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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誓言小夫妻就是这么腻腻歪歪

沈星晚望着燕景焕盈盈一笑,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

她仰起头,在他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本是蜻蜓点水般的试探,谁知这一吻却如星火燎原,再难收拾。

燕景焕眸光骤然暗沉如夜,俯身捧住她的脸颊,指腹摩挲着她发烫的耳尖,将那抹清甜尽数揉入唇齿之间。

唇齿相依间,他轻抚上她的发丝,细细摩挲。

两人气息相融,直到沈星晚因呼吸不畅而微微推拒,小手抵在他胸前,他才堪堪松开她。

“别闹了。”沈星晚面颊绯红,眸光中带着几分嗔怪,“再这般胡闹下去,这晚膳也用不成了。”

燕景焕不以为然地低笑一声,拇指抚过她微微红肿的唇瓣,“好,都依你。”

他温凉指尖顺着她的下颌滑至颈侧,触碰到她隐隐跳动的脉搏,想要将她的每一个细节都铭记于心。

沈星晚白皙脸颊泛起淡淡绯红,耳根都染上了樱粉色,“那你还不快松手。”

她抬手轻轻拍开他的手,却被他轻易捉了贴近唇畔,轻吻她的手心,温热薄唇贴着她的掌心,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

燕景焕挑眉,笑得愈发肆意,平日里清冷幽深的眸子盛满了宠溺笑意。

“先用膳罢,晚些我带你出去逛逛,扬州大运河畔的夜景甚美,今晚还有花火表演,很是热闹。”

“是么?”

沈星晚眼前一亮,颇有兴致,回身勾住他的胳膊轻轻摇着,“我想去看!”

见她难得撒娇模样,燕景焕轻笑,捏了捏她的鼻尖,“好。”

他命人传膳,坐在她身边,亲自为她布菜。

他夹起一块酥烂的红烧肉放入她碗中,“这是扬州聘的厨子特意为你做的,是这里的特色菜,尝尝可合口味?”

沈星晚心头一暖,夹起肉尝了一口,入口即化,肥而不腻,香气四溢,果然很好吃。

她抬眸望向他,“好吃哎。”说着也拈了一块给他,“你也尝尝,一点儿也不腥气油腻,很好入口。”

燕景焕很是受用,自然笑纳。

两人一边用膳一边闲聊,沈星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今天问话的事儿,直到冰轮初上,皎洁月光洒落一地银辉,两人才将将用完晚膳。

燕景焕抬手拢了沈星晚鬓角微乱的发丝,“夜色正好,咱们出发罢。”

沈星晚微微皱眉,犹豫了一下。

“你不是最厌烦人多嘈杂的地方么,况且,你堂堂摄政王”

“无妨。”

燕景焕笑了笑,不甚在意的样子,“什么摄政王,今夜我只是陪娘子游玩的寻常男子罢了。”

他拉过她的手,十指相扣,“走罢。”

沈星晚心头微颤,抿唇点了点头。

燕景焕捞过备在一旁的织锦披风旋腕抖开,拢在她肩头,仔细替她系好系带,拥着她出府上了马车。

大运河畔,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两岸华灯初上,照亮了整条河流,如同天上的银河落入凡间。

各色花灯高高挂起,有莲花灯、鲤鱼灯、兔子灯、凤凰灯,琳琅满目,争奇斗艳。

河上画舫游弋,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歌女的婉转歌声随风飘散,引得岸上行人驻足倾听。

那些画舫上挂满了红灯笼,在水面上投下长长的倒影,如同一条流动的红色锦缎。

河岸两侧小摊贩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有卖糖人的,有卖纸花的,有卖面具的,还有卖各种小玩意儿的,琳琅满目,着实令人目不暇接。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气,有甜腻的糖果香,有清淡的茶香,还有令人胃口大开的小吃食香味,混合成了一种独特的气息,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沈星晚一袭素雅的湖水绿裙装,裙摆用银丝暗绣着荷花纹样,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如同清风拂过湖面,荷叶随风轻舞,头上一枝白玉兰花簪,更是衬得她肤若凝脂,气质出尘。

燕景焕也褪去了一身冷肃之气,难得换了月白长衫,墨发半束,温润羊脂玉发冠束着乌黑的发丝,俊美脸庞在灯火映照下越发轮廓分明,矜贵卓越,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他多用玄色,因为血迹溅上也不宜察觉,甚少如此穿戴浅色衣裳,竟衬得他活似换了个人似地,引得沈星晚脸颊烧红,忍不住频频望向他。

两人合站在一处时,当真如画中走出的璧人一般,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你瞧那边。”

沈星晚忽然指着不远处的小摊,眸中泛起雀跃,“是糖人儿!我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燕景焕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唇角微扬,牵紧她的手往那摊贩走去。

他掌心宽大温暖,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其中,十指紧扣,生怕她走散在人潮里似地。

“来两个糖人。”燕景焕轻声吩咐。

摊主鬓角已见斑白,抬头望向两人,登时惊艳不已,忙赔笑道:“公子要哪个糖人儿?我这儿能做十二生肖、花鸟鱼虫、仕女将军,应有尽有。”

燕景焕侧首看向沈星晚,眸中笑盈盈地,“娘子想要哪个?”

沈星晚嘴角微翘,指着挂在摊前的一只栩栩如生的小狐狸糖人,“就它吧,挺像你。”

燕景焕眸中笑意更深,扣住她手指的指节轻轻收拢,凑近她耳畔低语:“小心狐狸可是要吃肉的,你给吃么?”

温热鼻息拂在她耳廓上,激的沈星晚脸颊微热,抬眸瞪了他一眼,“你再这般浑说,我可恼了。”

燕景焕笑而不语,只扭头示意摊主来个小狐狸。

摊主连忙用竹签挑起糖稀,在铜盘上熟练地转动,须臾间,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狐狸糖人便成形了。

“公子,您的糖人。”摊主将糖人捧给燕景焕,又殷勤问沈星晚:“姑娘想要哪个呢?”

沈星晚指了指另一个样品,“就要这只小兔子罢。”

摊主点头,又是一阵老练操作,一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糖人便做好了,他将糖人递给沈星晚,“姑娘,您的小兔儿。”

沈星晚欣喜接过糖人儿,新鲜的举过头顶对着灯火瞧了瞧,只见那小兔儿竖起耳朵,晶莹剔透,很是漂亮可爱。

见沈星晚稀罕的爱不释手,燕景焕付了银钱后,又从取出一锭银子搁在摊位上,“老丈好手艺,这是赏你的。”

摊主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摆手推辞,“公子您,你这太客气了,这些糖人不值这许多银子。”

燕景焕牵着沈星晚继续往前走,笑睨了她一眼,“我娘子喜欢,便值得。”

沈星晚忸怩地别过脸,低头轻咬一口兔子耳朵,糖汁在口中化开,甜滋滋的还带着桂花香,她眯起眼赞道:“好甜。”

燕景焕忽然俯首轻吮去她唇角的糖渍,还坏心地悄声问她:“有你甜么?”

周遭人流如织,沈星晚羞的登时推开了他,白了他一眼,脖颈面颊皆红的发热,“有人呢。”

说着羞恼地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正经点儿!”

燕景焕低笑出声,捉住她作乱的小手扣紧,连声哄着:“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前头逛逛去罢。”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品尝着各色小吃,有糯米糍,有桂花糕,有酥糖,有蜜饯,还有酒酿圆子、桂花莲子羹、桃花酥、杏仁糕

沈星晚从前在京中,总被母亲拘着要端庄得体,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出街夜游,如今逛高兴了得了乐趣,更是放开了些,恨不得每样都尝一些。

只要是她看过一眼的,无论是吃食还是玩意儿,燕景焕尽皆满足,一直陪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燕景焕见她吃得高兴,眸中柔情更盛,偶尔也会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或咬在她咬过的糕饼上,尝一尝新鲜小吃,直惹得她脸红心跳,轻捶他胸口。

忽然,天空中绽放开一朵璀璨的烟花,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际。

随后是接二连三的烟火升空,有如流星划过夜空的流光,有如瀑布倾泻而下的银花,有如孔雀开屏的绚烂,火树银花般在夜空中尽情绽放,照得两人的脸庞忽明忽暗。

“好漂亮!”

沈星晚仰头望着那烟火,眸中映照着绚烂光华。

燕景焕却只看着她,眸光缱绻,似要将她此刻的一颦一笑都珍藏于心底。

他伸手揽住她纤细腰肢,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的确很美。”

沈星晚侧眸看他,见他并未抬头看天空中的烟火,而是一直注视着自己,不由得心头一颤,“瞧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火啊?”

燕景焕只笑着揽紧了她,穿过熙攘的人流,来到了河边一处较为清静的所在。

这里有一座木桥,连接着河两岸,桥上挂满了红灯笼,映在水面上,如同一条火龙。

沈星晚瞧见岸边一个妇人正在卖的纸灯,眼睛一亮,“那里有孔明灯卖!”

那灯笼通体鲜红,用竹条撑起一个圆形的骨架,外面包裹着薄如蝉翼的纸,底部放了一小截蜡烛,点燃后便能借着热气缓缓升空,直至消失在夜空中。

燕景焕阔步走过去,买来一盏孔明灯,往沈星晚手中塞了一支笔,“若有心愿,便写上罢。”

沈星晚想了想,提笔轻轻写下“平安喜乐,长相守。”几个娟秀小字。

燕景焕看着她写下的字,眸光微黯。

他抬手轻轻抚过那几个字,接过笔来,在灯的另一面写下了“烟火人间,共白头。”七个字。

他的字如同他的人一般,遒劲有力,似乎写下的,是无法磨灭的誓言。

两人一起点燃孔明灯,看着那小小的火苗逐渐将灯内的空气加热,灯笼渐渐鼓起,变得饱满。

“放手罢。”燕景焕轻声道。

两人同时松开手,那盏写满心愿的孔明灯缓缓升空,先是在他们头顶盘旋,而后随着气流越飘越高,逐渐变成夜空中一个明亮的光点,与漫天星辰融为一体。

燕景焕从背后环抱住沈星晚,下巴抵在她的发顶。

“星晚。”他唤她。

他手臂紧紧环绕着她纤细的腰肢,很是用力,仿佛生怕稍一卸力,下一瞬她便会消失不见。

“你知道么?我这一生,从未怕过什么,唯独害怕的就是失去你。”

沈星晚靠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灯火。

“不会的。”她转过身,仰头看着他,眸若夜星,“你瞧,我好生生的站在这儿呢,不是么。”

夜风卷着河面的水汽扑上桥面,将两人的衣摆吹得簌簌作响。

燕景焕拥紧了她,俯首在她肩窝里,闷闷地,“别再离开我,答应我”

灯笼在头顶摇晃,暖黄的光晕裹着细碎的金粉簌簌落在她发间,桥影在粼粼波光中碎成摇曳的星子。

沈星晚扭头,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燕景焕的唇。

燕景焕浑身一震,动容回吻了她。

“我爱你。”他模糊呢喃着。

远处烟火乍然绽放,照亮了两人相拥的身影。

“我也”她喘息着贴近他耳畔,却被新炸开的银花淹没余下的话语。

火树银花在他们交缠的睫毛上碎裂成星,那未说完的誓言,终是被吹散在那温柔的晚风里。

第62章 信我好了,不哭了,相信我

两人畅游尽兴而归,夜色沉沉,星子在天幕上零落闪烁,似揉碎的琉璃珠子洒满苍穹。

子时的更鼓声穿透雕花窗棂,沈星晚瘫软在榻上,只觉筋骨像被温水泡过的糯米糖藕,绵软得连指尖都泛着甜腻的酸。

偏偏燕景焕还不肯放过她。

他拥着她躺在榻上,指尖绕着她青丝缓缓打转,笑着问她:“今日陪你去玩的可还开心么?”

沈星晚刚沾枕便困得睁不开眼,懒懒轻哼一声,嗓音软糯。

“开心呀。”

燕景焕笑意更深,俯首轻啄了下她的耳尖,声音渐哑:“那是不是该陪我了”

沈星晚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伸手轻轻推开他凑近的脸,嗔道:“没个正形。”

燕景焕顺势将她按回榻上,声音低哑中又暧昧。

“求娘子垂怜”

次日清晨,窗外天光微曦,薄雾弥散。

沈星晚幽幽转醒,才刚睁开眼睛,便觉腰腿酸痛得几乎要散了架。

她挣扎着要起身,刚一动便“嘶”地倒抽一口凉气,整个人重新跌回枕上。

燕景焕伸手将她接了个满怀,唇畔漾起清浅笑意,轻揉她腰侧。

“早让你别逞强,这下知道厉害了?”

沈星晚咬牙,羞恼推开他的手。

“都怪你,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力气,忒磋磨人了。”

燕景焕凑近,低低在她耳边连声哄着:“行行行,都怪我,怪我不够怜香惜玉,那娘子可得好好歇着,今儿就别起了。”

“那怎么成,让人瞧见了多难为情。”沈星晚强撑着坐起身来,咬牙下了榻,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眼圈微微泛红。

燕景焕赶紧将她重新摁回榻上,冷了脸色,“你就躺着,我倒要看看谁敢置喙,我割了他的嘴。”

沈星晚翻了个白眼,“大清早喊打喊杀的,多不吉利,不许说了。”

燕景焕只得又软了语气,柔声哄着:“这又不是在京中,你非得端庄持重端起王妃架子,这扬州宅子里的丫鬟婆子皆不认得你,你管她们如何看你呢,在意她们做什么。”

他轻抚她背脊,轻轻替她揉着酸软的腰肢,“你只听我的,好生躺着歇息,否则”

“否则什么?”

沈星晚回眸望向他。

“看来还是为夫不够努力,未令娘子尽兴。”

“否则娘子怎还有精力非要晨起呢?”燕景焕眯起眼睛,凑近她额际,“若娘子还不够累,我”

“我累累累累”

沈星晚骇地立刻缩进了锦被里,扯起被子严严实实地捂住自己,仅露两只眼睛怯懦望着他,声音发颤:“我再躺躺,再躺躺”

燕景焕冷笑,俯睨着她,伸手去扯她身上的锦被,沈星晚骇地连连摇头,攥紧了手中的被角,“我错了我错了,且饶我一回罢!”

湿漉漉的小鹿眼可怜兮兮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声若蚊吟似地,“你不是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嘛,快去罢,可别耽误事儿就不好啦,我好困呐,我再睡会儿。”

小姑娘说着,双眸一闭,再

不肯睁开来看他一眼。

那纤长睫毛微微颤动着,抖个不停,落在燕景焕眼里,只换来他垂眸轻笑。

他不欲再唬她,俯首在她光洁前额轻柔印下一吻,起身更衣出了房门。

沈星晚知道他是赶去处理昨日耽搁的那些折子了,她虽疲累,却并不瞌睡,翻来覆去了半晌也毫无睡意,便索性坐起身来,独自靠在床头,神色凝重地思索起来。

她已然知晓那唐颖小姐之死是唐琳儿的手笔,但细细思量之下,总觉得唐小姐死的很是蹊跷。

莫不是唐琳儿夺了玉佩,李代桃僵,冒认了魏子麟当初许下的那个名分。

“难怪”

她喃喃自语,忽然想起前世死前唐琳儿曾说过的那句话。

“我与陛下相识于幼时,早定山盟。”

当时她并不甚了解这其中的缘故,如今却恍然明白过来,原来那唐琳儿,竟是借着唐颖的事儿,霸占了这段情缘。

沈星晚胸口发闷,有些喘不上气来。

前世她便是不明其中关节,才会被唐琳儿步步算计,害得满门抄斩。

必得将尽快查清。

她不欲再多留,准备即刻便回京。

沈星晚强忍着腰酸腿软唤了候在门外的绯云进来,吩咐她:“快些去收拾行李,咱们尽快启程回京。”

“小姐这么急着回京作甚?”绯云奇道:“这不是才刚来没几日么,扬州还有好多好吃好玩儿的,小姐还没领略呢。”

沈星晚抿了抿唇,脑中思绪翻涌,没有同她多解释,只说:“事态紧急,还是得赶紧回去才是。”

绯云虽心有疑虑,却不敢多问,赶紧去准备行装。

沈星晚起身梳洗更衣,在房中收拾妥当后,便径直往燕景焕在宅子中的书房去了。

燕景焕素来不对她设防,沈星晚去见他,从不必通传。

她径直推开书房门扇,刚迈进去,便听见一个侍从正低声禀报着:“王爷,广安公主送嫁的队伍即将抵达北境王庭。”

沈星晚脚步一顿,心头猛地一紧,困倦酸痛都忘了了干净,匆忙快步走上前去,焦急问道:“广安公主去了北境王廷?怎么回事?”

燕景焕闻声抬眸,见她焦急神色,略一抬手挥退那侍从。

侍从垂首,恭谨行礼,转身又向沈星晚行了一礼,才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门扇。

“你不是说,广安公主不会真的嫁去北境么?”

沈星晚心急如焚,走过来捉起他的衣袖,急急问他,“既不嫁,为何又会抵达北境?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燕景焕捉了她的手拢在自己手心里,紧紧握住,将她拉进怀里坐在膝上,轻抚她的背脊,“别这么着急。”

“我能不着急么?”

她急红了眼睛,眸中霎时蓄满了泪水,几欲盈落。

“那北境苦寒蛮荒,广安公主若到了那里,那里还有回旋余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燕景焕没有急于回答她,而是握紧了她的手,迫使她看着自己。

“你信我么?”

他望着她,郑重问道。

沈星晚抿唇,良久说不出话来,眸中泪珠滚落,划过脸庞砸在青色冷硬的地砖上。

“信我么?”他又问。

他目光坦诚坚定,如有实质的灼意烧灼着她的惊怒之意。

渐渐地,她冷静了下来,不再那么慌乱失措。

在他的注视下,沈星晚缓缓点了点头。

“我信你。”

燕景焕唇角微勾,眸色翻涌如墨,俯首轻吮去她眼角泪痕。

沈星晚低低呜咽起来,埋首进他滚烫怀中,双手无助地紧紧揪着他的前襟。

燕景焕手臂渐收,拥紧了她,安抚似地轻拍着她的脊背。

“放心罢。”

他轻声对她说:“你哥哥沈云朝和邢舟,如今都已达到了北境。”

沈星晚的眼睛骤然睁大,抬头望向燕景焕。

燕景焕笃定一笑,狭长丹凤眼角微眯,显得颇为志在必得。

“北境那老残王,想趁魏国疲于征战,狮子大开口,也须得掂量掂量他究竟有没有这个能耐和肚量能吞得下这块肥肉。”

见沈星晚怔忪望着自己,燕景焕笑意更胜,抬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

“别忘了,魏国,可是大燕的属国。”

“那老东西,也该学学什么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沈星晚怔在那里,心念电转,转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你你找了燕国”她有些哽咽,凝望着他的眸光里更多的是心疼和担忧。

燕景焕垂眸,似乎刻意忽视了她眸中的担忧,故作轻松道:“我是大燕皇子,找燕国合情合理。”

沈星晚抿唇,眸中担忧之意更盛。

她心里明白的很,燕景焕于属国魏国是只手遮天的摄政王,于强盛的大燕来说,是威胁着大燕大皇子继承权的存在。

皇位之争,历来血腥险恶,燕景焕屡遭刺杀灭口,光是自两人成婚以来,都不下五六起毒杀刺杀,以至于她对待他的饮食起居都格外注意警醒。

而燕景焕于燕国,也一向淡泊处事,从前在那使臣面前执意要娶她,也是为了表明没有夺嫡争储之心。

如今却为了她的事,贸然去动用了燕国势力,究竟会因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她根本不敢想。

见她忧心忡忡,燕景焕将她拥向自己,俯首埋进她肩窝里,声音闷闷地,“没事的,别怕。”

“”

沈星晚几次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话到临头,却实在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好垂下头,默默垂泪。

燕景焕微微侧过脸来,温柔啄吻脸颊滑落的泪珠儿,低低温言软语地哄了半晌。

临了他说:“好了,不哭了,相信我,不会有事的。”

沈星晚仰起脸,有些气恼地捶了一下他胸口,语气也急:“你怎的总不同我商量,我不想你去做危险的事,也不想你陷入危险,你就不能同我说说,究竟是什么情形么?”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有些气急败坏。

“我虽不很精明,没有你的那些幕僚军事们计谋多,但我也想为你出一份力啊,你为什么总什么事儿都压在自己心里,自顾自地去做决定,你就不能让我为你分担一些么?”

燕景焕怔了一下,静静凝望了她许久,伸手缓缓抚上她红肿眼眸。

“好,我都告诉你”

第63章 受辱不过是取悦我们皇上的玩意儿罢了……

黄沙漫卷,狂风呼啸。

北境王庭坐落在一片荒漠沙丘之中,宫墙由黑褐色巨石垒砌而成,满是风霜侵蚀的斑驳痕迹。

尽管烈日灼目,天空却阴沉沉的,像是随时要压下来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广安公主的送嫁队伍刚刚抵达王庭,驼铃声尚未远去,便有一群粗犷剽悍的兵士蜂拥而上,将她们团团围住。

她身披红衣,头罩轻纱,只露出一双盈盈美目,瑟缩于风中,似一株随时可能被狂风吹折的娇柳。

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名高壮的男子大步走来。

他穿着皮裘大氅,身躯魁梧如熊,裸露的臂膀肌肉纠结,青筋暴突。

满脸的络腮胡子几乎遮住了半张脸,唯有那一双浑浊的眼睛,透着掩饰不住的贪婪和狠戾。

“大皇子”有人小声通报道。

那大皇子咧开嘴,露出一口泛黄的牙,笑得令人胆寒。

他盯着广安公主,眸光贪婪在她身上流连,伸手便要去拉她的手。

广安公主大惊失色,急忙往后退了两步,颤声道:“请自重!”

“呵,自重?”

大皇子嗓音粗哑,笑得愈发轻佻,“本皇子敬你一声公主才来牵你的手,怎么,到了本皇子这里还敢摆谱?”

说着,他又朝前逼近一步,铁钳般的手掌再次伸向她。

广安公主躲无可躲,只得侧身避开,声音发颤:“我代魏国和亲而来,便是北境的王妃,若你再无礼,我便”

“便怎样?”

大皇子冷笑,猛地俯身凑到她耳畔,声音低得只有她听得清,“我告诉你,那老头子早就不中用了,他活不了几年。”

“他一死,北境就是我的天下。到时候,不光皇位是我的,就连你,也是我的。”

他的唇几乎擦到她的耳垂,声音更是阴狠至极。

“趁早识相些,好好讨好我,指不定把我伺候好了,将来还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广安公主惊得花容失色,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咬紧下唇,垂眸拼命掩住恐惧,声音颤抖不止,“我是奉旨和亲的北境王妃,你若胆敢如此无礼,北境皇上断不饶你。”

“呵,皇上?”

大皇子嗤笑一声,朝身后挥了挥手:“去,把她带来的东西全给我抬走!”

话音刚落,一群名兵士便一拥而上,闯进了送嫁队伍之中。

金银珠宝、锦缎绸缎、名贵药材凡是公主所带来的嫁妆,全都被他们抢了个精光。

送嫁队伍里有人试图阻拦,却立刻被拳脚相向,打得鼻青脸肿。

广安公主眼睁睁看着随行太监、宫女们被推搡、辱骂,嫁妆被哄抢得七零八落。

她心中又急又怕,眸中磅礴泪水再也止不住地滚落了下来。

“哭丧呢?”大皇子的笑声混着风沙灌进公主耳孔,腥膻的气息扑面而来,“把这丧气玩意儿拖下去!”

他扬起马鞭指向西北方最破旧的毡帐,“关进那个狼崽子的窝。”

几个兵士应声上前,拽着广安公主的胳膊将她拖了出去。

广安公主骇极,拼力挣扎却无济于事,险些被拖倒在地。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她凄厉哭嚎,却全然无人理会,在那些士兵们举着利刃胁迫之下,送嫁队伍里的人皆是垂着脑袋,没人敢做声。

她被推搡进一处破旧的毡帐中,门帘放下,四周顿时一片昏暗,空气中满是潮湿腐臭的气息。

广安公主跌坐在地,攥着拳头,泪水顺着面颊滑落下来,浸湿了胸前的嫁衣。

她闭上眼睛,胸口剧烈起伏,脑中只回荡着大皇子那句狠毒的警告

“早些讨好我,或许还能赏你个全尸。”

帐内光线昏暗,氤氲着一股浓烈的异香,像是羊脂与酥油混合的味道,厚重又腻人,令人胸口发闷。

她缩在角落,惊弓之鸟般紧紧抱住自己。

她的贴身婢女和侍从都被捉走了,外头的风声呜咽如鬼哭,帐布被吹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会被掀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北境装扮的小丫头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铜盘,盘中是一团血淋淋的羊肉,旁边摆了两块儿粗糙的黑面饼。

小丫头走到她身边,搁下铜盘,怯怯地望着她。

“公主,您吃点吧,北境天寒,若是饿着了,身子可是熬不住的。”

广安公主看着那茹毛饮血的食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直冲喉咙。

她别开脸,强忍着呕意低喝道:“拿走!我不吃!”

小丫头俯身劝她,“公主,您就多少吃一点罢,求求您了。”

“我不吃!”

广安公主满腔的恐惧愤怒正无处发泄,狠狠一掌掀翻了铜盘,羊肉滚落在地,油脂腥气瞬间弥漫在狭小的帐篷里。

小丫头慌了神,扑在地上,一块一块地捡起地上的羊肉,手指沾满了血污,泪水顺着脸颊直淌。

“呦,这就是魏国送来的公主啊?倒是好大的脾气呀。”

一道冷嗤声从帐外传来,话音未落,帐帘被猛然掀开,冷风裹着沙尘扑面而来。

带头进来的女人身着一袭绣金狐裘,头上金钗叮当作响,眼尾微微上挑,神色间很是刻薄。

“你是谁?”

广安公主抬头望去,警惕地看着她。

“我?”女人冷笑着缓缓上前,目光在她身上不住打量,眉头一点点蹙起,语气讥诮,“我是北境的大妃。”

“听闻魏国公主生得貌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真是狐媚之相,怪不得一进北境王庭就不安分,连神明恩赐的食物都敢摔了。”

广安公主咬着唇,不甘示弱,“那种东西,怎能入口?”

“大胆!”

大妃厉声一喝,“竟敢亵渎神明!”

她眸光阴鸷,嘴角勾起恶毒笑意,“看来本宫不得不给公主好好上一课,教教你什么是北境的规矩。”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仆妇立刻上前,一把撕下了公主的面纱。

广安公主惊呼一声,刚要挣扎,那仆妇已然抬手狠狠抽了她一耳光,力道之大,直接将她打翻在地。

广安公主耳边登时嗡嗡作响,半边脸火辣辣地疼,嘴角渗出殷红血迹。

“可知错了?”

大妃居高临下地冷冷睨着她,眸中尽是轻蔑快意。

“我”

广安公主捂着脸,恨恨望着她,颤抖道,“我没错”

“呵”大妃唇角泛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既然来了位新妹妹,那你们这些做姐姐的,也应当教教她到底该怎么说话。”

她话音刚落,身旁的几名妃子立刻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将公主按在地上。

有人从地上抓起那团沾满尘土的羊肉,狠狠塞入她口中。

腥臭的血水在口腔里弥漫,公主只觉胃中翻涌不止,呕意一阵强过一阵。

她拼命挣扎,奈何那几人力气极大,压得她丝毫动弹不得。

那妃子一边往她口中塞肉,一边冷笑骂道:“还不快咽下去,贱人,咽下去!”

广安公主拼命挣扎,泪水横流,浑身颤抖不止。

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濒死的蝼蚁,被人随意揉搓碾压着,屈辱绝望极了。

广安公主被她们折磨得惊惧交加,终是眼前一黑,彻底昏厥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色已经擦黑,帐篷内归于平静,那些人早已离去,只有那个小丫头还守在她身旁。

帐篷里燃着火堆,驱散了些许寒意,可广安公主绝望的心却寒冷至极。

她微微动了动手指,浑身酸痛不已,脸上火辣辣的烧疼。

她强撑起身子,那小丫头连忙上前扶住她,“您可算是醒了,奴婢担心得紧。”

“水我要喝水”

广安公主哑着嗓子,小丫头连忙转身去倒了碗水来,小心翼翼地捧给她喝。

广安公主接过粗陶碗,才刚喝了两口凉水,忽然,帐篷帘被猛地掀开,几名仆妇涌了进来。

她们手捧托盘,口中道:“奴婢们伺候公主更衣。”话音未落,便强行上手来扯她身上的衣裳。

广安公主惊诧跌了手中的粗陶碗,死死揪住衣裳,厉声呵斥:“你们要做什么?别碰我!”

为首的仆妇冷笑一声,“皇上命我等前来伺候,公主还是莫要抗拒为妙。”

说罢,她们不由分说地一拥而上。

广安公主虽贵为魏国公主,却哪敌得过这些彪悍女子的蛮力。

眨眼间,她那身华贵精美的嫁衣便被撕扯得破败不堪,丢弃在地上。

无视她的拼命挣扎,几个仆妇们三下五除二,便将她扒了个干净,任凭她如何哭喊都不为所动。

“住手!我是魏国广安公主!你们这是对魏国的侮辱!”

广安公主羞怒交加,却只换来她们的一阵讥笑嘲讽。

“什么魏国公主?在北境,你不过是个贡品罢了!”

为首仆妇一边说着,掀开兽皮包袱,抖出腥臊的羊皮裙就往她身上套,粗糙毛边擦过公主玉肌,立刻泛起红痕。

公主肤若凝脂,娇养多年,哪经得起那粗粝皮毛料子的摩擦,顿觉肌肤生疼,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仆妇们见状,更是嗤笑不已。

“哟,瞧这娇气样!”

“别这么矫情了,到了这儿,你早不是什么金枝玉叶了,不过是取悦我们皇上

的玩意儿罢了!”

广安公主紧咬唇瓣,不肯让泪水流下。

仆妇们将她打扮成北境女子的模样,头发梳成粗犷的辫子,面颊涂抹上红粉,颈间挂着兽骨饰物,套上厚重的皮裘。

装扮完毕,仆妇们上下打量着她,为首者点点头。

“啧,该说不说,这南边女人的皮肤就是白皙,这般打扮起来,模样倒勉强可以见人了。”

说罢,不顾广安公主的挣扎推拒,几人合力将她架起,朝帐外拖去。

“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儿?我不去!”

广安公主拼命踢打挣扎着,却如蜉蝣撼树一般,根本无济于事。

小丫头跟在一旁怯怯地劝她:“您还是别反抗了,那样只会更苦”

帐外北风呼啸,沙砾纷飞。

广安公主被推搡的步履踉跄,瑟瑟发抖。

周遭火把通明,北境士兵森然列队,冷漠注视着这位南方送来的公主。

广安公主心如死灰,昔日锦衣玉食、受万人敬仰的公主,如今竟沦为了他人掌中的玩物。

不远处,一座比其他帐篷更为高大的王帐屹立在中央,帐前插着北境王庭的兽头旗帜,随风猎猎作响。

仆妇们押着她一路前行,沿途碰见的人无不驻足观望,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广安公主屈辱低垂下脑袋,不愿与任何人对视。

终于,她们来到了王帐前。

守卫的士兵立刻让开道路,替她们撩起厚重的帐帘。

为首的仆妇赶紧上前恭谨通报:“启禀皇上,魏国公主已经准备好了,求见皇上。”

“带进来。”

第64章 折辱朕先尝尝滋味儿

几名仆妇得令,立刻一左一右地将广安公主推入巨大的王帐内。

王帐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四周燃着兽脂油灯,光影浮动间,帐内一片混沌暧昧。

中央火盆熊熊燃烧,却驱不散那一股子混杂着皮革、酒气与汗臭的浑浊气息。

一片朦胧中,广安公主被仆妇推搡着,脚下一绊,猝不及防地扑倒在地。

她纤细娇柔的膝盖重重磕在兽皮毡毯上,疼得她一声闷哼。

“哈哈哈哈!”

惊雷般笑声在头顶炸响。

“朕听说魏国女子个个温婉贤淑,没想到这位公主倒是有些笨手笨脚啊!”

广安公主羞怒交加,却不敢抬头,双手扶地,颤抖着想要站起身来。

“来,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可是不是如你们魏国所吹嘘的那般国色天香。”北境皇上的声音沙哑低沉,语气嘲讽。

广安公主虽百般不愿,却也晓得自己眼下处境艰难,碍于魏宫多年的教养,她终是不愿失了礼节,还是强忍着屈辱,缓缓抬起了头。

“魏国广安公主,见过北境皇上,愿皇上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她声音细若蚊蚋,强作镇定行了一个标准的魏国礼节。

待看清那皇上的真容,她不禁浑身一颤。

那北境皇上满头花白乱发,干枯草丛似地,脸上沟壑纵横,斑驳褶皱如龟裂大地。

最可怖的,是那一双凹陷的眼睛,泛着浑浊的黄光,贪婪地盯着她,仿佛一头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恶狼。

他肥胖臃肿,面色暗沉,唇角隐约有白沫垂落,开口间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广安公主只觉一阵恶寒袭来,眼眶瞬间盈满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

“呵,瞧瞧,才见了朕一面,就激动哭了?”

北境皇上嗤笑一声,手指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摩挲,“怎么你们南边的女人,都这般娇气吗?”

广安公主低下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一滴滴无声砸落在厚厚的长绒毛毯上。

“听说魏国的女子善歌善舞,一个个儿的都能跳得让人心醉神迷。”

北境皇上眯起浑浊的眼睛,笑了笑,“那你先跳个舞给朕瞧瞧?”

广安公主浑身一僵,“我,我并不善舞技,恐有辱皇上尊眼”

“不善舞技?”

北境皇上眉头一皱,面色顿时阴沉下来。

“那魏国送你过来作甚?难不成就是送来一个只会哭的木头人?”

广安公主咬着唇,泪水模糊了视线,仍努力挺直背脊,“我不是舞姬,不会跳舞”

“大胆!”

北境皇上猛拍扶手,怒喝一声。

满帐的壮汉全都齐刷刷握紧了刀柄。

广安公主惊骇抬头,望见王座两侧还侍立着七八名身着北境服饰的女子,各个浓妆艳抹,金银珠玉缀满全身,叮当作响。

北境皇上大手一挥,示意那些衣着艳丽的妃子们,“既然如此,那你们几个上去给她做个示范,让她瞧瞧,什么才叫真正的舞蹈!”

那些妃子们闻言,顿时眸光流转,媚态横生地款步走到大帐中央。

她们解下兽皮披风,露出胳膊和小腿,扭动着身躯,做出各种放荡姿态,配合着一旁乐师敲击的鼓点,转圈、摇摆、颤抖

那舞姿之放浪,举止之轻佻,全都是广安公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

广安公主羞得面红耳赤,连忙别过脸去,不忍直视。

那些妃嫔舞至兴处,竟不约而同地朝她伸出手来,要拉她同跳。

“不,我不会”

广安公主惊的连连后退,却被身后的仆妇冷脸挡住了去路。

妃嫔们娇笑着围上来,纷纷拉扯她的手臂。

“快来呀,公主,你可得好好学学,这样才能伺候好我们皇上啊!”

“别装了,南边的女人不都是些狐媚子么?搁这儿装什么贞洁烈女呀!”

“呵呵,就是,你若是学不会,今晚只怕是有苦头吃喽!”

妃嫔们又推又拉,只扯的广安公主发髻松散,几缕青丝垂落在脸颊两侧,更显楚楚可怜。

“真矫情!”

北境皇上忽然勃然大怒,抓起身边的银酒杯,猛地掷了过来。

酒杯呼啸而至,正中广安公主的头顶,将她仅剩的发饰砸了个粉碎。

冰凉的酒液顺着她的脸颊、脖颈,一路流淌而下。

广安公主被砸得登时瘫软在地,泪水断了线的珠子似地,止不住地往下掉。

“扭扭捏捏,真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了?”

北境皇上森然冷笑,指着她怒道,“来人!把她给朕拖过来,让朕好好看看!”

四名彪悍的仆妇立刻冲上前来,不由分说拖着公主往王座方向走去。

广安公主心如死灰,面颊被酒液浸得湿漉漉的,发丝凌乱,衣裳也被扯得不成样子。

她绝望至极,晓得这北境之行,只怕是万劫不复了

那老皇上一把粗鲁扯过广安公主,将她摁坐在自己身侧的兽皮软垫上,兽毛刺得她娇嫩的肌肤生疼,却不敢挣扎。

“给朕倒酒!”

他一指桌上的金樽和酒壶,饿狼般紧盯着她的脸。

广安公主银牙紧咬,柔荑颤抖着拿起沉重的酒壶,勉强给他倒满一杯酒。

那酒殷红如血,腥烈气息扑面而来,她忍不住微微蹙眉,别过头去。

那北境皇上一口饮尽杯中烈酒,又抓起一块血淋淋的牛肉塞进嘴里,油光满面,红汁顺着他乱糟的胡须滴落在衣襟上。

“好酒!好肉!”

他红着眼,含混不清地喊着,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广安公主身上游走,忽地一拍大腿,嗓音洪亮如炸雷。

“今日是朕娶新妃的大喜之日,该要痛快畅饮!”

说罢,他举杯望向帐中众人:“今天朕心情好,要犒劳三军!兄弟们,都与朕一齐,痛快喝酒,尽情吃肉!”

场中众人顿时一片欢呼应喝,纷纷举杯痛饮。

有的仰头灌酒,有的张口撕肉,皆如饿狼扑食一般。

那些平日里雄壮威武的北境士兵,此刻活像是一群没有理智的野兽,肆无忌惮地宣泄着欲望。

北境皇上高兴得越发亢奋,扬声又呼喝道:“喝完酒,朕还有赏赐!那魏国公主带来的一群小宫女,一个个儿的都水灵灵的,今晚通通赏给兄弟们享用!”

此言一出,众

人哄堂大笑,贪婪眸光丝毫不加掩饰,望向广安公主的目光更是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戏谑。

“皇上万岁!”

“皇上威武!”

“多谢皇上恩赐!”

众人高呼着,酒杯碰撞,肉块翻飞,一片混乱中,那些穿着皮裘的北境女子扭动着身躯,以最放荡的姿态穿梭舞动在众人之间,娇媚嬉笑。

广安公主心若刀绞,一想到那些跟随自己千里迢迢而来的无辜宫女们即将遭遇可怖折辱,再也忍将不住,悲恸跪倒在北境皇上脚下。

“皇上,求您开恩,那些宫女们都是臣妾的陪嫁婢女,她们年纪尚小,都是些柔弱幼女,求皇上怜悯”

她声音哽咽,眼泪扑簌簌滚落而下,浸湿了兽皮地毯。

“呵,怜悯?”

北境皇上嗤笑一声,舔了舔油腻的嘴唇,“朕倒是可以饶了她们。”

广安公主闻言,惊喜抬头望向皇上,哪知下一刻,那皇上将头凑近她耳畔。

“那你代替她们啊,你总共带了几个宫女?三十个?五十个?你可撑得住?”

说着,他忽然伸手捉住广安公主的后脖颈,粗粝的手掌铁钳一般将她扯向自己。

“朕先尝尝滋味儿”

他酒气熏天的油腻脸庞离她越来越近,腥臭的气息喷在她面上,肥厚的嘴唇朝她猛扑而来。

广安公主惊骇欲绝,绝望阖上双眸,贝齿咬紧舌尖,欲要以死明志

就在两人唇齿即将相触的那一刹,“嗖”的破空之声响起!

一把寒光闪烁的利剑悍然划破王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王座而来!

剑锋过处,寒光一闪,北境皇上的头颅应声而落,滚落在地,圆睁的眼中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情。

广安公主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箍进了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

“璃月,别怕。”

这声音

这是她朝思暮想的声音

广安公主睁开双眸,泪眼朦胧中,竟恍惚看到了那张她深深镌刻在心底的俊朗面容。

“沈、沈云朝”

她呢喃着,恍若梦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云朝一袭黑色劲装,英姿勃发,眸中满是惊痛,紧紧将她箍紧护住。

广安公主猛扑入他怀中,呜咽泪水浸湿了他前襟。

忽然,她惊恐望着他身后,尖叫道:“小心!”

数名北境侍卫手执兵刃,咆哮着扑向沈云朝背后。

沈云朝眸光一冷,迅疾转身将广安公主护在身后,一剑挥出,寒光如练,当头的那名侍卫登时应声倒地。

“有刺客!有刺客!快为皇上报仇!”

帐内混乱至极,醉酒的侍卫们跌跌撞撞地抽出兵刃,一齐呼喝着朝沈云朝围攻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帐外厮杀声、尖叫声骤然响起,帐帘被猛地掀开,一队身着夜行衣的暗卫如鬼魅般掠入,手中利刃上下翻飞,瞬间便将那些北境侍卫尽数斩杀。

领头的暗卫快步上前,抱拳道:“沈将军,时辰将至,快速速撤离!”

“多谢邢舟兄。”

沈云朝转身一把将广安公主打横抱起,“我们走!”

广安公主紧紧攀住他的肩膀,怔然望着那横七竖八的一地尸首,仍恍若梦中一般,不敢置信自己竟能逃出这魔窟。

沈云朝抱紧她冲出王帐,映入眼帘的是漫天火光与厮杀。

原本欢腾的北境王庭,此刻已然是一片火海,到处都是哀嚎奔逃的士兵,混乱不堪。

大批身着黑甲的骑兵纵马驰骋在王庭中,手中利刃翻飞劈砍,砍杀着那些醉醺醺的北境士兵。

广安公主伏在沈云朝肩头,竟赫然瞧见那些黑甲军挥舞的战旗上绣着大燕国的标识。

她骇然望向沈云朝。

“这,这是燕国的军队?”

第65章 上药将军若实在害羞,大可闭上眼睛。……

沈云朝抱着广安公主纵马穿梭在燃烧的北境王庭,铁蹄踏碎满地星斗。

她蜷缩在他玄色大氅中,闻到熟悉的沉水香混着硝烟味,恍惚间仿若回到了三年前的上元节。

那时,他也是这样将她裹在狐裘里,策马穿过朱雀大街的火树银花。

沈云朝扬起马鞭抽向马臀,玄铁马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战马吃痛长嘶,铁蹄踏碎满地残火,将北境王庭的哀嚎甩在身后。

不多时,便跑回了插满大燕军旗的大营里。

中军大帐的鎏金兽首衔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沈云朝将她抱进一处大帐,轻轻放在雕花拔步床上时,帐外忽然传来一连声急促的号角声,那号角声的尾音消散在夜风里,惊起无数脚步奔忙作响。

广安公主惊惶望向沈云朝,沈云朝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公主别害怕,那是召唤集结的军号声。”

外头似乎正源源不断地集结着军队,在往外进发,不用想也知道,是出发去往北境王庭的。

沈云朝惊痛眸光掠过广安公主溅上猩红血迹的白皙脸庞,回首问立在一旁的两个婆子:“热水烧了没有?”

“水已经备好了。”两个婆子赶紧答应:“咱们随时可以伺候公主殿下梳洗。”

沈云朝眸光扫过广安公主凌乱的鬓发,“公主请梳洗罢,末将在帐外值守。”

他腰间的雁翎刀还在滴血,站起身来一拱手,退出了大帐。

两个婆子随即缓步走上前来,眸中带着怜惜,却不多言。

“公主殿下,请容老身侍候您沐浴更衣。”

其中年长些的婆子语气恭敬又温和。

广安公主微微颔首,却依旧怔然立在原地,好似还未从方才的惊魂中彻底回过神来。

那两个婆子轻手轻脚地上前,小心翼翼地褪去她身上那粗糙的北境羊皮裙,解下那些硌人的兽骨饰物。

兽骨落地时砸出闷响,广安公主垂眸望去,瞧见那羊皮裙上还沾染着些许北境皇上喷溅的血液,登时心头一阵恶寒,几欲作呕。

婆子们见状,连忙用布巾将那些物件裹起,抱出帐外扔了才进来引着公主往备好的浴桶边走去。

浴桶是军中寻常的木头圆桶,此刻正冒着袅袅热气,漂浮着几片不知名的花瓣,散发着淡淡清香,稍微驱散了帐内残留的些许血腥酒气。

广安公主在婆子的搀扶下,慢慢迈入那温热的浴桶中。

温水瞬间包裹住她疲惫不堪的身躯,那些筋骨中积攒的恐惧,似乎也在渐渐舒缓。

她轻轻阖眸,任那两个婆子用细软布巾,轻轻拭去她身上沾染的污秽。

温水流过她的肌肤,仿佛要将那些北境人肮脏的目光、那些恶毒的话语、那些侮辱的触碰,通通洗涤一空。

婆子们的手法轻柔熟练,既不会碰痛她身上的淤青伤痕,却又能妥帖地清洁每一寸肌肤。

广安公主靠在浴桶边缘,长长呼出一口气。

帐外喧嚣声仍在继续,远处隐约传来厮杀的呐喊与兵刃相接的清脆声响。

烽火连天的北境王庭,已然是一片混乱。

然而,方才的那些恐惧绝望,此刻竟像被温水一点点浸透、溶解,消散在这静谧的大帐内似地。

她微微侧耳,能听见帐外不远处沈云朝沉稳有力的声音,正低声指挥士兵们加强巡防,调度兵力。

那声音定海针似地,令她心中安宁了不少。

“沈云朝”

她无声地默念着这三个字,眼角泌出一滴清泪。

她多么庆幸,此刻,沈云朝就在咫尺之外。

那个她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那个她在绝望中不敢奢望的救星,那个她朝思暮想的男子。

北境的风沙再凛冽,也吹不散她心中这一点暖意。

敌军的刀刃再锋利,也无法斩断她与他之间的羁绊。

只要他在,她便无所畏惧。

大帐中袅袅升腾的水汽还未散尽,广安公主沐浴更衣后正对着铜镜梳理着湿漉漉的长发,忽闻帐帘轻响。

沈云朝裹着风沙走进来时,肩头玄色披风被血渍浸透,滴落在地毯上洇出一朵

朵暗红色的血痕。

“你受伤了?!”

她丢下银梳起身跑向他,素纱襦裙扫过满地薄绒地毯。

沈云朝欲将受伤的左臂藏入袖中,却牵动伤口闷哼出声。

广安公主眼尖瞥见他肩头渗出的血珠,顿时红了眼眶。

“不过是些皮肉伤。”他别过脸去,喉结忍耐滚动,“已传了军医过来。”

“让我看看!”她上前两步,跑的急了,发间新簪的海棠花簌簌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伸手就要去扯他的衣襟。

沈云朝呼吸一滞,未及反应,已被她一把扯开了左襟。

“公主不可!”他慌忙按住衣襟,耳尖涨得通红,“男女授受不亲”

“抱都抱过了,清誉早没了,还在乎这些虚的做什么?”

“方才在那北境王帐,你抱着我杀出去时,怎的不讲究这个?”

她指尖抚过他颤抖的手腕,“若不是你,此刻我怕是连尸骨都寒了。”

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沈云朝借机转身欲走,却被她从身后一把紧紧抱住。

素纱下的体温透过血衣传来,他登时浑身僵硬如铁。

“公主”

“别动。”

她将脸贴在他染血的背脊,“让我看看你的伤。”

沈云朝长叹一声,终是任她解下外袍。

被鲜血浸透的绷带下,他壮实肩膀上一道三寸长的刀伤正翻着血肉,在昏黄烛光中触目惊心。

广安公主指尖抚过那伤口,沈云朝闷哼一声,咬紧牙关。

“疼么?”她泪如雨下。

“比起公主受的苦,这不算什么。”他垂下头,声音闷闷的。

“我帮你换药。”她嗓音沙哑,命婆子替她去取些金疮药来。

婆子急忙领命去了,金疮药乃军中常用之物,婆子很快便将换药一应用物端了过来,识趣地退下了。

昏黄烛火摇曳,广安公主握着玉瓶的手微微发颤。

沈云朝端坐在凳上,左肩的伤口在烛光中泛着暗红。

“疼便说。”

她柔嫩指尖掠过他绷紧的肌肉,药膏的清凉味道混着血腥气在帐内流转。

沈云朝喉结滚动,玄色中衣滑落至手肘,露出劲瘦有力的腰和背脊。

“这点伤不算什么。”

他别过脸去,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她垂落的鬓发上。

素纱襦裙领口微敞,锁骨处被北境皇上掐出的殷红淤痕若隐若现。

广安公主有些哽咽,指尖蘸着药膏点在他肩头。

“说什么大话,之前在北境王帐,你抱着我突围时,我分明听见你闷哼了三声,可见是早就负伤了,肯定痛极了罢?”

沈云朝浑身一僵,忽然抓住她手腕。

他掌心的薄茧擦过她腕间的勒痕,两人皆是一颤。

“璃月”

他嗓音沙哑,温凉指尖抚过她锁骨处的红痕,“你颈间的伤”

“上药了。”

她将药膏涂在他肩头的刀伤上,“沈将军若实在害羞,大可闭上眼睛。”

沈云朝却睁着双眼,直直望进她眼底:“我想看着你。”

广安公主呼吸一滞,药膏顺着伤口蜿蜒而下,在他麦色肌肤上划出银亮的痕迹。

她忽然仰起脸,在他微张的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沈云朝浑身战栗,将她抵在桌沿上,玄色中衣滑落至腰间。

沈云朝呼吸陡然粗重起来。

“璃月”他嗓音沙哑。

帐外忽有惊雷般的鼓点声乍然轰响起来,那敲击鼓点的声音一声急过一声,一声响过一声,直催的人心肝俱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