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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奔霄这事儿,绝不简单。

银白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散落在摇曳轻纱帘幔上,显得清冷极了。

燕景焕望着有些不知所措的沈星晚,眸底泛起疼惜,轻柔替她拢好衣襟,遮去那些雪色景致,随后又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衫,每一个动作都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整理好后,他转身往外走去,泛着冷光的地砖在他脚步下发出轻响,沈星晚见状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捉住了他的衣袖,指尖微微颤抖,好似握住的是最后一丝希望。

燕景焕脚步一顿,回头望去,看见她双眼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更显楚楚可怜。

他毫不犹豫地拉紧她的手,顺势将她拥入怀中,带着她一同朝着门外走去。

两人走到门口,燕景焕伸手用力推开门扇。

门扇转轴轻响,划破了这寂静,门扇被骤然打开,外头刺骨冷风裹挟着潮湿的寒意瞬间灌了进来,如冰刀般划过肌肤。

门口的小厮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骇得浑身一颤,双腿发软,直接瑟瑟发抖地跪在了地上。

燕景焕神色冷峻,眸若寒潭,冷然开口:“究竟怎么回事?”

小厮低着头,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连忙解释道:“回王爷的话,前线战况十分焦灼,加急派人传回消息。说是沈云朝将军今晨亲自带领分队潜入敌军范围进行偷袭,可没想到遭遇了伏击。”

“沈将军当机立断,率兵突围了出去。然而,不知为何,在回程的路上,将军所骑的马匹突然发狂,完全不听使唤,发疯似地往前狂奔。无论将军怎么用力拉扯缰绳、大声呵斥制止,都无济于事。”

“当时他们正行进在险峻的山崖边,那发狂的马匹竟然驮着沈将军径直冲入了山崖。那马快如闪电,众人根本追不上。等众人好不容易赶到山崖时,却早已”

小厮抬眸,怯怯望了沈星晚一眼,怯懦道:“早已不见了沈将军的踪迹。”

沈星晚听闻小厮的话,身子猛地晃了晃,若不是燕景焕及时扶住,险些站立不稳。

她瞬间红了眼眶,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哥哥的奔霄自小就由他亲自抚养,随军那些年,哥哥连睡觉都要把小马驹安置在营帐附近,悉心照料。”

“它最

是温顺听话不过,是极难得的神驹,多年来战场上跟着哥哥冲锋陷阵,从未出过差错,怎么会突然发狂?这背后一定有蹊跷!“说到最后,她已然哽咽到泣不成声,肩膀微微颤抖。

燕景焕眉头紧蹙,望向依旧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小厮,“这消息可详实么?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有半点虚言,提头来见。”

小厮吓得脸色惨白如纸,头垂得更低,嘴唇哆哆嗦嗦,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小小的也只是听传信的人说,具体具体”

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而四周弥漫的寒意,让这沉默的间隙愈发漫长。

燕景焕面色一沉,冷声道:“去,把送消息的人带过来回话。”

“是。”

小厮如获大赦,忙不迭地磕头,连滚带爬地起身,匆忙跑了出去,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渐行渐远。

守在外头的绯云带着几个小丫鬟匆匆走进花厅。

她一挥手,小丫鬟们便训练有素地散开,逐一点燃了花厅内的灯烛。

暖黄的光晕渐渐亮起,却依旧驱不散屋内那如墨般浓稠的阴霾。

绯云又亲自端起一盏热茶,快步走到沈星晚身边,双手捧着递过去,轻声劝慰:“小姐,您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夜里寒凉,可千万别着了风寒呀。”

然而,屋内的寒意似乎已经渗透进了骨髓,这区区一杯热茶,也难以驱散她心中的惊惧。

沈星晚接过茶杯,却只是握在手中,丝毫没有要喝的意思。

燕景焕扶着她,在花厅的主位上缓缓坐下。

沈星晚的身子还在微微颤抖,绯云则一脸焦急地立在她身后。

沈星晚时不时探出头,朝着门口张望,满心盼着能快点有新消息传来,而窗外竟淅沥沥落起雨来,那滴答滴答的雨声,仿佛一下下敲击在她心尖儿上似地。

不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厮引着一个身穿盔甲、风尘仆仆的士兵走进花厅。

那士兵一路奔波,盔甲上满是尘土和风霜的痕迹,面色颇为疲惫,但一踏入花厅,瞧见厅中的燕景焕和沈星晚,立刻打起精神,“咚”的一声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洪亮却又带着几分沙哑:“末将参见摄政王、王妃!”

屋外寒风凛冽,如同一头猛兽在咆哮,吹得门窗哐当作响,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吞噬。

铅灰色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天际,仿佛随时都会坍塌下来,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压抑的阴霾之中。

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与狂风交织在一起,仿若绝望的乐章。

花厅内昏黄的烛火在狂风的肆虐下剧烈摇曳,微弱的光影在墙壁上扭曲、晃动,每一次烛火的闪烁,都像是希望在一点点熄灭。

燕景焕微一抬手。

“起来说话。”

士兵得令,忙站起身来,身姿笔挺。

燕景焕眸光冷峻,望着眼前的士兵。

“你可知沈云朝坠崖的具体情况?如实禀来,不可遗漏任何细节。”

士兵面露难色,双手抱拳,微微欠身,恭敬地回道:“回摄政王,末将只是一个传信兵,平日里连将军的营帐都难以靠近,实在不了解具体情况。”

“可如今沈将军下落不明,前线没了主帅,军心大乱,士兵们人心惶惶,被敌军打得节节败退。”

他往前一步,跪伏在地,恳切求道:“恳请摄政王速速定夺,否则前线危矣,边境百姓也将生灵涂炭!再这样下去,咱们的防线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他的声音在风声和雨声的掩盖下,显得既微弱,又沉重。

燕景焕神色一凛,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愈发凝重,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沈星晚。

沈星晚眼眶泛泪,紧咬着下唇,指甲都快嵌入掌心。

她深知哥哥作为主帅失踪,前线必然乱成了一锅粥。

关乎万千黎明百姓的安危,她虽心急如焚,却也明白此刻不能意气用事,只能强忍着泪水,微微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王爷,大局为重,你先去处理战事罢。”

燕景焕握住她的手,“我去一趟军机处。”

他安抚似地捏了捏她的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在她耳畔低声安慰:“别怕,邢舟已经赶往前线,他办事利落,定会找到沈云朝的下落。”

“你安心在府里等消息,我处理完就回来。”

“嗯。”

沈星晚靠在他怀里,心中虽焦急惊惧,却也清楚自己无力改变战局,只能默默点头。

她紧紧抓住燕景焕的衣袖,仿佛这样便能抓住一丝希望似地。

燕景焕松开她,深深望了她一眼,转身带着士兵大步离去。

沈星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无力瘫坐在椅上。

屋外的风愈发猛烈,吹得窗户哐哐作响,绯云连忙走过去关紧了窗扇。

燕景焕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沈星晚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神空洞。

绯云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心疼不已,小声唤道:“小姐”

沈星晚缓缓回过神来,看向绯云,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绯云忍不住又开口道:“小姐,大公子怎么可能坠崖呢,那奔霄打小儿便听话聪明极了,被大公子训得极好,大公子让它停下,它绝不敢再往前走一步的,今日怎么会突然发狂呢,莫不是吃错东西了?这里面肯定有蹊跷啊!”

屋内的烛火突然猛地跳动了一下。

沈星晚闻言,眉头紧紧蹙起,她眸光低垂,不经意间落在那封之前飘落在地的密信上。

那封信静静躺在地上。

她咬了咬下唇,思绪翻涌,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走过去,俯身拾起那封信。

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瞬间,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直起身子望向绯云,眸中闪过一丝决绝,“说不定,真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呢?”

沈星晚的眸光落在那封信上,若有所思。

她紧紧攥着信,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对绯云说道:“这事儿,绝不简单。”

绯云凑近,看向沈星晚手中的信,刚瞧了几眼,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吓得惨白如纸,双手捂住嘴巴,声音颤抖得厉害:“我的天呐,真有人要害大公子,这可怎么好!到底是谁这么狠毒啊?”

她慌得一把捉住沈星晚的手臂,急急催促道:“小姐,这可怎么办啊?咱们快回去告诉老爷夫人罢,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说着,便要拉着沈星晚往外走。

沈星晚一把拽住绯云,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不行!这个人既然能调动这么多人去暗害哥哥,背后势力定然不小,必定也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王爷说了,我们眼下绝不能轻举妄动。”

沈星晚眉头紧蹙,“再说了,阿母身子本就不好,岂能再承受这样的消息?此事务必要瞒住她,不能让她有半分察觉。”

沈星晚说着,垂眸叹息了一声,“若是让阿母知道了,她非得急出病来不可!”

“那咱们现在能做些什么呢?”绯云急得眼眶泛红,在原地直跺脚,“要不咱们进宫去找广安公主罢,她身份尊贵人脉广,说不定能帮上忙呢。她肯定有办法的,咱们去求求她!”

沈星晚摇摇头,“不可,你也知道,广安公主如今为和亲之事已然是焦头烂额,整日以泪洗面,哪里还有余力来帮我们。”

“况且,哥哥如今是她唯一的信念,若是告诉她沈云朝坠崖生死不明,以她的性子,只怕更会做傻事。”

绯云一听,急得涨红了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呀?”

她摇了摇沈星晚的手臂,“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罢!小姐,您快想想办法啊!”

沈星晚皱着眉头,在原地来回踱步,脑海中飞速思索着。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抬起头,眸光坚毅望向门外的暴风雨。

“更衣,我们去找唐琳儿。”

第52章 加入效仿娥皇女英

沈星晚匆匆换了身素色长衫,外披一件鸦青色斗篷,将兜帽低低拉下,遮去了姣好面容。

夜幕深沉如墨,月色被乌云遮蔽,风雨飘摇仿若她此刻忐忑难安的心境。

她脚步轻盈却坚定,如同一缕游魂般穿行在宫中幽长的甬道上。

青石板路被她的足尖轻轻点过,发出几不可闻的细微声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

宫墙高耸,殿宇巍峨,每一处角落都仿佛藏着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沈星晚微微拢紧了斗篷,低头加快了脚步。

待她终于穿过重重宫阙,抵达东宫门前时,如意早已得了信儿在那里候着了,显然是早有防备。

如意双手环抱于胸前,面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为难,声音却冷若寒霜。

“王妃漏夜来访,实在有些不合时宜。”

“太子妃已经歇下了,不宜见客,您不如还是改日再来吧。”

沈星晚闻言,嘴角微微一勾,似笑非笑。

她眸光微冷,直直地盯着如意。

“让开。”

两个字,简单却蕴含着不容拒绝的冷厉。

如意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挺直了脊背,语气更强硬了些:“王妃,规矩不可废。即便您是摄政王的王妃,也不能就这般随意闯入东宫。”

沈星晚再不多言,眸光渐寒,猛地伸出手,轻轻一推,如意猝不及防,身子一个踉跄,失了平衡。

沈星晚趁机径直闯入,步履如风,直奔唐琳儿的寝殿而去。

如意惊叫着想要追上她,却见沈星晚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回廊尽头。

寝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两具交缠的躯体,影子在帷幔上晃动,如同一场隐秘的皮影戏。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仿佛每一寸都被情欲浸染。

唐琳儿娇躯横陈,肌肤如凝脂般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仰着头,樱唇微启,一声声娇媚轻吟,如同琴弦被轻轻拨动,余音缭绕,勾魂摄魄。

“三郎”

她眸中含着水光,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呼吸起伏着。

魏子麟双目赤红,如同一头被情欲支配的野兽。

低沉喘息与娇吟交织在一起,在这静谧的夜里格外清晰。

殿门突然被猛地推开,发出一声刺耳的轰响,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击碎了那些暧昧。

沈星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宽大披风在身后飘动。

唐琳儿不但没有半分羞赧之意,反而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更加妖媚的笑容。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在魏子麟背上划过,探出头来,对着沈星晚的方向娇声道:“疼”

她故意加重了呼吸,声音放得更加酥软,如同上好的丝绸在指尖滑过,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钩子,直直地往人心里钻。

仿佛要在沈星晚面前证明什么似的,愈发狂放。

直到沈星晚不顾如意在外的阻拦,推门而入,两道冰冷的视线如同利剑般直刺而来,魏子麟才猛地回头,看清了闯入者的真容。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魏子麟的动作戛然而止,面上闪过一丝慌乱与震惊,继而又强压下去。

唐琳儿却不慌不忙,缓缓直起身子。

她眸光流转,带着几分戏谑与挑衅,直直地看向沈星晚,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王妃深夜来访,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唐琳儿的声音轻柔,却带着讽刺的意味,仿佛将一把锋利的匕首,包裹在柔软的丝绸中。

沈星晚冷眼望着唐琳儿那张妖媚的脸庞。

她银牙咬碎,指尖微颤,却字字如冰:“唐琳儿,沈云朝坠崖一事,可与你有关?”

仿佛一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唐琳儿面色微变,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如同夜空中一闪而过的流星,转瞬即逝。

她下意识地看向魏子麟。

却见魏子麟并未如她所想的那般震怒,眸中反倒透出几分兴味,嘴角微微上扬,漾起危险笑意。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唐琳儿,眸光中竟隐隐透着欣赏之色。

唐琳儿见状,心中顿时有了底气,她不再遮掩,反而大胆伸了伸慵懒的身子,任由锦被从肩头滑落。

她挑眉看向沈星晚,声音似银铃般清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她轻笑一声,“你好大的胆子,深更半夜闯入东宫,就为了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我看你是羡慕妒忌恨吧?”

“羡慕我唐琳儿得太子宠爱,妒忌我现在的风光无限,恨自己那点小心思藏得不够深,早早就被我识破了。”

她语气轻佻,每一个字都如同带刺的藤蔓,缠绕着沈星晚的心。

魏子麟闻言,竟是轻笑出声,伸手揽过唐琳儿纤细的腰肢,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孤与爱妃正享鱼水之欢,你如此不请自来”

他眸光肆无忌惮地在沈星晚身上游走,“良宵苦短,你若是要加入,孤倒是不介意多一个美人相伴。”

“你若不愿,滚罢,别扰了孤的兴致。”

他轻蔑睨着沈星晚,瘫靠在软垫上。

唐琳儿闻言,得意地靠在魏子麟怀中,眸光中满是挑衅,嘴角噙着一抹胜利的笑意。

她修长指尖轻轻抚上魏子麟的胸膛,如同标记领地的猫儿,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权。

“姐姐,你该不会真的不知好歹,想要加入我们吧?“唐琳儿声音娇媚至极,淬了毒的蜜糖似地,暗藏杀机。

“不过看在你哥哥的份上,我倒是不介意与你一齐,效仿娥皇女英。”

她言语间满是羞辱之意,仿佛在用最锋利的刀子,一寸寸割裂沈星晚的尊严。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三人扭曲的影子在墙上交织。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与危险的气息。

沈星晚面若寒霜,眸中杀意渐浓,却强忍着怒火,手指暗暗攥紧了衣角,直至指节泛白。

她知道,在这东宫之内,若轻举妄动,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但她也绝不会就这般认输,任由唐琳儿这对狗男女羞辱。

唐琳儿见她如此,更是肆无忌惮地嗤笑出声,纤手轻抚魏子麟胸膛,眸光含春,妩媚至极。

“三郎,别管她了”

唐琳儿樱唇轻启,吐气如兰,声音媚入骨髓,仿佛能勾人三魂七魄。

她缓缓阖眸,双臂白蛇般缠上魏子麟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全然不顾沈星晚的存在。

寝殿内再次弥漫起旖旎气息,微闷的灯火下,两具交叠的身影仿佛化为一体。

沈星晚不忍直视这般不知羞耻的场景,胸中怒火翻腾,却又无能为力。

她狠狠咬紧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才勉强将满腔愤怒压制下来。

她猛地转身,大步朝殿外走去,裙裾翻飞,如一阵寒风掠过殿堂。

身后传来唐琳儿肆意娇笑,如同锋利钢刀,狠狠地刺入她的心脏。

沈星晚步履匆匆,穿行在静谧的宫道上。

月光如水,散落在她纤薄身子上,孤独而凄凉。

冰冷宫墙仿佛一道道无形的牢笼,将她困在这令人窒息的囚笼中。

前方忽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似有人正跌跌撞撞地朝这边奔来。

沈星晚凝神望去,竟广安公主满面泪痕地向她跑来,发髻凌乱,狼狈至极。

“沈星晚!”

广安公主声音嘶哑,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沈星晚心中一惊,忙上前两步,伸手搀扶住几乎要摔倒的广安公主:“公主?”

广安公主双目赤红,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她紧紧抓住沈星晚的手臂。

“沈云朝”

她声音颤抖着,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力气,“他坠崖的消息可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沈星晚如遭雷击,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她没想到这消息竟传得如此之快,已然传到了广安公主耳中。

“公主莫急。”

沈星晚强自镇定,轻声安慰她:“哥哥他吉人自有天相,绝不会有事的。”

广安公主眸中泪光更盛,摇头绝望道:“不,不可能的!他连人带马坠入山崖,千丈深渊,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悲恸极了,仿佛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崩塌,只剩下无尽的痛苦绝望。

“不,公主您别这样想,哥哥他定然不会有事的。”沈星晚紧紧握住广安公主的手,“他自小习武,身手不凡,岂会那么容易就葬身山崖?”

广安公主却如同未闻,只是目光涣散地望向远方。

泪水顺着她绝美面庞滑落,滴在宫道的青石板上,砸出一朵朵小水花儿。

“云朝”她气若游丝,悲戚委地。

宫人们匆匆赶来,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已然力竭的广安公主,满脸无措。

沈星晚还想上前安慰,宫人们却慌乱地簇拥搀扶着失魂落魄的广安公主匆匆离去,只留下一串凌乱的脚步声回荡在寂静的宫道上。

月色如霜,仿佛染白了整个皇宫,沈星晚立于宫道之上,久久望着广安公主远去的背影。

风乍起,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动了她心中那团复仇的火焰,愈发炽热明亮。

她脚步却愈发坚定,一刻也等不及要回府告诉燕景焕,哥哥坠崖一事与唐琳儿绝对有关系。

她抬眼望了望远处的殿宇轮廓,略提起裙摆朝着燕景焕在宫内歇息的处所疾步走去。

裙裾飘荡,在月色下如同一朵摇曳的幽兰,带着几分孤寂决绝。

“待会儿派个宫人去军机处请王爷人过来一趟,我要将这事详细说与他听”沈星晚吩咐跟上来的绯云,眸光微闪。

思绪缭乱间,她已行至燕景焕处所附近,正欲转入廊道时,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匆忙脚步声和低沉的议论声。

沈星晚猛地驻足,下意识地拉着绯云退入阴影中。

她屏息凝神,望向声音来源处,只见几位内务府的管事神色匆匆,低头急行,面上皆带着几分惶色。

“摄政王竟连夜召我等进宫,看来此事当真刻不容缓啊。”为首的管事满面愁容,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沈星晚耳中。

“可不是么?吩咐后日一早便送广安公主去和亲,如此匆忙,连最基本的嫁妆都备不齐全啊!”另一位管事接话,语气满是无奈。

“你们懂什么,这哪里是正经的和亲?分明是借和亲之名,行贿赂之实!北方那蛮夷之地,哪有什么善男信女?广安公主此去,只怕是”第三位管事摇头叹息,未能说完,却已道尽了其中凄凉。

“慎言!宫墙有耳,隔墙有眼,莫要惹祸上身!”

为首管事厉声喝止,警惕地左右张望,仿佛生怕被人听见。

几人闻言,顿时噤若寒蝉,加快脚步,匆匆走远,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几句断断续续的低语,飘散在夜风里。

沈星晚立于阴影处,如遭雷击,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

后日便送广安公主和亲

她银牙紧咬,指尖深深掐入了掌心。

摄政王吩咐的么

第53章 冷漠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沈星晚缓步走到燕景焕在宫中歇息的处所,里头伺候的小宫女见她来,立刻迎了出来,恭敬行礼,引着她走过蜿蜒宫道,来到一处静谧的房间前。

门扇轻启,沈星晚步入其中,室内空旷,只有淡淡的冷松香气在空气中飘散,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这股清冷的气味,如同燕景焕的气质一般,带着不容接近的孤高与冷淡。

房间内的陈设很简单,床榻整齐,案几上摆放着几本未曾翻动的卷宗,还有一些常规放置的笔墨纸砚。

沈星晚走进房中,站定,眸光扫过这些布置,心中泛起些许不知名的情绪。

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如此冰冷,就像燕景焕这个人,总透着一种让人无法触及的感觉。

她的手轻轻摩挲过案几上的书籍,指尖触碰到冷硬的封皮,仿佛能从中感受到那股无声的寒意。

沈星晚独自坐在燕景焕的处所内,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眉心微蹙。

宫灯如豆,将她清丽的侧脸勾勒得柔美至极,却照不透她心中翻涌的波澜。

她心里忐忑极了,一遍遍回想着方才听到的消息,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让她几快要乎喘不过气来。

不,燕景焕绝不会同意让广安公主去和亲的

她默默安慰着自己,纤细指尖渐握成拳,莹润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他分明答应过她的,绝不会轻易葬送任何一个女子的人生。

燕景焕向来都是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若是他都背弃诺言,那这天下,还有什么人是可信的?

殿外忽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断了沈星晚纷乱的思绪。

她猛地抬头,只见燕景焕正风尘仆仆地迈进门来。

寒夜的露水在他墨发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如同星子般闪烁。

“王爷”沈星晚起身,看到燕景焕面上那抹罕见的凝重神色,心中愈发不安。

燕景焕眸光微闪,“这么晚了,怎么还不歇息,入宫来可有什么急事?”

沈星晚定了定神,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声音微颤:“王爷,我方才听说”

她话至一半,喉咙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继续不下去。

燕景焕抬手轻轻拂去肩上的寒露,眸色一黯,似乎已猜到她想说什么。

“你是要问广安公主的事?”他声音平静,语气没什么波澜,仿佛在说起一件毫不关己的小事。

沈星晚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道:“王爷不会真的送广安公主去和亲吧?您分明说过,会有法子的,对吧?”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恳求,一丝期望,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之人。

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交错的影子。

燕景焕抖落寒露的手一顿,如同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击中,眸光微暗,叹了口气。

他转身望向窗外深沉如墨的夜色,声音低沉却坚决,“星晚”

他停顿片刻,似在斟酌用词,却最终只是简单直接地说道:“广安公主,是要去和亲的。”

这短短几个字,利刃一般,狠狠地刺入沈星晚心口,剜起一阵剧痛。

昏黄烛光下,她瞬间面若金纸,踉跄后退了一步。

她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在她以为堪做靠山的男人,此刻竟说出如此冷漠的话语。

沈星晚如遭雷击,愣在原地,眸中水光闪烁,倒映着摇曳的烛光,似碎裂的星辰一般黯淡。

她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片刻的沉默后,沈星晚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已然带上了一丝嘶哑与颤抖。

“你分明答应过我的”

她银牙紧咬,眸光灼灼地盯着燕景焕,“你不是说,已然大概有对策了么?”

她步步紧逼,声音渐渐拔高,“难道你的对策,便是送广安公主去和亲么?”

她厉声质问着,仰着头,眸光紧紧盯他的脸,观察着他的神色,心中暗含着一丝绝望的希冀,期望燕景焕能够否认,能够给她一个不同的答案。

烛火映照着燕景焕凌厉侧脸,阴影在他面上投下晦暗不明的轮廓,他的眉头紧锁,凉薄的薄唇紧抿着。

沉默蔓延,如同无形的毒药,渐渐浸透了屋内的每一寸空气。

燕景焕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只有一个简单的字:“是。”

这个字犹如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沈星晚心口,将她所有的期望、信任与温情尽数碾碎。

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男

人,眸中的震惊失望浪潮般涌来,化作了眼眶中的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燕景焕眸光微闪,伸出手想要去拉她的手,声音中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急切:“星晚,你听我说,此事并非”

他压低声音,身子微微前倾,目光中带着几分恳求,似有重要事情要告知。

沈星晚却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两步,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再不愿听他任何解释,那些曾经温柔的目光,如今在她眼中都变成了虚伪的面具。

“不必解释了!我不想听!”

她声音冰冷,仿若刚淬过的剑刃,却掩饰不住其中的哽咽与颤抖。

她转身欲走,裙裾激起一阵风,似要带走这殿内仅剩的些许温度。

燕景焕还想再说些什么,伸手想要拦住她,却终究慢了一步。

沈星晚受惊小兽一般奔出殿门,步履匆匆,灵动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的浓墨之中。

寒风灌入殿内,吹得烛火摇曳不定,映出燕景焕萧索身影,仿若一尊孤独的石像,独自伫立在这幽深冰冷的宫殿之中。

沈星晚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衣袖轻轻拂过车门,带起一丝微凉的夜风。

车厢内漆黑一片,唯有窗棂透进些许微弱的星光,映在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上。

绯云紧随其后,低声吩咐车夫:“回摄政王府。”

谁知话音未落,沈星晚忽然开口,声音虽轻,却不容置喙:“调转方向,回丞相府。”

车夫一怔,望向绯云。

绯云也怔住了,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姐,如今天都快亮了,这会子突然回丞相府去,老爷和夫人定会忧心要不还是先回摄政王府罢。”

沈星晚微微阖眸,指尖攥紧膝上的帕子,良久,终是松开了手,声音轻得像一缕夜风。

“罢了,就回王府吧。”

车夫得了令,扬鞭驱马,马车缓缓驶入夜色深处,晨光未至,一切都还笼罩在浓重的黑暗之中。

回到王府后,沈星晚独坐于房中,更深露重,烛火燃尽后的冷灰洒落铜灯盏内,沉寂无声。

她一夜未眠,望着窗外的天色由暗转灰,再由灰至亮,心情却始终似沉入了无尽深渊。

前线战事紧迫,燕景焕亦脱不开身,直至天明,王府仍旧静得仿佛荒废了一般,毫无生息。

日头渐升,屋外偶有下人轻声走动,却无人敢惊扰这满室死寂。

直到正午时分,绯云试探着拎了食盒悄然摸进来,一脚踏入房门,便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沈星晚仍维持着昨夜的姿势,静坐在榻上,青丝微乱,面色苍白如纸,一双眸子空洞无神,仿佛整个人的魂魄都被抽走了一般。

“小姐!”

绯云大惊失色,赶忙将食盒放下,快步上前,心急如焚地劝道:“您可千万不能这样折磨自己啊!”

她急的红了眼眶,嘴巴一瘪,滚下泪来,紧紧捉住沈星晚冰凉的手捧到自己怀里搓了搓。

“如今大少爷坠崖下落不明,广安公主又要被迫去和亲,姑爷的态度又如此反复捉摸不清,若是小姐您再倒下了,大少爷和公主可怎么办啊?”

沈星晚眼睫微颤,仿佛被什么触动了似地,原本空洞的眸中终于缓缓聚焦,沉凝的神色之下,隐隐透出一丝冷冽的微光。

“对”

她缓缓开口,嗓音虽喑哑,却透着坚定,“我绝不能倒下。”

她缓缓握紧手心,甲尖嵌入掌心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既然他靠不住,那我就靠自己。”

“我一定能揪出这背后的黑手!”

窗外日光正烈,骄阳似火,灿烂光芒透过纱幔映在她姣好面容上,那抹憔悴神色之下,竟透出一丝锋锐的凌厉。

绯云喜极而泣,赶忙转身去提了热茶,倒了一盏走上前来,细心地为她漱口,又绞了热布巾来轻轻替她擦拭掉面上的泪痕。

洗漱妥当,绯云端出膳食来一一摆开,添了一碗饭,特意夹了许多她平时最爱的小菜,捧到她跟前,轻声道:“小姐,您久未进食,快用些罢,身子要紧,若身子先垮了,可怎么想法子去帮他们呢。”

绯云言辞恳切,沈星晚虽没什么胃口,却不忍拂她,伸手接了过来,神色略微放松,低头吃了几口。

热腾饭菜的人间烟火气息,仿佛带来了些许安慰,但她的眸光却始终心事重重的模样。

绯云见她如此,也不好再劝,便开口想要转移话题,趁她用膳的间隙轻声问道:“小姐,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呀?”

沈星晚停下筷子,凝视着阳光下飘动的纱幔,心中一片清明。

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决绝:“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一切,恐怕都是唐琳儿所起。”

她抬眸,眼中渐起寒意,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快些去收拾行李,吩咐小厮备好马车。”

沈星晚搁下碗筷,站起身来,决然道:“我们去扬州。”

第54章 夜袭如同温柔的潮水,将她缓缓淹没……

日头偏西,天光微暖,庭院中的玉兰花被拉出长长的影子,微风拂过,吹动廊下垂挂的竹帘,发出轻微的响动。

绯云忙碌了好一阵子,总算将箱笼收拾妥当,亲自看着小厮搬上马车后,匆匆赶来向沈星晚禀报:“小姐,都已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沈星晚坐在窗边,微侧着身子,指尖轻触着窗棂,神色静默。

半晌,她缓缓起身,披上外袍,抬步往外走去。

绯云快步跟上,踟蹰片刻,忍不住问道:“小姐,就这样直接走吗?不留个信儿给姑爷?”

沈星晚的脚步顿了顿,目光落在檐下被风吹动的角铃上,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留与不留,又有什么分别呢?他并不会在意罢。”

微风拂面,衣袂轻扬,绯云心中一酸,却也无言,只得默默跟着她往外走。

二人走到府门外,正要登车,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王妃!”

管事气喘吁吁地赶来,脸上满是焦急之色,“王妃这是要往哪里去?若王爷回来问起,也好有个交代。”

沈星晚神色淡然,抬眸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无波,“不过是去走亲戚,外出小住一阵子。”

管事皱了皱眉,犹豫着想要再劝,却见沈星晚已然上了马车,未再多言,只轻声吩咐:“出发吧。”

车夫得令,扬鞭驱马,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滚动声,缓缓驶出府门。

夕阳余晖洒落,拉长了马车的影子,管事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最终只得叹了口气,转身回府。

月上中天,繁星点点,如同碎银洒落在浓墨般的夜幕上。

马车缓行在崎岖小道上,车轮与石子相碰,发出细碎声响。

绯云稍稍掀开车帘,冷风瞬间灌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望见外头一片漆黑,远处山影如墨,树影婆娑,不由得眉头微蹙,心生忧虑。

“小姐”

绯云放下车帘,转头看向靠在车壁上的沈星晚,小心翼翼地劝道:“此去扬州还得好几天呢,实在不必星夜兼程。”

她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担忧,“不如在前头镇上住店歇一晚再走罢。若是错过了这个小镇,恐怕得走到明日才能到达下一座城池了。”

沈星晚闻言,微微抬眼,眸中倦色浓重,却仍带着一丝清明。

她稍作思索,点了点头,“也好,就依你罢。”

绯云见她同意,暗自松了口气,忙探出头去向车夫传话。

马车轻轻转向,朝着不远处小镇的方向驶去。

小镇虽然不大,但夜色下仍有几处灯火摇曳,如同黑暗中的萤火,给人几分温暖与希望。

绯云寻了家最大的客栈,门前还挂着两盏红灯笼,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招牌上“平安客栈”四个字已被岁月洗得有些模糊。

待马车停稳,绯云先行下车,确认四下无人注意后,才小心翼翼地搀扶沈星晚下来。

“小二,要两间上房。”绯云朗声吩咐道,语气虽和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店小二答应一声,慌忙引路,口中絮絮叨叨着:“两位贵客可算是来得巧,今日恰好还剩两间临街的上房,干净舒适,保准二位住得安稳。”

沈星晚虽戴了风帽遮去姣好容颜,但那一身名贵衣料与通身的贵气,仍是引起了老板和住客们的瞩目。

几位食客不由自主地放下了碗筷,目光贪婪地在沈星晚身上游走,带着几分猎奇与揣测。

沈星晚皱眉,心中微恼,由绯云搀扶着迅速穿过大堂,朝楼上走去。

绯云机敏地挡在沈星晚身前,如同一道屏障,替她挡去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小姐请稍等,奴婢去看看房间可妥当。”

绯云语气恭敬,抢先一步进入客房,仔细检查了床榻、被褥等处,确认并无异常后,才请沈星晚入内。

房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套桌椅,一个洗漱台,略显陈旧却也算干净整洁。

绯云安顿沈星晚坐下,又匆匆下楼去端了饭食回来,眸中满是歉意:“这镇子太小,饭食粗陋,还请小姐多少用一些,莫要饿着了。”

沈星晚看着桌上的几碟小菜,虽然简陋,倒也色香俱全。

“无妨,出门在外,并不需太计较这些。”

她拉过绯云,示意她一同坐下。

“你也累了一天,一起用膳罢。”

绯云受宠若惊,本想推辞,但见沈星晚很是坚持,这才小心翼翼地在桌边坐下,却不敢先动筷。

沈星晚浅尝了几口,示意绯云也用膳,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的月色。

“绯云,我们如此打扮实在是有些太过招摇了。”

沈星晚忽然开口,“待会儿去托老板买两身男装来换上吧,在外行走也方便一些。”

绯云闻言一愣,随即明白了小姐的用意,忙放下碗筷应了:“是,小姐所言极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垂首迅速扒了碗中的饭菜便匆匆下楼,悄悄找老板塞了一锭银子,托他买两身男装回来。

老板捧着银锭子,喜不自胜,连连答应着要去找最好的料子,绯云眼珠微转,唤住了他,嘱咐道:“不要好料子,寻常衣衫即可。”

老板一愣,虽不甚理解,但仍满口答应下来,不消片刻便让小二将两套衣物送至了沈星晚房门外。

衣衫虽然朴素简单,却也干净整洁,正适合途中换上,避人耳目。

夜色渐深,漆黑如墨的夜色笼罩着小镇,客栈内喧嚣渐渐平息,唯有几声犬吠远远传来,如同黑暗中的叹息。

沈星晚躺在略显冷硬的榻上,翻来覆去地久久不能入睡,索性睁开了眼睛。

疏疏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棂散落房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眸光微闪,思绪万千,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离京前的种种,心绪难以平静。

忽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窗外,快得仿佛只是夜色中的一缕游魂。

沈星晚心下一惊,如同被针刺了一般,猛地从榻上坐起,凝神望向窗外。

动作间带起的声响惊醒了身侧的绯云。

绯云睡眼惺忪,茫然地坐起身,声音中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小姐,怎么了?”

沈星晚迅速伸手捂住绯云的嘴,指尖轻压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她神色警惕,缓缓摇头,眼神示意绯云不要出声。

绯云顿时清醒过来,眸中满是惊惧之色,瞪大了眼睛望向门口。

门外忽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细碎脚步声,老鼠偷行般悄然无声,却又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氛围。

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黑暗中慢慢靠近的猎食者,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绯云骇得脸色惨白,死死捉紧了沈星晚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肉里。

沈星晚眸光如刀,警觉地盯着门口。

她一手回护住绯云,一手悄悄探向枕下,指尖触及冰凉的匕首。

那是她带来护身的暗器,此刻却是她们唯一的倚仗。

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乎已到门前。

微弱的灯光透过门上糊的纸映出几个模糊的人影,晃动着,仿若幽灵般诡异。

两人屏息凝神,听见门外有男人在窸窸窣窣地低语着什么。

声音压得极低,如恶魔低语,透着一股阴冷杀意。

“这间肯定是”

断断续续的语句隐约可辨,更让人心生寒意。

忽然,有人试图推动门扇。

木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如同黑暗中的惊雷。

绯云浑身发抖,下意识地挡在沈星晚身前,仿佛一只小鸟展开脆弱的翅膀,想要保护她心爱的主人。

沈星晚却轻轻将她拨到自己身后,眸光凌厉如刀,拔出匕首,紧紧握在身前。

寒光闪烁间,映出她决绝的眼神。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疾风掠过的声音。

紧接着,沉闷的撞击声、闷哼声接连不断,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厮杀。

那些之前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的主人似乎被人捂住了嘴,拖拽着远离了门前。

有人挣扎、有人低吼,却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声音,戛然而止。

只有急促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尤为刺耳。

那几人似乎被某种外力强行拖离了客栈,被黑夜吞噬一般,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须臾,一切又归于寂静,仿佛方才的喧嚣只是一场幻觉。

良久,客栈内外没有丝毫动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绯云仍然微微颤抖着,惊魂未定的小鹿似地,带着些哭腔:“小姐,究竟怎么回事啊?”

沈星晚垂眸,纤长羽睫在眼睑投映出一小片阴影。

她心下大概明白了七八分,但却不愿多言。

是他么?还是

她抿了抿唇,收起匕首,只轻声道:“没事了,快睡罢。”

语气平静得仿佛方才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似地。

绯云虽仍是担心不已,但见她不欲多言,也只好默默躺下,阖上眸子。

沈星晚也躺了下来,望着斑驳的月光洒在房梁上,思绪万千。

却不知怎的,这一次,困意倒渐渐袭来,如同温柔的潮水,将她缓缓淹没。

她沉沉睡去,梦中似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朦胧不清,却又似乎一直守护在她身旁。

而在客栈外的密林深处,几个衣衫褴褛的地痞壮汉正跪在一队黑衣暗卫面前,瑟瑟发抖,苦苦求饶。

“大爷,饶命啊”

一个领头模样的男子满脸惊恐,额头上的冷汗如豆大般滚落,“我们真不知道那是贵人啊,若知道,给我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暗卫们面色冷峻,浑身散发着凛冽杀气,如同地狱中走出的罗刹,丝毫不为所动。

为首的暗卫手持长剑,剑锋寒光闪闪,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寒意。

他目光如电,冷冷扫过几人,声音低沉:“谁指使你们的?”

几个地痞面面相觑,脸上满是惊惧与茫然。

为首暗卫微微抬手,黑影闪烁间,几名地痞已被悄无声息地拖入更深的密林之中。

夜色静谧,遮掩了一切痕迹,唯余夜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

第55章 心情没有闲心与你这般

晨光微曦,窗纸上逐渐透出淡淡光晕,映亮了整间客房。

沈星晚缓缓睁开眼帘,静静聆听了一会儿,发现客栈内静得出奇,丝毫不闻昨夜那般动静。

身旁的绯云早已经醒来,正轻手轻脚地为她准备洗漱之物

,见她睁眼,忙轻声道:“小姐醒了?昨晚可还睡得安稳?”

沈星晚坐起身,微微摇头,“倒也还算睡得安稳,只总觉得有些奇怪。”

“奇怪?”

绯云眉头微蹙,“哪里奇怪?可是客栈褥子垫的太薄了,硬的很?”

沈星晚静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罢了,不必多想。”

洗漱毕,绯云取出昨夜买来的两套男装,小心翼翼展开,拿在手中摇了摇,确认干净无尘后,才递到沈星晚面前。

“小姐,这衣裳虽然简素,却还算干净整洁,我替您换上罢。”

沈星晚点头,接过那套月白色的长衫,由着绯云替她缓缓穿戴好。

那件月白长衫料子虽普通,好在还算合身,襟前舒朗绣着几枝青翠细竹,线脚工整,倒是出乎意料的精致。

绯云忙不迭地取出梳篦,为沈星晚梳理青丝,手法娴熟地将她的长发挽起,在发顶拢成发髻,簪上一顶青玉发冠。

沈星晚本就生得苗条高挑,这一番装扮下来,竟活脱脱变成了一个白皙俊俏的斯文小公子,气质卓然,温润如玉。

绯云也换上了那件浅蓝长衫,简单梳了发髻。

她本就身量娇小,乍看之下,倒像个刚入学的少年书生模样,清秀文雅中透着些许机灵劲儿。

两人同站在一处,宛如一对兄弟似地,尤为风流养眼。

绯云看着铜镜中的沈星晚,眼中满是惊艳之色,忍不住拍手笑道:“小姐穿上男装竟也这般出挑,真是真是”

她绞尽脑汁想寻个恰当的词句来形容,最后眉开眼地笑道:“小姐这般模样,今日一出门,可不知要迷倒多少怀春少女和小嫂子们,要上赶着来献殷勤呢!”

沈星晚闻言,眉间微蹙,白了她一眼,嗔道:“我看你是皮子紧了,又在贫嘴。”

虽是嗔怪,眉宇间却没有丝毫不悦,反透着几分无奈宠溺。

绯云吐了吐小舌,眼中满是狡黠,却也识趣地不再多言,转而为沈星晚整理衣摆。

沈星晚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小镇渐渐苏醒,人流渐渐热闹如织,心中却隐隐有些忧虑。

这般装扮,虽避开了女子出行的诸多不便,却仍然过于引人注目。

毕竟这般细皮嫩肉的“男子”行走江湖,实在还是太过扎眼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思忖片刻后,转身看向绯云,“今日且在马车内安坐,不要轻易露面。待到了扬州,再作打算吧。”

绯云答应一声,又细心地为沈星晚检查了一番衣着,确认无误后,这才扶着她往外走去。

绯云轻轻推开了门扇,却登时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几乎忘却了,只目瞪口呆地望着门外。

沈星晚见她突然停住脚步,神色异常,不由得讶异地抬起眸子,顺着她的视线朝外望去。

晨光微亮的幽暗廊道上,逆光立着一抹颀长的身影,身姿挺拔如巍峨青松,沉默凛然。

燕景焕一袭玄色锦衣,周身暗纹随着他清浅呼吸的起伏华光流转,散发着迫人冷意。

他面容清冷,锋利侧脸半隐没在幽暗里,令人看不清情绪,正垂眸敛目站在她门外,气势如山,令人不敢仰视。

见她出来,他缓缓抬起眼眸。

眸光落在她身上的刹那,陡然黯了一瞬。

他薄唇紧抿,缓步朝她走来。

他步幅并不大,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心尖儿上似地,沉闷作响。

那双深邃如幽潭的眸子直勾勾地锁着沈星晚的眼睛,不给她丝毫逃避的间隙。

绯云下意识地想要上前阻拦,可在那股无形的威压下,竟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惊慌地望向自家小姐,慌乱眸中满是询问之意。

沈星晚僵在原地,思绪如同乱麻。

他不是在军机处运筹帷幄,指挥前线战争么,又怎么会在这里。

她撇过脸去,不肯看他,眸底闪过一丝决绝。

燕景焕在她面前站定。

近在咫尺,却如同隔着万水千山。

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谁也没有先开口。

绯云眸光在两人面上来回流转,察觉到小姐似乎也没有赶走姑爷的意思,心下微叹,悄悄往外后退几步,轻声道:“奴婢先去看看马车准备得如何了。”

说罢,便识相地匆匆退了下去,只留下那一对僵持怄气的小夫妻。

走廊上安静得连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两人却都倔强地不肯开口,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沈星晚心里还为他让广安公主去和亲的事怄着气,不想理会他,转身进屋反手阖上了门扇。

门扇即将闭合的那一刹那,燕景焕忽然伸出手臂,用力推开了门扇,抿唇伸手一把攥住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一阵天旋地转间,沈星晚只觉身子一轻,便已被他拥紧了反转过身,抵在他坚实的胸膛和冰冷的门板之间,进退两难。

“你!”沈星晚终于忍不住羞恼开口。

“肯理我了?”他望着她。

她涨红了脸,挣扎推拒着他的胸膛,白皙纤细的手腕在他宽厚掌心中扭动,却如困在笼中的鸟雀似地,根本就是徒劳无功。

“你放开我!”

她轻喝出声,眸中闪着愠怒的光芒,“燕景焕,你这是做什么?”

燕景焕的眸光幽暗,紧盯着她的双眸。

他呼吸渐渐粗重,胸膛起伏不定,在她一连声的质问声中,猛地低下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姿态,吻住了她微启的双唇。

那个吻来得太突然太猛烈,仿佛压抑至极的情绪终于决堤,带着些许惩罚的意味,又浸满了难以言喻的思念和克制。

沈星晚瞪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在抵在他胸前攥紧了他的衣襟,却不知是要推开他,还是拉近他。

暖黄晨光透过窗棂,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在地面投下交织的影子,难分难解。

燕景焕的手顺着她纤薄背脊滑下,愈发放肆,温热的指尖如同带了火焰,隔着轻薄的衣衫点燃了她肌肤上的每一寸感知。

沈星晚咬着唇,脸颊上绯红一片,一股从骨子里透出的羞愤之意直冲上心头。

她猛地将手抵在他胸前,狠狠一推。

燕景焕没防备她突然奋力抗拒,身形微晃,略后退了半步。

沈星晚趁机挣脱了他的怀抱,退开两步,伸手撑着门框,似乎不这样就要站不稳一般。

她抬起脸,眸中早已是泪花莹莹,几欲滑落。

“燕景焕!”

她声音微颤,压抑着怒意,“你以为我是什么人?眼下哥哥生死未卜,广安公主和亲在即,我怎会有这般闲心与你”

她猛地咽下后半句话,只是咬着唇,眸中悲怒交加,到底是没忍住落下泪来。

燕景焕望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眸中炙热稍退,取而代之的是些许无奈和怜惜。

他上前一步,重新将她搂入怀中,不顾她的挣扎双臂收紧拥紧了她。

“星晚。”叹息似地,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克制的温柔,“听我说。”

沈星晚不想听,依旧挣扎着想要推开他,纤细手腕困兽似地徒劳在他掌中扭动。

燕景焕猛地握紧她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却又在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抖后,稍稍暗自放松了几分。

“别闹。”

他拥紧了她,轻易捉了她的双手,令她动弹不得,命令似地,“听我说完。”

那语气中的凝重令沈星晚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抬眸望向他,眼中满是质询。

燕景焕眸若寒潭,极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沈云朝根本没有坠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