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0(1 / 2)

第23章 万字更媚骨天成,那也是本事。……

魏子麟伸手,抚上她惊诧睁大的眉眼,眸色郁沉,“怎么,见到是我,很失望么?”

“魏子麟,你疯了?!”

沈星晚挣扎想要推开他,魏子麟狠狠掐住她的腰,手臂猛收,将她带向自己,有些歇斯底里地低吼:“我是疯了!我为你发疯了!”

沈星晚被他突如其来的狂躁吓坏了,僵在那儿半晌不敢动弹。

眼前的魏子麟并不似刚刚入主东宫娶得娇妻美妾那般意气风发,看上去竟颇为憔悴颓废。

他比从前清瘦了许多,下颌线愈发清晰凌厉,双颊凹陷,一双星眸血丝密布,显得暗淡郁沉,正紧紧地盯着她的脸。

好大的酒气,沈星晚不知道他究竟喝了多少酒,只知道眼前的魏子麟此刻,绝非清醒能讲通道理的状态。

她不敢硬碰硬,天知道他失去理智后会做出些什么无可挽回的荒唐事来。

她缓和了语气,轻声劝他:“太子殿下醉了,恐怕是将我错认成琳儿妹妹了,您且略歇歇,我去找她过来。”

说着,她抬起双臂抵住他胸膛,轻轻推开魏子麟。

魏子麟皱眉,一手轻易捉了她双腕,另一手箍紧她腰际,抵着她旋身倒在了榻上。

“你做什么?!”

沈星晚急得几乎要哭将出来,挣扎推拒起来,抬腿去踢他,却被他轻易压了下去。

沈星晚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惊慌失措

一口咬在他肩颈。

“呃”

一声闷哼,魏子麟将她拥的更紧了些,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碎。

“你放开我!你做什么?!你放开”

沈星晚泪水横流,无助挣扎却如蜉蝣撼树,哭的嘶声力竭。

许是她哭的实在凄厉,魏子麟竟当真停止了动作,稍抬起头,有些茫然地望着她。

“晚晚”

沈星晚震惊地连哭都忘了,直直望着近在咫尺的魏子麟。

晚晚是从前每每情到浓时,魏子麟才会呢喃唤她的爱称。

可今生她从未与他密切往来过,更未曾亲近过,他怎会忽然这样唤她?

“你怎么哭了。”

魏子麟眸中痛惜几乎要溢出来,幽暗眸色清明了几分,温凉指腹轻轻抹去她面上泪珠。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沈星晚忍不住哭道。

“是啊,我究竟要做什么?”

魏子麟茫然望着她,似乎自己也在寻找答案。

“你疯了!”

沈星晚趁他失神猛然推开他挣扎起身要跑,却被回神的魏子麟捉住腰带一把扯回了身侧。

“别走,晚晚别走。”他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窝,低低解释:“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近日整夜整夜睡不着,总在做梦,梦见你,梦见我们,梦里我们在一起,你很爱我”

“你这是失心疯的前兆!快找太医吧你!”

沈星晚胸若擂鼓,心惊不已,这厮该不会是要觉醒前世记忆了罢。

若当真被他想起来了,她还怎么复仇,绝不能发生这种事!

“不,不是的。”

魏子麟酒意上头,似乎有些不太清醒,抱着沈星晚,消瘦面颊眷恋轻蹭她的脸,“我近来越来越分不清那究竟是不是梦,我总有种感觉,那些是真切发生过的事情。”

“我好像,真的很爱你。”

“一想到你不在我身边一想到你委身他人”魏子麟语气忽然闷了下去,“我心里像被刀绞碾一般,很难受”

沈星晚无语到失笑,“太子殿下,你莫不是忘了,你的太子妃是太尉嫡女陆玉芝,你的侧妃唐琳儿腹中,尚且怀着你的骨肉。”

“在你们大婚之日,绑来妻姐表白示爱,委实不妥罢。”

魏子麟浑身一僵,哑了嗓音,“晚晚”

“别这样唤我!”

沈星晚挣扎怒斥:“我是摄政王的王妃,你赶紧放开我!”

听她这样说,魏子麟嗤笑道:“燕景焕么,他这会子,应该也见到唐琳儿了,也许,他们正忙着,压根没空来理会你呢。”

沈星晚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你怎么能这样?!唐琳儿不是你心爱之人么?你们不是山盟早定,恩爱非常么?她还怀着你的孩子,你怎能这样待她?!”

魏子麟笑了,“我怎么待她了?不是你父亲亲口说的么,都是沈氏女,她那个沈氏女,怎么就不能替了你这个沈氏女,嫁去燕景焕那儿。”

“你”

沈星晚看着眼前无所谓的男人,心中作呕连连,“无耻!”

这魏子麟,竟凉薄如斯。

沈星晚心中恶寒。

他爱的,从头至尾只有他自己。

无论是唐琳儿还是她沈星晚,不过都是他兴起时的玩意儿罢了。

得不到的,就生了偏执之心,不甘之心,非要不择手段地搞到手。

而轻易得到了的,却并不去珍惜,转眼便弃之如敝屐。

“你早就设计了今日的局,所以才给唐琳儿送去和我一模一样的嫁衣,是么?”

沈星晚冷声质问。

魏子麟捉住她的手,指尖撑开她掌心,将她柔嫩掌心贴在自己面颊上,阖眸低低“嗯”了一声。

“你无耻!”

沈星晚再也忍将不住,甩手狠狠抽了他一巴掌。

魏子麟被抽的脑袋一歪,睁开眼睛已是暗红一片,他舔了舔唇角腥甜的血丝,咬牙翻身将她摁在身下,直接扯开了她的霞披。

“魏子麟!”

她骇然尖叫,后悔自己冲动举动,但一切都迟了,眼见就要彻底失控。

“你不是说爱我的么?!”她大呼,企图制止他的动作。

魏子麟动作一顿,继而更加粗暴狠厉,掐住她后颈语气森冷,“我现在就好好来疼爱你”

沈星晚不知道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然而眼下她除了哭喊什么都做不了。

挣扎绝望中,她仿佛又有了前世被捆在尸山下的感受。

那种苦苦挣扎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感受着生命一点一滴消逝的痛苦一齐涌上心头,几乎令她痛不欲生。

她拼命哭喊挣扎,可男女力量悬殊,她被他钳制得动弹不了分毫,只能木然地被他折辱摆弄。

她不堪如此凌。辱,哭哑了嗓子,绝望狠狠咬向舌尖。

忽地,外头一阵哀嚎打砸之声,随即门扇被一脚踹开,魏子麟刚要抬头去看,就被人狠狠一脚踢翻。

一件玄色披风旋散开来,拢在她身上,“别怕,我来了。”

沈星晚颤抖睁开眼睛,看见燕景焕惊痛的双眸。

燕景焕拢紧披风遮住她身子,牙关紧咬,转身拎起近乎昏厥在一旁的魏子麟,将他摁在地上拔出腰间匕首猛扎下去,直接洞穿了他的掌心。

魏子麟痛哼一声,挣扎着要醒转,燕景焕红了眼,抽出匕首就要往他脖颈抹去。

“主上!不可啊!!”

一个劲装男子扑过来,死死抱住燕景焕的手,苦劝道:“主上不可,这是在魏国啊,强闯东宫已是艰难,御林军马上就要到了,再不撤恐难全身而退!”

燕景焕眸中尽是杀意,抬眸望向浑身颤抖的沈星晚,终是收起血淋淋的匕首,过去俯身抱起她,命令道:“走。”

沈星晚蜷缩在他怀里,他稳稳圈住她,抱着她往门外走去。

他们在往外走时,沈星晚余光瞥见有黑衣人扛着个麻袋跃入房内,打开麻袋口,倒出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

那女人歪在榻上,喜盖已歪在一侧,赫然露出了唐琳儿的脸来。

沈星晚心中难过,垂头瑟缩进燕景焕臂弯中。

直到顺利回到摄政王府,重新梳洗更衣后坐在床榻上,沈星晚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望着房中燃烧过半的那对喜烛发呆,之前的种种,恍若一场荒诞的梦境。

枯坐半晌,燕景焕才处理完种种善后事宜,推门走进了婚房。

他已然换回了大红喜袍,阔步走过来,挨着沈星晚坐下。

沈星晚原本的嫁衣已经脏了,她也没有心思再大妆,如今身上穿的,不过是件普通的大红中衣,连喜盖都没蒙。

燕景焕知她受了惊吓,免去一切繁文缛节,屏退仆役,好让她休息。

柔和烛光掩映下,燕景焕身上戾气尽褪,神色也柔和了许多,他伸手去握沈星晚的手,沈星晚垂着头,在他指尖触碰过来时,缩回了自己的手。

燕景焕抿唇,没说什么,只转身自己宽了衣裳,轻声道:“你也累了,早些歇息。”

沈星晚垂眸,默然挪进了里侧,悄然拉过喜被躺了下去。

感受到燕景焕躺下来,她默默朝里转过身去,暗自垂泪。

她细微的抽泣躲不过燕景焕的耳力,他转过身来面朝她,伸手去摸她脸颊。

沈星晚慌忙抬手抹去泪痕,仍是被他察觉出些许湿意。

他握住她抹泪的纤细手腕,沈星晚要缩走,他指尖微微用力,不肯放手,顺势往身前一扯,将她身子掰向自己。

沈星晚刚要挣扎,他向她挪近一些,伸手穿过她腰际将她揽向自己。

燕景焕手臂收紧,将她拥在怀里,轻抚她背脊,俯首在她耳畔低低哄着:“没事了。”

沈星晚心下一松,脸埋进他胸膛,再也忍将不住,低低呜咽哭泣起来。

燕景焕静静拥抱着她,直到她慢慢平复情绪,渐渐安静下来。

“他没有成事。”

静谧夜色中,她喃喃自语似地,如蝴蝶振翅,几乎微不可查。

燕景焕的动作停了下来。

感受到怀中身子渐渐僵硬,微微颤栗着,燕景焕松开她些许,低头望着她的眼睛。

小姑娘双眸闭的紧紧的,愈发蜷缩起来。

“看着我。”他说。

沈星晚睁

开眼睛,缓缓仰起头望向他。

他眸中是浓到化不开的夜色,正深深望着她。

“女子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

沈星晚哭的更狠了。

燕景焕重新拥紧她,在她发顶印下一吻,“睡罢。”

也不知哭了多久,久到她再也撑不住,终是在暖意融融的松香味里沉沉睡去。

一夜安睡,再醒来时,沈星晚缓缓睁开双眼,意识仿若从遥远的梦境中悠悠归来。

晨光透过轻薄的帷幔,温柔地倾洒在床榻间。

清风徐来,拂动帐间轻纱摇曳,带来窗外新绽花枝的芬芳,与枕畔清新的冷松气息交融在一起,沁人心脾。

沈星晚悄悄侧目,看向身侧双目轻阖的燕景焕。他鸦黑羽睫覆在眼睑上,随着呼吸微微颤动,挺直的鼻梁下,薄唇轻抿,墨发肆意铺散在枕间,仿若流淌的墨瀑。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端详过他,这才惊觉,他竟生得这般好看。

他右眼尾下那一点妖异的朱砂小痣,更是无端添了几分独特韵味,引得她忍不住转过脸,细细打量起来。

“醒了?”

燕景焕忽然睁开眼睛,眸中清明一片,见她被抓个正着,羞赧拉过被子捂脸,不由得弯了眼角。

“时辰尚早,你再睡会儿,卯时我们入宫去见皇上。”

沈星晚听见这话,把被子拉开些许,露出眼睛望向他。

看出她眸中犹疑,燕景焕轻声解释:“大婚次日,依礼需入宫觐见谢恩。”说着,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肩头,“放心,有我在,没事的。”

“嗯。”

沈星晚应了,她相信他。

燕景焕先行起身洗漱更衣,去了书房处理事物,沈星晚也没心思再睡了,心事重重地坐起身来。

听到动静,候在门外的丫鬟们立刻轻轻推开门扇端着洗漱用物鱼贯而入。

绯云快步走了过来,眸中含泪怯生生地跪倒在沈星晚榻前。

“小姐,奴婢昨儿也不知怎的,跟着您去皇贵妃娘娘宫里时,闻到一股甜丝丝的异香,没多久就头晕目眩、人事不知了,竟一觉睡到这会儿才醒,误了伺候您的大婚之夜,奴婢实在该死,求小姐责罚。”

沈星晚心里明白,这是魏子麟和皇贵妃存心设局害她,绯云也跟着遭了殃,又怎能怪她呢。

看眼前绯云的模样,显然对昨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想来是燕景焕在背后做了诸多安排。

沈星晚伸手扶起绯云,关切地上下打量她,见她并无大碍,这才放下心来,柔声道:“无妨,你现下可好些了?若还觉得头晕,就去歇着,这里暂时不用你伺候。”

“不,奴婢没事的,奴婢就想跟在小姐身边,尽心伺候您。”绯云连忙说道。

沈星晚点点头,没再言语。

绯云执起梳篦替沈星晚洗漱梳妆,期间,她瞧见沈星晚身上种种细微痕迹,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等到替沈星晚细细敷上脂粉,看着菱花镜中沈星晚略显疲惫与憔悴的面容,绯云终于忍不住瘪了瘪嘴,嘟囔起来。

“小姐,您昨儿大婚,原是喜事,可瞧您这模样,实在令奴婢心疼。”

沈星晚疑惑望向绯云。

绯云撇嘴,一边轻柔地用粉扑沾了珍珠粉,为沈星晚遮去略显乌青的下眼睑,一边说道:“您瞧,手腕上都淤青了,小姐您身子娇嫩,碰一下就容易泛红,如今又这般憔悴,一看就是被姑爷折腾了大半宿,他也太不懂得心疼人了。”

“”

沈星晚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什么心疼?”燕景焕从外头走进来,听见了话尾,走过来搭腔。

绯云赶紧闭上嘴巴,不再言语,专心替沈星晚挽好凌云髻,簪上珠花。

“走罢。”燕景焕伸出手。

“嗯。”

沈星晚起身,指尖放入他掌心,燕景焕握住她的手,牵着她一齐往外走去。

绯云跟在后面,瞧着燕景焕气色极佳,暗自撇嘴,心想回头得给自家小姐炖些滋补的汤品,可不能让姑爷只图自己快活,把小姐的身子累垮了。

晨光熹微中,光线折射宫中金瓦熠熠生辉,燕景焕与沈星晚并肩而行,漫步在宫道上。

燕景焕一袭玄色蟒袍,腰束玉带贵不可言。沈星晚则身着月白锦缎长裙,重工密绣海棠花纹,头戴赤金嵌宝凤钗,行动间流苏摇曳,仪态万千。

不远处,魏子麟携太子妃陆玉芝、侧妃唐琳儿也朝着养心殿走来。

魏子麟身着朱红太子蟒袍,意气风发,陆玉芝穿着正红色宫装,凤冠霞帔,端庄大气地走在魏子麟身侧。

唐琳儿则是浅粉色罗裙,垂首跟在两人身后,虽妆容精致,却难掩眼底的一丝落寞。

几人在养心殿外站定汇合,魏子麟眸光阴沉,望向燕景焕和沈星晚,最终停留在沈星晚面上,久久不曾挪开。

那眸光里的意味复杂难懂,有愤怒,有不甘,更多的仿佛是爱而不得的恨意。

沈星晚瞟向他憔悴乌青的下眼睑和裹着纱布隐隐洇出点点血迹的手,晓得他昨晚一定也不好过。

她心下稍稍松快了些。

她就是要让他不好过,他的这点儿不好过根本弥补不了她所受伤害的千百万分之一。

接下来,她一定要步步为营,彻底将他摁进无间地狱。

等候通报后,皇上传众人入殿觐见。

几人来到养心殿内,整齐行礼。

燕景焕声音沉稳有力:“本王与王妃前来向陛下请安。”

魏子麟也恭敬说道:“儿臣与太子妃、侧妃叩见父皇。”

缠绵病榻的皇上抬眸,目光依次扫过众人,微微颔首,“都起来吧。”

自上次围场一别,沈星晚再也没有见过皇上。

宫中曾数度传出皇上病危的消息,皇太后和皇贵妃把持着养心殿,言明为让皇上安心养病,不许任何人觐见打扰,一应朝政全部交由摄政王与太子和一众内阁大臣商议决定。

朝臣久不得见天颜,不免议论纷纷,民间甚至谣传皇上恐怕早已驾崩,只是太子尚未立稳脚跟,众皇子蠢蠢欲动,才被太后摁下消息,秘不发丧。

若非这次太子大婚是延续国祚的头等大事,几人根本无法得见天颜。

而如今,沈星晚亲眼所见,皇上还活着。

龙榻之上,皇帝形容枯槁,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呼吸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胸腔的剧烈起伏,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双眼深深地凹陷下去,原本锐利的目光此刻变得浑浊而黯淡,满是疲惫与无力。

他强撑着病体,勉力抬起那只瘦骨嶙峋的手,向燕景焕招了招。

待燕景焕走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眸光投向燕景焕,眸中满是忧虑与关切,虽已虚弱至极,却仍透着深深牵挂。

燕景焕心领神会,微微颔首,目光坚定而沉稳,与皇帝的眼神交汇。

他眸中传递出不容置疑的信息:十四皇子安然无恙,陛下无需担忧。

那坚定的目光仿若一道暖流,瞬间让皇帝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

皇帝眼中的忧虑渐渐消散,缓缓闭上双眼,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释然的神情,似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巨石。

他强撑着精神,对众人说了几句场面话,躺回床榻,挥了挥枯败的手,“朕乏了,都退下罢。”

众人应声向皇帝行礼,正要转身告退,忽然,一道娇柔中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且慢。”

几人循声望去,只见皇贵妃莲步轻移,从内殿缓缓走出。

她身着密绣牡丹纹的华丽宫装,头戴凤冠,每一步都摇曳生姿,尽显尊荣。

皇贵妃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笑意,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开口道:“几位新妇难得入宫,不如留下,去本宫那里坐坐,也让本宫好尽一尽地主之谊,给诸位新妇教导些侍候夫君的规矩。”

沈星晚心中陡然一紧,下意识往燕景焕身后挪了挪,轻轻揪住他衣袖,指尖微微颤

抖。

燕景焕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轻轻握了下沈星晚的手,转身上前一步,抬眸直视皇贵妃。

“不劳皇贵妃费心。”

“星晚乃是大燕国二皇子妃,自有燕国皇后悉心教导,皇贵妃终究只是属国妃嫔,恐怕还轮不到您来对我大燕国的皇子妃,传授教诲。”

燕景焕的话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原本看似平和的气氛。

皇贵妃面上登时青红转换,笑容僵在唇畔,她眸中划过惊怒杀意,却又渐渐强忍了下去。

殿内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安静得只能听见众人急促的呼吸声和偶尔传来的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这突如其来的对峙,令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皇贵妃被燕景焕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紧咬下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放肆!”

皇贵妃拔高了音调,“这魏国皇宫中,还容不得你这等外人撒野!”

燕景焕冷笑,再往前一步,狭长凤眸微眯,语气森然,“皇贵妃娘娘,慎言。”

迫人威压尽显,皇贵妃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

她强自站定挺直身子,“本宫不过是一番好意,想与几位新妇亲近亲近,摄政王何必如此曲解本宫的意思?”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从燕景焕身后走出来,上前恭谨福身。

“皇贵妃娘娘的美意,星晚心领了。只是星晚初为人妇,尚有诸多事务需处理,实在不便久留。日后若有机会,必定再亲自前来向娘娘请教,聆听娘娘教诲。”

皇贵妃还欲开口,龙榻上皇上猛地一拍榻沿:“够了!都退下!”

众人尽皆垂首,迅速行礼退出养心殿,各自离去。

远离养心殿后,沈星晚垂着头,半晌呐呐地:“谢谢你。”

“有我在。”燕景焕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再不会让任何人欺了你去。”

说罢他站定,转身望着她。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风拂过,萦绕来他身上淡淡冷松气息,他眉眼温柔,似雪融春水。

沈星晚抿唇,终是点了点头。

燕景焕眸中泛起浅淡笑意,握紧了她的手,牵着她继续往宫门走去。

还未及走至甬道,郭大总管匆匆小跑了过来,口中喊道:“王爷请留步!”

沈星晚回首,看见郭大总管带着小太监跑的涨红了脸,好容易追了上来。

他胸廓起伏不已,一甩拂尘拱手朝燕景焕道:“王爷,军机处急报,沈将军回京后,边关失了首领悍将,胡人趁机作乱打了进来,短短几日一连失了数座城池,您且速速去往军机处罢。”

燕景焕与沈星晚对视一眼,看向郭大总管,“太子呢?”

“太子殿下携太子妃,陪同皇贵妃娘娘去向太后娘娘请安,奴才已派人去请了。”

郭大总管焦急地一甩袖子,“唉哟王爷,您快去罢,那几位军机大臣现下活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经是急的团团转啦!”

燕景焕皱眉,并未动作,沈星晚知他是放心不下自己。

“你去罢。”她主动开口:“放心,我认得出宫的路。”

燕景焕望向她,眸中的隐忧她自然是懂的,她也学着他的动作,安抚似地捏了捏他的手,望着他,“你放心,我只走宫道,光天化日之下,想必鬼魅也无所遁形。”

燕景焕回握了一下,叮嘱她:“切勿停留,出宫立刻上车回府,我让邢舟去接应你。”

“嗯,好。”

见沈星晚应了,燕景焕这才眷恋松开手,转身凛然了神色,由郭大总管引着往军机处去了。

沈星晚目送他背影渐远,裹紧披风,沿着出宫的路缓缓前行。

才走到御花园时,一阵争执声传入她耳中,沈星晚循声望去,却远远瞟见陆玉芝与唐琳儿正站在一处假山旁。

陆玉芝凤冠上的明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本应是端庄大气的模样,此刻却柳眉倒竖,满脸怒容。

唐琳儿身形单薄可怜,低着头双手揪着衣角站在陆玉芝面前,身子微微颤抖。

“唐琳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陆玉芝怒斥:“昨儿大婚之夜,你竟敢勾。引太子殿下宿在你房中,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正妃么?你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也敢这般狐媚惑主!”

唐琳儿红着眼眶带了哭腔,“姐姐,我我真的没有,是殿下他”

“住口!”

陆玉芝怒不可遏,“还敢狡辩?今日你若不给我个交代,我要你站着进来,横着出去!”说着,她抬手就要去拉扯唐琳儿。

沈星晚见状,心思电转间明了大半,估摸着这几人皆不知昨晚发生的那些荒唐事。

她心下笃定,走过去故作惊讶,挑眉道:“哟,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陆玉芝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沈星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略一福身,算是见了礼。

她语带讥诮:“你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你这妹妹实在是太下作了!”

唐琳儿也跟着行礼,哽咽道:“见过王妃。”

沈星晚唇角微微上扬,不紧不慢地,“我道是什么事,原来是为了大婚之夜的事儿。”

“依我看呐,陆妹妹你也别太委屈,这男人的心呐,有时候就是让人捉摸不透。”

她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唐琳儿身上扫过,“不过有些人媚骨天成,就是能牢牢抓住夫君的心,那也是她的本事,陆妹妹你也该多学学才是。”

陆玉芝一听,脸色愈发难看,看向唐琳儿的眼神里满是怨毒。

“你这话可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有些人啊,确是不安分,仗着几分姿色就妄想爬成正妃。”

唐琳儿惊怒非常,眸中蓄满了泪水,“姐姐明鉴,我对太子殿下一片真心,只求长伴身侧,从未敢有过非分之想。”

沈星晚心底冷笑,面上仍笑的亲切,笑吟吟地再添上一把火。

“哎,妹妹切勿妄自菲薄,太子殿下对你的爱重,那可是独一份儿的,否则怎会亲自去为你求来正红嫁衣,让你生下他的长子呢,可见在太子殿下心中,你早已与正妻无异,你腹中的孩子,那可不就是嫡长子嘛。”

陆玉芝被沈星晚这番话激得怒极,几步冲上前一把揪住唐琳儿的衣领,撕扯她头发,“你这贱人,我今日非得好好治你不可!叫你知道知道,究竟什么是嫡庶尊卑!”

唐琳儿惊恐挣扎,哭喊着:“姐姐,你放开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沈星晚冷眼瞧着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心中暗爽,面上却故作惊讶伸手去拉架。

“哎呀,妹妹们,可不能这样冲动,这可是皇宫禁地,若闹到太后娘娘跟前儿,可就不好看了。”

嘴上虽是这么说,手上却捉着唐琳儿的手臂,明拉暗困。

两人密谈前,陆玉芝早支开了仆役,此时连个帮忙拉架的人都没有,那唐琳儿被她薅扯的妆发皆散,哭的甚是可怜。

陆玉芝尤不尽兴,打红了眼,一把推开沈星晚,“你起开!你们沈府教不出好东西,出了这么个狐媚子,既入了我东宫,少不得我费心来亲自调教!”

沈星晚如梦初醒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唉,瞧我这脑子,竟忘了这一茬。”

她歉然福身行礼,“妹妹既离了沈府嫁入东宫,自然归太子妃您管辖,东宫内务,我虽身为她姐姐,也不应插手僭越。”

“你知道就好。”陆玉芝怒道:“还不快走!”

沈星晚垂眸福身,隐匿心底情绪,“告退。”

沈星晚迈出宫门时,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却未带来丝毫暖意。

她回首望向那巍峨宫殿,琉璃金瓦此刻显得格外冰冷,今日在宫中的种种纷争,仿若一场噩梦,压得她喘不过气。

宫门

外,摄政王府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邢舟见她出来,快步迎上前来,恭敬拱手替她打开车门。

沈星晚深吸一口气,抬脚迈进车厢。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在石板路上滚动,发出沉闷声响,她靠在车厢壁上,阖眸抬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尽显疲态。

那些明争暗斗、皇贵妃的刁难、陆玉芝与唐琳儿的撕扯,走马灯似地在她脑海中不断回旋。

她不自觉地攥紧双手,指节微微泛白,希望能有片刻安宁,哪怕只是短暂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稳。沈星晚睁眼,瞧见摄政王府的大门才心下稍安,她整理好衣裙,稳步走下马车。

回到王府独自用过膳食后,管事领着摄政王府阖府仆役前来拜见。

管事搬出了所有账本和钥匙,一应相关名册和库房清单等,一一摆在了沈星晚跟前。

管事恭谨行礼,朗声道:“王爷既已大婚,依规矩,应将中馈交付与王妃,请王妃过目。”

沈星晚自己的心都操不够,哪里还有余力去管帐掌家,更何况,她这王妃的名头不知还能保多久。

她心里明白,燕国似乎并不认可她成为燕景焕的王妃,眼下虽不知燕景焕究竟出于何种目的,一再坚持要娶她为正妃,但倘若他一朝回到燕国,势必是要另娶燕国贵女的。

若真到了那天再被休弃下堂,交出中馈,还不如一早便不报期望。

毕竟,没有期望,便不会失望。

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她绝不会令他为难,定当自请和离,还他自由之身。

如此拿定主意,沈星晚漾起温婉笑意,声音轻柔却条理清晰地对管事说:“管事您在王府操持多年,我打从心底里敬佩。我年纪尚轻,又初来乍到,对王府诸多事务并不甚了解,若贸然接手中馈,恐怕会手忙脚乱,出了差错。”

她微微顿了顿,轻蹙眉头,语气中添了几分无奈,“近来为了些琐事劳神,身体也跟着不争气,时常觉得力不从心。”说到这儿,她抬眸看向管家,眸中甚为恳切。

“您多年来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账目、采买、用人,无一不是安排得妥妥当当。所以,还望管事能继续代为管理中馈,给我些时间调养身子。”

管事面上浮起谦逊的笑意,双手交叠,恭敬地行了一礼。

“王妃过誉了,老奴在王府侍奉多年,不过是恪守本分,尽力操持。”

说罢,他微微欠身,“往后王府中馈诸事,老奴定当妥善料理。但凡有任何事宜,老奴定率先向王妃回禀,一切皆谨遵王妃示下。也望王妃能安心调养,早日康复。”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沈星晚深深看了他一眼,察觉出眼前这个管事不简单,是个极聪明的人。

管事陪同沈星晚大略了解了王府事务后,便挥手让众人回去各司其职。

众人散去后,绯云伺候沈星晚回房洗漱安歇。

沈星晚躺在榻上,细腻绫罗摩挲着她的肌肤,枕间萦绕着若有似无的冷松香味。

燕景焕尚未回府,她抱着锦翻来覆去,烫煎饼似地睡不着。

直到夜色渐深,万籁俱寂,沈星晚仍然毫无睡意。

她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扇打算透透气,夜凉如水,一阵寒风袭来,惹得她打了个寒颤。

忽地,由远及近响起了稳健的脚步声,是燕景焕回来了。

他走进内室,瞧见她站在窗边,“怎的还没睡,哪里不舒服么?”

沈星晚俯身伏在窗前,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有些睡不着罢了。”

燕景焕闻言,转身走到一旁,伸手打开金丝楠顶箱立柜,取出一只螺钿漆盒,打开漆盒的盖子,从里头取出一支青色线香来。

他吹燃火折子点燃那支线香,随手插在了香插上。

袅袅青烟升腾而起,淡雅香气渐渐弥散开来,萦绕在整个房间里。

沈星晚闻着这熟悉的香味,身子猛地一僵。

她震惊望向燕景焕,眸中尽是疑惑。

这安神香,正是她前世最爱的香。

前世她为魏子麟夺嫡之路殚精竭虑,积劳成疾,睡眠一直不好,在他登基前偶然间得到这种香,于她安眠十分有效,从此便爱不释手。

可今生,她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燕景焕怎么会知道?

难道

他也是重生的?

沈星晚心跳陡然加快。

她紧紧盯着燕景焕,嘴唇微微颤抖,正要开口询问,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

小厮惊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王爷,王妃,不好了!”

燕景焕冷然皱眉,“进来。”

小厮推开门,慌张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启禀王爷,王妃,王妃的娘家哥哥,沈云朝将军被人参奏拥兵养寇自重,现下已经被押入天牢了!”

沈星晚面上霎时血色尽失,身体晃了晃,险些踉跄摔倒,燕景焕长臂一揽,将她拥入怀中稳住她身形,眸中泛起寒意,“可知是谁参奏的?”

小厮垂首,连忙禀告:“回王爷的话,是朝中几位大臣联名。上书,参奏沈将军挪用粮草,畜养私兵,意图谋反。”

第24章 怜惜你,千万小心。

“不可能!”

沈星晚手脚发软,几乎失了浑身力气。

“哥哥绝不会做这种事,沈氏世代肱骨,哥哥他一心报国,几度出生入死击退胡虏,怎么会谋反?!”

她惊痛万分,泪水止不住地滑落脸颊,踉跄往外跑去,“我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燕景焕手臂用力,箍紧了她,托住她几欲下坠的身子。

“你放开!”沈星晚挣扎哭道:“那天牢是怎样的去处,没人能从那儿活着出来,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他!”

“冷静些。”

燕景焕低喝,捉了她挣扎的双手拥紧她,“你打算如何去救他,就这样只身去闯天牢么?”

“”

沈星晚颓然阖眸,泪水滂沱。

燕景焕轻抚她背脊,温厚大掌熨帖着她惊惶的心,语气凝重,“交给我。”

他挥退小厮,朝门外唤道:“邢舟。”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房顶上落下,单膝跪地,恭声说道:“主上!”

燕景焕神色冷峻,眸中杀意涌动,“即刻调集所有暗卫,全力调查沈云朝被押天牢一事。务必在天亮前,将参奏之人的背景、目的,及所有相关线索全部呈到我面前。”

“是!”暗卫领命,身形一闪,消失在黑暗之中。

燕景焕俯首,轻抚她肩头,柔声问她:“我即刻入宫一趟,你先歇息,好么?”

沈星晚六神无主,哪里还有心思歇息,但燕景焕已然肯为她漏夜入宫,她怎好再拂逆他,只得点头应了。

眼看燕景焕转身要走,她急急捉住他衣角,“哎”

燕景焕回首。

她咬唇,湿漉漉的眸子望了他许久,终是渐渐松开手指,“你,千万小心。”

燕景焕眸中微动,轻轻“嗯”了一声,转身阔步离开了房间。

望着燕景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沈星晚颓然跌坐在榻上,她死死揪着锦被,强自深深吸气镇定心神。

她深知,此刻绝不能慌乱,哥哥深陷囹圄,沈府内必定乱作一团,她得立刻赶回丞相府去。

她唤来绯云匆忙更衣,几乎是一路跑着出了摄政王府,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

“去丞相府,快些!”

她急切吩咐车夫,马车疾驰在夜色浓重的街道上,寒风透过车窗缝隙灌进来,吹在她脸上,她却浑然觉不出寒冷。

她揪紧了衣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哥哥的面容,心中愈发不安。

不多时,丞相府挂满红绸张贴双喜字的大门便映入眼帘。

她焦急下车,跑过去推开大门,府内压抑沉重的气息扑面而

来,她快步穿过庭院,径直朝着内堂跑去。

甫一踏入内堂,便瞧见母亲正瘫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毫无生气。她双眼红肿如桃,泪水止不住地滚落,洇湿了身前的衣衫。

“阿母!”

沈星晚疾步上前,扑进沈夫人怀中,紧紧握住她冰冷的双手,“阿母,您别太伤心,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沈夫人木然抬起头,瞧见是沈星晚,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汹涌的泪水哽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几声呜咽。

沈星晚心中酸涩生痛,也跟着落下泪来。

她伸手轻轻为沈夫人拭去脸上的泪水,“阿母别急,总会有法子的。”

恰在此时,沈丞相匆匆从外面走进来。面色憔悴不堪,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此刻也略显凌乱。

沈星晚急忙起身捉住父亲的手臂,“可有哥哥的消息?”

沈丞相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我已去找了朝中几位相熟的大人,但他们都忌惮那参奏之人的势力,不敢轻易插手此事。”

正说着,门外忽然灯火通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沈大人,星晚!”

几人抬眸望去,竟是广安公主深夜赶来了。

她被仆役簇拥着,宫女们手持琉璃灯盏为她照亮脚下的路,正匆匆往内堂走来。

显然来得匆忙,公主只穿着一袭缃色常服,发丝微微松散,额间泌出细密汗珠儿,快步走了进来。

沈星晚讶异之余,急忙起身行礼。

“见过公主殿下,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广安公主顾不上寒暄,焦急拉住她的手。

“听闻云朝哥哥被押入天牢,急得我火烧一般,一刻也坐不住了。”

“我去养心殿求见了父皇,奈何夜深了,父皇已经安置,皇贵妃不许任何人觐见,无奈之下,我只能先来这里瞧瞧。”

说罢,她看向沈丞相和沈夫人,“沈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与我听。”

沈丞相叹了口气,“劳公主挂心,老臣实在惶恐,只是如今形势严峻,那参奏之人来头不小,朝中大臣大多忌惮,实在是有些无从下手。”

“怕什么!”

广安公主不忿道:“云朝哥哥一心报国,怎能让他被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冤枉,寒了他英雄之心?”

她望向沈丞相,“本宫虽是公主,并未在朝中握有实权,但也颇有些人脉,或许能助云朝哥哥一臂之力。”

沈星晚眼眶一热,忍不住握紧了广安公主的手。

“公主殿下的情谊,沈府没齿难忘。只是此事实在太过凶险,恐怕会连累您”

“都什么时候了。”广安公主跺脚,“眼下还假客套什么,我们得赶紧想想法子才是。”

沈星晚动容,“您说得对。燕景焕已入宫去查探消息了,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您可有什么主意?”

广安公主思索片刻,说道:“我在内务府有线人,能帮我们查探那参奏之人与宫中往来的账目明细,说不定能揪出他们利益输送的把柄。”

“另外,我还有个伴读,她父亲是御史台的高官,为人刚正不阿。我想去说服他在朝堂上弹劾那些构陷云朝哥哥的人。”

沈丞相眉头紧锁,俯身拱手,“岂敢如此劳烦公主殿下。”

“沈大人言重了。”

广安公主伸手虚托了沈丞相一把,“为云朝哥哥奔走,璃月心甘情愿。事不宜迟,我这便回去安排。”

沈丞相和沈星晚恭谨将广安公主一路送出府门登车。

广安公主离去后,沈府内仍然愁云笼罩。

沈星晚好容易才劝动沈夫人保重身子先去休息,自己则强撑着精神,与沈丞相商讨下一步对策。

忽然,绯云匆匆走进内堂,略带迟疑地禀报道:“老爷,小姐,唐小姐来了,在院外求见。”

沈星晚神色一凛,下意识望向沈丞相。

沈丞相只是微微一怔,眸中浮起些许欣慰,“快请她进来。”

唐琳儿由绯云引着,款步走进内堂。

她脚步略显踉跄,面色有些憔悴,一侧脸颊红肿,那是被太子妃掌掴留下的痕迹。

她红了眼眶:“父亲,姐姐,琳儿回来了。”

“琳儿,你脸上这是怎么了?”沈丞相蹙眉,起身走过去,

唐琳儿抿唇,眼中涌起雾气,“不妨事,只是女儿初入东宫,太子妃教了女儿些规矩。”

“岂有此理!”

沈丞相面色愈发难看。

沈星晚不动声色地站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儿才关切开口:“妹妹受苦了,那陆氏一贯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是,你这时候回来府里,不会被她借故刁难吗?”

唐琳儿垂下眼帘,眸中闪过一抹怨愤。

“琳儿如今在东宫,只是个侧妃,低人一头又能如何?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但我听闻兄长被押天牢,实在担心的紧,无论如何都得回来看看。”

沈丞相叹气,“难为你还记挂着云朝,只是这案子棘手得很,你如今在东宫也甚为艰难,你就别管了。”

“我虽能力有限,但也想尽一份力,帮兄长洗清冤屈。”

唐琳儿言辞恳切,“父亲,您就告诉我罢,兄长他究竟如何了?我在太子身侧,或许能探听到有关兄长的线索。”

沈星晚心中恶寒,她才不相信唐琳儿当真是来救哥哥的,她究竟安的什么心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沈星晚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沈丞相本怜惜她怀有身孕,不愿将她牵扯进来,但实在拗不过她苦苦恳求,只得将眼下的情势一一同她说了一遍。

送走唐琳儿后,沈星晚立刻冷了神色,不得不对沈丞相说道:“唐琳儿如今嫁入东宫,已经是太子的人,我总觉得哥哥此事与太子和皇贵妃脱不了干系,她的话,父亲不可轻信。”

沈丞相长叹一声,虽仍念着旧情,却也不得不承认沈星晚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

而此刻的唐琳儿,刚踏出沈府的大门,便收起了脸上委屈的神情,眸中划过一丝阴狠。

如意搀扶她上了马车,低声吩咐车夫:“回东宫。”

甫一回到东宫,唐琳儿便直奔魏子麟的书房去了。

夜幕笼罩着东宫,唐琳儿轻手轻脚地走到魏子麟书房外,精心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衫,故意将脸颊的伤痕露在显眼处,眸中蓄满了委屈泪花儿,抬手叩响门扉。

“进来。”低沉声音从屋内传来。

魏子麟正在灯下批折子,瞥见她捂着红肿的脸颊走进来,眉头微皱。

“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第25章 小憩你也累了,一起歇罢。

唐琳儿身段柔软,盈盈跪伏在地,微微颤抖似寒露中的迎春花,娇弱可怜。

“三郎,你可要为琳儿做主呀。”

魏子麟搁下手中的朱笔,眸中不悦,耐着性子,“什么事?你起来说。”

唐琳儿不肯起来,伏在他膝上泪盈盈地仰起脸,“三郎,琳儿见你整日操劳朝政,又费心沈云朝那案子,便想为你分忧,方才我瞒着众人偷偷去了丞相府,想探听些消息回来。”

魏子麟有些意外,微微蹙眉:“探到什么有用的?”

唐琳儿挺起身子,樱唇凑到魏子麟耳畔,低低将沈丞相告知她的消息事无巨细地同魏子麟说了一遍。

魏子麟眸色逐渐阴沉,微眯起眼睛,垂眸睨向唐琳儿,“算你还有些用处,你且替我盯好丞相府,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

“是。”

唐琳儿低下头,面上闪过一丝怨毒,旋即又抬起头,眸中满是委屈。

“我原早赶回来了,想快些告诉你,可没想到”说到这儿,唐琳儿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端的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没想到什么?”魏子麟不耐烦了。

唐琳儿咬了咬下唇。

“可没想到太子妃得了消息,非污蔑说我深夜外出私会外男,我刚要解释,她就就动手打了我。”

说着,唐琳儿还特意将脸颊受伤的一侧转向魏子麟,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些。

魏子麟皱眉,神色没什么波澜,抬手抚上她白皙面颊,冰凉指腹掠过那些淡淡伤痕,语气冷淡。

“她是娇纵了些,但想来也不会无端动手。你深夜出宫,惹她误会也是有的。”

唐琳儿愕然望向魏子麟,眸中泪水瞬间决堤,“三郎,琳儿当真是一心为了你,才连夜赶去了丞相府,却被她”

“好了,这事儿别再提了。你脸上的伤也别落下疤痕,这盒舒痕膏你拿去用。”说着,他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起一盒药膏,随手丢给了唐琳儿。

唐琳儿望着手中这盒所谓的“赏赐”,心中渐生酸涩。

“三郎”

她还想再争辩几句,魏子麟却已经转身重新坐回案前,展开折子,不再理会她。

唐琳儿愣在那儿,泪水无声滑落,砸在了手中的舒痕膏上。

默然枯立了许久后,她才缓缓转身,脚步虚浮地走出书房。

甫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唐琳儿便将那盒舒痕膏狠狠砸在地上,伏倒在枕上大哭起来。

她想起自己从前在沈府的日子,虽是寄人篱下,但沈夫人宽和,记得有一次她重病,沈夫人亲自在榻边守着她,彻夜未眠为她换帕子、喂药,关怀备至。

沈星晚也从不摆千金小姐架子,平日里与她一同读书、刺绣,连自己最心爱的绢花都送给了她,待她同亲妹妹一般。

沈家哥哥更是

而如今在这东宫里,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举步维艰,魏子麟的冷漠更是让她心生寒意。

“沈星晚,陆玉芝,你们凭什么生来都是好命!”

唐琳儿咬牙切齿,眸中满是怨毒与不甘。

她暗自发誓,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在这深宫中争得一席之地,令所有人都对她刮目相看。

天刚破晓,晨曦的微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散落在丞相府的庭院里。

沈星晚一夜未眠,坐在内堂,虽疲惫至极却仍强撑着与沈丞相商议营救哥哥的对策。

“老爷,小姐,姑爷来了。”绯云引着燕景焕走向内堂,远远通报着。

沈星晚抬眸,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燕景焕阔步走进内堂,神色有些疲惫,眸中生出血丝,显然也是彻夜未眠。

他拉过沈星晚的手,同她一起落座,关切问她:“这样憔悴,没睡么?”

沈星晚微微点头,嗓音微哑:“我没事,只是很担心哥哥。”

“你放心,我已去天牢打点过,他们没有对云朝用刑,暂时性命无虞。”

沈星晚眼眶一酸,“谢谢你。”

沈丞相也赶紧走过来,恭谨拱手道:“王爷此番相助,沈家感激不尽。”

燕景焕看向沈丞相,“云朝是星晚的哥哥,我自当尽力。”

燕景焕侧目,邢舟立刻从门外走了进来,双手捧上一份卷宗递给沈丞相。

沈丞相展开卷宗,沈星晚探头看去,只见里面详细记录着参奏沈云朝之人的背景信息。

几人中为首的名为吴川,原本只是朝中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官,却在短短数月内迅速崛起,背后的提拔者正是皇贵妃的兄长、朝中权势滔天的镇国大将军。

“果然与皇贵妃有关。”沈星晚银牙咬碎。

燕景焕点头“不仅如此,邢舟还查出吴川在弹劾沈云朝之前,与宫中内务府的几位管事来往甚密,很可能是在谋划构陷云朝。”

沈丞相眉头紧锁,“如此一来,要为云朝翻案,关键便是要找到他们勾结的铁证,以及证明云朝清白的证据。”

沈星晚抿唇,“若是能拿到皇贵妃私库中的账本”

沈丞相来回踱步,“哪有那么容易,皇贵妃宫中禁卫森严,常人根本无法靠近,还是先想想别的法子罢。”

沈星晚双肩颓了下去,思来想去,终是开口道:“既然朝中大臣都忌惮皇贵妃和大将军不敢出头,那我去联络父亲的旧部罢,恳请他们帮忙搜集证据,还哥哥清白。”

沈丞相仍然摇头,“太难了,他们也会忌惮太子和皇贵妃,不敢惹事。”

“我知道很难。”沈星晚咬唇,“但凡有一线希望,咱们也得去试一试。”

“唉”沈丞相握紧卷宗,无奈叹息。

若是其它罪责,他完全可以联络相熟朝臣一齐上书,可眼下是谋逆之罪,人人自危,若是沾染上一星半点儿都极易被有心之人污蔑成结党营私,企图谋逆。

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哪一家不是家大业大几十上百口人,此时谁敢下来蹚这趟浑水呢。

两人愁眉不展,皆是心急如焚却又不得其法。

“证据我去找。”

燕景焕忽然开口:“星晚若是想去联络岳丈的旧部,便让她去罢,我拨调一部分暗卫供她驱使,他们身手敏捷,行事谨慎,定能护她周全,也能帮她打探消息。”

沈星晚怔然望向燕景焕。

燕景焕只是温和笑了下,抬手抚平她鬓边散落的发丝,“本不想你沾手,但若不让你做些什么,你也不会肯安心休息。”

沈星晚眸中,渐盈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