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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盈落面庞,皇贵妃抬手抹去,冷了眸光咬牙切齿道:“我没罪!这都是你们的阴谋!你们想陷害我!”

她紧紧盯着太后,“别以为你可以控制一切,大不了鱼死网破!”

“皇上驾到!!!”

在众人僵持观望的当口,殿外忽然传来一声高昂唱和。

随着一阵轻微又规律的脚步声,皇帝的御榻在几位小太监的小心抬护下,缓缓进入了这庄严肃穆的巍峨大殿。

明黄的帷幔微微晃动,隐约显出皇帝半卧其中的身影。

这一幕来得太过突然,众人皆是一惊,眸中浮起各种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疑惑,更多是惶恐。

刹那间,殿内响起一阵衣袂的簌簌声,众人纷纷下跪。

“恭迎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呼声久久回荡,却掩盖不住弥漫在大殿中的紧张不安。

皇帝半靠在御榻上,面色灰败,却难掩空洞眸中的怒意。

他眸光缓缓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皇贵妃身上。

“皇贵妃,你可知罪?”

皇帝声音虽病弱沙哑,却仍然威慑力十足,迫人威压令众人伏首不敢直视。

皇贵妃身子猛地一颤,面上血色瞬间褪去,惨白如纸。

她一个头重重磕在地上,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她抬起头,眸中满是惊惶不甘,带着哭腔急切辩解道:“陛下,臣妾冤枉!定是有人蓄意陷害臣妾,臣妾对陛下、对魏国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皇帝冷笑一声,眼中的怒意更盛。

“死到临头了,你仍不知悔改!”

“眼下证据确凿,你暗通西域勾结朝臣,诬陷沈云朝致使城池失守,黎民受难,如此恶行,还敢说自己无辜?”

皇帝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旁的小太监赶忙上前轻轻为他顺气。

皇贵妃泣不成声,只伏在地上呜咽。

“朕念及你曾侍奉多年,又是太子生母,一直对你多加容忍。可你却愈发肆无忌惮,实在是罪无可恕!”

皇帝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冷冷道,“即日起,着将皇贵妃贬为嫔,禁足宫中反省,无诏不得出。”

皇贵妃如遭雷击,整个人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喃喃自语:“不这不是真的我没有”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她脸颊滑落,打湿了她身前的冷硬金砖。

皇帝没有再理会她,微微转头,目光移向太后。

太后坐在一旁,手中的龙头拐杖轻磨着地砖,神色复杂。

皇帝轻声说道:“母后这些年为皇室操持辛苦,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了。”

“往后,便安心礼佛罢,后宫之事繁琐,就让年轻一辈去打理,协理六宫之权,就交由德妃罢。”

太后微微一怔,目光与皇帝对视片刻,眼见再无转圜余地,只得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罢了,哀家也该歇一歇了。陛下既有决断,哀家自当听从。”

她的声音落寞,却也带着几分释然。

皇帝微微颔首,又将视线投向太子魏子麟。

看到这个儿子,他眼中满是失望痛心,语气也严厉起来:“子麟,你身为太子,本应以身作则,辅佐朕治理国家。可你却任由皇贵妃胡作非为,甚至与她一同谋划,犯下诸多过错。”

“即日起,你便回东宫闭门思过,好生反省,何时想明白了,何时再出来!”

魏子麟薄唇紧抿,低下头闷声说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

尽管声音还算平静,但到底年轻,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仍是显出了愤懑不甘。

皇帝没有追究,只是看向了张大将军,神色多了几分审视。

“张将军,你手握重兵,本应保家卫国,可你却纵容亲属为非作歹,可见是老糊涂了。”

“朕念及你早年护国有功,既往不咎,你也到了该安享晚年的年纪,准你告老还乡,你便将手中兵权,交由沈云朝罢。”

张大将军乍然失色,猛然向前一步,抱拳道:“陛下,老臣”

可话还未说完,便被皇帝抬手打断。

皇帝不容置疑地低喝道:“就这么定了,莫要再言。”

张大将军见状,回头又望了一眼霜打茄子般的魏子麟,好在他太子之位未丢,还有复起的机会,只得无奈叹气,单膝跪地,双手奉上兵符:“老臣遵旨。”

安排完这些,皇帝稍稍放松了些身体,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

扫过,最后落在周大人身上。

“周爱卿,此次案件牵连甚广,关系国家安宁与朝堂清明。朕册封你为御史大夫,负责纠察百官,由你负责彻查,无论涉及到谁,都不得徇私舞弊,定要将所有叛臣一网打尽。”

周大人神情肃穆,挺直脊梁,跪地领命道:“还请陛下放心,臣定当鞠躬尽瘁,不辱使命,还朝堂一个公正,给百姓一个交代!”

皇帝半卧在御榻之上,神情已然疲惫至极,却仍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扫视一圈朝堂众人,缓缓开口,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清晰有力:“如今边疆战时吃紧,西域蛮夷趁乱屡屡进犯,黎民百姓遭受战火涂炭,魏国已是垂危之际!”

众人皆是心头一紧,大臣们交头接耳,神色间尽是担忧。

“着朕口谕,释放沈云朝!”

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沈云朝一心报国,却遭奸人陷害,深陷囹圄。如今魏国危难关头,正值用人之际,朕相信他定能不计前嫌,为我大魏江山奋勇杀敌。”

皇帝微微喘息了片刻,接着说道:“拟旨,着册封沈云朝为正二品征西大将军,即刻率兵前往征伐,务必夺回失守城池!”

这道旨意一下,朝堂上顿时响起一阵轻微的议论声。

有人面露惊喜之色,深信以沈云朝的能力定能扭转战局;也有人微微皱眉,对沈云朝刚从狱中出来便担此重任,心存疑虑。

张大将军眼眸微斜,瞥向太子势力的朝臣。

受制于他的朝臣无法推脱,只得哆嗦着勉强开口道:“陛下,沈云朝将军尚且年轻,由他作为主帅领兵,恐怕”

“你去?”皇帝挑眉。

“这这”朝臣登时慌了手脚跪伏在地,“臣是文臣,不懂得领兵打仗。”

“那就闭嘴。”

皇帝眸光扫过众人。

“还有异议么?”

“皇上圣明!”百官拜服。

沈星晚眼眶泛红,抬眸望向皇帝,俯首下拜:“陛下圣明!家兄定不负陛下所望,必拼死力战,保我大魏边疆安宁!”

皇帝点头,一挥手,“退朝。”

朝堂之上仿佛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众人心思各异,有人暗自庆幸自己未被牵连,有人则因权力的变更而忐忑不安。

随着众人依次退去,皇贵妃缓缓抬头,怨毒望向与燕景焕并肩而行的沈星晚。

第37章 温馨一轮明月,两处风景。

阳光从狴犴檐兽的利齿间漏下,沈云朝抬手遮挡刺目金芒时,腕骨新伤自撕裂袖口渗出血珠。

几日时光,足以让御赐蟠龙玉冠蒙尘,却毁不掉他眸中塞北长风淬炼出的星芒。

“哥哥。”

石阶下忽有银铃作响,沈星晚提着裙裾自远处快步而来,望仙髻上的衔珠金雀惊得翅羽乱颤。

“云朝哥哥!”

广安公主忽然自沈星晚身侧奔出来,茜色雀金裘掠成漫天流霞,十二重月华纱簌簌掠过狱卒跪伏的脊梁,径直飞扑进沈云朝染血的襟怀。

她鬓边累丝衔珠鸾凤的十二束金穗拂过沈云朝新痂将褪的下颌,滚烫泪珠浸透他肩头被刑枷磨破的浮云纹。

沈星晚停下了脚步,远远瞧见兄长垂在身侧的手骤然蜷起又缓缓舒展。

沈云朝浓长羽睫低垂,望着眼前低低呜咽的少女。

他僵直了一会儿,洇着血迹的指节终是轻轻抚在公主发间金累丝蝴蝶掩鬓上。

那是去岁他平定南疆归来时,马鞍旁悬着的战利礼匣最底层的珍玩。

燕景焕徐徐走过来,牵起沈星晚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起走向沈云朝。

广安公主渐渐平复了情绪,这才想起来羞赧,红着脸撒开手背过身去。

沈星晚莞尔,朝沈云朝眨了眨眼,一拍脑门儿,“哎呀,光急着来接哥哥你了,阿母在府里恐怕快焦急死了,我先回府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说着笑嘻嘻地瞟了广安公的背影一眼,又望向沈云朝说道:“你俩慢慢说,说完了再回府不迟,甭着急。”

少年玉色面皮泛起薄红,张口想要辩解些什么,但看见公主呜咽轻颤的纤薄背脊,终是没有说出口,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春日暖阳如轻薄的金纱,温柔散落在一对璧人身上。

沈星晚笑得安慰,转身先行回府,她心里高兴,连带着脚步也轻盈起来,却又时不时连连回首张望,眸中透着几分俏皮与好奇。

燕景焕侧眸,不禁轻笑出声,微微握紧她的手,“别看了,被你这样盯着,他更是木头一块儿了。”

沈星晚霎时笑出声来,轻轻推了他一下,嗔道:“以前从没发现,你竟也会开玩笑。”

燕景焕挑眉,唇角微勾,“你没发现的事,还多着呢。”

沈星晚抿唇轻笑,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抬眸望向他。

“我实在想不明白,皇上不是被皇贵妃以病重为由软禁了么?方才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殿上呢?”

燕景焕不禁轻笑,眸中带了几分宠溺,微微凑近她耳畔,压低声音说道:“不然你以为我昨晚入宫,都做什么准备去了?”

沈星晚微微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心下对燕景焕的敬佩之情更添几分。

她眸光中满是欣赏,觉得他心思缜密,事事都能考虑得如此周到,有他在身边,仿佛所有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她笑意更甚,挽上燕景焕的手臂,赏了他一个白眼儿。

是夜,华灯初上,丞相府内灯火辉煌,欢声笑语回荡在每一个角落。

府中厨娘大展身手,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摆满了桌案,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欲滴。

众人围坐在一起,共同庆祝沈云朝平安归来。

沈丞相和夫人眸中满是欣慰喜悦,他们看向燕景焕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感激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沈丞相端起酒杯站起身来,郑重说道:“王爷,这次若不是你,犬子恐怕难以平安归来,我们沈家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燕景焕笑着摆了摆手,打趣道:“岳丈言重了,不算什么。若真要谢,就让星晚以后多待我好点儿就行了。”说着,他看向沈星晚,眸中满是揶揄笑意。

沈星晚登时脸颊微红,又好气又好笑,抬手轻轻捶了燕景焕两下,“就你贫嘴!”

沈丞相和夫人连忙笑着伸手劝阻:“星晚,不得无礼。”继而又关切地对燕景焕嘘寒问暖,仿佛那轻飘飘的两拳真能打坏了他们的宝贝女婿似地。

沈云朝也起身举起酒杯,真挚望向燕景焕:“王爷,此次多亏你的救助,大恩不言谢,我敬你一杯!”

燕景焕点头,端起酒杯与沈云朝轻轻一碰,一饮而尽,嘱咐道:“此去打仗凶险,千万小心,一定要平安归来。”

沈云朝点头,眸似寒星:“王爷放心。”

“哎呀好端端的提什么打仗,快吃罢你。”沈星晚拈了一块肘子搁进燕景焕碗碟里。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声不断其乐融融,温馨气息弥漫在整个丞相府,仿佛驱散了所有往日的阴霾。

而此时的东宫,仿佛一座被黑暗笼罩的冷宫,幽暗而寒冷。

夜幕沉沉,如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严严实实地笼罩着东宫。

东宫之中,残烛摇曳,光影在墙壁上鬼魅般地晃动,愈发衬出这幽闭之地的阴森。

魏子麟在殿中来回踱步,双眸布满血丝,嘴里不停地咒骂着。

他猛地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凳子,“哐当”一声巨响,在这寂静的东宫显得格外刺耳。

唐琳儿蜷缩在角落里,惊恐望着魏子麟,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陆玉芝则站在一旁,脸上满是怨毒,时不时朝着唐琳儿啐上一口。

突然,陆玉芝像是想起什么,猛地

冲过去,对着唐琳儿便是一顿打骂。

她双手抓住唐琳儿纤细脖颈,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扫把星,都是因为你那不知死活的姐姐和父亲,非要去告发皇贵妃,才害得太子殿下落到如今这步田地!”

唐琳儿拼命用双手护着肚子,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哭得声嘶力竭。

她满心委屈,恐惧望向魏子麟,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艰难地挣扎朝他爬去。

每挪动一下,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终于爬到魏子麟脚边,她伸出颤抖得如同风中残叶般的手,去拉魏子麟的腿,带着哭腔哀求:“太子殿下,您救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魏子麟早已被愤怒冲昏头脑,他低头看向唐琳儿,眸中只有厌恶。

“滚开!”

他暴喝,抬腿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她身上。

唐琳儿身材纤薄娇小,登时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冰冷地面上,发出痛苦闷哼。

陆玉芝见状,面上露出一丝残忍快意,快步走上前,抬手又是两个响亮的耳光,抽在唐琳儿脸上。

“啪!啪!”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寂静的东宫久久回荡,活似恶魔低笑声。

唐琳儿的脸颊瞬间高高肿起,嘴角溢出丝丝鲜血,顺着下巴蜿蜒流下滴落在地上,洇出一朵朵暗红色的血花。

陆玉芝双手叉腰,眼睛瞪得滚圆,高声咒骂:“都怪你那不要脸的姐姐和那多管闲事的父亲,非要搞出这么多事,害得太子殿下被幽闭在此,你说说,你该怎么赔罪?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唐琳儿趴在地上,泣不成声,边哭边艰难地辩解:“真的与我并无干系啊我自始至终,满心满眼都只有太子殿下,我和太子才是一条心的我怎么会害殿下呢”

魏子麟听了这话,非但没消气,反倒更加怒不可遏。

他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抽出腰际玉带,双眼通红,如同恶狼般挥舞玉带,用力抽打在唐琳儿身上,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抽的她哭嚎哀叫,皮开肉绽。

“若不是宴会那晚你装肚子痛,沈星晚和燕景焕怎会有机会去私库偷账本?都是你这个蠢货!”

陆玉芝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跳着脚附和:“就是!那晚我去更衣,根本就没碰到你的身子,你怎么会肚子痛?分明就是与你姐姐合谋的!你们这对姐妹,没一个好东西!”

魏子麟如疯了一般,不停地挥舞着玉带抽打唐琳儿,直打到力竭,手臂酸痛得再也抬不起来,才“啪嗒”一声丢开手中的玉带。

玉带落在地上,犹如一条死蛇,而唐琳儿早被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地,双眼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一缕随时会被风吹散的轻烟。

陆玉芝见状,赶忙扭动着腰肢,快步走过去,伸出纤细的手臂扶住魏子麟,娇声劝道:“太子殿下,仔细手疼。”

“让臣妾陪您去歇息罢,您可是真龙天子,如今不过是暂时困于浅滩罢了。您放心,臣妾的父亲定会竭尽全力,助您东山再起的。”

说罢,她抬起头,湿漉漉的双眸含情脉脉地望向魏子麟,嫣红唇瓣儿微微上扬,笑得娇怯诱人。

魏子麟转头,目光落在陆玉芝身上,看着她那故作娇柔的讨好模样,暴戾神色这才稍稍平息了些许。

他伸出手,揽过陆玉芝的腰肢,陆玉芝顺势依偎在他怀里。

魏子麟拥着陆玉芝,醉意汹涌,踉跄着步伐缓缓离去,两人相拥的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跪在外头同样挨了打的丫鬟如意,见太子和陆玉芝走远,赶紧连滚带爬地哭着跑进来。

她看见奄奄一息的唐琳儿,登时哭出声来,扑跪过去抱住她,托起她的头摁住她额际流血的伤口,焦急哭喊道:“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姐,您快醒醒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太医,快找太医!”

可偌大的东宫在夜幕里似一座孤坟,死一般的寂静。

如意扶着唐琳儿,声泪俱下地呼喊着,声音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却并没有任何回应。

冷风呼啸着灌进东宫,吹得如意和唐琳儿的衣袂猎猎作响。

如意心急如焚,拖着沉重的步伐,背唐琳儿从这头走到那头,每到一处宫门,她都拼尽全力地呼喊:“来人啊!有没有人啊!快救救我家小姐!”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那阴森的风声和绝望的回声。

东宫的侍卫们仿佛都消失了一般,平日那些往来的宫女太监也不见踪影。

整个东宫就像被世界遗弃了,只有如意无助的哭喊声在黑暗中盘旋。

看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唐琳儿,如意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

她知道,若再找不到太医,小姐恐怕性命难保,甚至一尸两命。

第38章 暗夜我的孩子,如何了?

如意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唐琳儿,两人的身影在冗长寂静的甬道里显得格外单薄。

甬道两侧的宫墙高耸,将她们与外界隔绝开来。

昨晚如意拼死撞向角门,才终于为唐琳儿争取到送去太医院救治的机会。

今日阳光倒是灿烂,明晃晃地倾洒在这条甬道上,可那光线却好似被这冰冷的宫墙隔绝了温度,丝毫无法温暖唐琳儿已然寒透的心。

唐琳儿面色如冬日残雪,苍白得毫无血色,虚弱到极点。

她身子微颤,用尽了全身力气,每迈出一步仍然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倒。

如意见唐琳儿这般模样,眼眶泛红,赶忙轻声说道:“小姐,您实在太虚弱了,且先靠着宫墙歇一会儿吧。奴婢这就去前头找小宫女讨碗水来给您喝,您歇歇咱们再走。”

唐琳儿微微颔首,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她缓缓阖上双眸,强忍着浑体如潮水般涌来的痛楚。

即便什么都不做,她的脑袋仍然愈发昏沉,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浑身痛楚也愈发强烈,每一寸肌肤都好似被无数根针同时扎刺,痛苦在身体里肆意蔓延。

唐琳儿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黑,意识开始模糊,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琳儿。”

刹那间,一个熟悉而温暖的声音自她耳畔响起。

唐琳儿本以为自己会重重摔在地上,可想象中的痛觉却并没有出现。

她拼力睁开沉重眼皮,视线逐渐聚焦,却讶异发现自己竟被沈云朝稳稳地搀住。

“沈哥哥”

唐琳儿不知怎的,眼眶陡然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那泪水仿佛积蓄了许久的委屈,此刻如决堤的洪水般,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滚落下。

沈云朝见状,眉头瞬间紧蹙起来,眸中满是惊痛之色。

他下意识抬起衣袖要去抹她面上泪水,刚抬起手却被什么突然击中似地,动作猛然一滞。

他陡然惊觉,眼前的唐琳儿已然嫁给了太子,如今已然是太子侧妃了。

男女授受不亲,这一简单的举动于她而言,只会为她徒添烦恼,令她难堪。

他指节卷起,渐握成拳,关节处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最终硬生生地将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落了下去。

他抿唇,扶着唐琳儿站稳,克制守礼地缓缓收回了手。

他的眸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额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上,声音沙哑:“太子,待你不好么?”

唐琳儿闻言眼眶一酸,再也忍将不住,泪如雨下。

从前在沈府时,沈哥哥总对她千依百顺,呵护备至。

无论她提出多么任性的要求,沈云朝总是想尽办法满足她,只为博她一笑。

可那时的自己眼高于顶,满心满眼只想出人头地,甚

至为了勾引三皇子攀附皇权,不惜做出许多荒唐事来。

若是当初珍惜眼前人,接受了沈云朝的心意,想来定是被他如珍似宝捧在手心里,日子过得美满幸福。

又怎会落得如今这般满身伤痛、满心凄凉的境地。

“沈哥哥,你”

唐琳儿刚开口,远处忽然闪过一抹亮色,如同一束光,刺痛了她此刻脆弱的心。

只见广安公主身着一袭绚丽夺目百蝶穿花长裙,裙摆如盛开的花朵轻盈摇曳,正迈着轻快的步伐小跑过来。

广安公主跑得急了,微微喘息着亲昵挽上沈云朝的手臂,娇俏一笑,明媚极了。

她微微仰头,瞥了唐琳儿一眼,对沈云朝娇嗔道:“云朝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磨蹭呀,快些去向父皇辞行罢。”

“咱们得抓紧时间,在你离京西行前,我还有好多想吃想玩儿的没去呢,你都要陪我去个遍才行!”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

“好。”

沈云朝温柔答应着,可眸光仍透着担忧,不自觉地望向唐琳儿。

那眸中蕴含的关切,是多年情谊难以轻易割舍的流露。

广安公主敏锐察觉到他的目光,身形一闪,灵动蝴蝶般穿到了两人中间站定,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沈云朝望向唐琳儿的视线。

她一边推搡着沈云朝,一边娇声催促道:“哎呀快走罢,嫂嫂她自有太子呵护,你就甭白操冤枉心了。”

这一句话,如同无情的剑刃,直直地刺进沈云朝的心,斩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念想。

沈云朝缓缓垂下眼眸,浓长羽睫掩去眸底复杂情绪,低声说道:“侧妃娘娘,保重。”

“哎呀,快走罢。”

广安公主再次催促道,她挽着沈云朝的手臂,如同挽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亲昵拉着他远去。

两人的身影在阳光的照耀下,逐渐变小,却似千斤巨石般,压在唐琳儿的心上。

唐琳儿怔然望着两人亲昵远去的背影,痛楚阖眸。

仿佛有什么无比珍贵的东西,正离她远去,永远不会再回转。

她再也支撑不住,缓缓蹲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呜咽哭泣。

哭声回荡在空旷的甬道里,绝望至极。

唐琳儿紧紧捂着自己的小腹,逐渐哭得声嘶力竭。

也不知过了多久,暗红的血液悄然浸透了她的裙底,一滴一滴落在青白地砖上,洇出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远远端着一碗水匆匆赶来的如意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跌了手中的碗。

青花瓷碗“啪嗒”一声跌落,水洒落一地,她却丝毫顾不上,心急如焚地快步抢上前去。

如意扑到唐琳儿身边,哭着紧紧抱住她,哭着焦急劝慰道:“小姐,太医说了,您伤得太重,又屡动胎气,这孩子恐怕是保不住了。”

“您若是再不珍惜身子好生休养,落了这胎伤了根本,往后可再难有孕了啊!”

“小姐,您快别哭了,咱们赶紧回宫熏艾保胎罢!”

唐琳儿闻言,被雷声惊醒一般,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眸,忽然有了焦距。

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如梦初醒般,这才找到了些许求生的意志。

她颤抖着嘴唇,想同如意说些什么,却又哽住了喉咙似地,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任如意搀扶她站起身来,艰难往东宫走去。

唐琳儿在如意的搀扶下,脚步虚浮地回到东宫自己的房间。

她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

保住腹中孩子是她此刻唯一的信念,熏艾保胎成了她能够紧紧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如意伺候唐琳儿洗漱好躺在榻上,为她掖好被角,转身去准备熏艾用物。

如意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好不容易才点燃了熏艾,依照太医的嘱咐为唐琳儿逐一艾灸保胎穴位。

那袅袅升腾的烟雾,带着艾草独特的气息,逐渐在房间里缓缓弥漫开来。

带着希望的烟雾还未完全充斥房间,尖锐刺耳的咒骂声已然自门外响起。

“这是什么味儿?熏得东宫里乌烟瘴气的,晦气死了!”

陆玉芝以帕掩鼻,皱眉闯了进来。

她身着华丽凤袍,妆容精致,却难掩面上厌恶神情。

一进门,她便夸张地捂住口鼻,嫌恶眸光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在唐琳儿身上扫来扫去。

不待唐琳儿有所反应,陆玉芝颐指气使地朝身后随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熏艾的东西都给我扔出去!”

随从们得令,立刻如狼似虎地冲上前,将熏艾器具一股脑儿地扔出了门外。

精致熏香炉和艾草在粗暴搬动时发出清脆碰撞声,仿佛在为唐琳儿哀鸣。

扔完艾草后陆玉芝仍不罢休,又转头看向门窗,大声吩咐道:“把所有门窗都打开,透透气,这味儿真让人受不了!”

凛冽寒风瞬间呼啸着灌进房间,如同一把把冰冷的刀子,肆意地刮在唐琳儿身上。

唐琳儿本就虚弱得如风中残烛,哪能经受得住这般折腾。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金星直冒,虚弱得几欲晕厥。

她想要开口哀求陆玉芝,可喉咙干涩得冒烟,声音在嗓子眼儿里打转,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心里清楚,腹中孩子危在旦夕,她绝不能倒下。

她用尽全力,想要挣扎着起身去阻止这一切,却只是徒劳地跌回床榻。

身下鲜血仍汩汩流淌,温热的液体不断渗出,洇湿了身下被褥,在寒冷的空气中,迅速冰冷刺骨,仿佛在一点点抽离她的生命。

如意见状,心急如焚,哭着“扑通”一声重重跪在陆玉芝面前,双手合十,苦苦哀求道:“太子妃娘娘,求求您高抬贵手,小姐她伤得实在太重了,这才熏艾保胎的。”

“您就行行好饶了她吧!她现在真经不起折腾了,她腹中孩子”如意带着哭腔,绝望又无助地在寒风中颤抖着。

陆玉芝丝毫不为所动,轻蔑瞥了如意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笑意。

她身旁的丫鬟更是仗着主子的势,走上前,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如意脸上。

“贱。婢!你是什么东西,就凭你也敢要求咱们娘娘?”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如意的脸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溢出鲜血。

她被扇得歪倒在地,却仍挣扎着想要起身,继续哀求。

唐琳儿惊怒交加,强撑着想要起身救如意。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从榻上撑起身子坐起来,却活似被巨石压住,根本无法动弹。

眼前景象逐渐模糊,痛意潮水般涌来,她再也支撑不住了,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昏厥过去。

唐琳儿再次悠悠转醒时,窗外已是黑夜,浓稠黑暗似墨汁弥漫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

寒意如同鬼魅,肆意地钻进她的骨髓。

她意识渐渐回笼,只觉得浑身好似正被无数根针同时扎刺,疼痛难忍,每一寸肌肤都在痛苦呻吟。

朦胧中她看见只有如意一个人守在她榻前,肿着脸颊低低哭泣着。

如意肩膀微颤,压抑哭声在寂静黑夜中,显得格外凄凉。

唐琳儿想伸手去安慰如意,可手臂却沉重得像灌了铅,根本动弹不了。

她艰难动了动嘴唇,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我的孩子,如何了?”

第39章 黑化她们都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死呢……

如意不敢做声,只是低着头肩膀微颤,一味地低声哭泣。

唐琳儿见她这般模样,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心猛地一沉。

她挣扎着伸出手,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一把捉住如意的领口,双眼直直地盯着如意,眸中尽是惊恐急切。

她声嘶力竭地问:“我的孩子呢,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如意浑身一颤,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唐琳儿,嘴唇抖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哭得泣不成声,说道:“小姐,您您别伤心,身子要紧,您还年轻,孩子孩子还会再有的。”

唐琳儿泪水决堤洪水般汹涌而出,横流在苍白如纸的脸颊上。

她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一连折磨与折腾,早已伤了根基。

昨儿那太医说话虽然隐晦,可她又怎会不懂其中的意思。

若真没了

这孩子,往后她怕是再难有孕了。

绝望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悲痛愈发浓烈,几乎要将她彻底吞噬。

寝殿被浓稠黑暗包裹,唯有几盏宫灯散发着微弱光线,清冷光影在寒风中摇曳,如鬼魅般在墙壁上晃动不止。

唐琳儿仿若被重锤击中,顿时哭得痛不欲生。

她双手死死捂着肚子,指节泛白,喉咙里发出一声声悲恸的呜咽,哭声在死寂的房间里回荡。

如意忍不住跟着一起痛哭起来。

她哭声压抑悲戚,和唐琳儿的哭声交织在一起,充斥着无尽的绝望。

两人就这样哭得力竭,唐琳儿忽然挣扎着起身,眼神决绝,慌乱之中鞋袜都来不及穿,赤着脚便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外跑去。

寒夜的冷风如刀割般刮过她的肌肤,她却浑然不觉,脚步踉跄,一路磕磕绊绊,几次险些摔倒,拼死跑到了魏子麟寝室外。

唐琳儿“扑通”一声扑跪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石板上,发出闷响。

她大声哭求着:“三郎,求求你,求你为琳儿做主!”

哀求呜咽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显得格外凄惨,惊飞了檐角栖息的鸟儿。

不多时,寝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魏子麟和陆玉芝皱着眉头从寝室内走了出来。

屋内温暖的气息裹挟着一丝奢靡香味扑面而来,与殿外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魏子麟披着单衣,神色不愉,陆玉芝挽着他的手臂,傲慢面容上一脸不屑。

唐琳儿见他们出来,哭得更伤心了,泪水不停地从脸颊滑落,打湿了地面。

她抽泣着抬手一指陆玉芝,哑声哭诉道:“是陆玉芝,是她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她悲戚哭诉,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陆玉芝登时恼了,柳眉倒竖,眸中浮起狠厉,“你可别血口喷人!是你自己没福气,承接不了太子殿下的恩泽,反倒怪起我来了,好没道理!”

“我可从来没碰到过你一下啊!”她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寂静夜里格外突兀。

魏子麟听说孩子没了,皱眉看向陆玉芝,“你也太张狂了,这毕竟是我的骨肉,你也敢动?”

“臣妾怎么敢呐,殿下明鉴,臣妾当真从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呢。”

陆玉芝委屈的眼眶泛红,娇声说道:“殿下,方才还没来得及告诉您,臣妾也遇喜了。”

“白日里太医来请平安脉时说了,臣妾肚子里这可是个男孩儿,是太子殿下您的嫡长子呢!”

说着,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露出得意神色,挑衅看向唐琳儿。

魏子麟闻言,顿时转怒为喜,原本皱着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扬起嘴角低头看向陆玉芝的肚子。

他伸手抚上她尚且平坦的小腹,眸光流转,仿佛满心满眼都只有陆玉芝和她腹中的孩子。

他拢紧陆玉芝略松散的衣襟,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余光瞥向伏在地上的唐琳儿,冷冷说道:“行了,你自己回去休息吧,别在这冲撞了玉芝。”

说罢便搂紧了陆玉芝转身回寝室,陆玉芝娇笑着依偎进他怀里,亲昵在他耳畔低语着什么,惹得魏子麟笑意更甚。

“三郎”

唐琳儿凄声唤着,可回应她的,只有怦然阖上的门扇。

绝望如汹涌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

在这东宫已孤立无援,极度无助之下,她脑海中突然闪过皇贵妃的身影。

仿若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挣扎起身,拖着如灌铅般沉重的双腿,朝着翊坤宫的方向踉跄奔去。

夜色愈发深沉,厚重的乌云如墨般压在翊坤宫的上空,仿佛预示着愈发悲惨的命运。

翊坤宫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宫门紧闭,透着拒人于千里的寒意。

曾经权倾后宫的皇贵妃,如今已被贬为张嫔幽禁于此,门前冷落凄清,再不复往昔繁华。

唐琳儿跑到翊坤宫前,“扑通”一声重重跪下,不顾地砖冰冷坚硬,开始磕头不止。

每一下都用力极猛,额头与地面撞击发出的沉闷声响,在寂夜里格外清晰,似绝望地呐喊。

“娘娘,求您救救臣妾,救救臣妾的孩子啊”

唐琳儿几乎已经哑了,嘶哑哭求在空荡荡的宫门前回荡,却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丝毫回应。

时间在痛苦中缓缓流逝,唐琳儿不知道自己磕了多久的头,额头早已鲜血淋漓,殷红的血迹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洇湿了她身前的地面。

她几乎摇摇欲坠,可心中执念仍支撑着她拼命磕头,哭嚎哀求。

然而,翊坤宫的宫门依旧紧闭,没有丝毫理会的迹象。

曾经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皇贵妃,似乎已对这世间的苦难麻木不仁,对唐琳儿的悲惨遭遇充耳不闻。

唐琳儿眸光逐渐变得空洞,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在这漫长的等待与绝望中一点点熄灭。

她终于明白,在这冰冷残酷的吃人后宫中,自己已然走投无路,再无翻身的可能

唐琳儿在翊坤宫求告无果后,仿佛一具被抽去灵魂的躯壳,一步一步麻木游荡在冗长甬道上,茫然寻找着最后的生机。

太后宫殿外,灯火昏黄,光影在宫墙上摇曳不定,吸引了唐琳儿的眸光。

她艰难走到宫门前,再次“扑通”一声跪下,这一次,她动作已然迟缓无力,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却感受不到丝毫疼痛。

“求太后娘娘救救臣妾,为臣妾做主。”

唐琳儿声泪俱下,双眸肿成了烂桃子,哭到几欲干呕。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紧闭的宫门,以及门内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许久,宫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太后身边的嬷嬷迈着细碎的步子走了出来。

唐琳儿惊觉,茫然抬起头。

嬷嬷神色冷淡,眸中透着一丝怜悯,却又夹杂着几分无奈。

她看着瘫倒在地的唐琳儿,缓缓开口道:“沈侧妃,太后娘娘凤体违和,已经服药歇下了。”

她顿了顿,又开口劝道:“你还是自己回去休养罢,你还年轻,好生调理,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

唐琳儿心中痛极,她怎会听不出这敷衍打发。

曾经在这后宫之中,众人皆对她笑脸相迎,可如今她身处绝境,竟无一人肯伸出援手。

她抬起头,空洞无神的双眸望着嬷嬷,却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嬷嬷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缓缓走进宫门,“砰”的一声,将唐琳儿最后的希望彻底隔绝。

唐琳儿浑浑噩噩爬起身来,摇摇欲坠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里,一盏残烛在寒冷夜风中忽明忽灭,光影映在她惨白的脸上肆意舞动,活似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魔,在嘲笑着她悲惨的命运。

她支开如意,茫然坐在榻边,眸光空洞地望着前方,脑中一片空白。

枯坐许久,唐琳儿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斗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一条白绫。

她动作机械而迟缓,像是被命运操控的木偶。

她将白绫抛上房梁,打了个死结,做成一个绳套。

唐琳儿望着那绳套,眸中没有恐惧,只有无尽的绝望。

站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她忽然笑了一下。

或许唯有一死,才能解脱这无尽的痛苦。

她缓缓将头伸进绳套,双脚一蹬,整个人悬在了半空

窒息的痛苦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每一秒都仿佛被无限拉长。

刹那间,魏子麟那冷漠无情的脸、陆玉芝嚣张跋扈的模样、皇贵妃曾经高高在上的神情、沈星晚幸福的笑颜、沈云朝温润关切的目光,还有广安公主娇蛮任性的神态,一齐在她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快速回旋。

她呼吸愈发困难,肺部像

是要被撕裂,脑袋也开始嗡嗡作响,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

然而心中那股强烈的不甘与恨意,却如同火焰般越烧越旺,让她在这濒死的痛苦中,愈发煎熬苦楚。

门外的如意总隐隐感觉到不对劲。

她心中一紧,强烈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她顾不上许多,急急推开门冲进房间,看到悬在半空的唐琳儿时,如意惊恐尖叫起来。

她双眼瞪得滚圆,几乎是下意识地,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拼尽全力抱托住唐琳儿的双腿。

“小姐!小姐!您不能死啊!”

如意哭着哀求,泪水决堤,绝望又无助地死死抱住她,想要将她抱下来。

在如意拼死抱拽之下,终是将奄奄一息的唐琳儿救了下来。

唐琳儿瘫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的眼神空洞,面如死灰,良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她眸中渐渐涌起彻骨寒意,冷冷说道:“你说得对,我不能死。”

“她们都还活得好好的,我怎么能死呢。”

唐琳儿幽幽地看向如意,那眸光仿佛来自九幽地狱,冰冷刺骨。

她一字一顿地,“去,把我的雪花砒霜拿来。”

第40章 媚眼抛媚眼给瞎子看

冰轮初上,柔和光线如薄纱般轻轻披在摄政王府的每一寸土地上。

府内的亭台楼阁在这朦胧月光中,宛如一幅静谧的淡墨绘卷。

光线透过沈星晚房中轻薄的窗纱,如梦幻银纱,轻柔洒落在屋内。

沈星晚端坐在妆台前,正手持一把精致的雕花檀梳,专注梳理着如瀑青丝。

一旁的绯云笑意盈盈地看着菱花镜中的她,眸中满是俏皮。

沈星晚不时停下手中动作,抬眸望向门口,轻声问绯云:“燕景焕回来了没?”那声音虽轻柔,却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急切。

绯云抿嘴一笑,打趣儿道:“小姐,您还真是心系姑爷呢!”

“姑爷这几日尚有许多善后事宜要处理,忙得脚不沾地儿。您说说,小姐怎的这样关心起他来了呀?”说着,绯云还眨了眨眼睛,满是促狭。

沈星晚面颊微红,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她羞赧低下头,没理会绯云的调侃。

心底却暗自思忖着:今晚一定要将他拿下。

她忽地低头窃笑一声,仿佛已在心中勾勒出了今晚与他相处的画面。

夜幕如墨,府内灯火通明,宛如点点繁星洒落人间。

燕景焕忙碌完诸多棘手事务后回到王府,颀长身影穿梭在回廊间,暖黄灯笼光影拂在他身上,映出几分倦怠。

待他终于踏入房内,沈星晚已然等候多时。

她精心挑选了一袭月白色轻薄纱衣。

那纱衣宛如缥缈的烟雾,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曼妙身姿,每一缕柔和曲线都仿佛诉说着无声的诱惑。

她妆容精致,眉如远黛,眸若秋水,唇似樱玫,眉目间皆是动人风情。

见燕景焕进门,她莲步轻移缓缓迎上前去,微微仰起头,秋水眸子直勾勾地凝望着燕景焕。

燕景焕看了她一眼,有些讶异,“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沈星晚哽了一下,强行忍下,唇畔漾起笑意,娇柔婉转道:“王爷连日操劳辛苦,可要歇歇呢。”

说着,她伸出如葱玉指,轻轻搭在燕景焕的手臂上,指尖有意无意地轻轻摩挲。

燕景焕却似浑然未觉,只是疲惫笑了笑,随口应道:“诸事繁杂,确是有些累了。”

说罢自顾自地走向桌旁,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喝茶才是此刻他的全部。

沈星晚不肯气馁,轻轻绕到燕景焕身前,微微侧身,半倚在桌案上。

她刻意将身子微微前倾,显出雪色颈侧和秀美锁骨,白皙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樱唇微启,“王爷,如此良辰,咱们”

她媚眼如丝地望着燕景焕,眸中暗示不言而喻,那眸光仿若一汪春水,想要将燕景焕溺毙其中。

燕景焕十足是个不解风情的呆子。

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又转身去桌案前忙着翻阅带回来的卷宗,嘴里念叨着:“还有些事务得再梳理梳理,你若累了,便先睡罢。”

沈星晚咬了咬下唇,看来得来点更直接的。

她悄然走到房中的筝琴旁,轻轻坐下,玉指轻挑,弹奏起一曲《凤求凰》。

悠扬琴音在房间内缭绕,每一个音符都饱含着深情。

她一边弹奏,一边抬眸偷瞄他的反应,眸光流转间皆是期待。

燕景焕终于放下手中的文书,转头看向沈星晚。

沈星晚心中一喜。

燕景焕说:“声音略大,看卷宗分心,要不我去书房罢。”

沈星晚登时恼了,感情自己这一番勾引暗示,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

她皱眉咬唇,正要发作,就看见他疲惫面色和眼底微微泛起的乌青。

那专注于事务的模样,着实令她又好气又好笑,实在生不起气来。

她决定使出杀手锏,深吸一口气,走到燕景焕身前跨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他脖颈,将脸凑近,鼻尖几乎要挨上他的鼻尖,娇嗔道:“卷宗就那么好看?你就不能多看看我么?”

她眸中满是含羞带怯的委屈,殷红唇瓣微微嘟起,似在索求一个回应。

看着近在咫尺的沈星晚,似乎终于察觉到了她的心意,燕景焕恍然大悟,继而温柔笑弯了眉眼:“是我疏忽了。”

沈星晚双手环住他的脖颈,娇嗔着要他只能看自己。

燕景焕笑的温柔,正欲回应,却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正,伸手去翻案上的折子。

“今日朝堂上关于南方赈灾的事,各方争论不休。户部尚书贪腐甚多,绝不能让他经手,我先把这项折子批了送出去,耽搁不得。”

原本还沉浸在亲昵中的沈星晚,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

她眸光陡然警觉,双手下意识地抓紧燕景焕的肩膀,郑重望着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刚才说的户部尚书贪腐,须得此次赈灾失利他才会被告发治罪。”

“如今他尚未领命前去赈灾,你如何知晓的?”

燕景焕意识到自己失言,某种划过一丝慌乱。

“你是不是重生的?”

沈星晚心跳陡然加快,目光紧紧锁住燕景焕,生怕错过他面上丝毫变化。

沉默良久,燕景焕缓缓开口:“是。”

“我也重生了。”

沈星晚睁大了眼睛,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燕景焕凝视着她,眸中流淌着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他没有再看沈星晚,落寞望向窗外幽深的夜色,声音很轻,仿佛在诉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似地。

原来前世燕景焕早已对她情根深种,这份爱如深埋心底的种子,随着时光的流转,生根发芽,愈发浓烈。

然而,彼时的沈星晚,满心满眼都被三皇子魏子麟所占据。

燕景焕只得将这份爱意藏于心底,选择了退让。

他眼睁睁看着她为了魏子麟,倾尽所有,费尽心力。

他暗自放弃了许多手中的权利,去成全她心中所愿。

他以为,若魏子麟能给沈星晚幸福,退让些也无妨。

毕竟待魏子麟登上皇位,她便能成为大魏最尊贵的女子。

若这是她的心愿,他愿意托举她至那个位置。

于是,燕景焕在背后悄然助力,放任魏子麟在夺嫡之路上一路顺遂,最终成功登基称帝。

可魏子麟竟在登基当日露出了狰狞面目。

他忌惮沈星晚的家族势力威胁到自己的皇位,竟生生诛了她九族。

那一日,血雨腥风笼罩着沈府,数以千计的无辜生命消逝在利刃之下,往日繁华顷刻间化为乌有。

燕景焕得知这个消息时,犹如五雷轰顶。

他恨极了自己的退让。

若不是他当初放手,沈星晚又怎会遭受如此灭顶之灾。

那一刻,燕景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亲手斩杀魏子麟和唐琳儿!

然而,他因着沈星晚的缘故,放弃退让了太多,手中已无实权。

即便如此,他仍单枪匹马,手持利刃只身杀入皇宫。

皇宫内侍卫林立,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燕景焕毫无惧色,凭借一腔孤勇,竭力拼杀在刀光剑影之中。

他穿梭在血雨腥风中,每一次挥剑,都决绝至极。

燕景焕杀穿重重阻碍,扑杀至魏子麟身前。

可御前侍卫众多,如潮水般一浪接一浪涌来,蜂拥扑挡在新帝身前。

燕景焕双拳难敌四手,在他终于触及魏子麟的那一刻,御前侍卫们一拥而上,锋利刀刃疾风骤雨般砍下。

燕景焕瞬间身中数刀。

鲜血染透他玄色衣衫,洇湿了脚下的玉阶。

他死死盯着魏子麟,眸中恨意仿佛要将其烧尽。

最终,燕景焕颓然滚落玉阶之下,含恨而亡。

重生后,燕景焕幡然醒悟,唯有强大自身,夺回实权和兵力,才能真正护住沈星晚,不让悲剧重演。

他暗自发誓,再不会放开她的手。

哪怕她会恨他,他也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上天好像终于眷顾了他一回。

当他匆匆赶赴那场她倾心魏子麟的赏花宴时,她竟然,决然拒绝了魏子麟。

她似乎也重生了呢。

沈星晚静静听完他的诉说,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眸。

燕景焕眼尾泛红,望向沈星晚,声音染了一丝哽咽:“对不起我没能为你报仇,我”

就在这时,沈星晚缓缓凑近,不等燕景焕说完,仰起头主动覆上了他的唇。

“我替你报仇。”她低低呢喃。

一瞬间,仿佛凝滞了时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唯有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庭院内春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暖意,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宛如一场绯色的花雨。

有的花瓣轻轻落在枝头,有的在空中打着旋儿,仿佛也在为这深情一刻翩翩起舞。

沈星晚用这个热烈的吻,向燕景焕诉说着自己内心深处的动容。

千言万语,都汇聚在这个吻中。

燕景焕先是一愣,随即紧紧拥住沈星晚,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他回应着这个吻,带着前世的遗憾与今生的期许,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弥补前世所有的亏欠。

在漫天飞舞的花瓣中,他们紧紧相拥,只专注于此刻的彼此。

次日清晨,暖黄阳光透过窗棂,轻柔散落在锦榻上。

沈星晚悠悠转醒,伸手摸了摸身旁,枕被间早已没了燕景焕的温热,想必是一早入宫去了。

她只觉得浑身酸痛极了,仿佛所有骨头都被拆散了又重新组装起来似地,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疲惫。

她累得恍惚,那万里长城恐怕都是她连夜搬砖修起来的,否则她怎得连手指头都像是灌了铅,根本动弹不得。

绯云轻手轻脚地走进房内。

她红着脸,羞涩走到榻边伺候沈星晚洗漱。

绯云扭捏犹豫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嗫嚅劝说道:“小姐,上次同您说劝姑爷要讲究卫生,可也也不必这么极端嘛。”

“昨晚可不得了,一连叫了七八次水,咱们府里烧水的锅都烧穿了两口。您瞧瞧,咱们这一整夜啥也没干,净烧水了。”

“这般折腾,这这谁受得了呀。”绯云说完,偷偷抬眼瞄了瞄沈星晚,眸中却尽是笑意,“要不还是炖点黄精补补罢。”

沈星晚登时烧红的虾子一般,红了面皮,自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又羞又窘,下意识地用被子蒙住头,嘟囔着:“你这泼皮,净说些没羞没臊的话。”

可即便躲在被子里,她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鼓,昨夜种种,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

正和绯云斗嘴呢,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走进房内,神色焦急,连行礼都顾不上,气喘吁吁地禀报道:“启禀王妃,太子妃娘娘去世了!”

沈星晚和绯云皆是一愣,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结。

沈星晚猛地掀开被子,也不顾身上的酸痛,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陆玉芝死了?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