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美少男出浴图还想再多看点吗?
“我什么时候占过你便宜?”时透月不解地问道。
听闻此言,甚尔下意识地偏头看她,恰好和那双无辜又清澈的眸子对上,他内心感到一阵无语,心说:这家伙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压根意识不到自己在吃别人豆腐。
“……我记错了。”
时透月勾起嘴角,自信一笑,“想想也是,我这种正人君子,怎么可能占你便宜。”
“嗯,你说的对。”他有种无力感,甚至懒得开口争论。
……
不多时,耳畔边传来和煦平稳的呼吸声,温热的气体散落在脖颈间,小姑娘似乎正在做着什么美梦,发出惬意的轻哼,环在他腰上的手不断收紧,两人的身子贴得更近了。
正因如此,他平时才不愿意和她一起睡,抱得那么用力,谁睡得着啊?!
这时,她突然调整睡姿,整个人猛地蜷缩成一团,一个劲儿地往他怀里钻,口中呢喃着:“甚尔……不要走,没有你我该怎么办啊……”
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助,让人揪心。
做噩梦了?还是被他抛弃的噩梦?
甚尔连忙轻拍她的后背,掌心之下的身体有些发颤,他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语气极尽温柔,“别怕,我不走。”
仍处于睡梦中的她似乎是感觉到了这份关切,身体逐渐放松,用鼻音哼道:“嗯……嗯,你不可以离开我。”
就好像被某种力量牵引一般,即便不再需要他的安抚,手掌却依旧停留在她的背上,并顺势将她往自己怀里带。额头贴着他的下颚,细碎的刘海像是小猫的尾巴,蹭过皮肤时,带来微痒的触感。
小姑娘睡得很熟,没有因为这点小动作而醒来,然后他惊奇地发现,抱着她睡也挺舒服的,像是抱着一只香香软软的小玩偶,温热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过来,鼻间满是独属于她的味道。
于是他不着痕迹地抬起右手,小心翼翼地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脑袋压向自己的胸口。
他不会走,他怎么舍得离开。
大部分人的一生在出生时便已开始,而他不同,他的人生是从遇见她的那一刻才算正式开启。
倘若没有她的出现,他现在依然还被困在那个该死的垃圾场,任人随意践踏,活得毫无尊严。
是她,让他明白了什么是被尊重,被需要,被依赖,被夸奖的感觉,也是自从住进这个家起,他才第一次体会到“家人”这两个字所蕴含的意义。
起初,他时常感到不安,因为一切都太过幸福美好,所以不自觉地担心某天醒来,会发现这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会发现自己依然身处禅院家……好在,这不是梦,而是事实。
游荡到大半夜的玉青穿过墙壁踏入房间,借着轻柔的月光打量屋内,只见“兄妹”二人正紧紧依偎在一起,他们似乎同处在一个梦境当中,睡相安静怡然,嘴角都抿着温柔的浅笑。
啊这……和服少年抬手挠了挠后脑勺,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猜想,或许时透月喜欢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他狭隘了,但不管真相如何,他今晚都只能去客厅过夜。
*
时透月睁开睡意朦胧的双眼时,身旁空无一人。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闯入卧室,恰巧落到她身侧空空如也的床铺上,抬手摸了摸,冰冰凉凉,似乎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去哪了?
“甚尔,欧尼酱!人呢?你在哪里?”
随着一串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房间门被人用力推开,少年略微低沉的嗓音里蕴着不耐烦:“喊什么喊?!叫魂啊!”
他洗完澡正准备吹头发的时候,就听到时透月扯着嗓子叫个不停,活像只嗷嗷待哺的小动物,醒来见不到“监护人”就没有安全感,嚷嚷着要见他。
担心会因此吵醒爸妈,甚尔只得放下吹风机,随便围了条浴巾就赶过来。
眼前的画面让时透月有点懵,少年的黑发被水打湿,泛着柔软的光泽,锐利的眉峰和纤长的睫毛上都凝着水汽,几缕垂下的碎发贴着他英俊的面庞。水滴顺着脸颊流淌向下,最终在下巴处汇聚成透明的水珠,受重力驱使,滴向饱满的胸膛,然后划过线条清晰的腹肌……
美少男出浴图什么的,对于一个刚睡醒的“小朋友”而言实在太过刺激,而且他的脸还带明显的少年气,但体格却能吊打大部分的成年男人,这种反差感真是该死的吸引人。
时透月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明明知道非礼勿视,但视线就跟被粘住一样,根本舍不得移开。
横在他腰间的浴巾上突然出现一双手,修长的手指拽住边缘,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里夹杂着变声期特有的哑:“想再多看点吗?”尾音微扬,颇有种挑逗的意味。
“不不不!不用了!”时透月瞳孔地震,吓得直接躲进被窝。
啊啊啊,她就不该贪心多看!可恶!
刻着疤痕的嘴角向上一勾,从中溢出几声窃笑,少年深谙她有色心没色胆的秉性,所以只是装个样子唬人罢了,怎么可能真的裸奔。但没想到她会吓得钻被窝,他有被成功逗乐。
幸灾乐祸的笑声隔着被子落入耳畔,像是在嘲笑她的怂样,时透月的额角登时暴起小十字,恼羞成怒地骂:“穿件衣服去吧!变态!”
“好好。”
少年说话的语调带着慢悠悠的懒,紧接着她就听到浴巾落地的轻响,让人浮想联翩,突然就好恨自己的听力如此敏锐。
不行不行,这是她的欧尼酱,赶紧打住!不能再继续脑补了,快点住脑啊!
“咯吱”一声,衣橱的门被打开,然后是布料与皮肤摩擦发出的轻微响动。
“穿好了,你出来吧。”
时透月将被子掀开一条缝,视野中的少年已经换上深蓝色校服,由于脸蛋和身材过于优秀,即便是设计潦草的平庸校服,套在他身上愣是被穿出一种大牌服饰才有的高级感。
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
顶着凌乱的鸡窝头钻出被窝,时透月直奔浴室而去,打算洗把脸让自己脑袋冷静下来。
“你昨晚做噩梦了?”
身后的问话让她步子一顿,仔细回忆后,她先是目露恍然,接着沉下脸,扭头抱怨道:“游戏打到一半你突然发神经,说什么要去帮邻居遛狗,真是气死我了!怎么一点电竞精神都没有啊混蛋!”
甚尔:“……”把他昨晚自以为是的天真还来啊混蛋!
吃早饭前,时透月会习惯性地将邮箱里的信带进屋,分类整理的同时寻找寄给自己的。
当看到寄件人为“产屋敷辉利哉”的白色信封时,她立刻丢下其他的信件,迫不及待地将其拆开。
*
怀里抱着沉甸甸的纸箱走出产屋敷家大门,里面装着的是五大基础呼吸流派的指南书,当然不是原版,而是手抄下来的“复印版”。
呼吸法是由那位传说中的剑士——继国缘一所创,从战国时代流传至大正,最终帮助鬼杀队歼灭鬼王无惨。
即便经过无限城一役,世间不再恶鬼横行,但无论时代如何变迁,有的东西都不该被人忘记,而是传承下来。
这些呼吸法的指南书是辉利哉大人亲自记录并保存下来的,但由于年代久远,部分纸页要么受潮,要么被虫子啃食,内容残缺不齐。
虽然她当年修炼的是风之呼吸,但其他流派的招式也曾见过,勉强算得上是略懂一二,所以她决定重新整理一遍,查缺补漏,将内容修改的更为通俗易懂。
不过单凭她一个的力量恐怕很难做到,还需要萤和玉青的帮助才行。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三人经常聚在一起讨论,借着注入咒力的特制眼镜,森川萤也得以看到咒灵形态的玉青少年。
*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新的一年。
新年始伊,时透一家四口窝在被炉里看电视,屏幕中正播放着漫才节目,一高一矮的两位欢乐喜剧人表情夸张,笑点密集,逗得大家捧腹大笑。
早鹤双眼盯着屏幕,伸手往桌子正中的水果篮里抓,却抓了个空,“诶?橘子没了,谁出门买一趟?”
其余三人非常有默契地装作没听见,视线四处乱飘,但就是没人敢和她对视。
手掌拍向桌面,早鹤扬声提议:“用猜拳的方法来决定吧!”
“好!”
……
“为什么会这样?”时透月生无可恋地看着自己的拳头,这运气也太背了吧!她竟然输给了另外两个非酋——老爸和甚尔。
“哥哥大人,”她脸上挂起不值钱的笑,环住某人的胳膊撒娇道,“你替我去好不好?”
“不好!”还不等当事人开口,早鹤就提前打断她无谓的挣扎,并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出言教育,“别什么麻烦事都推给你哥,愿赌服输,给老娘麻溜地出门去!”
“是,遵命。”时透月不情不愿地钻出温暖的被炉,磨磨唧唧地上楼换衣服。
结果她前脚刚离开,黑发少年后脚就追了上去。
早鹤叹气,一清扶额,心想这孩子也太实诚了。夫妻二人抬眸对视,皆是无奈地摊开手,脑袋左右轻晃。
时透月换上厚厚的大衣,围上围巾,踏出房门的瞬间,差点和走廊上的老哥撞了个满怀,“你怎么在这?”
少年双手插兜,借着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旋即有些别扭地错开视线,“我陪你去,正好顺路买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竟然重要到让他愿意大冷天陪她出门?时透月的小脑瓜飞速运转,三秒后,她得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答案。
“你要去买工口书吗?看完能不能借我?我也想见见世面!”
第62章 给亲爱的中也好奇害死猫
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混蛋!女流氓的人设真就是稳如泰山啊!
“不借!”甚尔恨铁不成钢,当即拂袖而去,冷冰冰地丢下一句,“你自己去外面吹冷风吧!”
“哦。”
嘁,小气鬼!不借拉倒,等过几年她就能自己买了。
时透月跟在他身后下了楼,然后劲直走向玄关。换鞋,出门,骑上自行车,动作一气呵成。
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东京的气温跌破零度。
凌冽的风刮过皮肤时,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立起来,让她不自觉地打起寒噤,只好靠边停下来,重新整理围巾,包住脑袋和脸蛋。
现在正值新年假期,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喧闹的气氛似乎驱散了些许寒意,时透月放慢骑行的速度,欣赏起盛世和平的景象。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的心里也会变得暖洋洋的。
忽然,目光被街角的一个小小身影所吸引——戴着红色毛线帽的小男孩正不知所措地左顾右盼,似乎在急切地寻找着什么人。
额……这一看就知道是走丢了。
停下车,时透月抬手挠了挠头,推着自行车走到小男孩面前,嘴角扬起和善的微笑,“小朋友,和家里人走散了吗?”
目测只有四、五岁的样子,有点婴儿肥的脸上长了一对漂亮的丹凤眼,眼尾微扬,眸中带着明显的惊慌和警惕,上下打量她一番后,小男孩迟疑着颔首道:“嗯。”
果然如此,时透月掏出手机递上去,问道:“记得爸爸妈妈的电话号码吗?”
他轻轻摇头,好看的眉眼耷拉下来,神情显得很是沮丧,“记不清了。”
行吧,毕竟还小,不记得也正常。
时透月没多犹豫,抬手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示意对方坐上来,“附近有派出所,我送你过去吧。”
专业的事就应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办,况且他爸妈找不到孩子,或许现在已经跑去报案了。
她难得好心,但对方却不太领情,脸上的警惕只增不减,支支吾吾道:“妈妈说过,不能随便跟奇怪的人走。”
奇怪的人?!是指她吗?
时透月有点受打击,嘴角抽了抽,她还非常自信地以为自己长了张正派脸来着。
但倘若就这么丢着不管吧,她又放心不下来,毕竟米花的治安……一言难尽,要是他被人贩子给拐了去该怎么办?当爹妈的估计心都要碎了。
“我不是坏人,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我送你去警局,你爸妈说不定正在那边等你呢。”
夏油杰眼中闪过犹豫,他在街上徘徊许久,好不容易碰到愿意帮助他的人,要是错过了,他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虽然对方的打扮很奇怪,围巾裹住头和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但从声音和身材上来判断,是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姐姐,应该……不是坏人吧。
“那、那好吧。”说着,他动作麻利地跳上后座。
“坐稳了哦。”
双手扶着自行车把手,目视前方,她习惯性地抬腿上车,全然忘了后面还坐着个人,一记扫堂腿挥下,直接把小孩给踹到地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时透月讪讪地低头去看,发现小孩已经被摔懵了,一脸茫然地望着她,甚至都忘记了喊叫或是哭泣。
“那……那啥,姐错了,”她赶紧把脚撑放下,蹲下身去扶人家,顺便检查有没有摔到哪,“对不起啊,疼不疼?”
“不疼。”其实屁股好痛,但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在她的搀扶下,夏油杰咬着牙,艰难地站起来。这会他学聪明了,等小姐姐坐上车后,他才敢上去。
时透月心虚地骑着车,一路上,她都刻意骑得很慢,生怕颠到人家,又绕开记忆里的所有减速带,专门走平整的大路,总之就是各种小心翼翼。
平安抵达派出所后,把车子停靠在门口,她扶着小孩的后背,陪他一同走了进去。
“警察先生!我的儿子是在三丁目那边走丢的,今年五岁……”
夏油琴子从钱包中拿出照片,一个劲地在巡警面前展示,眼底满是泪水,身旁的丈夫正在比划儿子的身高,努力向警方提供有用信息。
就在这时,再熟悉不过的稚嫩嗓音从身后叫住她,“爸爸!妈妈!”
……
望着一家三口团聚的温馨画面,时透月只觉自己有些多余,于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深藏身与名。
她一边骑车一边思索,感觉小男孩的妈妈十分眼熟,此前绝对见过,只是她实在想不起来了。
手里拎着橘子和各类零食饮料,时透月推开家门步入客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桌的新年贺卡,其余三人围坐桌边,正在阅读卡片上的贺词。
牙白……年底事多,她忘记寄了!
“阿月,有好多寄给你的哦,人缘挺不错的嘛。”早鹤抬手招呼女儿坐下,然后把提前整理好的一沓贺卡塞到她手里。
时透月突然觉得压力山大,手中的贺卡仿佛有千斤重,她低下头,一封一封地翻看起来,并默默记下寄件人的姓名和地址。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她现在亲自去送还来得及!
“我出趟门,傍晚之前回来。”
冲进离家最近的文具店,买完贺卡、邮票和笔后,她来到附近的咖啡厅,埋头奋笔疾书起来。
好在大部分的朋友都住在东京,只要贴上邮票塞进信箱,对方一定会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邮递员送来的,而不是她这个混球在浑水摸鱼。
诶,等一下……那邮戳该怎么办?她能力有限,伪造不了啊!
倘若事后被拆穿,哦不,是一定会被人拆穿,那岂不是更加丢人!
时透月放弃了挣扎,决定上门拜访的同时把贺卡给人家,到时候只要认真解释,相信大家是不会怪她的,就先从离这里最近的舅舅家开始吧。
见到前来应门的人时,她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怎么是你?”
来者竟然是降谷零,诸伏家的名誉老幺,宫野家的名誉长子……额,这么一想,
突然就觉着他出现在这里非常合乎情理。
两人相识也算有点时日了,但降谷零对于家中的事闭口不谈,似乎和家人并不亲近,趁着新年假期的功夫跑来诸伏家串门,顺便留下来一起吃饭什么的。
嗯,很合理。
降谷零摸着后脑勺,笑得十分腼腆,“我本来打算找hiro出门玩,但天气太冷,雅子阿姨就让我们在家玩。”
“好吧。”
时透月了然地一点头,跟着他进了屋,和屋中的人寒暄半晌后,匆匆离开赶往下一家。
跑遍大半个东京,总算把逾期的新年贺卡全都“寄”了出去,除了松田阵平象征性地吐槽几句之外,其他人都毫不介意,欣然收下她的贺卡。
接下来的那三家都有点远,五条悟住在京郊,中也和织田在横滨,禅院家就更远了,得跑到京都。
权衡之后,她毅然放弃去禅院家,左右只收到两封,分别来自表叔直毘人和表弟直哉,其他人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断然不会特地寄贺卡。
所以没必要登门拜访,只把写好的信件送到邮局就行。那边拜托邮递员帮忙送吧,她本人就不去了。
这会儿距离傍晚还有点时间,足够她往返横滨,至于五条家……明天再去吧,正好她也有点事想找家主。
*
“没有,为什么没有呢?”中原中也看着满桌的贺卡,喃喃自语道。
集中在小说文字上的目光移向一旁,织田作之助淡定开口:“她忘记寄了。”
“这怎么可能啊?”中原中也表示不相信,态度坚定地为某人开脱,“月不是那种人,她没那么糊涂。”
“哦。”懒得同人争辩,红发少年对于时透月可没有什么奇怪的滤镜,所以他非常肯定,对方一定是忘了。
视线又重新回到书页上,这是时透月很久之前借给他的书,不知道在房间的角落里沉睡了多少时日,今天打扫时才意外发现。
由此可见,时透月跟他一样,记性真的不怎么样,一个忘了要,一个忘了还。
中原中也不死心,继续埋头翻找信件,他相信只是自己看漏了。
“叮咚——”
清脆的门铃声打断他手里的动作,锗发小男孩以为是推销员,于是没好气地嚷嚷道:“我们家不订报纸!”
“是我啦!”
熟悉的声音让他喜出望外,虽然没有找到她寄来的贺卡,但却把本人给盼来了,可谓是意外之喜。
“来了。”
二人站在门口随便寒暄几句,中原中也便兴冲冲地将她请进屋。
把小背包放到榻榻米上,时透月非常自觉地钻进暖炉,偏头冲认真看书的红发少年打了声招呼:“哟,织田。”
织田作之助扣下书,对她点了点头以示回应:“哟。”
在见到满桌凌乱的贺卡时,时透月感到阵阵心虚,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之际,中原中也坐到她对面,小声抱怨道:“我找不到你的贺卡,估计是被邮递员给弄丢了,唉。”
“额,不是邮递员的锅,是我忘记写了。”
中原中也:“……”
织田作之助别过头,扬手掩住嘴,试图掩饰自己正在偷笑的事实,可当余光瞄见小中也一脸受挫的表情时,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织田!你不许笑!”锗毛小猫当场炸毛,亏他刚才那么相信她,结果瞬间被打脸,还遭到织田的嘲笑。
于是乎,他自然而然地将矛头指向始作俑者,板着脸,气呼呼地瞪着时透月。
纯良的好孩子就算憋了一肚子火想要骂人,但无奈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汇,憋了半天,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月!你、你这个笨蛋!”
时透月自知理亏,况且这孩子骂人的杀伤力太低,根本不会对别人造成半点伤害,她便大方承认道:“嗯,我是笨蛋。”
中原中也的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俗称“特别好哄”,只待时透月把贺卡乖乖奉上,他的火气顿时荡然无存,仔细阅读起上面的内容来。
“给亲爱的中也,新的一年还请多多指教。”
亲爱的?
盯着过于直白的称谓,他感觉面颊有些发热,随即将视线移向身旁的红发少年,对方正低头看着手中的卡片。
“我去倒茶。”
抑制不住好奇心,中原中也装作起身去沏茶,经过织田身后时,装作不经意似的偏眸去看。
好奇害死猫,没想到这一看,差点把自己给气死。
第63章 区别对待为什么突然想写小说?
“给亲爱的织田,首先祝你新年快乐,回首过去的几年光景,感触良多……”
开头的问候语跟写给他的如出一辙,只不过改了下称呼。
倘若只是如此倒也就罢了,时透月给织田的贺卡明显更加用心,洋洋洒洒地写下一大段文字,几乎占据整张卡片。
具体是内容他还没来得及看,也不好意思偷窥太多。
凭什么啊?!中原中也感觉到了被区别对待,为什么给他的只是一句简单的“请多多指教”?客套又敷衍,毫无新意!
正打算开口问,思绪就被时透月的问话声给打断,她拿起桌上的小说,表情显得很是惊讶,“诶?你也有这本书啊?我之前也买过一本,但不知道丢去哪了。”
红发少年面露无语,凝望了她三秒后,淡淡开口:“就是你借给我的。”
“啊……原来如此,我忘了哈哈哈。”时透月干笑着摸摸鼻子,旋即扯开话题,“你觉得怎么样?我当时熬了一个通宵看完的,根本停不下来。”
“嗯。”织田作之助先是下意识地点头附和,思考片刻后又出言补充道:“但结尾有些仓促,好多伏笔都没来及的收……”
耳边充斥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烈讨论声,中原中也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好似有一股无名火在身体里流窜,既无法加入他们的话题,又没有由头问贺卡的事。
他脸色阴沉地定在一旁,像是站桩似的等候良久,却没能等来他想要的反应。
那两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仍然在自顾自地谈论小说的内容,讲的是眉飞色舞,旁若无人,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只当他是个摆设!
“我出去透透气,你们慢慢聊!聊到明天早上都没问题!”
丢下这句赌气的话,中原中也穿上外套,脚步如飞,一刻都不想待在这个让他血压升高的地方。
房间里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门扉关闭的巨响在空气里荡开让人不安的涟漪。
“他怎么了?”时透月简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方才还好好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发火啊?她百思不得其解。
织田作之助暗忖片刻,脸上浮起恍然大悟的神情,他伸手抄起桌上的两张贺卡,将其并列排好,放到她面前。
对比过于明显,再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来,但她绝对不是故意为之!
因为中也挺让人省心,反而没什么好交代的,但织田嘛……前段时间不知怎么了,突然心血来潮说要金盆洗手,原因是想要写小说。
就特喵离谱啊!跨行跨得也太猛了吧,这两个职业属于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那种。
所以她写贺卡的时候忍不住多交代几句,顺便问了下具体原因,然后一不留神就写满一大页,根本收不住笔。
意识到问题所在,她立刻起身,准备追上去跟人解释,可步子都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就被红发少年抬手拦住。
“走远了,你现在去追也来不及。”
她焦急地推开对方的手,“那也得去啊!总不可能放着他不管吧。”
中原中也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相信只要她认真解释,对方很快就会消气。
织田依旧顶着那副平静到让人无语的表情,“这样吧,你给他写封信,有时候文字比口头表达更有用。”
鉴于对方的亲身经历,时透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乖乖坐回原位,“好嘛,你家
有纸笔吗?”
“嗯。”他为了写小说已经买好备着了,但还没有下笔。
……
看着足足占据三页纸的文字,时透月感觉自己很有水字数……不对,是很有写作的天赋,不愧是作文满分选手!
把纸叠好,塞进手工制作的信封,她将目光移向坐在身旁的人,“你为什么突然想写小说啊?”
其实这个问题她憋了好久,一直没机会问,今天恰巧只有他们两人在,正是开口的好时机。
少年没搭腔,而是接过信封,拿在手里发了会呆后,徐徐说道:“写书既写人,夺取他人性命的人,没有资格书写人生,所以我决定不再杀人……【1】”
起因是他在执行任务时,鬼使神差地从目标人物的别墅顺手拿了本夏目漱石的小说,书中的其中一人也是名杀手,但临近故事结尾,对方停止了杀人。
他很想知道那名杀手这么做的原因,但却一直找不到小说的下卷,直到在茶馆偶遇作者本人,才意外获得最后几页残缺的下卷。
“那个人对我说‘结局就由你来写吧,这是让这本小说保持完美的唯一办法’。【2】”
听完故事的原委,时透月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有点不甘心,毕竟她也曾旁敲侧击过多次,但对方全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神色里还透出那么一丝隐晦的不耐烦。
嗯,还挺伤人的。
然而……这小子看完一本小说后就决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作为朋友,她内心感到不平衡也是人之常情。
小小地气了两秒后她就释然了,那什么,输给夏目漱石不丢人!更何况结果是好的就行,她又何必小心眼地去在意这点小细节。
注意到她脸色的变化,红发少年在心底打起了腹稿,战术性清嗓,“咳,其实你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我都记在心里。”
“哦?是吗?”时透月挑起眉梢,挺直腰板,用指尖轻叩桌面,模仿起老妈审犯人时的架势,“那你说说,我都跟你讲啥了?”
“……”少年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心虚,然后立刻移开视线。
他着实记不清了,刚才就随口那么一提,没想到她会追问。
见此情景,时透月悠悠叹了口气,双手一摊,无奈地晃着脑袋,“罢了,也没指望你能记得。”
“抱歉。”目光又重新聚焦到手边的小说上,少年低头望着封面的文字,微微愣神,语气似是问询,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像我这种人,真的有资格书写小说吗?”
他像个离家多年的孩子,在外漂泊许久,找不到回去的路,神情迷茫又无措,这样的表情让时透月感到揪心。
“当然有!”几乎是出于本能反应,她脱口而出道。
紧接着神情激动地站起来,拔高音量振振有词:“人类都是需要依靠牺牲其他生物才能活下去的杀手,只要你以后别去主动伤害别人,上帝会原谅你的!”
“更何况如果真的是无药可救的恶人,怎么可能因为看了一本小说而决定收手,织田你、你……”
她斟酌了一下措辞,急不可待地继续说:“在你的灵魂深处,肯定隐藏着善意,只不过需要有人帮忙引导出来而已,夏目先生一定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对你说那番话。”
夏目漱石是怎么想的她也不知道,但至少她本人对此深信不疑。
依稀还记得几年前初次和织田见面时,对方误以为她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儿童,还好心提出可以带她回家,再到后来,他愿意收养中也……这些事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善意。
有的人情感外放,像是色彩绚烂的花朵,所有喜怒哀乐都写在表面,而有的人则相反,情绪全收在心里,好似躲藏在冰雪之下的白梅。
虽不明显,但只要用心留意,终能寻着香气找到满树的梅花。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声音轻轻的,“月,谢谢你。”
“啊?”时透月感到十分意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因为织田向来以姓氏称呼她,突然一下子改口,她多少有点不适应。
夕阳从窗户照进来,将少年的头发映衬地愈发红了,烟蓝色的眸子宛若深夜里沉寂的海,一束阳光正好落在他的眼眸上,在此刻幻化成破晓时分的朝霞。
既然对方都已经改变称呼,时透月也顺势跟着“入乡随俗”,口气僵硬地给出回应:“别客气,作、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似乎也对称谓的改变感到无所适从,表情噎了一下,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临走前,在时透月强硬的要求下,他不太情愿的交出《明暗》三部曲,并郑重嘱咐:“看完记得还我,一定要还。”
“知道啦。”
结果因为小说的内容过于精彩,时透月挑灯夜读到凌晨才肯合眼,导致去往五条家的行程被迫搁置。
另一边,负气离开的中原中也回到家后就收到写给他的信,他惊喜之余又透出几分担忧,“她有没有跟你抱怨我太过孩子气?”
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他小题大做了,所以刚出门没走几步就开始后悔,但碍于面子,才迟迟没有回来。
织田作之助轻轻摇头,三言两语就打消他的顾虑,“本来见你生气,她打算追出去,是我拦下让她写信的,有些话当面可能不好意思说,写信更合适。”
“谢谢你,织田。”锗发小男孩笑着跑回房间,迫不及待地拆开来看。
“给最喜欢的中也,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最终,他满脸通红地看完信,然后小心翼翼地沿着折痕叠好,把信封收到一个带锁的抽屉里,郑重保管起来。
*
在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时透月整装出发,前往五条家拜访。
由于正值新年,她寻思着得打扮得喜庆些,只得放弃喜爱的冷色系,转而换上一套樱色和服,外面搭配暖和的毛绒披风。
之前都是偷溜进去,难得如此正式地走大门,确实有些不习惯。
好在五条家没有因为之前的事对她产生什么成见,负责带路的家仆全程笑脸相迎,嘘寒问暖,估摸着是五条悟提前跟人打过招呼的缘故。
其实不然,真正的原因是二当家人品太烂,在位期间得罪太多人,不少家仆都深受其害。
此番他因为时透月的英勇揭发而落马,大家都很开心,暗地里拍手叫好。
家仆满脸堆笑,恭敬地跟在她身后,“月小姐,舟车劳顿辛苦了。”
时透月挂起社交专用假笑,态度礼貌而温和:“不辛苦。”
就是有点心疼打车钱,为什么坐出租车那么贵?!她想转行当司机!
“您以后来前只要跟神子大人报备即可,五条家可以派专车去接。”
“啊?还有这等好事!”怎么不早说?她的钱都打了水漂!
“您是贵客,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
来到五条悟的专属小院,惊奇地发现他正坐在矮桌前温习功课,时透月一时间有些自惭形秽,毕竟她连寒假作业都没动笔,打算最后三天再写。
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让人昏昏欲睡,时透月强忍住想要打哈欠的念头,轻声询问:“额,忙着呢?”
小神子没有循声扭头,而是摆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目不斜视地盯着书本,全然不理会她。
昨天跟他打电话时,就察觉到对方的情绪不太对劲,态度冷冰冰的,说话间更是惜字如金,似乎懒得跟她废话。
唉,不就是新年忘记写贺卡给他嘛,她明年一定记得!
脱下披风,将路上买的伴手礼一同交给候在旁边的侍女,时透月坐到他对面,捧着脸,露出讨好意味十足的笑容,软着嗓子说:“对不起,我错了嘛,你别生气。”
屋中的侍女和家仆非常识趣地离开房间,走前轻手轻脚地合上障子门,给二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五条悟扣下书,
一声不响地盯了她好一会后,冷不伶仃地扯起嘴角,面上挂着没有温度的笑容,十分渗人,紧接着就开始阴阳怪气。
“你有什么错?我没生气啊。”
那双漂亮的苍蓝色眸子好似淬了冰,周围的气温貌似都因为屋主的缘故而下降了几度,被他这样盯着,任谁都会觉得后背发毛。
时透月的笑容尬在脸上,她放下手,坐直身子讪讪解释:“年底事多,我一不小心忘了新年贺卡的事,这不就赶紧登门致歉嘛,你别气了,生气伤身体。”
此话一出,小神子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笑容骤然消失,沉默半晌后,他板着脸问:“连我的生日也忘了?”
“啊?你什么时候的生日?”时透月一脸大写的懵逼,没人跟她说过啊!
见她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五条悟皱起眉头,不禁感到纳闷,“他们没跟你说?”
他还以为即便自己不提,凭家里人的眼力,也会跟她说这件事,所以就没讲,结果……
时透厚脸皮月敏锐地察觉到有机可乘,立马一拍桌子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倒打一耙:“你自己什么时候的生日自己不会说啊!过生日也不邀请我,好过分!哼,我生气了!”
把锅都甩到别人头上,然后表现得比他还气愤,这样五条悟就会忘记她没寄贺卡的事了,完美的计划!
年幼的小神子成功被她的气势给唬过去,慌不择言地胡乱解释一通,时透月借驴下坡,“大度”地原谅了对方。
见她脸色缓和,五条悟暗自松了口气,顺口问道:“那你呢?生日几号?”
“十一月一号,但我不喜欢过生日,过一岁老一岁。”这是实话,所以只有当别人主动问,她才会提。
“你又不老……”他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继续深究这个问题,而是把话题又扯了回来,“你年底到底忙着干嘛?只是忘记给我写?还是忘了给所有人写?”
如果是前者,他会很生气。
时透月单手托腮,抿起一个坏笑,故作神秘道:“你猜。”
第64章 小悟和大伯宝贵的“报酬”
五条悟学着她的样子单手托腮,手肘撑在桌面上,笑眯眯地反问:“你猜猜我想不想猜?”
靠!他这是跟谁学的?在废话文学方面天赋异禀啊!
感觉继续下去话题会进入死循环,作为一名“成熟”的大人,时透月率先举起白旗,“好啦,我一封都没寄,全忘了。”
说罢,她偏头看向窗外,偌大的落地窗化作画框,将院中景致框在其中,枯树枝上落满积雪,像是悄然绽放的白色花朵。
“年底咒灵横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咒灵就像雨后春笋,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为了让大家能安心过个年,作为米花活雷锋的时透月到处肃清,忙得跟个陀螺似的。
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小神子的知识盲区,但他嘴硬,不想承认,掩去眼底的疑惑,摆出了然于胸的神态,“我当然知道。”
半晌都没等到后文,时透月用余光扫向演技稀烂的某人,她没有拆穿对方的佯装,而是收回目光,平静地说:“学生要面临期末考,社畜得冲kpi,今年冬天又灾害频发,大家压力剧增,自然会产生负面情绪。”
并非是在埋怨普通人给咒术师增加工作量,她始终相信众生皆苦,倘若生活足够幸福,大家就不会心生怨念了。
所以归根究底还是咒灵的诞生机制有问题!她要气也是气这个。谁设定的啊?真讨厌!
“哦。”五条悟轻飘飘地应道,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因为他对此并没过多感触。
外面的世界离他很远,五条家就像一个乌托邦,他只需要认真学习,完成每天的训练就行,连社会新闻都很少看。
至于外面的事,外面的人,都被所处的环境隔绝开来。接触不到,自然很难产生什么共鸣。
相比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更在意的是:“禅院家给你安排了很多任务吗?”
基于这个原因,她年底才会特别忙,那边究竟是有多缺人啊?连童工都不肯放过,太差劲了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时透月翻了个不太明显的白眼,吐槽的话语呼之欲出。
安排个锤子,她在他们眼里就是透明人,怎么可能特地把手里的任务分给她,下辈子吧!
但跟五条悟抱怨也没用,所以她选择轻描淡写地揭过去:“那倒没有,是我家那位……你也见过,就是他甩给我的任务。”
由于特级咒灵的登场过于震撼,五条悟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可这个称呼却让他感到纳闷,时透月的语气更是自然地像是在谈论家里人一般。
咒术师和签订契约的咒灵之间的关系,就好比主仆,至少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这么说的,而时透月跟“她家那位”则全然不同,关系相对平等,貌似咒灵还占主导。
“为什么要让你去祓除咒灵?他自己就是咒灵啊。”
五条家也有式神使,所以他清楚地知道,除非受命于咒术师,否则咒灵基本不会对同类下手。
面对小神子的疑惑,时透月微微一笑,言语间尽是赞美之词:“诶呀,我家的玉青是从人类变成咒灵的,所以还保持着一颗充满正义感的赤子之心。”
虽然自己经常怼他,一言不合就会疯狂吐槽,但在别人面前,还是得维护下自家大哥的光辉形象。
听罢,小神子垂下眼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从人类变成咒灵的案例虽不多,但书中也有详细记载。
据说只有在死前怀有强大怨念的人,死后才会变成咒灵,且基本会沦为各种负面情绪的集合体,比普通咒灵更加危险。
看来凡事都有例外,比起书本上的文字,他更愿意相信眼见为实,“她家那位”浑身都散发着平和又宁静的气息,跟他此前接触过的咒灵天壤之别。
难道……这就是她说的“爱的力量”?未免也太玄乎了!
见五条悟一直低头保持思考状,时透月等得无聊,就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轻声唤道:“小悟,你大伯在吗?”
她找家主还有正事呢,如果今天不在,只能改日再登门拜访了。
“在。”他先是出于本能的做出回答,怔愣两秒后,眼底浮起疑惑,“你找他有事?这么巧,他正好也要找你。”
找她?时透月立刻警觉起来,忙问:“找我干嘛?他会削我吗?”
她当时一腔热血直冲脑壳,只想创死五条真次郎这个老登,但无形中也让家主大人社死,对方也许会怀恨在心,说不定正准备揍她一顿呢!
五条悟:“不会。”她把大伯当什么人了啊?
……
二人又随便闲聊了一会,时透月抬眼望向墙上的挂钟,见时间不早了,就起身跟他道别,顺手抻了抻和服,抚平上面的皱褶。
五条悟沉默着将她送至门口,眼底突然亮起一道光,仿佛察觉到一直被他忽略的东西。
“既然是你家的咒灵安排的任务,那你岂不是拿不到钱,相当于打白工啊。”
他清楚地记得,时透月想要成为咒术师的理由简单粗暴,就是为了钱。如此一来,她根本没必要去做免费的任务,纯属浪费时间精力。
微微躬下腰穿好鞋,时透月转过身,对他莞尔一笑,“没关系,因为我已经得到了更加宝贵的‘报酬’。”
他忙不迭地追问:“什么?”
“保密,”伸出食指抵住嘴唇,她歪了歪脑袋,“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
“嘁,真没意思。”五条悟耷拉着眼皮,十指交叉托住后脑勺,语气有些懒散,有些不满。
“那我先走咯,有空再来找你玩。”
“嗯,路上小心。”
随着大门的打开,冰冷的空气一股脑地灌进来,时透月裹紧披风,眯
着眼钻进寒风中。
五条悟并未直接回屋,而是立在门边,目送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对方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时,他才提起嗓子喊道:“生日礼物记得补给我,我要吃你亲手做的。”
懒洋洋地高举手臂,她冲身后一挥,“好好,知道啦。”声音不大,几乎被呼啸而来的风给吞没。
*
上次见到五条慎吾时,他还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虽然已是花甲之龄,但眼神中还蕴着年轻人才有的意气风发,属于人老心不老的类型,举手投足间更是自带一番风华,很有大家气度。
可如今不过只隔数月,他看起来起码老了十岁!
原本只是两鬓斑白,现在白发苍苍,脸上爬满皱纹,眼神黯淡,俨然陷入情绪低谷,好似一株快要枯萎的植物。
时透月动作乖巧地坐到他面前的蒲团上,温言关切道:“叔,您要保重身体啊。”
至于其他宽慰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平时也算是个巧舌如簧的人,但面对这种情况,便觉得再多的安慰都是徒劳。
受到来自手足和爱人的双重背叛,对于这个年纪的人而言实在过于残忍,没有一病不起已经算是很坚强了。
五条慎吾偏眸看向她,深褐色的眼珠宛若蒙上一层灰,他勉强牵起嘴角,露出疲惫的笑容,“你来了啊,倒是一点都没变。”
这是话中有话吗?还是她单纯地想多了?
“嗯。”时透月郑重地一点头,临危正坐,“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或许是情绪所致,他的反应略微迟钝,低着头不说话,又像是正在专心思考,总之过了半晌才搭腔:“上次你和悟比试的时候,身手十分出色。”
好像有点答非所问,怎么突然提这个?难道打算抓壮丁,让她以后当小神子的陪练?如果价格合适,她还是挺愿意的。
时透月停止胡思乱想,恭敬地答道:“多谢家主大人夸奖,我还差得远呢。”
五条慎吾调整了一下坐姿,然后继续那套三纸无驴的说话方式,就是不提重点,苍老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念经。
“禅院家向来只重视术式,同时还很轻视女性,所以当我看到直毘人带着你来祝寿时,感到甚是意外,原以为他会带上自己的宝贝儿子。”
“嗯,是啊。”
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接!家主大人是怎么了?东拉西扯净说些没用的,聊了半天都不讲找她来的目的,又不好意思催,只能耐心听他说废话。
……
不止扯了多久,五条慎吾终于说到点上,“禅院家的躯俱留队最近很活跃啊,听说是因为得到了什么秘技,体术方面突飞猛进。”
“嗯,是啊。”时透月人都麻了,机械性地点头附和。
语毕,她猛地抬起头,凝视着五条慎吾那带着探究意味的眼神,忽然就明白过来。
感情墨迹了半天,他是想偷师!但碍于两家的关系,又不好得直接开口提,只能说些漂亮话来铺垫,顺便试探她的反应。
立刻秒懂为什么五条悟没直接把几号过生日的事告诉她了,原来从小耳濡目染,受他家大伯影响太深,能一句话解决的事绝不直说,非得绕着弯来。
书归正题,说来也巧,她今天来的目的和家主大人不谋而合。
“那是呼吸法,由战国时期的一名伟大剑士钻研出来的,如果您感兴趣,我可以送您相关的书籍,上面详细记载了招式和心得。”
原本提不起精神的五条慎吾瞬间睁大眼,眉眼间满是欣喜和惊讶,他激动地坐直身子,微微前倾,“什么?此话当真?”
“嗯,您派个人跟我回家取就行。”时透月淡定点头,态度不卑不亢。
但家主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他很快冷静下来整理思绪,脸上的表情即刻转为疑虑和警惕。
“小姑娘啊,并非是老夫想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
他紧抿嘴唇,像是在斟酌措辞,过了几秒后又再次开口:“大家族之间的种种,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只是禅院家不乏心思深沉之人,老夫担心你被人利用。”
“……”时透月的内心是崩溃的,听他说话真心累啊!能不能讲人话?!她在无声咆哮。
老家主的言外之意就是怕禅院家利用她看似人畜无害的外表来让人放松警惕,并借机坑害五条家,所谓的“秘技”其实是让人走火入魔的邪法,和躯俱留队练的不一样。
救命!又不是在演权谋剧,为什么这些大人脑子里全是弯弯绕绕的想法,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虽然她很想冷冷地丢下一句“不要拉倒”就潇洒离开,但考虑到咒术界的未来,只能耐下性子来打消对方的顾虑。
时透月沉声叹气,露出颇为伤感的表情来,“叔,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第65章 禅院家的二五仔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见她一脸严肃,好像要说很长时间的样子,五条慎吾只得吩咐侍女准备茶水和点心,并搬来矮桌,放到二人中间。
先喝了口茶润润嗓,时透月故作深沉地垂下头,徐徐说道:“很久很久以前,大约在平安时期,有一位身体虚弱的贵族青年……”
其实不需要扯那么远,大可以从战国时代开始讲起,但之前家主絮絮叨叨的时候,她可是耐下性子听了好久。
明明困得要死,又不好意思打瞌睡,只能强行打起精神来听他瞎啰嗦,所以这波必须得“报复”回来!
她也要“打太极”,铺垫半个小时!让对方也体会一波什么叫做坐如针毡。
但由于故事内容本身就很精彩,加之她讲的绘声绘色,详略得当,五条慎吾听得那叫一个专注,丝毫没有感觉到无聊,偶尔还开口询问细节。
“然后呢?在继国缘一去世前,鬼舞辻无惨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是自然,他本来就是个胆小鬼。”
……
讲完故事就应该开始总结中心思想,升华主题,时透月刻意停顿几秒,仰起脸,目光灼灼地看向面前的老者。
“能够取得最终胜利,靠的是从古至今、每一位鬼杀队队员的努力,人类的意志就像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火,穿越漫长的岁月长河,一代代传递下来,大家团结一心,才能打败原本不可战胜之敌。”
“咒术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际关系我不懂,也不想懂,但既然同为咒术师,又需要面对同样的敌人,比起暗地里相互较劲,还是一起进步比较好吧,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内部消耗太严重了,尽整些没用的!
听完这番话,家主大人先是略感惊讶,随后面上浮现出陷入沉思的苦闷表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时透月的耐心快要消耗殆尽,幸亏差点很美味,外加可以无限续,否则她多半会起身走人。
就在这时,沉默良久的五条慎吾好似大梦初醒般,眼底闪过清浅的亮光,他用十分怀念的语气喃喃道:“记得小的时候,我还很乐意在家族聚会上,同别家的孩子玩耍,只可惜后来就遭到父亲的制止……”
回忆完往昔时光后,他抬手按住时透月的脑袋,轻轻揉了揉,苍老的脸上绽放出慈祥的笑容。
“你是个好孩子,温柔又正直的好孩子,我为之前那无礼的猜忌而向你道歉,对不起啊。”
“没、没事啦。”她忽然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堂堂御三家的家主大人居然因为这点小事跟她道歉,就……挺意想不到的。
收回手,五条慎吾露出担心的表情来,“你就这样直接交给我,该如何向禅院家交代?”
“放心吧叔,”时透月拍着胸口道,“我已经想好了对策。”
“哦?愿闻其详。”
方法有点损,但考虑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一理论,时透月就觉得她也不算太过分,要怪就怪那个人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
“秘籍”之所以会流传出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禅院家出了叛徒,时透月可不想被当做二五仔,所以只好推个替罪羊来替她背锅。
至于人选嘛,甚尔的人渣老爹就特别
趁手,嗜酒好赌欠了一屁股债,堪称天选背锅侠!他为了钱,随便卖几本书很合理吧。
时透月觉得自己特别“善解人意”,连动机都帮他想好了,真是令人泪目。
“禅院甚司?”稍微恢复点光彩的眼眸微转,五条慎吾出言试探道,“你和他有什么过节?”
那确实没有。
但时透月非常护短,同时也爱帮别人记仇,虽然没有得罪过她,但甚尔可在那人渣手下吃过不少苦头。
他没有抱怨过,是她从禅院家其他人口中打听出来的,具体内容就不赘述了,只能用一个词来概括——丧尽天良!
如果不趁机坑禅院甚司一把,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没有正面回答家主的问题,时透月开始自己的表演,她先是目露惊恐,就像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紧接着低下头,抬起胳膊,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
“我、我不想说。”声音细若蚊鸣,无助中又夹杂着悲伤与绝望。
随着话音的落下,大滴大滴的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落向她的膝盖,在樱色和服上晕染出点点花瓣。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这种时候什么都不需要说,至于具体“发生”过什么,就任君想象咯,她相信家主大人脑补出的故事绝对比她瞎编的更加抓马。
“我不问了,你别哭啊!”五条慎吾看她哭得是梨花带大暴雨,人直接傻了。
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想要上前安慰,但碍于对方很可能因为过去的遭遇而惧怕男性,他不好得碰她,只能退回原位,绞尽脑汁地思考安慰的措辞。
“谢谢您,慎吾叔。”时透月停止抽泣,拿出手帕擦去鳄鱼的眼泪,装模作样地挤出一丝令人怜惜的苦笑,“我有时候在想,如果能生在五条家,那该有多好。”
虽然五条家也保留封建传统思想,但至少在这边,男女相对平等,再不济也比禅院家强!
“那……要不你以后嫁过来?”老家主顺水推舟,向她提出“入群”邀请。
时透月想了想,认真道:“如果您打算续弦,我可以考虑考虑。”
“什么?!”五条慎吾一脸震惊地战术性后退,不停摇着头,“大可不必!老夫又不是变态!”
“是吗?真可惜啊。”
*
坐着专车回到家,时透月让侍女和家仆稍等片刻,自己劲直上了楼,从柜子中取出五本黄皮书,那是她和同伴们用心整理的基础流派呼吸法指南。
禅院家的那份早在年前就寄过去了,直毘人还特意打电话来致谢,并邀请她过去跨年,然后被她秒拒。
关于呼吸法为什么会传到她手上的问题,对外一致宣称——曾祖父是鬼杀队的一员,这些都是她家的传家宝。
送走五条家的人后,她回房间换了身宽松的运动服,将长发高高束起,带上防身匕首,和家人道别后就出门慢跑去了。
跑步的时候顺便四处巡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地方,米花活雷锋的人设可不能塌房。
一路上,她扶老奶奶过马路,帮孕妇提重物,送迷路的小妹妹去警局……忙得不亦乐乎。
临近黄昏时,终于完成慢跑路线,就在她返程路过某个废弃医院时,耳畔边蓦地传来一声尖锐的惨叫——听声音是个年幼的小姑娘。
什么情况?遇到变态了?还是里面有咒灵?要知道医院、学校之类的地方堪称“咒灵快乐屋”,就算废弃已久的也如此。
此处位置偏僻,周围不见人烟,所以无需特地叫玉青过来放“帐”,更何况救人如救火,一刻也耽搁不起。
时透月抄起别在腰后的匕首,朝着声音的源头狂奔而去。
如血的残阳从破碎的窗户射进来,将咒灵那张本就崎岖的脸孔照得愈发丑陋且骇人。
它匍匐在地,身体壮的像头牛,四肢和人类相似,手指长而粗壮,尖锐的红色指甲好似利刃,正朝着瘫坐在地的褐发小姑娘发难。
“把眼睛闭上!”时透月朗声喝道,接下来的画面会特别血腥暴力,对于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而言太过刺激。
惊惧交加的家入硝子接收到“指令”,非常配合地紧闭双眼,紧接着就听见几道凌厉的破空之声。
几乎在同一时刻,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几滴温热的液体落在她脸上。
几秒后,她感觉有人轻轻将她从地上抱起,温柔的声音散在耳边,“睁开眼睛吧。”
不见怪物的身影,入目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精致脸庞,家入硝子眼底闪过惊艳之色,不自觉地倒吸一口气。
好漂亮的人,和海报上的模特一样好看……诶?等等,她貌似真在杂志上看过这个人!但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了。
名字的事先放一边,现在要做的是认真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面对小姑娘的真挚答谢,时透月丝毫不领情,她板起脸,装出很凶的样子训斥道:“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么危险的地方?即便没有遇到刚才的妖怪,也有可能会碰见坏人!以后不许来了!听到没有?”
由于表演的太过投入,演技又过于逼真,凶巴巴的模样直接把小姑娘给吓哭了。
时透月一秒破功,收起“反派脸”,忙不迭地安慰人家,“额,你别哭呀,那个啥……是姐姐不对,我太凶了,抱歉啊妹子。”
“没、没关系。”小姑娘啜泣着应道,用指尖拭去眼角的泪,冲她瘪瘪嘴,又摇了摇头,“姐姐说的没错,是我不对。”
见她没继续哭,时透月悄悄松了口气,语气温和地问道:“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跑来废弃医院啊?”
家入硝子目光躲闪,心虚了好一会后才支支吾吾道:“跟朋友打赌输了,要进来随便拿里面的一样东西回去交差才行。”
“试胆大会?”
“嗯,差不多吧。”
“……”时透月满头黑线,她不太能理解幼儿园的小朋友究竟在想些什么,最近流行这个?等回头问问明美去。
家入硝子见她有些出神,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也不好得出声打断,但这件事情困扰自己太久,不问出来估计晚上会睡不着觉。
“姐姐,难道说……你平时也能看见那种怪物?”
第66章 惊天大案背后的隐情
听闻此言,时透月迅速回过神来,惊讶地睁大双眼,“你也能?”
“嗯嗯!”
家入硝子用力地点头,好不容易找到“盟友”,她的脸上洋溢起欣喜,但很快的,这种喜悦就黯淡下去,愁绪顺着棕色的眼眸流淌出来。
“其他人都看不到,他们都认为我在撒谎,可是、可是我真的看见了!”
父母还因此带她去医院诊断过,得出的结论是因为精神压力过大而导致的幻觉,就给她开了点药,但吃完之后除了变得容易犯困外,毫无作用。
平时在街上碰到她都会躲着走,但有几次甚至在学校里面撞见,因为太害怕,只好称病请假,等再回去的时候,怪物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时透月觉得自己身为前辈,有必要跟小妹妹简单科普一下,说不定以后能成为同行呢。
“大部分人看不见,不代表就不存在,那玩意儿名为‘咒灵’……”
家入硝子专心致志地听着,比在幼儿园听课时认真百倍,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世界上还有不少和她一样的人,原来自己不是异类。
介绍完基本信息后,时透月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姑娘,问道:“你几岁啊?术式觉醒了吗?”
“去年十一月满的五岁。”家入硝子亮起星星眼,连连发问:“术式?那是什么?”
又出现了新的设定,哇酷哇酷!
“一种打怪技能。”时透月回答完后垂眸思索起来,瞧她这反应,多半没有觉醒,不过六岁之前都还有机会。
但正所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还是提前给小姑娘做下心理建设吧,万一到时候没觉醒,她也不至于太失落。
“术
式一般在四岁到六岁之间觉醒,几率不算高,强大的术式更是少之又少,据说觉醒之后,本人能立刻明白该如何使用,就跟自带说明书似的。”
盲生发现了华点,家入硝子敏锐地捕捉到“据说”这两个字的隐藏意义,“姐姐没有术式吗?”
“没有哦,我是物攻选手。”
……
家入硝子宛若一个好奇宝宝,对咒术的世界充满探知欲,接连不断地问了一大堆问题,偏偏时透月现在对于可爱的小姑娘没什么抵抗力,颇为耐心地为她一一指点迷津。
“问完了吗?小硝子。”时透月只觉口干舌燥,她好想喝奶茶,还要加很多珍珠和布丁。
“问完了。”
家入硝子乖巧地点点头,就在时透月以为总算可以交差了事的时候,好奇宝宝又给她丢来一个“新任务”。
“姐姐,我们来都来了,不如在这里探探险吧。”
“探你个脑袋!”时透月双手叉腰,扬起下巴,“老娘现在只想去买奶茶。”
家入硝子见人发火,立刻露出那种委屈又无措表情来,她的眼尾本就有些下垂,形似无辜的狗狗眼,眼下的那颗小泪痣,更是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被她这样盯着,让时透月莫名产生一股负罪感,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很对不起人家的事一样。
“好啦好啦!我陪你去还不行吗?”
“好嘞!”
听着那欢快的语调,时透月感觉被套路了,但她没有证据!
*
受泡沫经济的影响,不少颇负盛名的大企业接二连三地倒闭,导致城市里出现不少废弃的建筑物和烂尾楼,这些地方理所当然地变成咒灵聚集的巢穴。
更加不幸的是,因为公司倒闭、房价暴跌、生意失败等原因而无家可归的人,也会暂住到这类建筑中,结果可想而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沦为咒灵的粮食。
余光瞄见墙上的红褐色印记,时透月迅速揽住家入硝子的肩膀,利用身高的优势挡住对方视线,顺便带她拐了个弯。
小姑娘没有察觉到她的刻意,注意力全在别处,“这家医院那么大,为什么会倒闭啊?”
“院长收受贿赂,最后在自己的办公室服毒自杀,然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加一块,医院只好搬到别的地方,在那之后一直无人接手,便从此荒废下来。”
大概是三、四年前的案子了吧,因为金额牵扯过大,闹得沸沸扬扬,占据报纸和新闻的头版头条,所以时透月还记得。
这类经济案一般交由二科来负责,但由于死了人,一课也参与其中,只不过那时候她老妈还在长野呢,所以没有涉足此案。
听罢,家入硝子作出惊讶状,“诶?那院长的冤魂会不会还困在这里?”
时透月伸出双手,模仿老虎扑食的模样,“怎么可能啊?顶多变成咒灵,专门吃你这样好奇心旺盛的小朋友。”
“姐姐,你欺负人!”
谈笑间,二人走到院长室门口——里面就是当年发生自杀案的地方。
正当时透月打算绕道而行时,身边的小姑娘当场给她表演了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抬手就推开门扉,大步流星地朝前走。
时透月:“……”
行吧,因为荒废时间不长的缘故,内部环境看起来和普通医院没啥区别,只是有点脏而已,并不恐怖。
踏入房间,环顾四周,时透月立刻感到一种明显的违和。
屋里的装潢特别简单朴素,墙面只是用白色的乳胶漆刷过,地上铺着强化木地板,甚至都不是实木的!
不管是书柜还是桌椅,目测材质都挺便宜,设计也很普通,她还以为贪官的办公室会极尽奢华。
还是说这就是真贪官的套路,平日里伪装地特别低调,实际上兜里全是贿赂,玩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
她这边在东看西看,家入硝子正在埋头翻箱倒柜,希望能找到个厉害的“宝贝”,带回去让朋友们大吃一惊。
可惜大部分的东西都在调查时被没收,柜子上空空如也,她只能蹲下身,拉开下面的大抽屉,一个一个认真找。
“你轻一点啊,别翻的到处都是灰。”时透月用手帕捂住口鼻,走到窗边,将窗边打开。
冷空气一瞬间扑面而来,与此同时,身后蓦地传来一声惊叫:“啊!”
“怎么了?夹到手了?”
时透月连忙跑到小姑娘身边,一脸紧张地问道,并查看她的“伤势”,两只手都完好无损。
“姐、姐姐,你、你看!”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透月的瞳孔微微一缩。
抽屉全部被拿出来后,后面竟然有夹层,将用于隔档的薄木板挪开,里头是一个还算宽阔的密闭空间,放有五个跟她脑袋差不多大的玻璃罐,灌中泡着各种人体器官。
好家伙,莫非贪官暗地里还做着买卖器官的生意?
可是这玩意儿貌似也不值钱,都被福尔马林给腌制入味了,顶多有点医用研究价值,只有新鲜的器官才贵吧。
“亏你能找到。”时透月一边感叹,一边伸手把玻璃罐拿出来。
“啊啊啊啊!你不要随便用手去碰啊!”
家入硝子火速从她身边逃离,捂着脑袋面壁去了,拒绝跟玻璃罐有任何视线上的接触。
她方才只是随手敲了敲,听声音觉得后面是空心的,于是就把木板给挪了出来。
本以为藏着什么不得了的宝贝,结果定睛一看……差点把她给吓死!
把玻璃按照先前的顺序罐放到办公桌上,夕阳的余晖洒了进来,为观察者提供明亮的光源。
时透月匀速转动罐子,轮流查看起来,试图找到其中的不寻常之处,可无论她怎么仔细看,都觉得和普通的器官没啥区别。
不……这里头必有玄机,不管多么迷惑的行为都有迹可循,只要认真思考,就能抽丝剥茧地推理出来。
既然里面的东西没有什么端倪,或许应该看看别的地方,这么想着,她举起玻璃罐,目光移向罐底。
一张黄色便签纸闯入视野,上面手写了一大串英文字母,密密麻麻,不知所云。
医生的笔迹嘛……大家都懂的,能分别出来单个字母是啥就很不容易了,况且这并非她所熟知的任何语言。
时透月眉头紧锁,小心翼翼地将便签揭下,接着查看其他玻璃罐,发现底下都压着同样内容的便签纸。
只有第一句话能读明白,用英文写着“我已不在”,剩下的完全看不懂啊!这是他自创的语言吗?
还是说……是暗号?法克,她最讨厌动脑子了!
“我已不在”明显是提示,可是把“I”“my”“me”
之类的人称代词去掉之后,依然读不通顺。
莫非是他的名字?
救命!她根本不记得院长叫啥,跑去图书馆翻陈年老报纸,或者去能上网的地方查资料倒是可以找到,可是太麻烦了。
但又不能置之不理,她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于是乎,时透月变成“硝子二号”,开始到处翻箱倒柜,努力寻找写有院长姓名的资料。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办公桌最底下的抽屉里,发现一盒名片,打开后,上面赫然写着:藤堂玉和真。
只可惜没有标注罗马译音,只能根据每个字的不同读法来排列组合,依次排除后,最后得到一句话——给希望知道真相的人,请打开心扉。
打开心扉是什么鬼啊?!
意思是得当场解剖罐子里的心脏?时透月倒是无所谓,但她怕给家入硝子留下终生的
心理阴影,小姑娘现在还在面壁呢。
仔细想想她就是个平头百姓,压根没有私自搜查取证的权限,到目前这步就该叫停了,真要随便解剖,会触犯破坏证据罪。
在上交去警局和带回家给老妈之间,时透月出于私心,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俗话所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左右都得查,不如让老妈来。万一藤堂真是被冤枉的,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啊!
还原好现场后,时透月取下围巾,把玻璃罐包了个严严实实,走到褐发小姑娘身后,轻声唤道:“硝子,走啦。”
一转头,就看到她怀里抱着的东西,结合那个大小,家入硝子瞬间反应过来,立马跳到半米开外,“你抱着什么?!”
万万没想到漂亮姐姐是个超级大变态!居然要把那么可怕的东西带回家,她的脑子绝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