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0(2 / 2)

“好了。”燕景焕眸光愈发柔和,拇指抚去她滑落面颊的泪珠,“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最紧要的,你先去睡一觉,好么。”

沈丞相看着两人,附和道:“有王爷相助,云朝尚有一线生机,你们俩都彻夜未眠,熬垮了身子还怎么救人,都快去歇息罢。”

见沈星晚迟疑,沈丞相催促她:“去罢,王爷既已打点,云朝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王爷也辛苦奔忙了一夜,快去。”

沈星晚抬眸望向燕景焕,他眸中藏着连夜奔波的倦意,眼睑下覆着一层淡淡青影,可那挺直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仍透着与生俱来的坚毅清贵,让人挪不开眼。

她心下不忍,点头应了,轻声询问燕景焕:“去我院儿里小憩好么?”

“嗯。”

日渐高升,光线透过雕花窗棂,在沈星晚闺房的地砖上散落片片金色光影。

一走进内室,入目便是一张雕花梨木妆台,上面摆放着几支精巧的发簪,簪头镶嵌着温润的玉石,还有一面小巧的菱花镜,镜面擦得锃亮。

案几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支新开的海棠,淡粉色的花瓣层层舒展,散发着清幽的香气。

燕景焕眸光落在一幅挂在墙上的画卷,那是一幅山水图,笔触虽略显稚嫩,却很有灵气,那是沈星晚闲暇时打发时间的作品。

画卷下方,是一张黄花梨桌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各色书籍,书页微微泛黄,看得出被人反复翻阅过。

沈星晚走到榻边,亲自铺好锦被,转头看向燕景焕:“彻夜奔波辛苦,你快躺下歇歇。”说罢转身要去为他沏茶。

燕景焕拉住她的手。

“你也累了,一起歇罢。”

沈星晚脸颊微微泛红,犹豫片刻后,缓缓坐在榻沿。

两人并排躺下后,燕景焕翻过身来,长臂一揽轻轻拥她入怀,沈星晚埋首在他胸膛,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连日来的焦虑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而此刻伏在燕景焕怀中,那些情绪似乎渐渐消散变淡。

燕景焕轻抚她的发丝,沈星晚的眼皮愈发沉重,困意如细密丝网将她笼罩,逐渐沉沉睡去。

燕景焕低头,看见小姑娘睡着了也蹙着眉头,似乎睡的不甚安稳,他伸手轻柔抚平她皱起的眉头,略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

他眸光在房间里缓缓游移,望向屋内的每一处布置,到处都是她生活的痕迹。

呼吸间是她身上清甜的气息,他缓缓阖眸,与她相拥而眠。

日光静静散落流淌,为他们的身影披上一层柔和光晕,仿佛时光也在此刻静止,唯余彼此温暖的心跳和均匀的呼吸。

再醒来时,燕景焕已然离开了。

绯云替沈星晚更衣时笑道:“姑爷还是很体贴小姐的,特意嘱咐不让喊醒您,让您多歇一歇,他自己连膳食都没用,赶回王府议事去了,好像是有什么新线索。”

沈星晚点头,“那咱们也别闲着,快些更衣,去拜访父亲的旧部。”

第26章 人心你拎得清自己的身份么?

沈星晚一袭素白绫罗长裙,襟前绣着淡雅银纹,似霜华凝结,

乌发高束,仅用一根白玉簪固定,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旁,更添几分清冷之美。

她紧抿双唇,决绝走出丞相府,踏上拜访父亲旧部的马车。

隐匿在她马车周遭的,是燕景焕特意拨调来的暗卫,仿若无声的影子紧紧相随,守护着她的安危。

她查看拟好的名单,率先来到了礼部侍郎赵大人的府邸。

赵大人往昔深受沈丞相赏识提携,从此仕途坦荡,平步青云,沈星晚盼着他能够念及旧情,施以援手。

可当她言辞恳切地表明来意后,赵大人当即苦着脸,活像个打了霜的茄子。

他眉头紧紧拧成一个“川”字,眼神闪躲,为难极了。

“沈小姐,此事棘手非常,那参奏之人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庞大得超乎想象,我我实在是有心无力啊!还望沈小姐高抬贵手,莫要为难我了。”

沈星晚心下似被重锤碾过,失望至极,抿了抿唇仍恳请道:“赵大人,我哥哥一心报国,如今蒙冤受屈,深陷囹圄。还望您能念在往昔的情分上,助我们一把。”

赵大人却只是仰头长叹,眸中满是无奈,而后再不发一言,转身匆匆离去,避而不见。

沈星晚孤零零地立在那里,黯然垂首,满心期许化为了泡影。

但她不肯气馁,马不停蹄又赶至了兵部郎中孙大人的府上。

孙大人瞧见她,面上立刻堆起客气笑容,可那笑意却如同浮在水面的薄油,根本未达眼底。

听完沈星晚的请求,他眉头微蹙,很是无奈。

“并非孙某不愿帮衬,实在是如今这朝堂局势波谲云诡,复杂得如同乱麻,稍有不慎便会行差踏错,惹祸上身。您呐,还是另请高明吧。”

沈星晚涨红了脸,心中很不是滋味,这些人往日上赶着来丞相府登门求见,阿谀奉承的时候,可不是眼前这副倨傲的嘴脸。

可眼下实在无法,她努力平心静气,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孙大人。

然而,一番唇舌费尽,最终还是徒劳无功,只能黯然离去。

一日时光匆匆流逝,沈星晚接连拜访了数位父亲的旧部,却如同撞在一堵堵冰冷的石墙上,屡屡碰壁。

天色渐暗,残阳如血,她拖着仿若灌了铅般沉重的双腿,很是挫败失落。

就在她几近绝望的时候,搀扶着她的绯云忽然说:“还有一位老爷的旧部,曾经的吏部员外郎周大人,他虽出身寒门,但品性高洁,或许愿意施以援手呢?”

短短一日间尝尽世态炎凉,沈星晚本不再抱有希望,但她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救下哥哥的机会。

她命车夫改道,去往了周大人的府邸。

周大人得了通报,亲自迎出了府门,见到沈星晚后眸中满是感慨,声音微微颤:“沈小姐,经年不见,令尊可还好么?”

沈星晚恭敬行礼,眼眶泛红有些哽咽:“周大人,我哥哥如今深陷牢狱,备受煎熬,恳请您念在往日情谊,助我们一臂之力。”

周大人神色凝重,微微颔首,“沈小姐放心,沈丞相于我有知遇之恩,这份恩情我一直铭记于心,从未曾忘怀。”

他叹息一声,“这些年来,我虽远离朝堂纷争,置身事外,但也积攒了些人脉,皆是忠义之士,定当竭尽全力帮沈将军搜集证据,还他清白。”

沈星晚眼眶一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俯首深深一拜。

“周大人大义,星晚没齿难忘。”

周大人急忙伸手托起她,“沈小姐快快请起,当务之急,是一同商量如何行事。”

于是,沈星晚和周大人在厅中详细商讨起来,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斟酌,直到月上中天,才打道回府。

沈星晚回到丞相府时,广安公主派来的宫女已然等候多时了。

她赶紧将宫女带回自己院儿里,细细问询。

原来,沈星晚为营救哥哥四处奔波时,广安公主也在宫中为了此事绞尽脑汁。

她凭借着公主身份的便利,自由穿梭皇宫,以在内务府安插的线人为关键突破口,开始秘密调查参奏之人与宫中往来的账目明细。

内务府的库房里杂乱地堆满了各种账本,尘埃肆意弥漫,仿若一张无形的大网。

广安公主全然不顾形象,亲自带着心腹宫女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账本中,寻宝似地仔细翻找线索。

彻夜不眠不休的仔细排查后,她熬得通红的眼睛终于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她发现了几本账目上有异常,这些账目上清晰记录着,参奏沈云朝的几位大臣与皇贵妃的亲信之间,有几笔数额巨大的银钱往来,时间竟刚好就在弹劾沈云朝之前。

广安公主如获至宝,她深知这证据的重要性,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派心腹宫女带着口信火速前往丞相府。

宫女双手呈上广安公主的密信,沈星晚展开一看,信中简单提及了发现的账目线索,并告知她,这些账本的正册如今被锁在皇贵妃的私库里,那里守卫森严,她根本无法靠近。

但每晚亥时三刻,负责看守的太监会有一次换班,届时会出现短暂的防守漏洞,是偷取账本的最佳时机。

仿若黑暗中撕开了一道转瞬即逝的裂缝,透出些许亮光来。

沈星晚看完信,心下又惊又喜。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想要从皇贵妃的私库里偷出账本,无异于虎口拔牙,实在危险至极。

可哥哥还深陷天牢,饱受折磨,她思虑良久,终是决定冒险一试。

她焚了书信,思来想去,总不能贸然闯进皇贵妃宫里搜查罢,那她即便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绯云见她愁绪满面,忍不住替她出主意,“小姐何不去求姑爷?姑爷那么厉害,肯定会有法子的。”

沈星晚摇摇头。

他已经为她做了许多,况且后宫之中,他行动多有不便,还是自己先去摸摸底,探探账本的虚实再做打算。

拿定主意,她吩咐绯云替她洗漱安歇,打算明日一早,便入宫去向皇贵妃请安。

沈星晚躺在榻上,拉过锦被,绯云熄了灯烛,走出去轻柔替她阖上门扇。

她埋首在锦被里,嗅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冷松香气,她深吸一口气,心中渐生暖意。

次日一早,晨光熹微,绯云轻轻推开雕花窗扉,柔和的光线瞬间涌入闺房,散落在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前。

沈星晚端坐在铜镜前,神色平静,任由绯云替她梳妆。

她换了一袭藕荷色蜀锦长裙,上好的绸缎料子泛着柔和光泽,裙摆与袖口处用银线疏朗绣着如意云纹。

绯云拿起一支赤金点翠凤簪,小心翼翼地插入她的发髻,又点缀上几支珍珠步摇,圆润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耳畔一对红宝石耳坠儿摇曳生姿,衬得她肌肤胜雪,娇艳动人。

沈星晚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轻轻抿了抿唇,拿起一旁的羊脂白玉镯,缓缓戴上,玉镯触手温润,更显她手指纤细修长。

一切准备就绪,沈星晚站起身来,径直往皇宫里去了。

经过通报,雕花朱门缓缓敞开,沈星晚莲步轻移,缓缓踏入皇贵妃寝殿。

皇贵妃端坐在主位之上,眸光透着淡淡厌恶的审视,落在沈星晚身上。

陆玉芝和唐琳儿竟也在场,想必也是日日来向皇贵妃请安叙话。

陆玉芝坐在皇贵妃下首,身着正红色织金牡丹纹宫装,头戴凤冠,妆容明艳神色倨傲,似乎并没有将沈星晚放在眼里。

唐琳儿则坐在另一侧,浅粉罗裙绣着娇娆桃花,看似温婉明媚,长睫掩映的眸底却阴鸷的很。

沈星晚款步上前,恭谨福身行礼:“摄政王妃沈星晚,见过皇贵妃娘娘,承蒙娘娘召见,特前来

聆听教诲。”

她微微垂首轻言细语,甚为谦逊有礼,

陆玉芝双手抱胸,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冷笑。

“哟,今儿倒是乖觉,上次不知是谁那么傲,全然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呢。”

她的声音颇为刺耳,回荡在殿内。

还未待沈星晚反应,唐琳儿忽然掩嘴轻笑起来,“姐姐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沈王妃态度谦逊,一看就是诚心来学规矩的。倒是姐姐你,这般着急跳出来,莫不是自己心虚,怕被沈王妃比下去了?”

唐琳儿唇畔似笑非笑,看似帮着沈星晚,实则话里藏刀,把矛头又对准了陆玉芝。

陆玉芝面色青红转换,愤然抬手一指唐琳儿,“你拎得清自己的身份么?竟然帮着外人来数落我?”

“放肆!”

皇贵妃一拍案几,“啪”的一声,震得案几上的茶盏微微晃动。

她望向唐琳儿,呵斥道:“本宫面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随后,冰冷目光缓缓转向沈星晚,冷然道:“沈氏,你虽未多言,但今日之事皆因你而起,本宫罚你在宫中抄写《女诫》《内训》各百遍,若是字迹潦草或是有缺漏,休怪本宫动用宫规严惩!”

第27章 逼迫太子殿下请自重!

沈星晚垂首敛目,温顺福身,“谨遵皇贵妃娘娘懿旨。”

皇贵妃瞥向身侧,泥胎木偶般的嬷嬷立刻鲜活了起来,微微欠身走下台阶来到沈星晚跟前。

嬷嬷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妃,请随老奴这边来罢。”

沈星晚颔首,缓步跟在嬷嬷身后,走出皇贵妃寝殿,去往偏殿的一处隔间里。

那隔间里似乎是间佛堂,四壁悬挂着各色鲜艳唐卡,中央一座巨大的供台,供着一尊塑了金身的度母。

沈星晚心下诧异,暗忖那皇贵妃乃是中原汉人,按理说即便有信仰也多半会信奉中原佛教才是,怎会供奉着西域密宗的神佛呢。

嬷嬷将她领到一处桌案前,还算客气地说:“王妃便在这里抄写罢,这里清静,王妃也好静静心。”

沈星晚点头应了,她本就是故意来寻求查探机会的,如今阴差阳错得了这么个留下抄书的巧宗儿,她挺乐意的。

嬷嬷见她乖顺,没再继续敲打她,命人送上笔墨纸砚,放上《女戒》《内训》,又添了一盏宫灯,便转身离去。

沈星晚安坐在桌案前,铺开纸张压上镇纸,提笔饱蘸墨汁一连写了几页娟秀簪花小楷。

写了一会儿,她佯装手腕酸涩,搁下笔,指尖按压太阳穴,眸光流转观察起四周的情形。

她桌案旁边还一连摆设着三套桌案,上头都搁着各色经书,桌案旁的小几上,摆着许多尚未抄完的经书,字迹各异,分明不是同一个人所书写。

沈星晚心中轻哂,看来这位皇贵妃,很喜欢罚人抄经呢。

她抬眸望去,眸光一一扫视过墙壁上的巨幅唐卡,忽地,她眉头一蹙,觉得其中一幅唐卡上的衬布很是眼熟。

她站起身来,立刻便有个小宫女近上前来,警惕望着她,“王妃可是抄完了?”

沈星晚拉伸了一下胳膊,“坐了这么久,胳膊腿儿乏得很,起来走走不行么?”

小宫女垂下头去,“自然是可以的,只是皇贵妃娘娘有令,在您抄完百遍前不许离开这里,您可别叫咱们为难。”

沈星晚笑了笑,“我就在这屋里随便走走,活动下腿脚就行了。”

小宫女不再言语,福身行礼后躬身退回了门扇边,立在那里垂下头,又化作了木偶般静默的泥人儿。

沈星晚一边小幅度地活动着手腕,一边闲逛般缓缓踱步到那幅唐卡前。

她微眯起眼睛定睛一看,那幅唐卡下方的丝绸衬布,与几年前父亲曾督办的一桩江南织造贡品失踪案中的赃物纹理一模一样。

为免看错,她捻起衬布仔细辨认,这双面雀金纹正是那批赃物独有的暗针绣技法。

沈星晚心念电转间闪过一个念头。

江南织造失踪的绸缎,做了西域唐卡的衬布,挂在了皇贵妃的佛堂里。

这其中又有什么关联呢

正蹙眉思索着,门口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沈星晚立刻松开手中的衬布,回到自己桌案前,提笔继续抄写《女戒》。

门扇被推开,陆玉芝仰着脸跨了进来,施施然走到沈星晚跟前,伸出指尖拈起她刚抄写完正在晾干墨汁的纸张。

“写得这么潦草,可别污了母妃的眼。”

她嗤笑,指尖一松,任那张墨迹未干的簪花小楷飘落在地,页脚重叠,字迹相融糊作一坨。

沈星晚抬眸,冷冷看向她。

陆玉芝挑眉,勾起唇角,直视着她的眼睛,又拈起她手中正在抄写的那张纸,松开指尖,丢在了地上。

沈星晚垂眸,轻笑了一下。

陆玉芝见她这般反应,皱起眉头,“你笑什么?”

沈星晚唇畔笑意淡去,又抽出一张纸来铺平,重新开始抄写。

“你说啊!”

陆玉芝恼了,伸手要去夺她的笔,“你笑什么呢?”

沈星晚微微后仰,避开她的手,抬眸望向她。

她眸光冷然,蕴含着久居人上的傲然气质,陆玉芝被她这样一望,倒好似自己宛如跳梁小丑一般。

“你盯着我做什么,我问你话呢。”她涨红了脸,“你到底在笑什么啊?!”

“我笑你”沈星晚起身,伏到她耳畔,低声蛊惑似地,“真的很幼稚。”

“你!”

陆玉芝恼羞成怒,抬手就要抽她巴掌,沈星晚反应更快,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

“你已然是太子妃了。”沈星晚蹙眉,“这里是翊坤宫,不是你的太尉府,还耍这种大小姐脾气,是嫌你太子妃的位置坐得太稳当了么?”

“你!”陆玉芝涨红了脸,“坐不坐得稳当我也已经是太子妃了,你能奈我何?”

沈星晚俯首,几乎要抵上陆玉芝额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我若是想做太子妃。”沈星晚冷笑,“哪里还轮得到你?”

“你,你你”

陆玉芝望着她,语无伦次起来,不得不承认,她打从心底里疯狂地嫉妒沈星晚。

偏她那样傲,偏她容貌家世样样都好,只要她肯点头,哪怕她嫁过人了,那皇贵妃和太子铁定也会立刻休弃了她陆玉芝,上赶着去迎娶她沈星晚。

“哪凉快哪儿待着去,趁我对你的太子还没什么兴趣,好好做你的太子妃。”

沈星晚掐了掐她柔嫩的脸颊,笑得温婉又欠揍,“等你有本事当上皇后了,再来拿捏我不迟。”

“你!”

陆玉芝羞恼交加,“你”了半晌,最后一跺脚,“你给我等着!”转身跑走了。

沈星晚冷眼瞧着她跑远,拍了拍手上的浮尘,重新抽出一张纸来铺好,提笔凝神静气,打算再写一遍。

“你真想做我的太子妃?”

一声戏谑低笑自身后响起,沈星晚手中一颤,笔尖凝聚的一滴墨汁滴落在泥金宣纸上,污了工整娟秀的字迹。

她回头望去,薄如蝉翼的轻纱帘幔后转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袭宝蓝常服,抬手挑开轻纱,缓缓抬起头来,正是噙着笑意的魏子麟。

“你怎么在这儿?”沈星晚心中恶寒,涌起不好的回忆。

魏子麟笑意更甚,踱步走了过来,睨着她桌案上的纸张。

“你这话儿说的,我来瞧瞧母妃,不是理所应当么。”

沈星晚抿唇,暗自观察他的状态,见他神色如常,并不似上次那般酩酊大醉,估计并不会再那样轻易发疯了。

她心下稍安,嘴上却不肯饶了他,“未必我是你母妃不成?你来这儿瞧什么,你母妃在前头寝殿里呢。”

魏子麟竟意外好脾气似的,也不恼,笑吟吟地随手拿起桌上的《女戒》翻了翻,扔回桌上笑道:“抄书何趣?不如抄你沈家九族的生死簿。”

沈星晚心脏猛然骤缩。

她抬头盯向魏子麟眼睛,想从他眸中读出些什么,可他微低着头,长睫低垂掩映着琥珀浅瞳,丝毫不露声色。

沈星

晚执笔的指尖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魏子麟余光瞥见,抬手去握她手腕,沈星晚心下骇然,跌了手中的极品狼毫。

毛笔跌在纸张上,墨汁洇散,仿佛记忆的涟漪荡开在脑海里。

“怎么。”

魏子麟轻哂,缠裹着纱布的指尖摩挲着她腕间光洁白皙的肌肤,“这么怕我啊?”

沈星晚用力要抽回自己的手,魏子麟蹙眉,乍然用力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沈星晚挣扎,试图甩开他的手。

魏子麟眸中腾起怒意,手臂用力一扯,将她自椅上拽起拉向自己,低哑质问:“你究竟为何厌我至此?!”

“臣女已为人妇。”沈星晚甩不开他,焦急望向守在门扇旁的小宫女,“太子殿下请自重!”

“嗯?告诉我。”

魏子麟一手钳住她手腕,一手自她后腰将她揽向自己,身体前倾将她抵在桌案和自己之间,俯首深深望着她,“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见沈星晚频频分心朝门口张望,魏子麟皱眉,朝门口低喝一声:“都出去!”

门扇两侧泥胎般的小宫女陡然活了过来,垂首敛目没有丝毫表情地迅速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扇。

魏子麟揽在她后腰的手抬起来捏住她下巴,将她的脸掰向自己。

“没人打扰了。”他一字一句地,“说说罢。”

“我同你没什么好说的。”

沈星晚挣扎手臂想要挣脱,却被他轻易倾身压在了桌案上。

“魏子麟!你放开我!”

“你终于肯唤我的名字了?”他低笑,轻抚她紧蹙的眉头,“别这样看着我。”

“你真是疯了!你”她手掌抵住他胸膛竭力推拒着,挣扎中广袖滑落肘间,露出一节白得晃眼的小臂来。

她慌忙去捂,动作间藕臂上一点殷红如雪中红梅,占据了他的视线。

魏子麟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一把握住她的手臂拉到自己眼前,仔细端详着那完好无损的守宫砂,眸中笑意更甚,带着几分兴奋,“他没碰你?”

沈星晚狠狠推开他,拢下衣袖扭头不语。

“那个没用的东西。”魏子麟笑得开怀,站直身子,从上到下地打量着沈星晚,“所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么?”

第28章 私库身体倒很诚实。

沈星晚无语至极,但眼下她实在不敢再激怒他了。

幽暗佛堂里,只有她和魏子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天知道他下一刻会发什么疯。

她垂眸敛目,不给他任何回应。

“嘴倒挺硬,不过嘛”他唇角笑意未减,指腹抚过那殷红一点,“身体倒很诚实。”

他拉起沈星晚,心情大好,替她理好鬓边散落的些许发丝。

“你既心里有我,我自然不会轻待了你,方才多有失礼,别往心里去。”

“”

沈星晚抿唇,垂首默默整理好衣衫,想着该寻个什么由头打发了他。

魏子麟浓黑羽睫微垂,凝望着她埋首整理衣衫的动作,见她楚腰纤细不盈一握,忍不住伸手去揽,沈星晚察觉,蹙眉拍开他的手,“放尊重些。”

魏子麟失笑,没说什么,只是忽然问她:“十四在哪儿?”

沈星晚系绦带的手一滞,惹得他笑意更盛。

“别慌,我早知道他在你那儿养过伤。”

沈星晚仍是没动,脑中飞速思索着该如何回答他。

见她忽然定身了一般,魏子麟伸手闲闲勾起她的绦带,灵活手指轻柔翻飞,替她系好了单结。

系好后也没放手,淡粉色的薄纱绦带在他修长指尖缠绕把玩着,落在沈星晚眼中,却活似毒蛇吐信。

仿佛但凡她吐露出一句谎言,他轻易便能用那条绦带勒死她。

“我不知道。”沈星晚如是说。

魏子麟挑眉,将她身子掰过来面对自己,微微俯首,盯着她的眼睛,“我再问你一次,魏子辉,在哪儿?”

沈星晚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这几日兵荒马乱地经历了太多,她尚未有时间去关心魏子辉的下落。

魏子麟唇角笑意渐渐淡去,面色凝重起来。

沈星晚脊背发凉,但仍然不肯服软,深吸了一口气,就那么直视着他。

良久,魏子麟终是率先败下阵来。

他松开握住沈星晚肩膀的手,叹息一声,“罢了,往事不咎,但他一定藏在燕景焕那,你若得了信儿,务必要告诉我。”

沈星晚心中暗翻白眼,心道他还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沈星晚想同他探听哥哥的消息,又怕打草惊蛇,还是强忍着心思没有问出口来。

毕竟,求他大发善心放过她哥哥,还不如趁此机会拿到皇贵妃的把柄彻底扳倒她们。

“太子殿下,娘娘传召您去前殿叙话。”

忽地,门外响起皇贵妃身边嬷嬷的声音,想来是守门的小宫女儿去前头报信儿了。

魏子麟面色难看了起来,皱眉刚要回绝,门口嬷嬷又说道:“太子殿下切勿任性妄为,皇贵妃娘娘嘱咐一切皆需从长计议,还请您随老身一同去往前殿罢。”

魏子麟抿唇,回首望向沈星晚,还是笑了一下,安慰似地放柔了语气同她说:“母妃总顾虑甚多,我先去陪陪她,回头方便了我再去瞧你。”

不方便!

就没有方便的时候好吗!

沈星晚腹诽着,面上仍丝毫不露神色情绪,魏子麟握了握她纤薄肩头,说了句“等我。”转身走过去拉开门扇,睨了眼门外垂首躬身的老嬷嬷,拂袖而去。

两个小宫女走进来关好门扇,又站到两侧当起泥娃娃,垂首敛目盯着自己的鞋尖儿,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宫里的奴才宫女们,惯会粉饰太平,沈星晚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

她嫌恶地扯开魏子麟在她腰上系的那个单结,自己重新系了个蝴蝶结,揉皱了桌上的那张纸,重新铺开一张泥金宣纸,提笔抄起书来。

她坐在那略显昏暗的偏殿内,指尖轻轻掠动,眸光佯装专注于笔下的文字,可心思却全然不在抄书上。

她愈发确定,这看似寻常的佛堂里,必定藏着皇贵妃不可告人的秘密。

就在她暗自思索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那是守卫巡逻的声音。

沈星晚心中一动,目光顺着声音的方向悄然望去,透过那半掩的窗棂,她看到了一队身着甲胄的守卫,正迈着整齐的步伐,沿着宫殿的回廊缓缓前行。

她佯装不经意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到守卫的路线。

很快,她发现这些守卫的巡逻路线的尽头,是一处被重重帷幔遮挡的角落。

沈星晚计上心来,她佯装口渴,望向门口候着的小宫女,轻咳一声:“这抄得久了,渴得厉害,你去给我倒盏茶来。”

小宫女抬起头,面露犹豫之色,微微福身,“王妃,奴婢职责是在此侍奉您抄经,若是擅离……”

“那就渴死我么?”沈星晚挑眉,“皇贵妃宫里,便是这样待客的?”

小宫女犹豫了一下,再次福身道:“王妃请稍候。”说罢,两个小宫女转身匆匆离去。

沈星晚心下了然,定然是一个去倒茶,一个去告状了。

她理会不了那么多,瞧着小宫女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迅速起身几步跨到窗边,双手轻轻拨开厚重的帷幔,眼睛贴近缝隙向外窥探。

外边的石板路上,一队守卫正整齐走过,脚步声在寂静的庭院中格外清晰。

她仔细望向那处被遮挡的角落,透过帷幔的缝

隙向里窥探。

只见那角落里有一扇厚重的石门,石门两侧各有两名守卫笔直地站立着,神色警惕。

看来这便是皇贵妃的私库了。

她强压下忽然加速的心跳,手心微微泌出薄汗,打起精神迅速在脑海中记下了私库的位置以及守卫的布阵。

书案上的《女戒》还未抄完,可她已无心再继续抄写了。

她得赶紧离开这儿,去告诉燕景焕这个发现。

沈星晚端坐于案前,眉头轻蹙思索着脱身之策。

忽地,她余光瞥见角落里的香炉,袅袅青烟正悠悠飘散,不禁心中一动,计上心来。

她缓缓起身朝香炉走去,巧妙地用衣袖带翻了香炉。

刹那间,香料洒了一地,浓郁香气弥漫开来。

她捏着帕子捂住口鼻,轻轻咳嗽几声,紧接着,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捂住肚子,露出痛苦神色。

小宫女端着茶回来,刚踏入房门,看到这一片狼藉和满脸痛苦的沈星晚,顿时慌得险些跌了手中的茶盏。

沈星晚神情痛苦,虚弱地说:“方才我不慎打翻了香炉,这香气闻着竟令我腹痛难忍,怕是这其中香料与我体质相冲。你快些去禀管事嬷嬷,就说我突发恶疾,急需回府医治耽搁不得,否则有性命之忧。”

小宫女面露难色,犹豫道:“王妃,这这直接回府,未经娘娘允许,怕是不妥。”

沈星晚眸光一冷,强撑着身子啐道:“我身为摄政王妃,若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快去!”

小宫女被这一吓,忙不迭点头,转身匆匆朝着皇贵妃所在的主殿奔去。

到了主殿外,她大气都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向门口值守的嬷嬷说明情况。

嬷嬷往殿内瞧了瞧,皇贵妃正和太子相谈甚欢,她深知此时打扰定是不合时宜。

思忖片刻,嬷嬷眉头轻皱,转身对小宫女叮嘱道:“既然王妃身体不适,你且回去告诉她,皇贵妃娘娘准她回府调养,但务必好好养病,等身子大安了,再亲自来向娘娘赔罪。”

小宫女得了准信,又匆匆跑回偏殿,将嬷嬷的话如实转达。

沈星晚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装出一副虚弱模样,在小宫女的注视下,匆匆离开了翊坤宫。

摄政王府的朱门刚缓缓打开,沈星晚便心急如焚地跳下马车。

几缕碎发凌乱贴在微汗的面颊上,裙摆被她匆忙的脚步带起,险些绊住自己。

她此刻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念头,快些将私库的秘密告诉燕景焕。

一路小跑着穿过曲折的回廊,沈星晚来到燕景焕平日议事的书房。

书房的门半掩着,透出些许光亮。

她来不及整理自己略显狼狈的仪容,抬手推开了门扇。

门扇被推开,沈星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喘息着,胸脯剧烈起伏,面上带着奔波后的红晕和焦急。

正在屋内翻阅议事卷宗的燕景焕闻声抬眸,手中的动作一顿,眸中划过讶异,随即起身快步走过来,双手稳稳托住沈星晚双臂,“何事如此慌张?”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紊乱的呼吸平复下来,急切地说道:“王爷,我在皇贵妃宫中抄书时,发现了她的私库!”

说着,她从袖间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画着简略的守卫布阵图和私库位置标识,“我记下了守卫布阵和位置,那里头肯定藏着对我们有用的东西,说不定能成为扳倒皇贵妃的关键。”

燕景焕闻言,眸色渐厉,他揽过沈星晚回屋内在桌案前坐了,接过她手中的图纸,认真听她讲述每一个细节。

沈星晚语速极快,像是生怕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将发现私库的经过、守卫的巡逻规律、私库的隐秘位置,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燕景焕指尖轻轻敲击着桌案,发出有节奏的轻响,眸光深邃而专注,显然在思索着其中的利弊与谋划。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沈星晚偶尔因为激动而加重的呼吸声。

良久,燕景焕抬起头望向沈星晚,“你想不想去天牢见一见你哥哥?”

第29章 天牢你去皇贵妃宫里到底见了谁?……

沈星晚眸中泛起滚烫热意,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仰起头,急切又笃定:“我想去,哪怕只有片刻,我也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她眸中还有想要探寻真相的决绝。

她深知哥哥或许知晓诸多隐秘,这对揭开这些阴谋至关重要。

燕景焕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柔声道:“好。”随后,他唤来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沈星晚在燕景焕的安排下,立刻更衣前往了天牢。

一路上,她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哥哥的面容,那些儿时赖在哥哥身边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踏入天牢,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腐臭和霉味。

沈星晚眉头微蹙,脚步却没有丝毫迟疑,由狱卒引着来到哥哥的牢房前。

隔着冰冷的栅栏,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清瘦了,也憔悴了许多。

“哥哥!”她有些哽咽。

沈云朝缓缓抬起头,眸中划过惊喜,继而转为担忧之色,疾步跨到栅栏前,双手紧紧握住栏杆:“你怎么来了?”

沈星晚急切打量着沈云朝全身,见他虽面色苍白,但并无明显外伤,这才心下稍安,哽咽道:“哥哥,你受苦了。”

沈云朝勉力笑了一下,“我没事,没有受刑,阿母和父亲如何?可还好么?”

“家里人都惦记着你,阿母身体还好,只是日夜担心,头发白了许多。”沈星晚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沈云朝望着她,也渐渐红了眼眶,嘴上仍安慰着:“星晚别哭,哥哥没事。”说罢,他犹豫了一下,终是忍不住开口:“琳儿她可还好么?”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她太子侧妃当得很好,有太子庇护,哥哥你放心好了。”

沈云朝神色黯然,落寞垂下眸去。

沈星晚见状心中一酸,顿了顿,轻声说道:“哥哥,这些日子,广安公主为了你,把内务府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她在那堆积如山的账本里,找到了对我们有利的关键线索,还四处拜访朝中大臣,哪怕被拒之门外也不肯气馁,仍然为了救你四处奔走。”

沈星晚恳切望着沈云朝:“她对你的这份情意,你可曾看见?她才是你的良人啊。”

沈云朝讶异抬起头,眸中情绪复杂。

沈星晚也不好多劝,确认他没有生命危险,低头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纸上勾描着双面暗针法雀金纹样,神色凝重:“哥哥,我有要紧事问你。你可记得这纹样?”

沈云朝面色一沉,仔细端详后皱眉道:“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是不是几年前,你协查那桩江南织造贡品失窃案时见到过?”

沈云朝略一思索,恍然大悟,“正是那批赃物特有的针法纹样,当年皇上震怒,从此江南织造再不出产这纹样的织物了。”

“对吧?”沈星晚凑近沈云朝悄声道:“可我在皇贵妃宫里,瞧见她供奉的唐卡衬布,用的正是这批失窃的贡品,哥哥你可知道这唐卡的来历?还有,朝廷中是否真有势力与西域勾结?”

沈云朝闻言,眸中陡然一暗,警惕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此事干系重大,不可妄自揣测。”

“眼下都什么光景了,你都下天牢了!”沈星晚心急如焚,握紧了哥哥的手恨声道:“西域进犯连夺数城,有人弹劾你勾结西域养寇自重,意图谋反!”

“再不搏一把查出究竟是谁勾结西域,扳倒陷害你的人,咱们家只会倾巢覆灭啊哥哥!”

沈云朝闭目良久,终是在确认周遭无人偷听后,神色凝重地凑近沈星晚,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猜得没错,确实有朝廷势力与西域暗中勾结,那唐卡便是他们往来的重要信物之一。”

沈星晚的心跳陡然加快,追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沈云朝眉头紧锁,“我也是偶然间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涉及的人员众多,官位颇高,连皇贵妃都极有可能牵涉其中。”

沈星晚心中一震,咬了咬下唇,又问:“那我们该怎么办?”

沈云朝微微摇头,“此事太过隐秘,现在能确定的线索太少,稍有不慎,不仅扳不倒他们,还会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

他顿了顿,又叮嘱沈星晚:“你也要格外小心,行事不能露出任何破绽。多留意皇贵妃和太子一党的动静,若有异常千万别轻举妄动,先去告诉燕景焕,他定会有法子的。”

“可我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我得做些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抄咱们九族啊。”

沈云朝抬起手,轻轻摸了摸沈星晚的头,像小时候那般安抚她:“哥哥知道你心急,可这件事急不得。你别忘了皇贵妃在宫中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轻易撼动不了她。”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那你在天牢里怎么办?”

“放心,我既然能活到现在,他们就暂时不会对我动手。”

沈星晚默默点头,心里仍担忧不已,又和哥哥低声商讨了好一会儿,将可能出现的情况都预想了一遍。

被打点的守卫要换岗了,焦急地过来催促了几回,沈星晚不舍地松开哥哥的手:“哥哥保重,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哥哥相信你。”沈云朝凝望着沈星晚,笑了一下,“我的小妹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阿母和父亲了。”

沈星晚强忍不让泪水盈落,转身离去。

走出天牢,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睛,暗自发誓,一定要将这背后的阴谋查个水落石出,为哥哥洗清冤屈,还沈家一个清白。

沈星晚拖着沉重的步伐踏入摄政王府,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

一路上哥哥憔悴的面容始终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沈家如今深陷泥潭,哥哥被冤入狱,整个家族背负谋反罪名,岌岌可危。

正满心忧思间,一阵压低的交谈声传入耳中。

她下意识循声望去,望见燕景焕正站在庭院的阴影里,月光勾勒出他凌厉侧脸,神色凝重。

在他面前,邢舟正叮嘱着一队暗卫,个个身着黑衣,神色冷峻,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一看便知是要去执行危险任务。

“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沈星晚快步上前,声音微微发颤。

燕景焕回首看到是她,眸光复杂,有些惊讶但似乎并不打算瞒她,“入宫去偷账本。”他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情。

听到这话,沈星晚面上血色尽失,急得伸手揪住他衣袖,“不行,绝对不行!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皇宫守卫森严,皇贵妃更是老谋深算,心狠手辣。她肯定早料到我们会想尽办法找证据,或许已在账本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咱们自投罗网。”

她焦急地摇了摇他的手臂。

“一旦被当成刺客抓住,别说救我哥哥了,咱们所有人都得死!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燕景焕凝望着她忧心焦急的模样,安抚似地笑了笑,“我知道危险,可再危险,也总得有人去做,我去罢。”

“你为沈氏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心里都明白。”沈星晚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虽想要救哥哥,可也不能白白去冒险折损了你,我们再想想办法,总会有法子的,好么?”

燕景焕沉默良久,终是叹息一声,缓缓抬手一挥,示意邢舟等人退下。

他望着沈星晚,眸中肃杀渐退,良久才轻声对她说:“听你的,我们再想办法。”

夜幕深沉,月色如水,皎洁月光散落在摄政王府清冷的庭院中,映出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

燕景焕陪着沈星晚回房间,一路静谧,唯有脚步声在石板路上轻轻回响。

沈星晚心事重重,脚下步伐也不安宁,时快时慢,燕景焕一直跟在她身后,视线片刻都未曾从她身上移开。

沈星晚累得不行,回房后略用了些点心便去洗漱了,想把这一天的糟心事都洗掉。

洗漱完,两人躺在榻上,沈星晚很困倦,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漆黑的夜里,她眼睛睁得老大,脑子里全是在皇贵妃宫里的惊险事儿,还有和哥哥在天牢见面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过。

燕景焕察觉到她的辗转反侧,原本平缓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起身下榻,走到立柜前取出那只螺钿漆盒,打开取出一支安神香,又拿起火折子,轻轻一吹,幽蓝的火苗瞬间蹿起。

他将火苗凑近安神香一端,当那缕青烟袅袅升腾而起,他又微微侧身,轻轻挥动衣袖,淡淡的凝神香气缓缓弥散开来。

沈星晚闻见这熟悉的香味,犹豫许久,终是忍不住翻过身来望向他,“你”

燕景焕正搁下香插坐到榻上来,握住她的手替她拢被角,可一碰到她的手腕,原本轻柔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的眸光落在她雪色腕间那道红痕上,薄唇紧抿。

他温凉指腹轻抚过那道红痕,指腹摩挲间,确定这显然是男人的大手用力攥握留下的痕迹。

燕景焕喉结滚动,低垂羽睫微颤,周身散发的气场冷得能让周遭空气都结霜。

他猛地攥紧沈星晚的手腕。

“你去皇贵妃宫里,到底见谁了?”

第30章 占有到底是谁碰了你!

沈星晚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他从未对她如此厉色,唬得她到嘴边的话头儿又咽了回去。

“就是不小心磕到了,没什么。”她不想令他担心,打算糊弄过去。

燕景焕的眉头紧蹙,眸中如墨色翻涌。

他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骨节因用力而泛白,“别骗我,到底是谁碰了你?”

他紧盯着她,眸色渐黯。

沈星晚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出他好像生气了。

她轻轻挣了下,想挣开他的手,坐起身来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说:“真没什么,就是魏子麟拉了我一下,我挣脱的时候不小心弄的。”

听到魏子麟的名字,燕景焕呼吸紊乱了一瞬,神色陡然冷厉了起来。

“你还爱着他?”

“什么?”沈星晚不明所以。

燕景焕忽然攥紧沈星晚手腕,猛地将她扯入怀中,他的唇如疾风骤雨般落下,强势又霸道,带着不加掩饰的占有和怒意。

沈星晚瞪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掠夺得几近窒息。

她想要挣扎,盛怒之下的燕景焕轻易反折了她的胳膊俯身压了下去。

“别”

燕景焕抬眸,眸中清明丝毫未染欲色,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还不明白自己的身份么?”

他压抑哑声质问,手中动作不停,告诫似地,“你如今是我燕景焕明媒正娶的妻,只有我,才能这样碰你。”

他抿唇,狠戾扯开系带,俯首吻了下去。

他力气大得可怕,似折辱,又似爱怜。

沈星晚明白自己已然嫁与了他,他如何求索都是应当的,可她眸中的泪水仍是止不住地盈落在脸庞,滑落滴在他坚实的手臂上。

“别这样”她呜咽着:“我害怕”

他顿了一下,继而愈发放肆。

“王爷!求你了求你”

燕景焕抬头,眸色晦暗微红,哑了声音气声似地,“我已尽力在迁就你,可你好像并不明白自己的身份,我现在就来告诉你。”

他箍紧了她,动作间似乎要令她明了,究竟谁才是她唯一能够攀附的浮木。

她真的怕了,自他答应娶她起,一直待她温柔体贴,以至于她甚至有些忘了,前世的他是多么的残酷狠厉。

眼前的他,仿佛换了个人似地,也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她已经无暇去顾忌他是不是重生的了,她哭着,几乎要被他吞噬。

“景焕,燕景焕,我害怕”她哭到哽咽,抽着气,“你弄痛我了,你别这样,我真的害怕”

燕景焕缓了下来,松开她的手,似失去了所有力

气似地,俯首在她肩窝。

“吓着你了”

她撇过脸,低声抽泣。

他气息渐稳,微微起身看见她哭得泣不成声,伸手去抹她面上泪珠。

她负气将脸转到另一侧,避开了他的触碰。

“对不起。”他气声似地,伸手将她捞进怀里拥紧,侧脸贴上她面颊。

沈星晚心中委屈倾泻开来,登时恼得推开了他,粉拳一顿雨点儿似地砸在他身上。

对他来说虽与挠痒痒无异,但他仍是轻轻捉了她的拳头,替她披上衣衫,无奈道:“仔细手疼。”

“你以后可再不能这样了!”

她气恼叫嚷着,见燕景焕抿唇皱眉,知他是误会了,赶紧补充道:“是,是不能再这样霸道了,得”她赧然垂下头,“得温柔些。”

燕景焕眸中阴霾渐散,甚至攀上欣喜,握住她手腕的指节也更用力了些,凑近她,“你愿意?”

沈星晚脸窘的通红,恨极了他的明知故问,但看他方才那反应,显然也是个拧巴人,若不同他说明白了,又不知他该如何胡思乱想,生糊涂气了。

“我几时不愿意了?”沈星晚咬唇,豁出去了,“我既嫁了你,自然是予你的,只是近来屡出事端,才没机会罢了”

燕景焕眸中的欣喜渐渐泯灭。

沈星晚余光瞥见,羞怯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若你想,我自然是允的。”

燕景焕脸色愈发难看,“因为嫁了我,所以愿意?”

沈星晚摸不着头脑,点点头。

他冷笑一声,盯着她,“所以你当初若嫁的是别人,你也愿意?”

这话说的,这不是夫妻间应尽的义务么,合情合理合法呀,沈星晚点点头,“对呀。”

“”

燕景焕眸中温度降至冰点,深吸一口气,转身躺下拉过锦被,“睡觉。”

沈星晚诧异望着他的背影,着实有些想不通自己究竟哪里又惹到他了,她都说愿意了,他怎么还不高兴?

沈星晚不敢问他,只得自己拢好衣裳挨着他躺下,可怜兮兮地拉过被角勉强盖住自己。

燕景焕大手一挥,捉过锦被将她盖了个严实。

她心下一松,侧过身脸埋在他劲瘦的背上,闷闷地,“他就想从我这儿打听子辉的消息,没别的了。你别生气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你根本就不明白。”

他叹息一声,终是转过身来,将她拥进怀里,阖眸吻在她发顶,“以后离他远些。”

“嗯,知道了。”

见她乖顺答应了,燕景焕僵直的身子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身上暖和极了,他的气息和淡淡安神香气混合在一起,萦绕在沈星晚鼻尖,令她逐渐昏昏欲睡,终是在他轻抚她背脊的安慰下,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暖阳透过雕花窗棂,悄然洒落在床榻之上。

沈星晚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燕景焕缱绻的眉眼,他嘴角噙着浅淡笑意,仿若昨夜那场疾风骤雨只是一场错觉。

似乎一直在等着她,见她醒了,他指尖轻柔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掠至耳后,俯首在她光洁额头印下一吻,温柔得好似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

“再睡会儿,我去内阁议事。”他声音低沉温润,带着宠溺。

“嗯。”

他眸光太过灼人,沈星晚没来由地羞怯躲进被子里,不肯再看他。

待他走后,绯云带着丫鬟们进来替她洗漱,凑上来巴巴儿地问她:“小姐今儿可有想吃的?午膳用些乌鸡黄精汤补补可好?”

沈星晚纳闷,“太补了,容易流鼻血,好端端的吃它做什么?”

绯云撅起小嘴儿,瞟了一眼外头,“瞧那姑爷今儿出门春风得意的,我听人说小别胜新婚,昨儿晚上肯定没少折腾您,我昨儿在外头守夜都隐约听见您哭叫好几回,还是吃些黄精补补罢。”

“”

沈星晚窘迫极了,给了她脑门儿一颗爆栗子,“哪儿听来的浑话,不许说了。”

“我没胡说”绯云委屈屈地揉着脑门儿,忍不住还是凑了过来,“昨儿夜里我都嘱咐烧水备着了,怎的竟没叫水呀?小姐,还是劝劝姑爷,要讲究卫生,这样对您才好,才”

“你快闭嘴罢你!”

沈星晚羞恼交加,眼见其他闷头干活儿的丫鬟肩头微颤显然在憋笑,情急之下一把伸手揪住了绯云的嘴,揪得她活像只小鸭子扑腾着胳膊连连求饶。

她屏退其他小丫鬟,只留了绯云在身侧,绯云被她揪老实了,不敢再胡言乱语,伺候她洗漱后,仔细地为她梳理发髻。

正往鬓边簪珠花时,候在门外的小丫鬟轻声通报道:“启禀王妃,广安公主驾到,已在前厅等候。”

沈星晚微微一怔,旋即惊喜起身,匆匆向前厅去了。

广安公主一袭月白色锦缎宫装,外披一件淡粉色的薄纱披风,用一枚红宝石珠花别在肩头,正坐立不安地在前厅里叹气。

她一看到沈星晚进来,立刻迎过来拉住她的手:“星晚,你可见过你哥哥了?他怎么样了?”

沈星晚屏退左右,将自己发现皇贵妃私库和去天牢看望沈云朝所问到的消息和盘托出。

广安公主听完,柳眉紧蹙,“正是这一点棘手,我这几日也想尽了法子,可并没有机会靠近皇贵妃的私库。”

广安公主站起身,在厅中来回踱步,抿唇思索良久。

她突然停下,转过身抬眸望向沈星晚,“我倒有了个主意,不知道可不可行。”

“且说说看。”沈星晚鼓励她。

广安公主想了想,又伸出手指数了数,才开口说道:“过几日便是皇贵妃生辰了,若是能以为皇贵妃庆生之名大办一场宴会就好了。”

“届时,皇宫里必定人多眼杂,守卫的注意力也会被分散,咱们就趁乱去偷账本。只要有了账本,就能还云朝哥哥清白。”

沈星晚犹豫,“如此,当真可行么?”

“啧。”广安公主蹙眉,“总比他燕景焕单枪匹马去抢强多了罢,到时候我还能去给皇贵妃灌酒,好给你们去取账本打掩护。”

沈星晚心下动容,忍不住握住广安公主的手,“为了我,令公主殿下涉险,实在惶恐,星晚无以为报”

“哎,你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啊。”

广安公主故作轻松,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见她一脸懵懂,广安公主笑不可遏,抬手戳了下她的脑门儿,“你呀你,同你哥哥一样是个榆木脑袋。”

她拢紧披风,“得了,就这么定了,我这便回宫去求母妃,请她牵头张罗为皇贵妃庆生,你也早做准备罢。”

说罢,她径直走出前厅,走了几步忽然回首笑道:“日后我若成了你嫂子,你可得待我好些,否则”

她眼珠一转,笑的开怀,“否则我就送十个美人给燕景焕做妾,哼!”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