼里积攒,然后搭配着话语如珍珠般一滴滴滚下来。

谁家正经人是这么哭的,后宫的娘娘们都没他会哭,虽然很好看,但这也太那什么了吧。

陆离:感谢琼瑶阿姨的哭戏指导。

张让彻底破防,刘宏却是感动非常。

这个世界上什么最动人?

不是忠贞者忠贞,放荡者放荡,而是忠贞者放荡,放荡者忠贞。

现在向来冷静守礼的人突然在自己面前如此情难自禁,这谁舍得拒绝,更不用说他还哭的这么好看。

虽然对方这般的同时依旧不认为自己当初是错的,这样的行为换成别人刘宏早让对方滚蛋了。

可换成陆离,换成自己期待中君臣相和的存在,刘宏表示没关系,我会溺爱。

再者说,哪个君主会想要跟佞臣玩什么君臣佳话,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昏君吗。

张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陛下被这个小狐狸精给勾了魂去。

之前还气氛僵硬的两个人,现在俨然是破镜重圆,更胜以往。

怎么回事,倒反天罡啊,你怎么比我还擅长哄陛下。

我可是真金白银拿出来了,各种脏事烂事帮忙干了,比不上你说几句话、掉几滴泪是吗。

你是飞燕合德转世,还是董贤投胎,你是来毁了大汉的吧!

到底谁是多鱼啊,这里就我最多余是不是,你们两个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是吗?

张让:小丑竟是我自己。

虽然表面上还面带微笑,似乎非常为陛下的君臣和乐高兴,但张姓中常侍的内里已经有点破碎了。

再结合一下对方当初能够当上侍中还有自己的一点功劳,天呐,碎的更加厉害了。

不过再狐狸精也总是有弱点的,对方今天这个时候选的可不怎么好。

张让给旁边一位宫人使了个眼色,只听“哐当”一声,这次是真的有实物被打翻了,打翻的正是张让带来的放置记载买卖账目的匣子。

这突兀的声音打断了那边的君臣和乐,而紧随其后宫人一边请罪还一边紧张兮兮的偷瞥陆离的情况,让刚刚和好的君臣之间似乎突然就多了点什么冷滞的东西。

刘宏倒是没有心虚,作为大汉的天子,从来只有别人对他心虚的份,但这不妨碍他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不满看向张让。

接收到这份不满的张让瞳孔微缩,他可以承受天下人的不满,但这里面绝对不能包括陛下的。

万万没想到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陛下,这次是直接对着他就来了。

张让紧急思考着要如何补救,原定的剧本都不愿意继续唱下去了,这让自己在那里请罪的宫人心中惶恐简直瞬间由假变真。

陆离看着被打翻的匣子,这里是皇宫殿内,可不会像是电视剧那样一阵风吹来,正好有一张纸吹到他面前,让他看清楚里面的内容。

他面带不解:“陛下,这……”

刘宏看向张让:“张卿,没听到伯安问吗,这是什么啊?”

为难人不成反被为难的张让:……

张让拱手回道:“回陛下,这是记有宫内财务支出的账本。”

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这个陆离可真的是有点邪门了,杀都杀不死。

对于这个答案,陆离是肉眼可见的不相信,但很显然,他将更多的矛头对准了张让——就是你带坏了陛下是吧。

对此,刘宏没有别的看法。

背锅这属于宦官的职责之一,他们不帮皇帝背锅,难不成要让皇帝帮他们背锅吗,如果是这样,他们还有什么得到重用与宠信的必要呢。

年前不少人还觉得陆离见罪于陛下了,宦官们有的都开始庆祝了,但年后和好如初甚至更胜以往的君臣二人,教会了他们为何半场开香槟不可取。

袁绍看着何大将军眉头紧锁,看起来比宦官们都对这个消息不满意。

让你乱找节奏,乱自信,现在怎么样,后悔了吧。

事实上何进确实后悔了,这个时候的他还不是妹妹成为太后,外甥成为皇帝的何进。

换言之,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飘上天,能屈能伸、礼贤下士技能暂且还没有从技能表中彻底删除掉。

不过他倒也没有立刻行动,上一次自己是怎么做的何进没有忘记,他也不觉得这件事陆离会忘了。

再者说,当今陛下正当壮年,你一个皇子舅舅一次两次的去拉拢人家的爱臣,也委实不像话。

左右思索之下,他索性给陛下举荐了一位新侍中——董扶,董茂安。

袁绍感觉现在的何进简直太激进了,真的完全让人看不懂。

“大将军之前不还准备拉拢陆伯安,如今怎么——”

自屈原大夫起,士人乐以夫妻之恩比君臣之义,你这做派活似你想要讨好你的妹妹,于是给陛下进献美人,你猜你妹妹会不会被你讨好到。

何进表示我有我的节奏:“谁知那陆伯安到底会不会不计前嫌,将大事寄托于一人之身,未免凶险。”

“况且那董茂安也确有真材实料,我举荐贤才于陛下,那陆伯安有何可不满的。”

袁绍:……

事实上陆离确实没有不满,不过这份没有不满倒是跟何进没关系,完全就是因为董扶这个人真的相当不错。

他是一名谶纬家,历史留名的成就是跟刘焉说:“益州分野有天子气。”

当然了,对这个时期的历史并未深入研究的陆离并不知晓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对方实在是有故人之姿,尤其是那双好像能看破什么的眼睛,有的时候神神秘秘、意有所指的话。

如果说陆离是长相加气质上的仙气飘飘,对方则是带着种看破红尘的老神仙感,是那种能够放到西游记里面去无妆扮演菩提老祖的类型。

陆离对于对方,带着点宛宛类卿的一见如故,又有种可以放心交流的轻松感。

而且虽然都是侍中,但他们两个绝对赛道不同,陆离才二十来岁,对方都八十多了。

是的,真的八十多了。

有的时候陆离真恨不得自己跟对方换一换,最开始活到80岁的任务这不就轻松完成了。

总之,这个岁数的董扶实在是很难让陆离生出什么竞争之心来,就算刘宏看重对方,就对方这个你根本不知道他今天闭上眼睛、明早能不能睁开的岁数,也不会委以重任。

毕竟任务刚指派出去,要干活的人就噶了,这算是怎么回事。

同样是侍中,陆离被看重就是天天跟在陛下身边,而董扶被看重则是遇到问题了去请对方,这就是年长的好处了。

大汉以孝治国,也真的非常优待长者。

在人到七十古来稀的时代,八十多还活蹦乱跳的董扶堪称人瑞。

但这份你有情我有意的友好,近期有点被打破的趋势。

先是陆离发现对方跟任职太常的刘焉最近走的比较近,接着就是刘焉对陛下进言,以地方乱象频生、贪腐严重为由,希望陛下挑选那些清廉的朝中要员去担任地方州郡长官,并且表示自己这个建议者愿为表率,放弃九卿之位去地方任职。

这段话听在陆离耳中,可以翻译为——设州牧,也可以说军政下放地方的开端。

说真的,没有专门研究过这段历史的陆离对于州牧,又或者说权力下方地方这件事情,曾经猜测是陛下突然有了想法,又或者是宦官们收了官员好处撺掇的,甚至是朝中大臣怀有野心遂有此建议,结果实际上是你这个汉室宗亲搞出来的。

话说历史上这个刘焉是益州牧还是荆州牧来着?

陆离在努力搜寻自己本就不多的相关历史记忆,然后就听到对方自请为交州牧。

交州,那地方是大汉的最南边,后面的一些朝代流放犯人就是往那边流放的。

这种事情不是有人说了,皇帝一拍脑袋就能定下来的。

但就陆离对刘宏的观察,对方明显意动了。

他仿佛听到了乱世临近的脚步声,像是悄悄走到你身后的死神,镰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随机收割一片的生命。

刘宏没有就这件事情询问,就只是沉默的思索着。

而陆离离开皇宫后,直奔董扶而去。

等他到了对方的住所,有小童在外迎接,入内后对方茶水都准备好了,显然专门等着他呢。

对方倒是没有往茶里面煮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陆离此刻没有跟对方品茶的想法。

“今日太常寻陛下言及州郡之事,茂安公可有高见?”

这种天子身边发生的事情,跟别的官员不能随便交流,但他们两个同为侍中,倒是没有那么多顾虑。

董扶摇头:“我的浅陋见解如何称得上是高呢,此事全在陛下之见。

陛下若不愿,任太常说破了嘴,也无济于事。可陛下若是有意,没有太常也自有他人。”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毛病,但陆离觉得毛病大了去了。

这就好像你往陛下手里塞了一把刀,然后说用刀杀了某个人有怎样怎样的好处。

看起来好像最后杀不杀都是陛下自己的决定。

可实际上如果你不提起这个人,如果你不塞这把刀,陛下可能根本想不到要杀这个人,又或者想过却因为没有工具就算了。

陆离冷笑:“助纣为虐,罪仅纣乎?”

董扶有些惊讶的看着陆离,好像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又好似不曾想到对方对于这件事情会是这样的反应。

陆离狠狠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平静中夹杂着几分复杂:“若是知道有坏事要发生,但坏事后面可能会出现好事,便要对坏事视若无睹,甚至是推波助澜吗?”

“天命有定,不以人力而变。”董扶说,“天地如熔炉,方有真金淬炼而出。”

陆离问:“可那些熔炉中不曾成就真金的,便活该被推进去烧成灰烬以助燃吗?”

董扶:“伯安怎知他们不愿以此,赌一次能否成金的可能。”

陆离点头:“我不知道,茂安公知否?”

第42章初议立储

对于陆离的提问, 董扶并未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曾经令人倍感亲切的故人之姿,经此一事后变成道不同不相为谋的不欲多看。

董扶不曾给出答案, 陆离却对于这件事情拿出了自己的态度。

当刘宏将刘焉的建议拿到朝会之上讨论时, 陆离第一个站出来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臣以为不可。”

州牧制虽然是导致东汉灭亡的重要因素,实际上在西汉时期就已经实行过了,后来被光武帝废除。

陆离的反对就先拿着前面实行时的各种弊端来说事:“州牧一职非本朝新有,孝武陛下设而废之,孝成陛下设而废之, 后且为王莽之乱政,被光武陛下彻底废除。”

“期间之种种弊端,皆有记述。”

“前事不忘, 后事之师,望陛下慎之。”

要不是怕激起逆反心,陆离都想拿祖宗家法来说事了。

作为提议者的刘焉闻言反驳道:“陆侍中此言差矣, 此一时, 彼一时,此州牧与彼州牧又如何能一概而论。”

陆离不为所动,直接就开始摆实事讲道,从周天子的分封制, 到大秦的南方军团,再说到汉朝自家的七国之乱、推恩令。

总结就是:“同室尚有操戈之祸, 况异姓乎,若成州牧,臣恐有割据之乱。”

好似在说异姓不可信, 实际上陆离这话的时候分明是在看向刘焉,就差直接说这位汉室宗亲一点都不可信, 他提出的想法自然也不可信。

刘焉气急:“依陆侍中此言,朝中竟无忠臣乎?”

陆离一脸淡定:“在下未有此言,不知太常为何会有此想。”

还说你不是做贼心虚,不心虚的话讲话这么大声做什么,还说着说着就破防了,是不是说中你心里藏着的那点小九九了。

刘焉不会陆离,转而看向刘宏,殷切道:“陛下。”

个一副等着刘宏做主的模样。

刘宏看看生气的老臣,再看看自家有有据的美丽侍中,这心到底要往里哪里偏难道是什么很难思考的事情吗?

刘焉:……

虽然被偏心了,但陆离并非此次廷议的胜利者。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以陆离的反对为转移。

刘宏到底还是决定要设置州牧了,只不过试点性的暂时只规划了三位:幽州牧刘虞、益州牧刘焉,以及豫州牧黄琬。

并且现在还只是一个落在纸面上,并未彻底实行下去的状态。

好像还有转圜的余地,实际上没有半分转圜的可能。

见陆离对此事颇感担忧,刘宏还挺感动的。

可实际上陆离这担忧固然是真心,却也有一部分是在立人设、博名声。

好歹是天子近臣、深受皇恩,遇到这种存在隐患的事情你不开口,那不是蠢的看不出来就是毒的怀有异心。

至于真心,这份真心其实更多是给百姓的,被感动到的刘宏还真没分到多少。

但刘宏就是不知道,所以他感动过后还不忘宽解自家侍中。

他的宽解话术充斥着玄学的同时还夹杂着现实依据,左不过就是天命在我,然后拿大汉的相似情况举例。

陆离突然发现,刘宏真的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无忧无虑的人了。

但他是皇帝,皇帝的无忧无虑只会给苍生带来无尽的忧虑,这真的太要命了。

而对方的这种心态,用西方的话来说,是我死之后管他洪水滔天。

而用东方的话来说,则是江山留与后人愁。

而且对方的自信还真的不是毫无依仗的,不说这些年各种造反此起彼伏却都被按下,还在骚动着的也没有一个能够到达洛阳的。

就说他们大汉自开国以来,那真的是风风雨雨一路走来却都很没问题。高祖之后的惠帝不行有吕后,诛诸吕之后能选出文帝,哪怕后面王莽篡汉,都有光武复汉。

刘宏往前一下,连着一溜的小皇帝看起来真的分分钟就要完蛋,可事实是大汉照样跌宕起伏的传到了他这里。

那么他为什么不能自信接下来大汉哪怕存在波折,依旧能够平稳传递下去呢。

若陆离不是早知历史,这400年大汉还真的很难让人不自信。

而陆离虽然知道历史,可人家都这么自信了,你还是非要跟人家说万一,那就很不礼貌了。

所以陆离纠结了一下,争辩了几番,最后还是无奈的暂时被刘宏“说服”了。

本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止住,可谁知他们陛下前脚还江山留与后人愁,下面就开始跟陆离探讨起哪个后人比较合适了。

好好的突然被扔过来一个立储相关问题,陆离只觉得自己像是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被人踹了一脚一般。

他记得自己前世看过一个视频讲贾诩的智慧,其中就有一个问题是曹操问他立储的事,然后人家说自己在思考刘景升与袁本初以幼子为嗣,兄弟相攻之事。

虽然陆离不能拿刘景升与袁本初举例,但是历史提供了无数的例子。

你要是希望对方立长子,可以用春秋战国的一些国君,甚至是秦始皇举例。

而如果你希望对方立幼子,直接拿汉朝本身的例子举例就行。

如高祖没啥大出息的嫡长子,如景帝非常有出息的幼子武帝。

但对陆离而言,历史显然已经给出了答案,管他是长子还是幼子,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都不太中用。

可惜这个答案显然是不能拿出来对刘宏说的,陆离疯了都做不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来。

所以皇子二选一选择题要选择哪个呢?

已知陆离曾经被何进狠狠得罪过一把,又知刘宏在刘辩为嫡长子的情况下都没有立对方为储,还知献帝之前的皇帝是少帝。

选刘协,你让何进以及未来的曹操怎么想,选刘辩,你又让陛下与之后的董卓如何想。

总结一下,陆离给出的答案是:“陛下春秋鼎盛,臣不曾关注皇子,难有结论。”

总之,我跟着陛下你混的,一点都不了解那俩皇子,这个问题就不要跟我讨论了吧。

对于这个答案,刘宏表示自己很满意,他可不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自然认为自己春秋鼎盛之时,亲近的爱臣不观察皇子没有任何毛病。

只是一个政治问题结束了,一个私人问题又来了。

“朕听闻你近日与董卿不睦,何故如此?”

陆离拱手回道:“此事盖因陛下也。”

刘宏面露好奇:“哦?”

陆离一本正经:“人爱有数,予此无彼,陛下爱茂安公,臣深妒之。”

陛下被取悦到了,没有继续追问,君臣两人又开始让人感觉梦回西汉的君臣相合。

一旁的中常侍:呸,狐狸精!

刘宏虽然是个很自信的皇帝,但州牧的设立可不只是因为他的自信,而是现实情况下的不得不。

中平五年的大汉一如既往的不被老天爷待见,正月休屠各胡寇西河,二月,有星孛于紫宫。黄巾余贼郭太等寇太原、河东,三月,休屠各胡攻杀并州刺史张懿,夏四月,汝南葛陂黄巾攻没郡县。【1】

是的,汝南,就是陆离来到洛阳后交的新朋友杨琦任职汝南太守的那个汝南。

值得庆幸的是,对方没有跟陆离的大父一般在战乱中被噶。

同期,太尉曹嵩被罢免。

十一月当的太尉,第二年四月被罢免,前后不到半年,总结为非常符合东汉灵帝时期的太尉情况——花期非常短。

但接下来还有一位更短的,五月,永乐少府樊陵为太尉。六月丙寅,大风。太尉樊陵罢。【2】

陆离真切怀疑对方是不是给钱没给够,被刘宏记了小账本。

也不知道对比之下,别人更胜一筹的悲惨能不能让曹操他爹心里好受一点,陆离知道的是,黄巾余贼再起搭配上郡国七大水的天灾,无忧无虑的刘宏也快无忧无虑不起来了。

但坏事也是伴随着在别人看来好事,在当事人陆离看来说不上是好是坏的事情。

第一件:因为黄巾余贼又起,刘宏有了启用皇甫嵩的想法,虽然还没有具体落实官位,但是召人入洛阳的文书已经发出去了。

不少人猜测这里面有陆离的功劳,甚至皇甫嵩本人也有此猜测,毕竟当初十常侍借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在皇帝面前蛐蛐陆离,后来被陆离反戈一击的事情,在官员之中算不得什么秘密。

事实上该怎么说呢,陆离真心希望这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是当刘宏带着种“你听了肯定很开心吧”的语气与他分享这一情况的时候,陆离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对方回洛阳之后,陆离还专门前去拜访了。

该怎么说呢,对方看起来就很像是电视剧里面那种德高望昭的老将军,对着陆离态度还挺友好的。

他们说起了时局,说起了家国,说起了宦官。

陆离真的来了一把写实的感激涕零:“非有将军在,何有我陆氏一族得以报仇雪恨……”

“将军之兵书,实解我燃眉之急……”

对方看起来也动容非常,毕竟陆离说的那样情真意切,搭配上现实情况,也很难让人怀疑这里面有什么虚伪。

可陆离本人却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一分为二,其一正在支撑着身体,做最能被世人所欣赏的感恩表演。

其二冷眼旁观着这份表演,脑中难以抑制的闪过张角的音容样貌,以及对方被开棺戮尸的结局,心中似有恨意一闪而过。

他难道是精神分裂了吗?

他没有。

从来没有灵魂的一分为二,有的不过是功利性的追逐成功遂进行的政治表演,以及内心深处曾经被人触动过的少年正闷声诉说着不甘。

陆离运气的难言之处再次体现,皇甫嵩显然对他的这份表演信以为真,便是他难以遏制流露出些许的恨意,也被对方解为针对黄巾与宦官的恨意。

不是皇甫嵩好骗,而是不论从常推断,还是根据对方实际做过的事情,显然都在佐证对方此刻的真诚。

至于传言中陛下如今的爱臣为何委屈成这样,嗐,他们陛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别人不清楚他还能不知道吗,所谓的爱臣能爱的过宦官?

宦官们:真的能。

皇甫嵩:不可能!

这就是陆离运气的难言之处了,论上应该爱他的人,如前世的父母亲人,如今生的父亲,实际上半点不爱他。

非要说爱,他也绝对是他们爱的人里面最恨的那一个。

但那些陆离并不渴求爱,甚至带着反感的一些人,如刘宏,如皇甫嵩,反而真的偏爱于他。

不信你看此时的这位皇甫将军,对方就差拍着胸膛保证自己要罩着陆离了。

陆离:……

他深刻怀疑自己前世拒绝逐梦演艺圈是个错误决定,你看他演技多好啊,前世所在的世界简直欠他一座小金人。

抛开这个好坏难辨的消息,另一个消息倒是能够称得上好了。

第43章与曹初遇

陛下欲新增禁卫军, 为此设西园八校尉,选定的人选之一就是陆离如今的笔友之一——曹操。

也可以说,是陆离在来到这个世界后, 初步选定的未来老板。

上一次来信的时候, 对方就在信中说了这件事情,还说自己要返回洛阳了。

当了一年多邻居,两年笔友后,他们终于要见面了吗?

事实上还不行。

毕竟这个时候你要是去见对方,你是准备去城门外见人, 让人家风尘仆仆的不能休息要跟你寒暄,还是在城门口等人来个大庭广众之下的拥抱,然后分开。

这种时候最好的解决办法, 是让人人家好好回家拜见父母,修一二,然后再提见面之事。

所以他干脆在回信中说:“一路远行必有辛苦, 待孟德兄修完毕, 离再去拜会。”

其实他们两个这么搞不可谓不任性,毕竟本身他们两个人的立场问题是有些尴尬在的。

陆离,天子近臣,跟宦官们摆明车马的不对付, 跟外戚关系也有点不尴不尬,甚至偏对立。

曹操, 宦官之后,但跟宦官们也不对付,他即将入职的西园八校尉中的典军校尉一职, 而统领者是上军校尉宦官蹇硕。

但是性情中人嘛,虽然一个是真的(曹操), 一个是表演的(陆离)。

可有些人想见就见了,总受制于立场算怎么回事。

反正曹操是不在乎的,早在他当年棒杀蹇硕叔父的时候,就已经将人给得罪干净了,如今也不差一个跟陆离交好。

曹操那边在有些受制于人的情况下都没有拒绝,陆离这边自然就更不可能拒绝了。

陆离这个天子宠臣难道就一点任性的资本都没有吗,谁这样认为那可就太小看天子偏爱的含金量了。

中被天子偏爱的宠妃——忍让这个、忍让那个,看起来忍让的都很有道,实际上憋屈的像个刚从冷宫出来、生怕再次进去的受气包。

实际上的天子宠臣——没有卖爵鬻官、飞扬跋扈,哇哦,这人真的好谦逊有礼哦。

虽说天子近臣接近禁卫军统领之一看起来有些政治上的小错误,但人家蹇硕都直接统领那一群禁卫军的统领了,甚至在军权方面现在还压了大将军何进一头。

陆离只是接触一下在对方之下的一位校尉而已,相较之下这能算得了什么呢。

宦官们都觉得刘宏被陆离迷了眼睛,可实际上对方真的半点军权都没有让陆离沾过边,在这方面显然还是更加信任宦官。

那位名为蹇硕的宦官,倒是人如其名长得当真健硕,看起来跟人们想象中的宦官一点也不一样。

虽然这一点都不妨碍对方跟陆离之间的不对付就是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的时候当真难言,陆离还不曾与对方约好相见之日,下职出宫门后回府的路上,牵马与人擦肩之时不由停下脚步,心中隐有所感。

回首相望,来人同样止步。

不同于陆离一身侍中官服,腰间印绶玉佩一应俱全,一张脸还好看的格外出众,洛阳但凡不是消息闭塞之人,不说看到他的脸,就只看这身打扮,都能知道这是谁。

另一人不曾身着官服,腰间亦无印绶,只一副士人打扮。

可偏偏两人之中最先开口的反倒是特征明显的陆离:“阁下……可是孟德兄?”

只看脸,对方显然比不上袁绍,更遑论都已经成为宦官们口中男狐狸精的陆离。

可对方有一双明亮非常的眼睛,有着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一种气势。

不像戏剧中所谓的奸雄,反而带着几分让人莫名信服的感觉,须髯浓密却不杂乱,身高虽不算高,却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特别矮小。

颇有才名的陆离此刻很难具体形容那种感觉,只想他跟自己想象中的曹操一点都不一样,又觉得若是曹操有样貌,就该是如此模样。

陆离打量曹操的时候,曹操也在打量他。

这位陆侍中实在是非常好认,但那张脸真的是让人晃神。

之前在济南国时,他也曾听闻过隔壁乐安郡守外貌非凡人,在对方杀了一批豪强后,更有人说他是美人玉面、心如蛇蝎。

骂他心如蛇蝎之前,都不忘夸他一句长得好看,这颜值到底有多高可想而知。

人的想象有的时候是超出现实的,但有的现实也会超出人的想象,比如陆离的脸。

只是此刻比起对方的长相,曹操想的却是:如今在洛阳风生水起的陆侍中,当真还是信中赤诚如初的陆伯安吗?

两人也没有再走流程的约定时间,直接打了一壶酒一齐来到了陆离府上。

前来迎接的石锤见到曾经参与平乱黄巾的曹操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这里是洛阳,能够见到的参与镇压黄巾的人多了去了,见一个便异样一次,他早就将自己给累死了。

石锤不曾对曹操展露异样,曹操倒是多看了石锤一眼,对陆离赞道:“此真壮士也。”

石锤抱拳行礼,沉默以对。

曹操也没有再做会,去别人家里做客却对着别人家的侍卫夸个不停,也委实不像话。

很快,下人摆好桌案,将酒温上,然后便有序退下了。

两人相对而坐,不由沉默片刻。

他们之间真要说关联能够扯出一大堆关联来,通信之时也总是几页几页的写,偏偏见面之后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陆离觉得他们现在的情况,有点像是现代的见网友,还颇有几分见光死的感觉。

作为主人家,陆离给对方斟酒后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昔日离随父于山中守孝之时,便曾听闻孟德兄于洛阳之壮举,黄巾乱时孟德兄亦是军中为国效力。

后君为济南相,我为乐安郡守,两地相邻,常闻君之严正有序,不曾想诸多阴差阳错,竟叫你我二人今日才得以相见。”

话题打开了,曹操也不是什么i人,他接道:“伯安此言差矣,期间虽有阴差阳错,可不论早到底相见,也是幸事一桩。”

“我于老家谯县闲置之时,亦常闻洛阳陆侍中之名。”

两人商业互吹一通之后,似乎逐渐放松下来,不由相视而笑。

陆离对曹操的拘谨,带着点各种阴差阳错终于见到某位时代主角之一的心态,也带着点猛然见到见到乱世主角之一而起的杂乱,与计划之外突生变故的唏嘘。

甚至,可能还有几分刘宏距离将死之日越发相近的叹息。

而曹操对陆离的就更好说了,尽管对方比自己年少,但是从现在的成就地位来看,对方确实是高于自己的,而且这张***脸看起来实在是相当有距离感。

事实上地位成就这种事情真的很难言,乱世本就是一切被打破重订之时,莫说只是侍中,便是三公未来说不定连个县令都当不上。

而一些此时出头无路的寒门子弟,却可能未来位极人臣。

乱世如熔炉,自有真金淬炼而出,放在士人阶级,董扶之言在某种程度上也确实并非虚言,可士人中也不乏被烧毁的前尘旧人。

放开后的两个人,说起了曾经的乐安郡与济南国,说起了自己与官宦外戚哪个都不对付的侍中生涯与在老家悠闲生活顺便多了个儿子的家长里短。

说起了这一路而来的见闻,与洛阳这些年的变化。

洛阳其实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尽职尽责的展现着王朝余晖的绚烂,并且给他们荒唐的陛下任劳任怨的充当着都城。

要说陆离对洛阳最大的影响,目前为止有两个,一是在城内的各种排泄物处上,一就是在官员们对于玉佩的反复态度上了。

当初刘宏初见陆离便送玉,大家心里就有点酸,后来等见到陆离,这个酸瞬间就变味了。

你看这个侍中,他长的这么好看,腰间佩戴着美玉,可人比玉还要通透美丽,自带香味的玉还让他闻起来也香香的。

美男子效应下,不少人给自己搞了一套同款。

西域那边进贡的玉佩他们是得不到,但是世家大族谁家还没点底蕴了,完全一致的同款来不了,雷同的还能没有吗。

有那么一段时间,洛阳不少官员腰间都是配着一块玉佩的。

而刘宏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还跟陆离蛐蛐他们是东施效颦。

陆离:……

然后这句话不知道怎么传出去了……嗯,其实陆离知道,就是那群宦官为了给他拉仇恨特意传出去的。

这仇恨拉到了多少先不说,众臣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看着自己腰间的玉佩瞬间就不是滋味了。

虽然他们陛下向来荒唐的将他们的底线都拉低了不少,对方之前甚至还给狗穿官服上过朝。

虽然陆侍中长的说句西施也不为过,但你喜欢他也没有必要来拉踩我们啊,我们哪里像是东施了,难不成我们也是你们君臣play中的一环吗?

这玉佩瞬间继续佩戴也不是,摘下来也不是。

继续佩戴,人家陛下都说他们是东施效颦了,你就没点自尊心吗。

可如果摘下来,这不是对号入座承认自己是东施所以破防了吗。

就在众臣为难之际,我们的商业鬼才陛下推出了产品——皇家玉佩。

陆离以为没人会买的,可实际买卖进行的相当火爆,差点卖断了货。

大臣们:官都买过了,也不差一块玉佩。

但是买的时候多么争抢,后续他们买完却陆陆续续不再佩戴玉佩的行为就让这件事情多么的难言。

先是将军们以宝玉易碎为由,相继摘下了自己的玉佩。

接着文官们表示自己也有出将入相的心啊,这个时期文武本就是没有那么界限分明,大家都说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我辈自当奋勇向上,然后也跟着摘下了玉佩。

玉佩是积极抢购的,但是抢购来了的玉佩是不戴的,陆离都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这种消费类型。

而洛阳的这种变化,也着实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跟曹操讲述。

与洛阳诙谐幽默并充满荒唐嘲讽的情况相比,曹操所说的地方情况就不免让人如堕地狱了。

如果是前世的大学生,对于对方所描述的惨状简直想都不敢想、想也想不出来。

但是对于今生随张角游历、于地方任职过的陆离而言,所有的一切都能找到具体事例具现于自己面前。

“地方之乱象我便是身处洛阳也不曾少闻,陛下正因此有重置州牧之意,大体已经定下,只等待合适的时机便要落实。”

这些都算不得机密,但是没有一定渠道也确实了解不真切。

曹操对此事也是知晓一二的,聪明人都知道这其中的隐患,但这也确实是此时之境地的不得已而为之。

有些事情你知道对,却不一定可以做。

有些事情你知道错,却不得不做。

第44章主线任务

曹操的到来对于如今的洛阳影响不大, 任他是治世之能臣也好,乱世之奸雄也罢,他现在只是一个待入职的西园八校尉之一而已。

这片土地上未来或许会有很多主角, 但是此刻, 东汉中央剧院的主角、导演、编剧、制片人、院长有且只有一位,他就是刘宏。

宦官也好,外戚也罢,包括陆离在内,都是因为对方的看重才能在这个时代成为拥有姓名的配角。

而这份拥有不仅受到给予者的制约, 也极容易随着给予者的离去而消失。

陆离在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初选定的阵营就是曹魏阵营。

原因也很简单,想要搭一搭最接近胜利阵营的顺风车而已。

为此, 他对于曹操有着许许多多的想像,他设想过无数他们见面的场景。

或许是对方兴兵讨伐董卓时自己前去投奔,或许是通过荀彧等人的介绍前去结识。

所有的想象中, 从不包括相逢于洛阳, 从不包括自己会成为汉灵帝的侍中。

可也说不上是命运推动还是自我选择,不曾想象的场景出现了,不曾想像的相遇出现了,不曾想像的一切都化为了现实。

如今的现实不曾让陆离产生改变阵营的想法,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其实别无选择。

大汉已然是积重难返, 皇子辩也好,皇子协也罢,皆非可匡定乱世之英主。就算是刘宏可以长命百岁又如何, 他现在好好活着,难道四处的叛乱都不存在吗?

早在陆离结束新手保护期开始倒霉时, 系统便说过这个世界的历史修复力量特别强,倒不是事事都不能改变分毫,但是有些事情确实是固定不可改的。

比如说大汉的消亡,比如说乱世的到来,再比如三分天下的那些气运之子。

王莽是不是被天命之子制裁的穿越者是未知的,但如果陆离这个穿越者要是自己对天命之子动手,那绝对是会被制裁的。

但有些事情固定不可改的同时,有些事情也是可以改变的。比如说陆离想要自己去杀死天命之子是不行的,但是如果他加入某位天命之子的阵营之后,在其中出谋划策帮助对方打败甚至杀死另一位天命之子,这是可以的。

而且气运之子也并非什么不死之身,他们要是自己想不开抹脖子,该死还是会死的,可惜以那几位的心性,恐怕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而很遗憾的是,刘宏虽然是如今的天子,却并非能够让陆离借势杀人改命的天命之子。

抛开诸如袁绍、刘表等诸侯,未来的三大阵营选择中,东吴是第一个被陆离排除的。

那边真的属于陆离八竿子都打不上的存在,他既不是对方父辈传下来的交情,与对方的家族从无牵扯,也非南方的本地豪强,再加上彼此之间的年龄差异,怎么看也不好往那边走。

至于刘备,先不说对方要颠沛流离几时,就说他汉室宗亲的身份,这对于深受刘宏之恩的陆离而言,反而成为了不方便选择的存在。

不说他根本不可能在献帝流离失所之时迎奉天子,就说之前刘焉建议设州牧时,陆离还曾指责对方虽为汉室宗亲,却怀有异心。

况且刘备那个难言的运气再搭配上陆离这个难言的运气,那画面太美了,让人有点不敢想。

再者说,一切事情要抛开表相去看本质。

陆离来到这个时代是为了什么,为了给某个阵营当谋士吗?

那只是一个手段、说法,途径,过程,他本质上的目的是为了拯救世界。

现在拯救世界的两条路——一条是完成主线任务,一条是选择一个阵营活到60岁。

不论是哪一条,好似都是选择曹魏阵营更容易成功。

活到60,他完全可以以“盖追先帝之殊遇,欲报之于陛下也”为由,跟在献帝身边立人设、苟日子,甚至可以跟曹操来把陆侍中版本的身在曹营心在汉。

而主线任务,抛开那些细碎的分支,大体可以分为四个部分。

一是阵营羁绊程度,也就是跟老大、同僚、下属们的关系。

这方面不管怎么看,陆离都是在曹魏阵营这边的基础更好,不仅跟曹操现在算是好友,跟荀彧也存在亲戚关系,其余两个阵营他跟谁认识啊?

二是阵营贡献度,也就是你对你所在阵营的发展有着多大的贡献。

这方面很有意思的一个点在于,计算方式并不是完全看你实际做了什么,反而要看老板如何分配你的功劳。

比如说打赢了一场仗,你在里面可能又是管后勤、又是忙冲锋,胜利之后还各种处杂事。但如果上司认为这场仗能赢全是因为某个人的计谋,那么哪怕你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力气,获得的贡献度恐怕也仅仅只有百分之二。

反之也是一样的,哪怕你没干多少活,但如果上司认为这场战争胜利全在于你,那么贡献度轻松到手。

三是历史改变程度,就是在你的参与下,这个世界与原定的历史走向差距有多大。

按照系统的说法,这个世界的某些细节部分虽然跟陆离前世界的历史不同,但是大体走向是一致的。

在这个世界历史修复力量特别强的情况下,本就困难的任务越发困难了。

而且这个改变如果是把原本就不好的情况变得更糟,那么恭喜你,你也距离成功越来越远了。

在这一方面,陆离搞出了曲辕犁任务进度都只是前进了百分之五。

最后一条,则是后世传唱度,也可以解为知名度。

就是提起这个时代,你需要是这个时代的重要人物之一。

要如何才能有名呢,要么你在一方面做到极致,让人无法忽视你,要么你悲情到极致,让人知道了就很难忘记你,要么你充满争议度,让大家讨论的时候很难放下你。

前面三点的进度条,除了已经达到百分之六十的羁绊,其余两个没有一个超过百分之三十的,倒是第四点,在陆离写完《禁淫祀》后哗哗哗的就涨到了百分之七十。

而看似进展不错的阵营羁绊度,除非达到百分之百定格,否则但凡转换阵营,就要重新再来。

现在他在东汉阵营中都已经成为天子爱臣,宦官们最厌恶的存在之一,还因为“东施效颦”在不少大臣那里刷了一波存在感,羁绊任务的进度却依旧只有百分之六十。

想要在东汉阵营里完成这个任务恐怕是不可能了。

而根据系统提供的阵营划分,刘备虽然是汉室宗亲,但是加入他的阵营算是另一个阵营,并不能继承如今东汉阵营的羁绊数据。

陆离在心中盘算着各个阵营的优劣,他清晰意识到,不论选择哪个阵营,自己恐怕都很难在对方那里复刻此时在刘宏这里的待遇。

这不能说是好事,却也不算是完全的坏事。

中国人的审美从古至今发展变换了不少,但是在某一种类型上还挺长情的,比如说美强惨。

而想要往这方面努力,趁着刘宏现在还好好活着时,将君臣相得剧情刷满,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立人设捷径吗。

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的情深义重,那叫意淫。

全天下都知道的情深义重,才叫人不敢轻举妄动。

有句歌词怎么唱来着,“骗尽多情是戏文,骗过天下是忠贞”。【1】

陆离眼中明明灭灭,在某些时刻闪过他自己都不曾深想的期许。

如果刘宏能够多活十几年……那天下的百姓可太难了。

可乱世难道就容易了吗?

送走曹操后,陆离几乎一夜未眠,人是躺在床上的,但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接通了陆离连线的系统看着对方这个情况,也觉得这事挺难说的。

系统:【宿主,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陆离不假思索道:【我想要成功拯救世界。】

系统:【那么对现在的你而言,是拯救原本的世界更加重要,还是如今所在的世界更加重要呢?】

陆离:【……】

陆离沉默了,因为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得不出一个答案。

仅从两个世界的情况来看,前世的世界比今生领先着将近两千年呢,那里是他的故乡。

可那里不会是他的归处,那里也没有他在乎的人。

反而是在这个世界,他在这个世界生活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前世的世界,他在这里有了会写信关心自己的亲人,有了偏爱自己的上司,有了真真正正的朋友。

在这一刻,陆离好像明白为什么那些英雄电影中总要有情感部分了。

那是他们为之奋斗的原因所在,那是牵系着他们的存在,那是他们永不放弃的信念源泉。

那是面对两难情况时,总能做出坚定选择的缘由。

可陆离其实没有这些。

当初会选择绑定系统,与其说是为了拯救世界,不如说是因为那个时候的陆离死了。

一个死人面对重活一世的机会,为什么要说不呢。

而拯救世界这种高大上的事情,更是为他的新生拔高了高度……

属于要生存有生存可能,要想有想高度。

陆离不答反问:【如果任务成功,我死后会怎样呢,是在这个世界魂飞魄散,还是会回到原本的世界?】

系统:【这要看具体情况。】

【就拿我第一位宿主来说,她因为唱跳实在出众,再加上赶上了好时候,后来成为了宇宙公民。】

【而第二位做男宠完成了主线任务的那个宿主,他死后回到了原本的世界重新投胎。】

再比如那位节奏哥,他就是魂飞魄散。没办法,虽然系统帮忙救了世界,但他实在是做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前世不要,今生不留,在世界缝隙中被搅碎了灵魂。

系统没有对陆离说最后一个例子,事实上前两个例子对陆离而言已经足够了。

能够拯救一个世界为什么不做呢,那个世界或许没有人是陆离的情之所牵,但那里有一个足够好的国家,许许多多好好活着的同胞,这难道还不够吗。

况且系统虽然问了个二选一的问题,可实际上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陆离有了主意,系统也没多说什么。

已经带过不少宿主的他,自然察觉到对方这是准备走主线任务了,美强惨人设,确实挺符合陆离的情况,至少比那位节奏哥靠谱多了。

在挂断本次通话之前,系统说:【我最近其实很有空,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联系我,作为正规系统,我可是有心医生证书的。】

毕竟现代人穿越到古代,很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生上的不适应。

陆离在他带过的宿主中,已经算是适应能力比较强的那一类了。

面对系统的好意,陆离心头一跳,他拒绝道:【多谢好意,只是从别人那里寻求安慰的事情,我很久之前就不尝试了。】

拒绝了系统的陆离,第二天一上职就迎来了来自刘宏的关切:“伯安今日怎么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陆离道:“昨日臣翻找到一本有关命的书籍,贪看了。”

刘宏对这个话题倒是很感兴趣:“伯安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起来了?”

陆离不紧不慢道:“臣闻茂安公将随刘州牧前往益州,总不好叫陛下想问时找不到人,以致于思念不已。”

刘宏闻言不由打趣道:“你啊,何必如此,人家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你一次,你难不成要记他一辈子。”

陆离露出了些许任性的锐利:“又有何不可。”

刘宏摇头,却不曾说什么,人有亲疏远近,也有偏心所在。

在他这里,董扶自是比不上陆离的。

再者说,自己喜爱的臣子跟别人关系特别好,可不会让他多么开怀。

友情、爱情具有排他性,君臣之间在某些时候亦是如此。

第45章时代画卷

陆离下定决心后, 在行动力上从来不存在拖延症状。

尤其是穿越之后,不学习会倒霉死的运气与古代的官场政治生活,真的将陆离本就没有的拖延症彻底断绝。

想要跟刘宏处好关系, 谄媚讨好是没用的, 对方身边从来不缺这样的人。

哪怕是你主动跟对方搞好关系,但也绝对不能看起来很主动。

想要让一个人在乎你,不是一味地去为对方付出,你得让他为你付出。

沉没成本会成为你最大的资本。

因为刘宏是皇帝,这一点简单又艰难。

简单在于对方对陆离的给予从不吝啬, 艰难在于普通的给予在皇帝这里根本称不上沉没成本。

个过程中,你得张弛有度,分寸得当, 还不能失了本身的格调特色与趣味。

幸而一切还算顺利。

在陆离的努力下,大家发现原本就已经很亲密的君臣两人,现在似乎更加腻乎了一些。

对此, 大家“毫不在意”:哈哈哈, 不就是君臣关系好吗,你以为我会羡慕吗,哈哈哈哈,才不会呢。

虽然陛下看来简直恨不得在宫里出一处宫殿供给陆离居住, 但他不是没有这样做吗。

呜呜呜,怎么看起来更加像是真爱了。

就他们陛下那个自私任性的劲, 啥荒唐事少干了,结果现在竟然学会为别人着想了,这不是真爱是什么?!

宦官们狐狸精三个字已经说倦了, 他们觉得陆离这种都不是单纯的狐狸精可以概括的了,他真的就是那种很特别的、狐狸精中的狐狸精。

对方都这么狐狸精了, 某位皇甫将军却还眼瞎一般的坚定认为:对陛下而言宦官是真爱,陆离只是意外,甚至是挡箭牌。

十常侍们只能说:你要非这么认为,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就是百口莫辩。

如果你是想要通过这种手段报复我们当时在陛下面前说你坏话,那么恭喜你,你成功了。

随着陆离跟陛下三五不时的闹个别扭、就某些问题吵一吵,结果关系似乎越吵越好,十常侍的崩溃还在进一步加深之中。

在东汉,提起宦官怎么能够落下外戚呢。

最近有善于望气的人说了一大堆玄玄乎乎的专业术语,总结一下结果就是——近期京师会有大兵,致使两宫流血。

然后我们的外戚何进大将军就进宫向陛下进言,说要搞个类似阅兵的活动,彰显天子武力、威慑四方不臣。

陛下欣然接受不说,还好好夸赞了一番自家大舅哥,并且借机再次敛财一波。

被夸奖时何进有多高兴,阅兵之时看到陛下身侧捧剑之人时就有多别扭,莫名就有种自己在给别人做嫁衣的感觉。

本次阅兵刘宏交代的是招四方兵,但不可能真的把大汉最东南西北所在之地的兵招来,来的主要还是洛阳周围的军事力量,其中就包括了陛下新设的西园八校尉。

先是兵士结营成阵向陛下展示,然后陛下披甲介马绕阵三圈而还,个过程中各种流程倒是没有特别精细,就是非常累人。

大家看着陛下检阅完成后回到华盖之下,都没跟旁边凑过来的大将军说几句话,就又跟他的侍中唠上了。

那副旁若无人、眼里只容得下一个人的模样,就让人不由想要问一句,陛下你到底是出来阅兵的,还是来给我们秀君臣情的。

如果是后者,陛下你是只有陆伯安一个臣子吗?

不少人一边在心里酸,一边看着那位陆侍中又忍不住有点释然。

多好看的一个人啊,这个时代是有非凡之人必有非凡之貌的说法的,能够长成陆离那样的,站在陛下身边莫名就让人有种天命在汉的信念感。

年轻却风华无限的侍中与正值盛年的皇帝在一处言笑晏晏,他们仿佛有着说不完的话,仿佛真的要诠释一段君臣佳话。

所有人都在看着陛下,看着陛下最为宠信的侍中。

这场景像是一副定格记录一个时代的画,深深印刻入在场所有人眼中,记在了不少人的心里,也确确实实的留在了画卷之上。

此时,乱世将至未至。

午夜梦回,谁不想如同陆伯安这般得到陛下信重,但也许也存在一些人,会想要如另一人……

随着陛下宠爱日甚,侍中这个官职放在陆离身上看起来仿佛自动加了一层金光。

事实上不仅是看起来,实际上也真的有加量。

别的侍中秩比二千石,即月奉百斛,但陛下给陆离单独提到了秩中二千石,即月奉百八十斛,与九卿相当。

要知道这可是他们擅长敛财的陛下,在别人那里都是别人给陛下钱的,结果在陆伯安这里,从最开始的郡守到后来的侍中都不曾要钱不说,初见就送玉,现在还涨工资。

陛下,陆伯安是不是对你用了巫蛊之术,不然怎么就这么邪门呢。

在君主专制时期,君王的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讲道的东西,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道。

当陆离成功让自己与陛下进入君臣热恋蜜月期后,直接将一众宦官都压的有点喘不过气来。

他们毫不怀疑,但凡陆离肯接手他们手中那些帮助陛下敛财的活,这个时候早就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

不过若是陆伯安真的是那样的人,他们陛下反而可能就不会喜欢他了。

多么荒唐啊,他们陛下自己不是什么道德水准高的人,身边也是奸佞成群,可偏偏就喜欢看他的爱臣衣不染尘的干净模样。

怎么,我们难道是什么很贱的人吗,中常侍们愤愤不平,像极了曾经愤恨难言却拿他们毫无办法的士人。

夭寿啦,陛下不仅是偏心,还自己给陆离加滤镜。

那陆伯安也不是什么纤尘不染的好人啊,他要是好人,乐安郡的豪强、县令都是怎么死的,他又凭什么能够在您身边屹立不倒。

陛下,你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怎么偏偏总在他这里选择性的对他的某些情况视而不见呢。

宦官们心中含恨,面上却不得不陪着笑脸。

没办法,他们这些庶宦官哪里能够在这个时候去跟陛下的嫡心肝碰,生怕自己不被发卖吗。

宦官们含恨赔笑,在心里咒骂:陆伯安,你最好能够让陛下喜欢你一辈子!

虽然在陛下这里被陆离压的抬不起头,但是在外面他们该怎么威风八面依旧怎么威风八面,毕竟陛下只是喜欢陆离,又不是喜欢所有的士人。

相比较宦官,宫内的皇后反而更加着急。

如何能够不着急呢,她的儿子作为陛下如今的嫡长子,却半点被册封为太子的架势都没有,宫外的兄长还得罪了陛下如今的宠臣。

她是见过那位陆侍中的,陛下从不忌讳带着对方到处行走,倒是那位陆侍中最开始的时候看起来对此不适应极了。

能够凭借屠户出身成为皇后,其中固然有宦官的帮扶,但与何皇后本身的美丽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可便是她,也不得不承认那位陆侍中的长相实在让人惊为天人。

尽管那份长相中不带一丝一毫的女气,可那依旧是美丽的,超出常人的美丽,超出一般美人的美丽。

他们陛下从来不是个委屈自己的人,在敛财方面是如此,在册立皇后上是如此,在喜爱臣子方面是如此,在立储上同样如此。

宫内的妹妹在担忧,宫外的哥哥也终于不自己乱找节奏、乱自信了。

无他,何进从未见过陛下有对哪位臣子如陆离这般。

明明对方跟陛下往常喜欢的张让那等人一点也不一样,有些时候还会因为谏言规劝让陛下恼怒一下。

但那份恼怒真的就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之后不仅没有怪罪,反而关系更好了。

有人见状还想要模仿,结果就是试试就逝世(划掉)回家吃自己。

阅兵后没多久,11月凉州有乱,皇甫嵩复位左将军出征。

而本就已经在陛下那里商量通过的“设立州牧”提案也终于落实了,自己举荐的那位侍中董扶跟着刘焉一同去了益州,这让何进更加着急了。

着急之下,他找来了时任中军校尉的袁绍商量。

袁绍真的有被对方在对待陆离时的反复烦到,但他又确实能够解对方的这份反复。况且对方是拔擢自己的存在,按照此时的阵营划分,他妥妥属于对方的门生故吏,万万没有不帮忙的道。

一见到袁绍,何进立马表示了自己的后悔,直呼:“郭胜误我!”

袁绍当时就已经知道跟对方说“悄悄话”的人是谁,现在听到对方说郭胜那是半点不意外的。

至于对方所谓的“郭胜误我”,不过是当时比起初至洛阳的陆伯安,对方更信任久在陛下身边的郭胜的分量,所以在二选一的选择题中选择了后者。

事实上这个选择不看现在,只放在当时,委实算不上是绝对的错误,唯一不对的就是这个选择题是在将陆伯安请来后做的,这就很得罪人了。

而如果站在现在看过去,我的天,这是什么丢西瓜捡芝麻的笨蛋选择。

可惜人不能未卜先知,人只能马后炮。

而同样是马后炮,有些人马后炮都放不好。

袁绍眼看着何进又要再搞一次宴请,陆离会不会来他不清楚,但自己对此事都要有心阴影了袁绍是很清楚的。

看得出来,何进是真的急了。

可越是这个时候,就越不能着急:“大将军万万冷静,若是这个时候要宴请陆伯安,不说他来或不来,要让陛下如何看、如何想?”

只是一个初至洛阳,被陛下有点喜欢的侍中还好说。

现在对方俨然是陛下最宠信的大臣,朝中诸事但凡能够出现在陛下案上的,都有对方参与其中。

如果说侍中的顾问应对之责可以类比谋士,对方的顾问应对显然已经达到了一个心腹谋臣的位置上。

在俸禄上是与九卿等同,但放在权势上,便是三公都未必能及。

别人都是在行使陛下给予的权力,他是直接通过陛下行使权力。

这个时候作为有皇子的外戚去接近人家,实在不是一个能够让陛下开怀的举动。

何进闻言不由来回走动了两圈:“本初所言甚是。”

“依本初之见,我如今该当何为?”

袁绍思忖片刻:“依绍之见,大将军不宜出面,不如绍代大将军前去拜访,试探一二。”

何进没有多做犹豫:“好,就如此办!”

定下之后何进就开始催促了,简直恨不得今天商量好,今天袁绍立马就去上门拜访。

毕竟多耽误一会儿,谁知道那陆伯安会不会在陛下面前说什么。

可就算是何进催命一样的催促,袁绍也做不出不递拜贴直接自己找上门去拜访的事情,这太失礼了,也真的一点不像是要交好的样子。

下值回府后陆离看着摆在自己案上来自袁绍的拜帖,这里面有几分袁绍、几分何进,他心里是很清楚的。

虽然之前与他们关系实在不怎么好,但是此刻面对对方伸出的和好触角,陆离是不准备拒绝的。

他如今的鲜花锦簇都是来源于陛下,别人可能不清楚,陆离却清楚陛下活不了多久了。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将进展推的如此快。

若是刘宏还能多活几年,陆离绝对不会让他们现在就进入君臣蜜月期,要知道物极必反,盛极则衰。

可事实是,按照他的推算,刘宏去世的时间应该就在明年了。

所以对待何进,不在此刻自己处于优势对方主动求和的情况下应下,难不成要等刘宏驾崩后供求关系逆转,换成自己去求对方吗。

陆离可不想为了点面子自找苦吃,再者说,现在他们这般,面子怎么会找不回来呢。

只是要如何拿捏这里面的度,倒是个技术活。

第46章二合一(含一章营养液加更)

按照商定好的时间, 袁绍准时登门拜访。

他做好了接受冷待的准备,却不曾想来到陆府门口,竟是陆伯安在亲迎。

虽说当初对方来到大将军府的时候, 袁绍也曾在门口亲迎, 但此刻看到陆伯安的感觉依旧是不同的。

所以说有的时候同样的事情是要分人、分情况来做的,当初袁绍在大将军府迎接陆离,是觉得这是给了对方面子的行为。

可现在陆离作为陛下爱臣在这里亲迎自己,却会让他感到惊讶。

“本初兄何故如此?”

陆离拉住对方的手就与对方一齐往府内走去,察觉到对方的惊讶, 陆离状似调侃道:“昔日本初兄于大将军府待我甚为照顾,难不成我在本初兄看来是那得意便猖狂的无之人。”

袁绍能说什么呢,他只能惭愧道:“是绍想错了。”

袁绍不是没有与人相携而行过, 但这位陆侍中的手倒是跟他的人不相同,带着几分与纯粹的文人或将军都不同的触感。

事实上,那是曾经在山中干农活留下的印记。

袁氏公子或许与名士、名将携手过, 却不曾触碰过农夫的手。

与陆离一路前行, 袁绍与对方交谈的同时也在打量着陆府。

该怎么说呢,真的一点属于天子宠臣应有的豪奢都没有,有些地方种着的甚至是农物,而非观赏性的花木。

这一点跟当初对方作为乐安郡守时, 重视农耕的名声倒是对上了。

是政治作秀还是真心实意都不重要,便是装好人, 装上一辈子也是真好人了。

再者说,都卷进洛阳这个政治大漩涡里了,谁还在乎什么真真假假。

与我同道, 假也是真。

与我逆行,真亦是假。

随着陆离一起入座后, 袁绍倒也没有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说大将军的事情,而是跟对方谈经论文,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曾经在大将军府的宴会上说过的话题,然后顺成章的牵引出大将军相关话题。

这小连招丝滑的让陆离都忍不住学习了一下,别看他现在是天子宠臣,好像非常善于揣摩人心、跟人打交道***。

但实际上真论起这种人际交往来,陆离还真的比不上袁绍。

袁绍:“说来惭愧,伯安可能也有所察觉,我今日前来也有一部分是受大将军之托。”

“大将军当日受人蒙蔽,现在思来,日夜无不为当日之怠慢而愧悔。”

若是陆离不想要和解,这个时候想要怼对方简直不要太简单。

一年多前的事情,现在想起后悔来了,是真的后悔怠慢了我,还是后悔曾经怠慢了如今的天子宠臣呢。

陆离不是特别刻薄的人,但他确实很知晓如何说刻薄的话。

至于原因,或许是前世听多了,再加上今生的父亲也是善于此道的,耳濡目染之下总是能学到一二的。

可既然都准备要跟对方和解了,那自然就不能这样说。

不过也不能轻易就放过去了,没脾气的人可从来不会得到尊重,得到的只会是无尽的轻慢。

毕竟这个时候他们可不知道陛下马上就要死了,作为陛下宠臣的自己面对曾经得罪自己的人,人家随便说一声就选择了原谅,这不妥妥的人善被人欺的好对象。

陆离笑中夹杂了几分冷意,自谦道:“离何德何能,竟得大将军之愧悔。”

虽然没有明怼,但暗藏的那份阴阳怪气袁绍接收到了。

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并不令人意外,真要是随便说一句就能原谅别人,那当初乐安郡的豪强、县令难不成是没有长嘴吗。

再者说这态度虽然称不上好,却也并非那种绝无余地的断然拒绝,这就是有操作余地的信号啊。

袁绍果断的开始帮何进卖惨,倒不是准备借此感动对方,主要是要让当初的事情有个合的,能够被接纳的由。

袁绍:“伯安有所不知,当日大将军宴请,是当真有意交好的,便是不交好,哪里有专门办场宴会将人叫去慢待的道呢。”

“之后会有那般事,尽是那宦官之胁也。”

他看起来情真意切:“大将军与皇后出身如何,人尽皆知,不免受人非议轻蔑。大将军本人不重这些,却甚重亲情,不免为皇后、皇子所牵,这才有那日之事。”

说完,他也没有搞道德绑架那一套,因为对方有苦衷就非要让陆离原谅,他只说:“虽是事出有因,到底有伤于你,大将军无颜以见,特托我来代为转达。”

“只盼你莫要忧挂于心,有伤自己。”

陆离适时露出些许动容:“牵挂亲人之事……”

他眼眸中流露出些许怀念与伤感:“此乃是人之常情,我何有不可原谅之说。”

冷意虽散,锐意仍存:“如今陛下春秋鼎盛,宫内皇后、皇子自有陛下照拂,我等委实无需担忧。”

“只盼大将军知之,务要再为宦官所误。”

这话好似是在宽慰大将军对于亲人的牵挂,让对方别再上宦官的当,实际上是陆离表达自己不会在储位之争中站队。

袁绍自然不会不懂对方的意思,在得罪过对方一通之后,本也没想着还能让对方帮助皇子辩,只要对方同样不帮助皇子协就足够了。

得到满意结果的袁绍也没有立刻离去,那也太功利了。

再者说,除了帮助大将军说和外,他本身也是怀着要与对方交好的心思的。

在一方有心交好,一方无意为难的情况下,只要不涉及到民生疾苦方面,不论是对于宦官的厌憎,还是对于一些经书的畅谈,他们都是非常有话聊的。

袁绍作为非常典型的士人代表,对于官宦是秉承着一个绝对要赶尽杀绝、彻底消灭的态度的。

事实上他会搭上何进这辆车,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利用对方达成这个目的。

不说士宦之间关系本就称不上好,自从两次党锢之祸后,双方已经到达了一个你死我活的敌对程度了。

陆离在陛下那里得到的偏爱让不少士人觉得自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只是后面陛下虽然表现的爱之深重,宦官们面对陆离都要退一射之地。

可却也没有因此厌弃宦官的意思,哪怕他们稍有收敛,实际上依旧是作威作福状态的。

现在说完大将军的事情,袁绍不由试探起宦官相关。

“如今大汉四处祸乱不断、民难久安,皆因阉宦结党成群,以权谋私,蒙蔽陛下,伯安于陛下身侧当见之更深,之前也曾深受其害,为兄每每想起,无不深恨之!”

人家说为了天下、为了你我恨死宦官了,一般这个时候你就算不同仇敌忾,总也该动容一二的。

陆离很想要配合对方的表演,可心里压着的那份愤懑又让他演不出来。

霍乱这天下的,固然有宦官,有为宦官撑腰的陛下,可世家豪强难道便是什么好东西吗。

可他都陪到这里了,突然破防这半天的戏岂不是白演了,陆离调出情绪随之附和道:“本初兄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