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所谓友人我最好的朋友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还是会被这突如其来的哀怨声给吓一跳,一行人就像被按下暂停键,停下脚步伫立原地。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安静到瘆人,女孩子的声音如同叫魂,一遍遍重复着:“岩井老师……我恨你……”
“究竟是人是鬼,一探便知。”
时透月拿出RPG游戏中勇者般的气势,一马当先冲到美术教室门前,“歘”地一下用力把门打开。
是人,而且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女孩子。
看模样也就八、九岁,比时透月大不了多少,她身穿一袭白裙,四周的地面上用蜡烛围成一个圆形的圈。
这是在举行某种仪式吗?诅咒?
此时,剩下的五人也紧随其后,见到这一幕时纷纷愣住。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伊达航最先出声,他板着脸,目光灼灼地盯着教室中的白衣人,表情严肃的好像德育处主任。
小姑娘见来人众多,而且态度不善,明显瑟缩了一下,不自觉地往后退,声音细若蚊鸣:“我,我……”
“小心!”时透月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急道,“别踩到蜡烛。”
“啊,谢谢。”
……
经过几人耐心的轮番问询,白衣姑娘的态度从最初的抗拒到逐渐动摇,紧张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
她沉声叹着气,垂下的眼睫无精打采,像被雨水打湿的花瓣,张了张嘴,正打算开口的时候,她脸上闪过痛楚的神色,最终什么都没说。
见此情况,萩原研二不着痕迹地向前挪了小半步,脸上绽放出让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意,“我相信你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方便的话可以说出来吗?也许我们可以帮你呢。”
“不,没人能帮我。”她茫然的摇着头,比起回答问题,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
想着同性之间更容易建立连接,时透月和森川萤交换了一下眼神,试探性地走上前,一左一右握住她的手,轻言细语地劝着。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她们,像是出神,又像是透过她两在回忆着什么。双眼凝聚起水汽,几秒后,眼泪如同夏日的暴雨般倾盆而下。
她急切地抽回手,腿一软跌坐在地,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我最好的朋友没了,她就死在我的面前。”
这句话像是打开密室的口令,时透月最不愿想起的那一幕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
暴雨滂沱的黑夜,浑身是血的挚友,正在啃食她身体的恶鬼,让人战栗的咀嚼声……
内心最脆弱的部分好似被利箭穿透,血液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她通体发寒,呼吸出现短暂的停滞,快要站不稳了。
直到感觉手被人牵住,她才跟回魂似的,无措地偏头看向右边。
“没事的,没事的,别怕,我在呢。”森川萤轻轻握着她的手,语气温柔似水,像是在安抚迷路的小朋友。
“嗯。”
白衣姑娘的叙述断断续续,还
伴随着啜泣声,但只要仔细聆听,不难拼凑出事情的原委。
她叫源阳葵,是三年级的学生,死去的好友名叫丰川麻衣,和她一样都是美术社的社员。
二人结识于去年冬天,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很快就变成彼此最好的朋友。
“麻衣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和性格阴沉的我不同,她阳光又外向,很爱笑,不知道为什么竟愿意和我这样的人做朋友……”
昔日的美好回忆涌上心头,源阳葵的嘴角不自觉地漾开笑容,但很快,笑容戛然而止。
“大概是上学期末吧,结束部活后麻衣说想再画一会,让我先走,离开学校后我才发现手机忘在美术教室了,就急急忙忙地跑回去取。”
“然后、然后……”她的身体发颤,看得出来正在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在教室门口听到了有人在里面哭泣,紧接着是麻衣无助的恳求声。”
“她说‘不可以’‘老师,求求您’‘拜托了’,我立刻推开门,就见麻衣低着头跑出来,她整个人都失魂落魄,甚至没有发现我站在门边。”
“我本想去追,可余光却瞥到了坐在教室里的岩井老师,他也看到了我,表情有点惊讶,却什么都没解释,默默收拾起桌上的颜料。”
时透月听得干着急,忙不迭地追问:“麻衣怎么说?她、她难道……被老师欺负了?”
此类社会新闻屡见不鲜,她不得不朝着最坏的方向考虑。但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无凭无据凭空污人清白,有罪推定是办案的大忌啊。
“我当然问过!但她只说那时候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哭。”
源阳葵神情激动,仿佛找到知音,一把握住时透月的手,“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肯定是那个家伙对麻衣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平时是个很坚强的人,我从来没见她掉过眼泪。绝对是发生过非常可怕的事,她才会哭成那样!”
作为“成人组”的一员,森川萤自然揣测出了那种可能性,但她没吭声,准备听完下文再做判断。
四名男孩子当中,只有家里有姐姐的萩原研二能明白“被欺负”的真正意思是什么,他的表情阴沉下来,和平日里随和的形象大相径庭。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二丈摸不着头脑似的互相看了看。
伊达航思索了一会,试着总结前因后果:“那个……所以你是为了让岩井老师忏悔,才会在美术教室装鬼吓人吗?”
“没错!我还到处散播传闻,如果他因此感到害怕,说不定、说不定就会去和警察自首!”
言辞激动地讲完这番话,源阳葵语气一顿,像是想到了伤心事,高昂气势退却下来,她攒紧拳头,因为极度痛苦的缘故而不停颤抖。
“在那之后不久,就发生了车祸。麻衣……她是自己跑向卡车的,当时我就在街对面,可一切发生地太快了,我什么都来不及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可所有人都认定这是一场不幸的意外,警察根本不听我的,他们态度敷衍,说我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眼花看错了,这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不是自杀。”
“在我提及老师的时候,对方更是一脸冷漠地表示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家属也不允许尸检,所以无法取证调查。”
源阳葵悲愤交加,气得快要晕过去,缓了好一会,情绪才稳定下来,“我也想过别的办法,去告诉爸妈、去求助老师、去跟麻衣的父母诉说……可没有人愿意相信我。”
“他们都觉得我是因为接受不了麻衣的死,因为痛苦无处宣泄,只能把气撒在‘无辜’的老师身上。我真的走投无路了,除了扮鬼吓人,想不到别的办法。”
“这不是你的错,别再自责了……”时透月轻轻抱住比她高半个头的小姑娘,连声安慰。
看来有必要去会会岩井老师,她可以轻易察觉到他人的恶意,只要试探一二,就能知晓对方究竟是有罪还是无辜。
啜泣声在偌大的教室中回响,宛若献给逝者的安魂曲。
在场的人心情都异常沉重,没想到校园怪谈的背后,竟然有这样的隐情。
善良的小姑娘为了给死去的好友一个交代,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在深夜跑到学校,笨拙而固执地用依靠封建迷信的方法……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做的是无用功。
可若是连她都放弃了,死去好友的不甘和屈辱,只能随着逝者的离去而埋于土下,无人在意。
耳边除了哭声,似乎还夹杂着一点幽微的脚步声,时透月耳根微动,她放开怀里的姑娘,冲众人比了个噤声手势。
果然有人来了,从脚步声可以判断出是一名成年男性,微胖,步伐很慢,可见对方十分犹豫。
巡逻的校警?还是被为了平息谣言前来调查老师?亦或是趁着夜色准备偷窃的小偷?
总之他们必须躲起来,不管来的是谁,被抓到后果都很严重。
“有人来了,快找地方躲好。”
大家愣了两秒,接着有条不紊地吹灭蜡烛,关闭手电筒,借着照进室内的月光,寻找藏身之所。
墙边立着的一排置物柜吸引了几人的目光,依次打开来,发现并非每个柜子都塞着杂物,其中有三个是空的,挤一挤勉强能藏进去。
由于是摸黑行动,能见度非常有限,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谁进了一个柜子,除了视力超群的天与咒缚。
她拽着另外两个姑娘躲进最大的一个,空间充裕,一点也不挤。
剩下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都说冤家路窄,降谷零慌乱中摸到一团蓬蓬头,这才意识到方才溜进来的人是谁,立刻咬牙切齿地低喝道:“你出去,这是我先来的!”
“凭什么?要走也是你走!”
两人不仅斗嘴,还互不相让,用肩膀挤来挤去,置物柜里发出“咚咚咚”的声音,柜脚和地面摩擦,不断产生刺耳的杂音。
“你们两个给我安静点!”时透月额角鼓起青筋,忍无可忍之下,压低声音骂道。
随着话语的落下,教室回归平静。
不多时,脚步声由远及近,耳边传来木质拉门移动的声响,然后是中年男人特有的浑厚嗓音。
“丰川同学……是老师对不起你,我、我会赎罪的,你安息吧,不要再吓其他学生了。”
“是岩井!”
源阳葵拔高嗓音,说话的同时一把将柜门推开,三步并两步冲到中年男子面前,厉声呵斥:“果然是你害死了麻衣!如果真想赎罪,就快点去向警察自首吧!”
第32章 谁在撒谎真是晦气
“源同学,我一早便猜到是你做的,”岩井平静地注视着她,镜片后的那双眼里充满了无奈和惋惜,“也只有你会为了她做这样的事。”
源阳葵先是一惊,好像不认识眼前人似的,旋即被他这副惺惺作态的虚伪模样恶心的不轻,恨不得亲手撕烂他的脸。
“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我想吐!”
岩井和也无力地摇着头,表情像没有生命的人偶般麻木,说话的声音亦没有任何起伏:“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很多次,我从来没有对她做过你以为的那种事。”
躲在柜中的时透月探头看去,凭她多年的经验判断,老师没有撒谎,倒不如说他比起加害者,更像是受害者,他看起来痛苦地快要死掉了。
这件事多半另有隐情,她仔细回忆了一遍丰川麻衣在美术教室说过的话……听起来其
实有点像拜托对方帮忙保守秘密。
或许那个“秘密”,才是造成丰川死亡的直接原因。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时透月推开柜门,走到两人中间,其他人也陆续围了上来。
*
“唉,我曾经答应过她,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可事到如今……继续保守秘密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岩井就像被浸泡在名为悲伤的液体当中,液体漫过头顶,将其余的情绪悉数吞没。
他看着也不过三十来岁,却孱弱地好似行将就木的老者,鬓角染霜,皱纹如同枯枝般,爬满他憔悴的脸庞。
实际上源阳葵也很久没见岩井老师了,自这学期开学后,他就经常请假,也不怎么来美术社指导。
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是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如今却瘦了一大圈,要不是因为声音没什么变化,她估计都认不出来。
见他的状态如此糟糕,源阳葵不禁有些动摇,说话的语气也软和不少:“你、你最好实话实说,如果敢骗人,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男人犹如脱力般坐到地上,坐姿很不讲究,像住在桥洞底下的流浪汉。
他垂下脑袋,声音带着点暗哑:“丰川同学大概是去年秋天时候加入的美术社,她是个很安静的孩子,也不怎么笑,是遇到你之后才变得开朗了许多……”
“起初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出色的绘画天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很难想象那些优秀的作品是出自于一个八岁的孩子之手。”
如同枯木逢春,岩井空洞的眼神里涌起光亮,可下一秒却被黑暗吞噬,恢复了方才的死寂。
“与此同时,我注意到那些画无论是用色还是内容,都过于阴郁沉重。都说画作能够反映出绘画者的心情,我惊觉到那孩子或许有什么心结,便试探性的问过几次,但她将心门关的太紧,从不曾向我透露过半句。”
听到这,源阳葵脸上露出几分恍然,然后陷入沉思。
在她的记忆里,麻衣的画的确挺“阴森”的,盯着看久了甚至会产生不适感,她也问过对方为什么要创作这种风格的作品,麻衣只是狡黠一笑,说自己以后想当恐怖电影的美工。
因此她也没有放在心上,而老师却注意到了……这是她作为朋友的失职。
“麻衣的心结是什么?”源阳葵小声问。
岩井不答反问,“源同学,你还记得上学期末的时候,丰川同学在美术教室大哭的事吗?”
“我当然记得!”
“那孩子不管什么季节,始终穿着长袖上衣和长裙,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脸和双手。我鬼使神差地竟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猜想:她或许在掩饰什么,比如……伤痕之类的。所以在那天,才不顾她的反抗,强行将她的袖子拉了上去。”
说到这,岩井和也哽咽了,他死死地咬住下唇,眼圈泛着薄红。
善良的人总是因为他人的错误而惩罚自己,常常活在自责和痛苦之中。
就连没那么善良的时透月都觉得心口堵得发慌,她隐约猜出了背后的真相,其实源学姐之前说过的话中就暗藏疑点。
比如丰川的父母在听到女儿的死另有隐情时,竟只是听过算过,丝毫没有深究的打算。
他们甚至不允许尸检,只想把此事当做意外迅速处理掉,就像是……因为心虚而急于消除证据一般。
“你看到了什么?快说啊大叔!”
急性子的松田阵平忍不住催促,或许他也已经猜出了答案,但心里依旧尚存一丝希望,祈祷真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没有立即回答,岩井沉默了很久,很久。似乎正在努力斟酌措辞,他的声音轻轻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散去。
“她胳膊上全是伤,新的、旧的……重叠到一起。”
不忍再多描述,他表情痛苦地闭上眼,艰难地继续说:“在我的一再追问下,她终于肯敞开心扉,将这些年的遭遇一点点讲了出来。”
丰川麻衣刚懂事的时候,她的父亲就因为见义勇为被歹徒捅死,犯人至今逍遥法外,就职的公司只是象征性地给了一小笔抚恤金。
更加不幸的是,因为家境贫寒,他们家只购买了数额很小的保险,所以没能得到太多赔偿。
失去唯一的经济来源,存款没撑多久就快要见底,母亲只能外出打工补贴家用,但由于学历不高,婚后又一直当家庭主妇,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只能去打零工。
为了养活女儿,她母亲做了三份临时工,每天早出晚归,生病也不敢去医院……这样的状况持续到她上小学一年级。
母亲再婚了,继父收入颇丰、出手阔绰,母女两总算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可好景不长,她的继父逐渐展露出不为人知的一面。
岩井老师攒紧拳头,浑身不停颤抖,“她没有说的太具体,我也不忍心细问……就在我劝她去报警时,这孩子却突然哭了起来,她拜托我不要告诉任何人。”
“为什么啊?”伊达航怒不可遏地一拳砸向墙面,音量陡然拔高,“这是虐待儿童!就应该送那个混蛋去蹲大牢!”
沉默良久的森川萤蓦地开口:“因为她还有妈妈,如果那畜生被警察抓了,母女两又得回到从前那种疲于奔命的日子,丰川学姐不想再让她妈妈那么辛苦,宁愿委屈自己。”
“是啊,那孩子善良过头了。”岩井和也的嘴角牵起苦笑,随后他深深叹了口气,目光透过玻璃窗,飘向天边的弦月。
“我身为老师,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学生,如果当时没有心软,而是强硬地带她去警察局,那孩子……就不会死了。源同学说得对,是我害死她的,都是我的错。”
“不是的老师!”源阳葵拼命摇着头,眼泪夺眶而出,“错的人……是他们才对!我要去找警察,一定要查明真相!”
不,身为好友却一直没有看出麻衣的痛苦,她也有错!
明明离得那么近,明明每天都在一起,为什么她竟迟钝到什么都没发觉?!
过去的种种细节在脑海中串成了一条线,比如麻衣从来没有邀请过她去家里玩;比如麻衣经常说长大之后想离开东京,去很远的地方生活;比如麻衣从来不上游泳课……
记忆里的好友很爱笑,可源阳葵从未想过,那抹笑容之下,竟隐藏着难以向他人诉说的可怕真相。
岩井收回目光,失焦的双眼静默地凝望着她,轻声呢喃:“没用的,那对夫妻做贼心虚,在丰川同学去世的当晚就通知殡仪馆火化,没有证据……单凭我的口供,警察根本不会去调查。”
事实正如他所说,警察办案有一套固定的程序,这种情况下想要立案难于登天,时透月对此再清楚不过。
男人动作缓慢而僵硬地站起来,他走到贴满画作的墙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其中一幅,那背影像是立在雪地里的松柏,孤寂而凛然。
“我会赎罪的,放心……丰川同学。”
出事的那天,丰川麻衣曾给他打去电话,她的声音充满绝望,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她说:“老师,人生太痛苦了,我已经没有办法相信任何人,如果我不在了,妈妈应该会高兴吧。”
说完就挂断电话,她是拿公用电话打的,他回拨过去也没有人接。
可惜的是那个时候他正在外地出差,等赶回来时,一切都晚了……也错过了报案的唯一时机。
无论是施暴的禽兽还是沉默的帮凶,都同样罪无可赦。
既然法律没有办法制裁他们,那就由他来动手吧,反正……他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时透月嗅到明显的不对劲,赶紧冲上前,一把扯住岩井老师的袖子,“老师!你不要干傻事啊!”
“啊……别误会,”他脸上扬起疲惫的苦笑,神情和语气都带着一种释然,“我只是认为自己没有资格再教书育人,所以打算辞去教师的工作。”
源阳葵小跑着来到他面前,拽住他的另一只袖子,“不可以!如果麻衣还活着,一定不希望您这么做!”
……
最后在众人的劝说下,岩井老师口头保证他不会辞职。
一行人沉默地走到校门口,挥了挥手,无声告别。
*
今夜月朗星稀,城市浸没在冰凉的空气中,夜风裹挟着初冬般的凌冽,刮在脸上生疼。
时透月用围巾包住脸,身旁的好朋友冷不丁地开口说:“岩井老师的女儿上个月病逝了。”
“啊?什么病?”她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神情有些恍惚,脱口而出地问道。
“好像是血液感染,她身体一直很虚弱,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森川萤放慢脚步,平静的叙述:“老师的夫人死于难产,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现在连唯一的的孩子都不在了,他……会不会选择玉石俱焚?”
“赎罪原来是指这个!”时透月后知后觉地惊呼道,她还以为老师打算自杀。
森川萤神色一变,突然拽住她的手,转身朝学校方向跑去,“我们快去三年级的教师办公室找找学生手册,必须赶在岩井老师行动前把事情给解决掉!”
“解决掉?”时透月看着好友的背影重复着,她眸光亮了亮,眼底浮起杀意,冷笑着说,“好啊,只要查到那对狗男女的地址,我今晚就送他们下地狱!”
脚步倏地顿住,森川萤回过头,恨铁不成钢地瞪着她,随后更是抬起手,一记爆栗稳稳地砸向时透月的头顶。
“笨蛋!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脸憋屈地捂着头快步跑,时透月不禁怀疑自己是属沙包的,怎么谁都能打几下。
迄今为止她被老妈揍过、被玉青揍过、被甚尔揍过,现在就连姬友都揍她!
再次翻墙进入学校,顺利撬开办公室的门,二人打开手电筒,翻箱倒柜起来。
几经周折,终于查到丰川家的住址,就在米花町四丁目,距离时透月的家不到一公里。
“妈的!真晦气!”她忍不住爆起了粗口,没想到在她家附近居然住着这么恶心的东西。
没错,是“东西”,它们不配被称为人。
她甚至都怀疑继父之所以愿意娶麻衣的母亲,有可能不是看上妈,而是看上了女儿。
否则一个年入千万的中产阶级未婚男性,为什么会愿意娶一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后者无论是学历还是工作都很普通。
时透月是个现实的人,她可不认为这世界上有什么跨越阶级的真爱!
就算有吧,那也是少之又少,而且多半是恋爱脑白富美和穷小子的故事。
男人和女人不同,越有钱的男人就越精明,现实的可怕,他们结婚的最低标准是等价交换,很少有人愿意做亏本买卖。
因此,富豪阶级的男人结婚大多会找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亦或是名校毕业的事业型女强人,能够给他们带来实际利益的那种。
扯远了。
言归正传,时透月认为麻衣的母亲一定是知情的,三个人就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自己的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当妈的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那女人就是舍不得富足的生活,甘愿把亲生女儿当做商品卖给老男人!
听罢,森川萤用余光瞟了她一眼,扬声附和道:“他妈的!是真的晦气!”
时透月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好友说话一直很淑女,连“我去”之类的词语都不会从她嘴里说出,可见她此时已经气炸了。
为避免被波及到,时透月言辞谨慎地试探:“对于这件事的解决方法,你有什么高看?”
将各类文件按照原位放回,森川萤用那种“我们今晚吃什么宵夜”一样的平淡口吻说道:“其实我是超能力者。”
第33章 怎么哄男人梦想不分高低贵贱
“超能力?”时透月心想难道是异能力?还是别的什么……?莫非这个世界又要增加新设定?
真是日新月异,她一个老年人感觉快要被时代的浪潮给甩下了。
“这世上存在为数不多、能使用特殊能力的异能力者,我的异能属于幻象类,可以制造以假乱真的实体幻影。”
解释完后,森川萤挑起眉梢,表情纳闷地看向好友,“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
幸好是她听过的设定,时透月淡淡道:“因为我也是,但能力比较特殊,不能说的太具体,否则会受到惩罚。”
“什么破能力这么神秘?”
“天机不可泄露。”
尽管心中满是好奇,但森川萤见好友面带为难,似乎是真的不方便说,于是止住探知欲,没有再追问下去。
二人并未直接让出租车停在丰川家门口,而是拜托司机把她们放在距离目的地一百米的街边。
这么做是为了避人耳目,毕竟按照常理来说,有钱人家的宅子周围一定有安装监控,直接停在门口会被拍到。
不出所料,丰川家单是外围就装了四个摄像头。
森川萤从街边的小花坛中挑了几块趁手的小石头,正准备暴力破坏时,身旁的好友从她手中夺过石头,“我来吧。”
把石子扣在食指中间,大拇指发力,像弹钢镚似的,四发全部命中目标,弹无虚发。
“厉害啊!”
森川萤的能力发动范围约为两米,意味着想要制造幻想来吓人,她们必须深入敌营。
其实在好友说完计划后,时透月就萌生了吐槽的心思:这方法真的靠谱吗?不就是源学姐装神弄鬼的升级版嘛。
都说鬼也怕恶人,她总觉得应该吓不到丰川夫妇……今晚恐怕会白忙活一场,如此一来只能使用PlanB了。
时间临近午夜,屋内的人皆已入睡。
从呼吸声来判断,总共只有两人,位置在二楼正中,推测那就是主卧所在。
时透月的卓越视力在黑暗中发挥极大用处,即便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对于她而言,就跟在光线明亮的室外没有什么区别。
丰川家房屋内部没有安设监控,她牵着好友,二人悄声在黑暗中缓慢移动。
止步于卧房外,森川萤双手合十作出祈祷状,双眼微阖,嘴唇翕动,念着无声的咒语。
不过十秒时间,主卧内先后传来男女的混合尖叫,紧接着就是经典的“狗咬狗”环节,二人互相推卸责任,发疯似的不停辱骂对方。
“麻衣!妈妈也是受害者啊!冤有头债有主,你、你找他呀!是他害得你!”
“你这个该死的疯女人!别想着撇清关系!当初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蹲坐在地上,双手捧脸,时透月略感反胃,她对人类整体的印象分都快因为这两个烂人而下降了。
抬手捂住耳朵,试图把那些污言秽语隔绝开来。
萤放出的幻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她有点好奇,但如果此时推门去看,那纯纯就是没事找事了。
回到家,她们两依旧保持沉默,没什么说话的力气。
即使顺利完成“任务”,丰川夫妇惊惧之下承诺明天就去警察局自首,但心里还是会觉得不舒服,觉得惋惜。
逝去的生命再也回不来,那个才华横溢的女孩子再也无法握住画笔,描绘出本应光明璀璨的未来。
凌晨三点,时透月睁大双眼看着天花板。
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的光在墙壁上形成奇怪的影像,好似翅膀破碎的蝴蝶,又像被吊死的女人。
她睡不着,气到睡不着,并且越想越气!
蹑手蹑脚地爬钻出被窝,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起身走出房间。
在浴室里转悠一圈,顺走浴帽,又取下客厅墙上的般若面具,最后从储物柜中带走一次性手套和脚套。
*
“你疯了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位于东京的某废弃工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还混着一股更加难闻的气味。
玉青低下头,眉头紧锁地
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个“人”——面目全非,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比起人类,他们更像是摆在屠宰场,被剥去皮毛的牲畜。
周围散落的金属物品在月色的映照下,散发出渗人的寒光。仔细一看,原来是是沾血的各类家用工具,有手锯、锥子、老虎钳、钉锤……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舔着棒棒糖,偏头看向他的同时,嘴角勾起浅笑:“心血来潮,突然想玩法官游戏。”
语气平淡的可怕,似乎正在讲述一件乏善可陈的小事,在他看来罪大恶极的行为,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由于此前带着浴帽和面具的缘故,她的头发和脸干干净净,可身上却裹满了飞溅而出的血,就像刚去血池游了趟泳。
“你最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我真的会生气!”最后的耐心留住理智,玉青没有愤然离去,而是扬声冲她吼道。
时透月努了努嘴,表情不太情愿。
说实话,她已经很累了,所以懒得再费口舌,但只有认真解释,玉青才有可能帮忙收拾残局,否则她得大费周章地去森林里抛尸。
可以,但没必要。
“他们做了身为人最不应该做的事……”
随着她的叙述,少年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讶,再从惊讶变成难以置信,最后回归愤怒。
要不是因为必须帮时透月毁灭证据,他真的是一点都不想给那两畜生治疗!
只有让他们恢复如初,并洗去身上的血迹,二人才会认为今晚的种种都只是一场噩梦。
即便觉得是事实而想要报案,也没有证据。
处理完一切,玉青垂眸看向身旁的小姑娘,迟疑着问:“如果我没有帮忙,你打算怎么做?”
她没带一丝犹豫,把备用计划全盘托出:“弃尸最好的方法就是把衣服扒光,扔进山里。”
“现在马上就要入冬,饥肠辘辘的野兽闻到血腥味,会迫不及待地把尸体吃干净,只剩下难以辨认身份的骨头。在找不到尸体的情况下,警方只能以失踪来立案,而这个国家每年的失踪人口数量超过十万……”
时透月自顾自地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越来越黑的脸色,少年低声骂了句:“你真是没救了!”便拂袖而去。
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呆了几秒,时透月露出迷茫而疑惑的表情,她不太明白对方生气的原因,明明计划还挺完美的。
*
周二早晨,昨晚夜探校园的三人带着沉重的心情,挂着熊猫眼走进教室,见面后连招呼都没打,安静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不出意外的,三人在课上困得东倒西歪,时透月直接摆烂,旁若无人地趴到桌上呼呼大睡。
剩下的两个乖孩子强打起精神,试图凭借坚强的意志力战胜困意,却但最终落败。
“时透!森川!降谷!你们三个给我滚去走廊罚站!”
数学老师一掌拍向黑板,暴呵声如雷贯耳,洪亮的嗓音直穿墙壁,连隔壁班的同学都有被吓到。
“是。”三人有气无力道。
站了一会是感觉睡意消退不少,时透月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拿出手帕擦了擦脸。
早上睡过头,在吃早餐和洗漱之间她选择了前者,森川萤选择后者,所以她两现在一个挨饿,一个脏兮兮。
“我长大以后……想成为警察。”降谷零顺着墙壁滑下去,胳膊抱着屈起的双腿,低头呢喃:“如果能当上警察,绝对不会让坏人逃脱法律的制裁。”
可惜面对这种情况,就连资深老刑警都没有办法,时透月没有打击孩子的积极性,心口不一地说:“加油吧,感觉你挺适合干这行的,因为性格很较真。”
“那我们以后就是同事咯。”森川萤也坐到地上,仰头看向窗外的澄澈天空,纯净到极致的蓝,不掺一点杂质。
降谷零的表情颇为意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她,“森川也想当警察?”之前从来没听她说起过,还以为打算继承家业。
“嗯,这是我从小的梦想。”
“你现在也还是小孩吧。”他昂起脑袋,望向一直沉默的小姑娘,“月呢?”
她愣了一下,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对话中,回过神后笑着回答:“我想当那种除了保持优雅之外,什么都不需要做的花花女公子。”
“……”
“……不愧是你,”森川萤扶额,嘴角抽了抽,压低声音吐槽道,“在我们之后说这话,你不觉得有一丝丝丢人吗?”
时透月语重心长地表示:“萤啊,梦想是不分高低贵贱的。”
*
今天是星期四,玉青离家出走的第三天,他就像是失踪了,任凭时透月怎么唤人,都得不到半点回应。
关键吧,她至今仍搞不清楚对方生气的原因,身边也没什么人可以帮忙分析,至少不能找正在给她上个课的某金毛商量。
饭后,降谷零说艾莲娜医生这周末要教他骑自行车,问她要不要一起,时透月想都没想就婉拒了,她本来就会骑!
百无聊赖地躺在房间看漫画,身旁的中原中也正专心致志地研究她上课用的书。
按照他这个坐火箭一般的学习速度,明年四月估计能直接上小学二年级了,跟她同级。
这时,旁边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织田作之助。
盯着手机看了两秒,她打开窗户翻上屋顶,冲屋内的人喊了一句:“我接个电话,很快回来。”
“……”为什么要去屋顶打?小男孩满头问号,思索无果后,把注意力又放到了书本上。
通过电话,红发少年言简意赅地阐述道:“我忙完了,下周一来接他。”
不太讲究地盘腿坐到屋顶上,时透月单手托腮,态度散漫地打趣着说:“你再不来我爸妈都打算把他扣下当童养夫了。”
话筒那头的人沉默片刻,不紧不慢地作出评价:“那也挺好。”
时透连连摆手,“别别别,现代社会可不兴搞这套。”
语毕,她犹豫着问:“织田,你知道该怎么哄男人吗?”
第34章 可怕的高空之旅为什么是双马尾?
“不知道。”
“我想也是啊。”时透月对他的回答并没有感到意外,倒不如说很符合织田的风格,于是她换了一个问法:“如果你生气了,希望我怎么哄你?”
少年思索几秒,认真作出答复:“我不会生你的气。”
“……”真是令人悲喜交加啊。
绕进死胡同了,不过她感觉织田即便生气也应该挺好哄的,给他做顿美味的咖喱饭就行,他会瞬间忘记之前的不愉快。
想到这,时透月不禁呆住,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玉青的事几乎一无所知,连对方喜欢吃什么,平时爱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爱提自己的事,她也从不多问,二人的关系不远不近,始终保持相对平稳的安全的距离。
而在这段关系中,她其实一直都是既得利益者……动不动就使唤对方出面收拾残局,貌似从来没有为他付出过什么。
反观玉青,平日里为了能让她提高实力,需要到处侦查,寻找趁手的练级目标,倘若她在战斗中受伤,还要帮忙治疗。
不仅如此,他还得苦哈哈地为她锻造咒具,并且分文不取,堪称人间活菩萨!
啊!她可真该死啊!时透月幡然醒悟,渐渐把别人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这是非常不要脸,非常不道德的行为。
说不定玉青只是突然顿悟了,意识到自己的付出一直没有回报,还要经常被她使唤,所以愤而离去……从此一去不复返。
正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愧疚的同时感觉到绝望,难道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不要啊!她不能失去玉青!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你惹谁生气了?”
少年略显冷淡的嗓音唤回她的思绪,时透月不假思索道:“一个很像我家人的人,但现在联系不上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尽管他不怎么回家,但其地位和家人真的没什么区别,毕竟是上辈子就结下的缘分,这一世能够再相遇,可以称得上是奇迹了。
“到他经常去的地方找找吧。”
经常去的地方?她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那家伙总是神出鬼没,要说他会去哪里……思来想去,唯一的线索似乎只有山里的锻刀房,但她不知道具体位置啊!
“嗯,我去努力找找看。”
*
第二天早晨,时透月向好友发出外援请求:“我记得你家有直升机来着,能借我用用不?”
“啥?”森川萤怀疑自己耳朵劈叉了,偏头看她的眼神中充满费解,“你不是有点恐高嘛,怎么突然要用那玩意儿?”
关于咒术界的一切时透月都没对好友提过,所以现在也不能说出实情,只能打幌子:“下周中也的监护人要接他回去,我打算周末带他到处玩一玩,想着如果能坐直升机俯瞰一下东京就好了。”
“的确是个不错的注意……”森川萤语气一顿,非常善解人意地提出建议,“要不我带他上去就行,你还是待在地上吧。”
“不!我也要去!”
此前只听玉青说过,他是在深山里意外发现的锻刀房,而东京附近的山林也就那么几处。
倘若在乘坐直升机时,看到树林里有冒烟的地方,说不定那就是锻刀房的所在地,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在野炊。
左右她也没有别的线索,就先这样吧。
*
“什么?直升机?是电视里那种吗?”
能够乘坐直升机,相信这足以让任何一个七岁的孩子兴奋不已,中原中也自然不例外,他激动地脸都红了,两眼放光。
时透月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惭愧,毕竟她是出于别的目的才不得不去坐直升机。
没想到他会那么开心,应该早点让闺蜜带他去才是。
“对对,就是电视剧里那种,明天早上吃完早饭,萤就让她家的司机来接我们,然后去停机坪。”
“哇塞!这也太酷了啊!”
小小的男孩满脸喜悦,脑中忍不住地幻想,需要戴头盔和墨镜吗?在天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能不能在直升机上看到他位于横滨的家?
他对明天充满希望,而时透月对明天充满绝望,心里面已经开始哭了。
其实她的恐高症也不算太严重,五层楼以下没问题,可高度在五层以上时,只要低头看地面,就会头晕眼花手脚发麻。
如果是观赏远处的风景,她就不会产生任何不适感。但明天必然要用望远镜到处搜寻,真就是要老命了。
*
周六,万里无云,阳光普照大地,是个飞行的好日子。
望着面前的直升机,时透月欲哭无泪,她心一横,接过姬友递来的头盔,苦着脸坐上飞机后座。
“你看起来怎么不太高兴啊?”身旁的中原中也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吗?”
扭过头,正好对上他担忧的眼神,时透月努力让自己笑得自然些,轻声道:“我没事。”
只是现在没事,待会就不好说了。
前座的森川萤根本没打算给她面子,毫不留情地拆台:“这家伙恐高,也不知道是抽什么风,今天非要坐直升机,拦都拦不住。”
“难道你是因为我才……”锗发小孩惊讶之下胡乱猜测道,话说一半他就闭了嘴,认为是自己太自恋,想多了。
时透月浑身上下最嘴硬,露出无所畏惧的笑容:“哼,人活着就是需要不断战胜内心的恐惧,这样才能减少自己的弱点,成为一个强大的人。”
这话也不全是胡诌,她之前为了战胜对昆虫类的恐惧,买来很多虫类百科全书,看得多了就脱敏了。
之后再看到活体虫子,也淡定不少,至少不会再惊声尖叫,而是优雅地逃走。
森川萤:“……”这个憨憨在说什么?待会被吓尿了可千万别吵着要下去。
中原中也:“哇,听起来好帅啊!”
“我也觉得。”
可惜帅不过三秒,和普通客机不同,直升机的起飞速度快到令人咂舌!扶摇直上九万里,转瞬间就遨游于天际。
机身两侧的玻璃窗还超级大,视线不可避免地跟地面接触。
“啊啊啊啊啊!”时透月紧闭双眼,趴在座椅上动弹不得,惨叫声通过头盔上的话筒,传到其他三人耳中。
驾驶员见怪不怪地说道:“冷静一点啊小姑娘,我有超过二十年的飞行经验,绝对不会出问题的,放心吧。”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按照飞机失事的死亡率来考虑,一旦出问题必死无疑……所以但凡活着的驾驶员肯定都没有出过事故啊!
时透月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在心里吐槽。
对她了解颇深的森川萤默默叹气,转身递上提前准备好的眼罩,“诺,戴上吧,我早就料到会这样。”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坚强的月师傅从座位上弹起来,左手抄起一旁的望远镜,右手紧紧抱住身旁的小男孩。
通过镜片的放大作用,远方的森林变得清晰可见,时透月一寸寸地寻找,对于找到锻刀房的迫切,成功压过了她的恐高症。
“月……别抱这么紧,我快喘不过气了。”中原中也表情痛苦,他感觉腰都要被她的胳膊勒断!
啊,抱歉。“她立刻卸力,改为握住他的手。没办法,如果不抓着点什么,就没有安全感。
……
惊险刺激的高空旅行总算结束,时透月总共找到四处疑似锻刀房的地方,她记下位置,准备以后抽时间寻找。
下飞机的一瞬间,她身上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腿一软跌坐在地。就像迟来的DeBuff,额角渗出冷汗,开始头晕目眩。
朦胧的视线中,两张脸凑到她面前,左边的那张脸嘴唇一动一动的,依稀听到“我家”“家庭医生”“吃点药”之类的话。
*
睁眼,是陌生的天花板,药品特有的气味扑入鼻间,时透月慢慢睁开眼。
“这里是?”
眼珠微动看向周围,身旁有位穿着白大褂的漂亮女人,鼻梁上架着副黑款眼镜,女人扬起嘴角,语气温柔道:“森川家的医务室,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嗯。”她缓慢起身,觉得自己真是太丢人了,恐怕会被好友嘲笑一辈子!
按照萤那个缺德的乐子人性格,必然会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的所有共同朋友!让她当场社死。
“真是个笨孩子啊,明知道自己恐高为什么还要去坐直升飞机?”
呵,第一波嘲讽来自医生,时透月心虚地侧过头,没跟对方视线接触,闷声道:“人类的赞歌就是勇气的赞歌。”
“……”大美人医生脸上和煦的微笑碎裂了,她低头在病历本上用力写下一行字:中二病晚期确诊,建议放弃治疗!
“医生,请问萤他们去哪了?”
“好像在衣帽间,需要我帮忙带路吗?”
“谢谢,不用了,我大概知道位置。”
森川家的妈妈很喜欢中世纪欧洲的城堡,所以就在法国购置一整栋,切割后运往国内重新搭建。
因此她家真的巨大无比!跟迷宫没有什么区别,幸亏时透月的记忆力和方向感都不错,从来没有迷过路。
穿过挂满各类名画的走廊,踏上华贵的旋转楼梯,又经过视野开阔的大落地窗,总算到达森川萤的衣帽间门口。
也是走到这里,时透月才察觉到不对劲。他们跑来衣帽间干嘛?玩换装游戏吗?
记得好友第一次去她家的时候,就夸赞中原中也可爱又漂亮,比女孩子还好看……
靠!不会吧!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她的预感成真了,表情管理几乎失控,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是双马尾?”
第35章 中原君跌宕起伏的一天我挨了她好一顿……
即便忽悠小朋友被抓现行,森川萤也不露半分心虚,跟个没事人似的,云淡风轻地解释说:“本来想扎双丸子头,但他头发不够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唉。”
“唉个毛毛!你叹气的样子是认真的
吗?”
时透月咋咋唬唬地冲到两人中间,抬手将中原中也护在身后,“不许欺负我们家的中也,他还是个孩子啊!”
正当此时,几名身着女仆装的少女推着带轮衣帽架缓缓走来,架子上挂满五颜六色、款式各异的衣裙,从Lo裙到礼服再到和服应有尽有。
真可谓是图穷匕见,这个女人的如意算盘都打到她脸上了!
得亏来的及时,否则中也小朋友一定会乖乖换上女装……虽然她也有点想看,不是!她没有,绝对没有!
咳咳,言归正传,他扎双马尾还挺可爱的,再配上不太情愿的表情,有种傲娇大小姐的即视感。
诶?他既然不情愿,为啥还要任由森川萤摆布?难道是被抓住了啥把柄?
思考了诸多可能性后,时透月想到个相当不妙的,顿时心头一惊,急忙问道:“中也!你该不会意外打碎了什么贵重古董吧?!”
如果真是如此,他就完蛋了!估计需要在森川家打工到八十岁。
“我没有。”
说话的语气十分郁闷,他伸手扯下绑住头发的丝带,面上带着明显的难为情,似乎比起穿女装什么的,他更不愿意被时透月撞见这副窘相。
“哦嚯嚯~”森川萤发出不厚道的笑声,故作神秘地用食指抵住嘴唇,微微一笑,“这是我和中原君的秘密,不告诉你。”
简而言之就是用上了“对付”降谷零的那套,只不过中也小朋友过于单纯,过于好骗了,导致森川萤的良心有一丝隐隐作痛。
就算时透月没有杀进来,她大概也不会逼迫对方穿女装啦。
嗯,大概吧。谁知道呢?
*
在富丽堂皇的餐厅用完午饭,森川萤表示自己下午安排了法语课,非常识趣地没有跟着去凑热闹。
离开森川家,二人直奔大名鼎鼎的上野动物园。
尽管因为今天是周末的缘故,人头攒动、摩肩接踵,但他们依旧玩得很开心,临行前还在纪念品商店买了一对钥匙扣。
“这两只小老虎都好可爱哦。”中原中也一手拿一个,视线在左右横跳,表情苦恼,一副不知该如何取舍的模样。
左边那只单眼Wink,右边那只抬起了肉垫粉嫩的小爪爪,像是在跟人打招呼,其余的部分不管是毛色还是体型都一模一样。
小孩子才需要做选择,成年人全都要,但时透月决定暂时把“成年人特权”交给小朋友,“那两个都送你吧。”
“不行。”他执拗地摇头,最终将左手那只递上前。
见到时透月取出家门钥匙,并换上新的钥匙扣时,他迅速别过头,嘴角抿起一抹得逞的笑。
脑海中回想起“助攻小姐”的叮嘱:“她喜欢猫科动物,猞猁、豹子、老虎啥的,你们待会要去动物园吧,到时候记得买那种成对的纪念品,以后她每次看到,都会想起你……”
城市的另一头,森川萤压根没去上法语课,她下午本来就没事,这会正坐在梳妆台前摆弄新买的首饰,还哼起不着调的小曲。
身旁的侍女见此,不禁轻笑着问:“大小姐今天的心情很好啊,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差不多吧,就觉得现在的小朋友还挺有意思的。”
说话的同时,随手拎起一条红宝石项链,放到颈间比划片刻,森川萤觉得不太满意,又扔回了首饰盒。
“月小姐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侍女出声附和。
留着姬发式的黑发小姑娘没搭话,而是对着镜子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转而继续试戴项链。
作为一名成熟的磕学家,她拒绝站队,反正只要磕的CP足够多,总有一对能成真!总有一对能HE!
磕CP的精髓和追星有异曲同工之妙,那就是绝对不能代入真情实感。
当一个莫得感情的磕学家,才能收获最纯粹的快乐。
这些都是经历过无数惨痛教训,而总结出的经验啊……谁让她的姬友是个无爱战神,丘比特见了都得摇头。
*
黄昏退去,夜幕如约而至。
在外面晃荡一天,回到家的时透月瞬间被一种令人安心的归属感所包围,她毫无形象地倒进沙发,惬意地眯着眼感叹:“还是家里最好啊。”
余光瞄见中原中也立在沙发边却没地方坐,她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对方落座后,轻声应道:“我喜欢小一点的房子。”
“啊?为啥呀?”她鲤鱼打挺般坐起来,神情费解。
他双手规矩地摆在大腿上,状似紧张一般,微微蜷起手指,偏过头,一字一句认真道:“感觉距离近一些,想见你的时候就能见到。”
“也是哈,房子太大走来走来其实挺累的。”倘若她这个懒鬼住在姬友家,恐怕得买个轮椅坐,然后让人推着她在家里移动。
希望她能察觉到,又不希望她太早发现,相互矛盾,很揪心。
因此在看到她全然不在意的时候,他感到有些失落,同时也松了口气。
白天时,森川萤曾问过他,是不是喜欢月。
他当时沉默了,总觉得这种感情离自己很遥远……他所期盼的,是以后能天天和她在一起,每天都能看到她的笑脸。
算是喜欢吗……?他也不太明白。
把这些有的没的放一边,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
“月,你明天教我骑自行车好吗?”
时透月刚起身准备去冰箱里拿可乐,她重新坐回原位,对身边人建议道:“要不你和零一起?让艾莲娜医生教呗。”
好不容易顶着恐高的DeBuff找到四处可疑地点,她本想着趁周天没啥事,出去碰碰运气,顺道带孩子到处闲逛。
中原中也突然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拜托人的语调中夹着莫名的强硬:“我希望你来教。”
被那双湛蓝色眸子深深凝视着,时透月感觉他今晚有点不太对头,心中生出疑惑,“为啥呀?你跟零不是玩得挺好嘛,就一起学吧。”
除了森川萤知道中原中也的身世外,其他朋友都以为他是时透月的远方表弟,降谷零和他的关系不错,昨天两人还一块儿出去打了会球。
“你来教不行吗?”他皱着眉反问,态度似乎愈发强硬,压低的语气更是显露出此刻的心情不太佳。
啊这啊这啊这……果然是叛逆期提前了!
时透月捂脸,心想:面对叛逆期的小孩一定要有耐心,否则容易激起逆反心理。
“好吧。”她弱弱地回答。
而在她看不到的视觉盲点,某人再次露出得逞的偷笑,并暗自握紧小拳头。
助攻小姐果然厉害!
*
时透月快要崩溃了,她从来没有教过那么笨的孩子!
倒也不能这样说,毕竟她之前也没教人骑过自行车,而她自己学的时候,看一遍就会,骑上车立马能笔直前行。
可笨手笨脚的中原中也学了一上午,依旧没有丝毫进展,属于但凡她扶着后座的手一松,对方就要翻车的程度,她只能在翻车前抱住他。
昨晚就应该心狠地拒绝!把这苦差事交给温柔而有耐心的艾莲娜医生,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许是她的表情过于明显,那种怨气都快冲破天灵盖了,中原中也非常不自然地错开视线,小声说道:“最后再试一次,我感觉马上就能学会了。”
“你最好是!”
事实上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认命般扶着后座,边跑边推,跑了大约二十米后,没精打采地开口:“我要放手了啊。”
“放吧!”
这次她真的懒得跟在后面保驾护航,要摔就摔吧!
学骑自行车哪有不摔跤的!她就不该对这笨小子太好,自己都快累死啦!
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中原中也平稳地骑了好一段路都没有摔。
望着他的背影,时透月竟鼻头一酸,留下了欣慰的泪水。
呜呜呜,终于……他终于学会了,这是自行车之神的眷顾!
如果硬要形容一下她此刻的心情,大约就像那种生了个笨孩子的妈妈,孩子三岁多都不会说话。正当老妈陷
入绝望的时候,医学奇迹出现了!憨儿子突然开口喊了声妈!
噢!哈利路亚,上帝保佑!
双手捏紧刹车,自行车一停下,中原中也就迫不及待地转过身,紧接着整个人跟遭了电似的,表情僵硬地愣在原地。
为什么会哭?!还以为能看到她高兴的脸。
于是他随手把车一扔,快步冲到她面前,眼神无措又惊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你怎么了呀?对不起,都怪我太笨了!”
时透月感觉到有那么一点丢人,连忙止住眼泪,从口袋中拿出手帕,拭去脸上的水渍,“没事,只是觉得特别欣慰,还有就是……我以后再也不想教别人骑车了。”
她哭得眼圈通红,睫毛挂着泪花,让人联想起暴雨过后的枝丫,鼻头和两颊都泛出粉色,看起来委屈极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心里挣扎后,中原中也最终没扛过良心上的谴责,支支吾吾地道出实情:“其实、其实……我刚才是装作学不会,就是想要你多教我几次,你、你、你应该不会生气吧。”
在讲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弱到几不可闻。
原因很简单,时透月瞬间撕破温柔大姐姐的皮,表情凶残而恐怖,并开始摩拳擦掌。
“救命啊!”
*
夜晚,森川萤刚洗完澡,正坐在床边涂身体乳时,被房间的电话铃声打断动作,她接起来后懒声问道:“谁啊?”
“你这个骗子!超级大骗子!”
中原中也对着话筒怒吼,疯狂控诉:“说什么她不喜欢太聪明的男人,结果呢?!我挨了她好一顿揍!这也就算了,打完之后她仍然不解气,就逼迫我穿小裙子,还拍下一大堆照片,敢反抗她就揍我……”
“噗哈哈哈哈哈哈!”森川萤笑到人仰马翻,直接从椅子上丝滑滚落,然后趴在地上继续狂笑。
“你打算笑到什么时候?!邪恶的坏女人!简直比女巫还坏!比灰姑娘的后妈还坏!”
小朋友绞尽脑汁的“恶毒”发言,只对森川萤造成大约0.00000001的伤害,她笑得浑身无力,虚弱地抬手拭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
“所以你到底做了啥?”
在听完前因后果后,森川萤沉默了良久,随后给出中肯的评价:“没那么聪明的男人和弱智之间还是有一定距离的。”
第36章 山中小屋他竟然结过婚
中原中也“……”谢谢,有被内涵到。
“诶呀,她不喜欢太聪明的男人是因为很讨厌被人耍得团团转,你这样耍她,她肯定生气啊。”森川萤拿出过来人的口吻劝道:“做自己就好,因为不可能在她面前伪装一辈子,剩下的随缘吧,孩子。”
“只能随缘吗?”他低声问,语气听起来有些不甘心。
唉,真是单纯又执着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