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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比唐苒在学校找到的登记照片,更为生动的画面,她看得无比认真。

温瑾宜突然想起来什么:“你俩那会儿应该见过的。”

“是吗?”唐苒迷惑,“我没印象。”

来温瑾宜家补课那段日子,她没有见过宋泊峤,更别提在学校,高三和高一的活动区域几乎完全隔开,她也从不去看他打球赛。

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温瑾宜说:“你有次在我那儿补课,落了只发夹,记得吗?”

时间太久远,唐苒记得不是很清楚。

她掉发夹不止一次,每次也不知道具体掉在哪儿,大多是不了了之。

反正妈妈会给买新的,很快便忘了旧的。

“我让阿峤送到你班上去了。”温瑾宜下巴朝厨房那边抬了抬,“这小子没给你?”

唐苒真不记得,但她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力,模棱两可:“也许……给我了?”

心想如果宋泊峤真给她送过发夹,她会对他这张脸没印象?

也太离谱了。

自己当初是有多不开窍,这分明是一张少女一见钟情,过目不忘的脸。

温瑾宜也这么想,恨铁不成钢地瞪向厨房:“臭小子,肯定没给你。”

“妈,别乱说啊。”宋泊峤从厨房出来,一脸正经,“我要她发夹干嘛?”

“那苒苒怎么没印象?”温瑾宜瞪他,“你俩要是那时候认识,可能都不会拖到现在才结婚。”

宋泊峤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您不怕您的好学生早恋?我还怕被您打断腿。”

温瑾宜:“胡搅蛮缠。”

宋泊峤抽了张纸巾擦干手:“送是送了,不过她那会儿不在,我就给了他们班同学帮忙转交。我很忙的,难不成为了个发夹跑几趟?”

唐苒越来越迷糊:“那你交给谁了?”

宋泊峤抓了把瓜子,侧过脸嗑:“我又不认识,我哪知道。”

唐苒信了。

但温瑾宜看他一眼,目光还是带着怀疑:“你不是不嗑瓜子儿吗?说坏牙。”

“给我爸拿的。”说完,他扔掉瓜子壳,折返回厨房。

温瑾宜戳了戳唐苒胳膊,低声:“我觉得他做贼心虚,说不定弄丢了,压根儿没给你。”

“……不至于吧?”唐苒轻轻咬住下唇。

一个发夹而已,陈芝麻烂谷子了,她都不记得有那回事。就算真给她弄丢了,她现在还会生气不成?

根本犯不着编个谎。

这事儿被温瑾宜重重拿起,结果却只能轻轻揭过,唐苒也丝毫没放在心上。

晚上两人去另一套房子里住。

那套原本在出租,儿子结婚后温瑾宜就收了回来,让他们临时来帝都能有个落脚处。

现在两个人都忙,等闲下来有时间,再合计是卖掉置换,还是重新装修。

温瑾宜筛选租户很谨慎,对家居保存的要求也挺高,这房子虽然上年限了,表面也基本没有被破坏。

“其实不换也能住,咱俩回帝都的时间又不多。”唐苒坐在沙发上,看宋泊峤给她端过来一杯水,“你告诉你妈妈,不用浪费钱。”

宋泊峤纠正她:“咱妈。”

“哦。”唐苒接着水杯笑了笑,“咱妈。”

宋泊峤挨着她坐下,自然地把人搂到怀里:“不换肯定不可能,妈说了,住不住是一回事儿,有没有是另一回事儿,本来也是留着我结婚的。她要给你,我可没资格插嘴。”

唐苒靠在他肩窝里,抿着微微泛甜的凉白开:“我们去海边怎么样?现在天冷了,厦门应该挺暖和。”

宋泊峤:“听你的。”

“那我买票……哎呀,你别动。”唐苒刚点开12306,手机差点滑落。

宋泊峤压倒她,滚烫呼吸落到她腰间,隔着布料开始亲:“你买你的,不耽误。”

他精准掌控她身体,难捱的一阵一阵,唐苒受不住,用脚去踢他肩膀,气都喘不匀:“能不能等我买完……”

她仅剩的注意力还在手机上,宋泊峤占有欲上来,连这也不能容,索性抢过她手机,熟练地拨了个号码。

双唇妖异地泛着晶光,白雪粉团在手指流连,他嗓音却慵懒镇定,对着电话那头淡淡地说:“买两张明天去厦门的机票。”

“嗯,我和她。”

手机被扔到沙发尾部,唐苒被他扯过来,固

定着腰身,无处可逃。

第36章 第36章男人要想对老婆好,就把……

宋泊峤惯会取悦她,每当她招架不住,胡乱无助的双手既撼动不了他刚毅如铁的身体,也抓不住他过短的头发,只能哭着求饶。

“不要在这……”她保留最后一丝清醒,憋着那股劲,“沙发上不行。”

这客厅摆的是布艺沙发,为了他们今晚住,温瑾宜提前请人清洗得干干净净。

不能等他们走了,又麻烦人家再洗一遍。

宋泊峤明白她意思,掐着她的腰把人抱起来,走向浴室。

开门进去时,痕迹已经顺着他裤腿洇到拖鞋上。

“老婆。”把人放到洗漱台上,手掌垫着,他附到她耳旁说了句话。

她身后就是水龙头,慌乱间不小心碰到,水柱失控流泻下来。

唐苒听着他话,瞬间满脸通红,从脖子到耳垂没一处幸免。

宋泊峤伸手从柜子里捞了条浴巾,代替他的手隔在她和陶瓷板之间。

温润滑腻扶上她腰,也扶着他自己,主动解释:“机票让表哥买了,住宿他也会帮忙订,从现在起,你什么都不要想……”

呼吸从额头逡巡往下,将她严丝合缝地摁紧。克制着颤动,喑哑如撕开夜晚的嗓音,让她完全彻底地包裹起来:“全部交给我。”

夜愈深愈浓,镜面上潮湿的掌纹未散尽,角落团着一片狼藉的浴巾。

模糊人影在淋浴房内持续地交织,纠缠。唐苒不记得是第几次,像被抽空的壳子,却又源源不绝,融在花洒温热的水流里,不知道哪股更烫,更猛烈。

*

机票买在下午,两人吃过午饭再出发。

依然是宋明鹤亲手做。

宋泊峤本来想打下手,被宋明鹤嫌弃帮倒忙,赶了出来。

温瑾宜同样嫌弃地问唐苒:“他回家都不干活儿吗?我告诉你哦,男人不能惯。”

“不是啦。”唐苒哪好意思说,但凡宋泊峤在,真正油瓶倒了都不会扶的是她自己。

“妈,两口子的事儿您不要管。”宋泊峤坐下来搂住唐苒的腰。

刚碰到,唐苒不禁皱眉“嘶”一声。

“怎么了?”宋泊峤面露疑惑。

唐苒红着脸拍开他手,那处昨晚被他掐重了,今早一看,又是淤青,碰一下就疼。

温瑾宜过来人,看唐苒羞恼的表情和忸怩躲闪的姿态,和自家儿子这副春风得意的样,就知道怎么回事,狠狠骂了声:“死小子,给我注意点。”

望向温瑾宜起身的背影,宋泊峤一脸冤枉:“我怎么了我?莫名其妙又挨骂。”

唐苒瞪了他一眼,小声:“你手劲儿能不能轻点?”

“……以后尽量。”他嗓音也压低,并一本正经地建议:“或者,你自己来?”

“……”唐苒瞬间脸更红了。

他表情正得不成再正:“我感觉在上面,你还挺享受。”

唐苒踩了他一脚:“闭嘴吧你。”

宋泊峤笑着拿只苹果,为她削。

吃过午饭,两人出发去机场,离开前温瑾宜叫住宋泊峤。

不知道她要给儿子交代点什么,唐苒识趣地先下楼,没偷听。

她走到车旁,宋泊峤才从楼里出来。

唐苒随口问了句:“妈和你说什么了?”

男人抬起手,给她看温瑾宜给的东西。

一瓶跌打损伤药油。

“……”唐苒面色复杂地抿了抿唇。

“警告我不要太野蛮,对你温柔点儿。”他把药油递给她,语气轻描淡写,“还有提醒我做好措施,如果暂时不要孩子的话,别抱有侥幸心理。”

寻常婆婆都是把媳妇当外人,万事首要考虑自己儿子,恨不得没结婚就让人怀孕。

唐苒摩挲着温润的玻璃瓶身,表面还残留温瑾宜惯用手霜的香味,鼻头一酸,心口汩汩的热流奔涌。

宋泊峤知道她这会儿正感动,也没再多说什么,拉开车门,摸摸她脑袋:“走了。”

“嗯。”

表哥叫顾昱城,是宋泊峤小姑的儿子,长宋泊峤两岁,不到三十。

中规中矩的体制内大家庭,养出的唯一一个资本家。

顾昱城前些年找对了风口,如今已经是全国响当当的某自媒体公司老板。

机票是顾昱城帮忙订的,自然而然,两人被领进VIP候机室。

唐苒原本还觉得不好意思,在得知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比同爹同妈生的还不分彼此,就没有多余的矫情了,只说如果有机会,定要拜访一下表哥。

服务员送来两杯咖啡和两碟精致的小甜品,咖啡一人一杯,甜品都进了唐苒肚子。

飞机检查完毕,VIP室的旅客先登机,唐苒跟在宋泊峤身后,第一次提前进廊桥。

候机大厅的旅客还在排队等候,中间那一扇扇玻璃门和落地窗,是无法跨越的财富壁垒。

唐苒心底不禁感叹起这个越来越脱轨,贫富差距越来越令人恐慌焦虑的社会。那些人失足,冒险,犯下不可饶恕的罪,站在法庭的被告席上,多半也是因为钱。

“想什么呢?”宋泊峤见她走得慢,回过头等。

“没事。”唐苒敛住心神,笑容浅浅地跟上。

头等舱统共没几个座位,宽敞明亮,宋泊峤让她坐靠窗的位置。知道她一会儿肯定要睡觉,提前找空姐要了毛毯。

唐苒今天却破天荒没睡。

头等舱有专用WiFi,网速还不错,她在小红书上了解厦门的吃喝玩乐。

宋泊峤总是凑过来,下巴搁在她肩上看,宽敞的单人位,不像经济舱一个个挨在一起,也不知道他这样怎么能舒服。

唐苒脖子被他呼吸熨热,短发茬若有似无地蹭着她颈部肌肤,又痒又麻,不禁推推他脑袋:“你过去,我微信发给你自己看。”

“不行,我不能用小红书。”他语气认真,脑袋雷打不动,仿佛钉在她肩上,“我要跟你一起看。”

“……”唐苒哭笑不得,“怎么不能用?”

“规定。”

“骗人吧。”唐苒觉得很扯。

“骗你干什么?”宋泊峤搂住她腰,小心避过昨晚被他掐疼的那片,“我们单位保密级别高,这玩意儿风险太大,明令禁止的。”

唐苒看出他没在开玩笑,“哦”了一声:“那我能用不?”

男人笑着,手掌钻进去:“谁管得着你?”

“我是你老婆啊。”唐苒满脸认真地脱口而出。

宋泊峤明显被这两个字取悦到,眉眼璨璨地盯着她,缓慢低声地重复:“嗯,你是我老婆。”

他依然靠在她肩上,一起看了会儿小红书,后来毫无预兆地睡着了。

感觉到脑袋垂下来,唐苒赶紧接住他额头,身体同时往下沉了些,让他更容易躺稳。

虽然她还是觉得,他靠在自己的颈枕上会更舒服。

跟她一起的时候,这男人总像个贴贴怪,非要黏糊糊的才行。

唐苒侧头望着熟睡的宋泊峤,这么近在咫尺,羽扇般的长睫偶尔颤动,温热呼吸均匀地落在她肩头。

摒去清醒时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散漫痞坏,这会儿样子乖巧得不行。

她关掉小红书,点开相机,把镜头翻转过来。

唐苒忘记静音,按下快门时手机发出突兀的声响。

她小心脏猛地一抖,谨慎望向肩膀上的男人,还好,没吵醒他。

宋泊峤的手垂在她腿上,唐苒把自己的手探过去,他便像有所感应似的,将她握住,收拢,牢牢包裹。就像每个夜晚哪怕在睡梦中,他也会习惯性寻到她,抱紧她。

唐苒弯了弯唇,也靠着他的头,安然闭眼。

*

他们能在厦门待七天,赶着她最后一天假期回奚城。

唐苒路上做好了游玩攻略,把想去的景点按片区划分,提前预约了一部分。

飞机快落地,宋泊峤也醒

了,看她预约一个,往备忘录里打一个小勾,不禁问:“这么麻烦?”

“是啊,现在很多景点都要预约的,可不是你脑门一热想去就去。”唐苒无比认真地说。

“那我还真不知道。”宋泊峤亲她耳朵,呼吸滚烫,“这次跟着你开眼界。”

“……哎呀,痒。”唐苒缩了缩脖子,又笑又嫌弃,“你没出去旅过游吗?”

“我哪有时间出去旅游?”宋泊峤说,“主要是没人陪我,懒得玩儿,偶尔跟表哥去户外一下,旅游就算了。跟你结婚之前,休假就是回爸妈那儿瘫着。”

唐苒努努嘴:“那你生活好单调哦。”

“是啊。”男人笑得真诚坦荡,“感谢你救我于水火。”

唐苒“噗嗤”笑了出声。

宋泊峤看见她绘制的小地图,景点们分在一个个圈里,按1-7的数字排好。

“这是日期吗?”他问。

“嗯。”唐苒点点头,“景点太多了,这只是初步计划,我觉得肯定不会都去。”

“当然不会都去。”宋泊峤握住她手,“老婆,我们是蜜月旅行,你排这么满,每天就剩打卡了。”

唐苒歪着头问:“旅游不就是打卡么?不打卡你还想干嘛?”

“你说呢?”宋泊峤意有所指地盯着她。

唐苒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一热,肩膀要撤开,被他笑呵呵搂住,手指点着她屏幕上的地图:“你看啊,我觉得每天顶多去三个景点,如果晚上也出去的话。毕竟你可能要睡到中午起床。”

“……”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她此刻真的很想缝住这张嘴。

但也只是想想。

平心而论,这是一张令人欲罢不能的嘴,无论亲哪里,都能让她舒服。

大白天想起这些,唐苒心浮气躁,借口肩膀酸,把他的脑袋从肩上赶走。

终于清静。

宋泊峤消停片刻,问她要不要腾一天拍婚纱照。

这是之前五一的计划,唐苒当时就没答应,假期泡汤后他更没提过。

唐苒以为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她搜索旅游笔记的时候,大数据推广了不少婚纱照店铺,看着那些在海边和教堂留下甜蜜记忆的陌生男女,破天荒的,心底生出一些蠢蠢欲动。

时间太神奇,尤其两个人共同度过的时间,仿佛有天然的魔法。许多她曾经觉得无关紧要的东西,好像开始慢慢地在意。

唐苒转过头看他,眼里不再有对这件事情的排斥:“你想拍吗?”

“想啊。”宋泊峤低头凝视着她,手指温柔捋开她额角睡乱的发丝,指背碰到她耳朵,同样的温热令人心口颤栗,“我还想以后每年都出来一次,和你拍一套照片,等我们老了,走不动了,就看着照片慢慢回忆这一年年的时光。”

唐苒听得眼眶发热。

他不止一次地强调,必定要跟她白头偕老。

不想让自己陷在奇怪的情绪里,唐苒定了定心神,语气轻松:“每年都拍,那相册得用箱子装吧?”

宋泊峤笑了:“咱家又不是没地儿放。”

唐苒想说哪有人这么爱拍照,却被他抢了先:“没意见?那就说定了。”

唐苒就这么半愿意半被强迫地,点开温瑾宜推荐的几个品牌,并选了一家在厦门口碑不错的。

看过样片,在微信预约好时间和套餐。:

那次唐苒转给宋泊峤的钱,短短几天被他祸祸个精光。

她发现这人所谓的在部队花不上钱,只是因为他平时物欲低。可但凡他想买什么东西,或者想给她买什么,不会听劝,也不看价格,多贵都不眨一下眼睛。

唐苒不打算再给他多余的钱,说好在厦门的开销全由她支付,以后他想买超过五百块的东西,必须知会她一声。

不然这个家迟早被败光。

宋泊峤彻底失去财务自由,却乐此不疲。

到酒店归置好行李,时间还早,旅游城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两个人出去逛街,宋泊峤就像张姐家那个看见玩具店就嗷嗷叫的倒霉儿子。

“老婆,想喝椰子。”

“老婆,那发箍挺可爱的,适合你。”

“老婆,给你买束花儿行不?你付钱,我买单。”

唐苒终还是拗不过他。

卖花的是个小男孩,看模样不到十岁,认知能力有限。钱是唐苒付的,花是宋泊峤拿的,望着他俩的眼光很奇怪。

宋泊峤一边把花递给唐苒,一边对上小男孩疑惑不解的目光,兴致上来跟人唠起嗑:“想问什么?”

小男孩眨了眨眼,天真无邪:“别人都是哥哥付钱,为什么你要姐姐付钱?”

宋泊峤大言不惭地笑着:“因为哥哥没钱啊。”

“……”

“哥哥是穷光蛋。”

唐苒满脸黑线,恨不得叫他闭嘴。

“哥哥的钱都在姐姐那儿。”他语气带了点认真,虽然表情还是那么不着调,说出的话却意味深长,让小男孩沉思起来。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男人要想对老婆好,就把所有的钱上交给她。”

“除了这个,什么都是虚的。”

第37章 第37章想清楚,我没那么大度。……

唐苒有时候实在摸不清宋泊峤的脑回路,和一个卖花的八岁男孩都能聊起来,说的人家压根不懂的事儿,还能让人听得津津有味。

怎么不算他有本事呢。

“我小时候也卖过花。”宋泊峤牵着她的手,继续沿着海滩边漫步。

唐苒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卖花?”

海风太大,宋泊峤捋捋她被风吹乱的发丝:“那会儿我外公也在一个旅游城市,每天编各种竹制小玩具去古城摆摊,外婆种了满院子花。我暑假过去玩儿,就跟外公一起摆摊,他卖玩具,我卖花,算是社会实践。”

“也因此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

“刚才看到那个小男孩儿,我就想到曾经的自己,七八岁,也是什么都不懂,很多大人的行为都看不明白。”

“不懂为什么很多看起来很甜蜜的一对,男孩儿都不愿意给女孩儿买花,反倒是一些上了年纪的,或者两个人看起来并不亲密,却会主动为身边的女士买一束花。”

“我一直在找规律,什么样的人更愿意买花,然而已知的规律也不停在被打破。人的行为,好像并不受任何规律的约束,每个人都根据当下的心情来做决策。”

“但深究起来,其中也有一些能够预测到。”

“就像现在人们所说的……怪诞行为学。”

“你那么小就会想这些了。”唐苒转过头,有点痴迷地望着他。

“无聊而已。”宋泊峤笑了笑,“买花的人不多,外公话也少,我总得乱想些什么,消磨时间。”

这哪是乱想,分明就是学霸擅于思考的习惯。

唐苒虽然也算半个学霸,但没他这么早慧,七八岁,还是和邻居小姐姐跳皮筋的年纪。

宋泊峤继续沉稳地开口:“后来长大了,我也……多少明白了一些男女之间的感情,才发现,一个人爱不爱另一个人,哪怕不说,从眼神里也会泄露出来。”

“买花这件事其实最简单,根本没有什么科学道理。无关一个人的经济条件,性格,心情,说到底就是够不够爱。”

“所以上大学之前的最后一个暑假,我又陪外公去古城摆摊,卖了一次花。”

唐苒望着他眨了眨眼:“那次全卖出去了吗?”

“嗯,全卖出去了。”他笑着说,“而且每个男人都很乐意,每个女人也都很开

心。”

他用自己的心去试探,精准捕获了那些真正相爱的眼神。

唐苒脑子灵,稍稍一转便发现端倪:“宋泊峤,你早恋。”

“嗯?”男人昂首挺胸,若无其事,“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唐苒嘟着嘴不依不饶,“你说上大学之前,那就是高中时候有喜欢的女生了,不然你怎么会懂?”

宋泊峤笑得云淡风轻:“我可没说。”

“有就有呗,干嘛不承认?我还能跟你生气么?”唐苒哼一声,无可否认心底冒着酸泡泡,嘴上却不饶人,“谁还没个情窦初开的白月光啦。”

宋泊峤意味不明地望着她后脑勺,眼底光芒幽暗:“这么大度?”

“过去是不能改变的事,为什么要拿来惩罚自己?”唐苒转身倒着走,亮晶晶的眸望着他,“人活着,就要往前看啊。”

宋泊峤若有所思地勾着唇,脚步贴上她留下的印记。

沙滩上,两串脚印紧紧地依偎。

唐苒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直到当天晚上,被宋泊峤抵在酒店床头,一阵阵低泣求饶。

音乐鼓点有节奏地拍打着,让她分不清是耳朵听见的,还是被他强势送入,沿着骨髓侵蚀到大脑。

“情窦初开的白月光,你有吗?”

一只枕头被垫在腰窝,另一只早已被她揪得没有形状,沁着星星点点的泪渍。唐苒张了张口,回答不了,只呼出一团虚弱气音。

“想清楚。”他俯下来,更深地抱紧她,品尝那只朱砂般红艳小巧的耳垂,“我没那么大度。”

高高低低的音浪被他吞下去,唐苒半睁眼,看着他近在咫尺颤动的睫毛,被她眼中潮意折射得模糊不清。

在本该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没有喜欢过男孩。

可后来看着他十八岁时的照片,她不止一次觉得,也许她之所以能安然度过高中三年,是因为阴差阳错,躲避了一场兵荒马乱。

彼此完美契合,像嵌入对方灵魂中。唐苒试图看清他脸,奋力捕捉心底那一丝缥缈不定的情绪。

她知道如果放任发酵,等待她的便是无法预测的未来。

也许会像妈妈一样,给出一颗心,被刺得千疮百孔。

理智裹挟着失控的情绪,但还是欲罢不能地与他纠缠,一次又一次。

直到整个城市都睡着。

*

第二天早上,唐苒果然睡到中午才醒。

不得不承认宋泊峤说得对,七天时间,大概只有四分之一能真正用来旅游。

她把原先的安排又细致筛选,重组,只保留一些核心景点,和自己特别想去的。

大名鼎鼎的鼓浪屿必须排第一。

天气晴朗,唐苒穿了件仙气飘飘的白色挂脖裙,戴了一顶田园风草帽,走在一栋栋欧式建筑前,宋泊峤负责给她拍照。

“宋泊峤!把我腿拍长一点~”

“你这哪儿看得到腿?”都被裙子给挡住了。

“我是说把我拍高一点,懂不懂?笨蛋!”

“就一米六几,能拍多高?”

“想吵架是吧?”

唐苒气呼呼的要过来抢手机,男人这才不逗她,笑了笑,蹲下身:“来,给你拍成一米八。”

“这还差不多。”唐苒神气地哼了一声,靠着转角楼摆pose。

宋泊峤认真盯着屏幕,在某一刻按下拍摄键。

唐苒拿手机检查,照片正好停留在她pose最好看,笑容也最甜美的那刻,惊喜道:“你挺专业的呀!”

男人得意仰头:“嗯哼。”

唐苒狐疑地望着他:“是不是给不少人拍过?”

“没有,第一次拍。”

“我不信。”

“真第一次。”宋泊峤搂住她腰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袒露出无比的真诚,“和你都是第一次。”

唐苒被他看得心思晃荡,脑袋也悠悠的发晕,忙垂下眸,无意识地摩挲手机上那张完美照片:“那你还挺有天赋。”

“也许不是天赋。”

“那是什么?”

宋泊峤没有回答,说时候不早了,查路线带她去坐船。

船票是提前预约的,但唐苒发现游客中心标牌上写着军人免费,激动地把人拉到售票口。

工作人员当场核查了他的军官证,问随行的是不是家属,凭证件也可以优惠。

唐苒刚想问结婚证照片行不行,眼看这人不知从哪里掏出真的结婚证,递过去。

“……”唐苒整个人一懵。

随身带结婚证,他好像不是第一次。

男人淡定笑着搂住她腰:“有备无患。”

工作人员给他们安排另外的船,不用和游客挤,二楼是VIP区,他们也可以直接上去。

360度无遮挡的全景船舱,海风拂面,视野绝佳。

除了他们,还有另外一家五口,似乎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带着个三岁左右的女儿。

远处游客船开始上人,望不到尽头的队伍,让唐苒不禁摇头感叹:“幸好我们不用去那艘。”

宋泊峤把手搭在她身后椅背上,始终微微朝她倾身,低哑磁性的笑腔吹散她额角鬓发:“还嫌我败家不?”

“很得意吗?”唐苒回过头戳戳他胸口。

手指被攥住亲了亲,男人目光比此刻的海岛烈日还灼热:“省了钱还有这待遇,不值得你夸我一下?”

唐苒憋着笑,给他点甜头:“好吧,你真棒。”

“就这?”他挑了挑眉。

“就这啊,还想怎样?”唐苒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可大庭广众,四面无遮挡,后座还有未成年。

“我什么都想。”宋泊峤拉了下她的草帽,用宽大帽檐挡住后座视线,温热呼吸轻轻地压过来,缠住她。

两人躲在帽子里接吻,直到船开走了,唐苒想看风景,才意犹未尽地推开他。

唐苒从小看江,却没看过大海。

江的尽头总有山峰遮挡,大海一望无际,好像占领了整片地球,海岛在她宽阔的臂弯里沉睡。

唐苒靠着宋泊峤肩膀,惬意地吹着风,欣赏那水天交接的蓝,身心和视网膜一并放松。

宋泊峤头比她大,此刻她嫌碍事的草帽,就那么松垮垮顶在他头上,有种安静平和的暧昧。

突然有人走到他们身侧:“您好。”

唐苒回过头,是那一家五口里的爸爸,似乎不太好意思和唐苒对视,于是只看了一眼,望着宋泊峤:“麻烦您,能帮我们一家人拍个照吗?”

“行。”宋泊峤答应得果断。

草帽撸下去挂在背后,他接过陌生男人的手机。

一家五口站在船尾,背景是碧海蓝天,和厦门的标示性建筑。

爸爸抱着女儿,另一侧是妈妈,父母各站两边,脸上都挂着幸福慈祥的笑。

唐苒莫名有点恍惚,联想到许多年以后的她和宋泊峤,还有他们的孩子,温瑾宜和宋明鹤。

荒诞的想象被她压下去,闭眼清醒了下,看向宋泊峤手里的屏幕。

他中规中矩地拍了一张,往后退退,稍微屈膝,变换不同角度又拍了几张。

看得出他很认真对待,但最后的效果也只能说一般,唐苒默默看着,心情复杂。

好在那位爸爸似乎很满意,看完照片后真诚地道谢。

那家人围着手机欣赏合照时,唐苒也在看自己手机里的照片。

都是上船前宋泊峤为她拍的。

其实她不太会摆pose,平时拍照都很僵硬,也许是切换到度假模式的心情,让她放松许多,每张都有不一样的灵感。

而每一张,宋泊峤拍的她都很美,可以不修图发到朋友圈的程度。

他似乎很擅于捕捉她最漂亮的瞬间。

心底密密麻麻的震颤,她突然想起有人说过,镜头是能表达出感情的。

就像他当初卖花时,透过那一双双陌生的眼睛,精准分辨出真心和假意。

镜头也是一双饱含情绪的眼睛。

她从照片里的她自己眼中,看到了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以前不曾奢望过的撒娇和依赖。

而他镜头里的她,明艳灿烂,俏皮可爱,生动到每一根发丝和脚趾。

照片停留在她站在小红楼前,微微翘着右脚,背手仰望天空的一张。记得那里逆光,所以照片有点暗,但依然掩盖不住给人的感觉。

来往游客摩肩擦踵,而她在其中,尤为耀眼。不是手机镜头赐予的光,更像摄影师用他沉默的语言,在表达

着什么。

唐苒握紧了手机,抬头望向栏杆边,背对着她拍摄海面空镜的男人。

清风习习,干净澄澈却迷了她心智。

她突然很想开口问一问。

宋泊峤,这是我在你眼中的样子吗?

第38章 第38章看我的新娘。

男人回眸时,正对上她思虑重重的茫然目光,走到她身边:“怎么了?”

唐苒摇摇头,抬手拽了拽卡在他锁骨下方的帽子防风绳,那里被勒出一条浅浅的痕迹。

宋泊峤握住她手:“我们也拍一张?”

不等她回应,便请那位大哥帮忙。

唐苒被他牵至船尾,帽子回到她头顶上。宋泊峤一只手反过去撑着栏杆,另只手懒懒搭着她肩膀。

海风吹起的长发缠绕在他手指,丝丝缕缕柔软的触感,让男人嘴角的笑容更明朗肆意。

唐苒拨着被吹到脸上的头发,听见大哥旁边的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喊“一二三茄子”,赶紧抬眸望向镜头,微笑定格。

后来看照片的时候,唐苒才发现宋泊峤压根没看镜头。

他惬意而悠然地望着她侧脸,有股春风拂面的温柔。

*

在船上休整过后,特种兵似的打卡开始了。

密集的大小景点,消磨着唐苒旺盛的探索欲和精力。

宋泊峤依然兢兢业业地拍照,拍她在海滩上奔跑大笑的样子,喝椰子时傻乎乎的表情,拍她在老别墅门口凹造型,特意买猫条去喂拦路猫的身影。

他一直默默的,没说话,也没有叫她看镜头,好像只是在精心记录着她最自然平常的美丽。

吃喝玩乐一整天,唐苒脚都走痛了,踏着夜幕回酒店的最后一段路,宋泊峤把她背着。

唐苒手中勾着凉鞋,和双脚一起在他的身侧晃荡,慢悠悠的,像他沉稳缓慢的步速。

地面上两人的影子交叠,随着路灯的方向变长,变短,再变长,有时候完全重合在一起,唐苒看得乐此不疲。

不远处有一座尖顶教堂,灯光勾勒出华丽复古的建筑轮廓,里面隐隐传来唱诗声。

宋泊峤停下脚步:“过去看看?”

唐苒下巴搁在他肩上,点点头:“好啊。”

唐苒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过去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只觉得那座神圣的建筑好像在召唤着她,和他们。

教堂正举行一场婚礼,门口有侍者迎接,递上请帖才能进。

宋泊峤把她放在教堂前小广场的长椅上。

白纱西服的新娘和新郎在宾客们祝福的目送里,手挽手走向教堂最前端,微笑等候的牧师。

当他们执手相对,牧师的嗓音浑厚而虔诚:

“新郎许鸣先生,你是否愿意与你面前的苏暧小姐结为终身伴侣,承认并接纳她成为你的合法妻子?你愿意吗?”

“我愿意。”男人注视着面前的女人,字字认真。

牧师接着问誓:“苏暧小姐,你是否愿意与你面前的许鸣先生结为终身伴侣,承认并接纳他成为你的合法丈夫?你愿意吗?”

唐苒听见一声清澈温柔的“我愿意”,软软地落在她心田。

而原先挨着她坐,握着她手的男人也同时起身,迎着教堂的灯光,单膝跪在她面前。

白色丝绒盒被打开,里面并排放着两枚戒指。

稍小那枚,戒臂群镶的碎钻围绕着一颗闪闪发光的大钻石,稍大那枚是莫比乌斯形状的铂金素圈。

宋泊峤举着戒指盒望向她,好像全世界所有温暖的光全都涌入他眼里:“苒苒,你愿意吗?”

唐苒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经历。

不会看到一个男人单膝跪在她面前,虔诚地为她送上一枚戒指。

不会像电视里的女主角,因为被求婚哭得稀里哗啦。

事实上,她也并没有哭得稀里哗啦,只是被心底翻涌的情绪烫热眼眸,鼻尖酸涩,泪腺失控了些许。

眼里泛着细碎的水光,不可置信地望着宋泊峤,和他手里变魔术般出现的对戒。

宋泊峤握着她手,低声继续:“虽然我们的开始并不纯粹,但我无比确定,你是我想要携手共度一生一世的人。你呢?你愿意当我的终身伴侣吗?”

这一刻,她的泪腺才彻底失控,点头时甚至看不清他的眼睛。

直到那枚大钻戒被圈进她的无名指,宋泊峤抬起手,抹干她眼睛上的水花:“别哭了,帮我戴上好不好?”

唐苒点点头,将莫比乌斯环套上他的无名指。

十指相扣,两枚戒指轻轻碰撞摩挲,都染上彼此的温度。

唐苒这才发现,她的钻戒戒臂也是莫比乌斯的形状。

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无论从哪里出发,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就像他口中的一生一世。

起点是他们,终点也是。

*

回到酒店,宋泊峤接了盆热水给她泡脚。

戒指摘下放在床头柜上,帮她按摩着脚底。

唐苒欣赏着手指上的钻戒,主钻款式和她以往见过的都不一样,有点像城堡,也像公主的头冠。

“你什么时候买的?”她望着宋泊峤问,“你还有钱吗?”

“没有了。”宋泊峤坐在小板凳上,认真按摩她足底每一个穴位,缓解疲劳,“在帝都买的,房间里还有点儿现金,我拿去用了。”

唐苒下巴点了点床头柜上的素圈,和她手里的:“一共多少钱?”

“……”宋泊峤没说话,手里的动作不疾不徐。

唐苒蜷了蜷脚趾,故意弹起水来:“你说不说?”

洗脚水洒在脸上,宋泊峤不恼也不擦,反而觉得她这行为挺可爱,将她脚握得更紧一些。抬头笑着,老实回答:“六万多,也不是很大。本来想买更大的,但我那会儿真没钱。”

手里捏着他经济命脉的唐苒“噗嗤”一笑:“没钱才好,省得浪费。”

还好没有买很大,不然她哪好意思戴?显得像个暴发户。

宋泊峤从善如流:“是,都听老婆的。”

“你怎么知道我戴多大?”尺寸竟然刚好合适,“你偷偷量了?”

“需要量么?”宋泊峤握住她纤细的无名指,捏了捏,“牵多了不就知道了?”

唐苒觉得有点离谱:“你手又不是尺子。”

她抱了无数次,也估摸不出他腰围多少。

“事实证明,我手还挺准的。”他若有所思地翘了翘指尖,“那次给你买内衣,不也刚好?”

“……”唐苒下意识低头看一眼胸,忍住抬脚踹他的冲动。

流氓。

今天她玩得太累,宋泊峤尽管有取之不尽的精力,也还是放过她一晚。

翌日,唐苒没睡到中午,他们十点多便去预约的拍摄门店选衣服。

今天选,明天直接拍,这样能最大限度地利用一整天拍摄时间。

“二位已经领过证了,不需要赠送的登记照,那我们这边换一套简洁的室内风格,您看怎么样?”

“可以的,谢谢。”

服务员笑盈盈望着这对赏心悦目的高颜值夫妻:“看二位远道而来,我跟店长申请了福利,精修多送五张,产品也全部包邮到家,就是麻烦二位到时给个好评。”

虽然是套路,可正好套到她心坎儿上,唐苒欣然接受:“没问题。”

前期交涉过程中,宋泊峤没发表任何意见,像一个体面的工具人。

场馆整体装修白色调,明亮大气,去往选衣区的宽敞走廊里,一边是展览婚纱的玻璃橱,另一边墙上挂着许多样片。

唐苒看见一张军装配婚纱的样片,脚步一顿。

泊峤问怎么了,唐苒轻叹着跟上去:“早知道带上你的军装了。”

之前她完全没往这处想。

宋泊峤回头,也正好看见那张样片,眼底复杂一闪而过。可事已至此,遗憾也没办法。

到选衣服的时候,唐苒心底那点遗憾被一扫而空。

没有女孩子会对着整整六层几千平的婚纱礼服和各种漂亮裙子,还能保持清醒理智。

她快要把自己埋到婚纱里。

宋泊峤见她满眼冒星星,晕头转向,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对服务员说:“要不直接去高定区吧。”

照她这样,在普通礼服区根本选不出来。

他们的套餐等级包含了八套顶奢高定,和只对这个套餐等级开放的专用拍摄场馆,五服五造,价格一万六。

唐苒原本觉得贵,可当看见高定区的几套婚纱时,彻底说不出话了。

像做梦一样。

她一眼相中那件“疑是银河落九天”的星河璀璨,满钻蓝色抹胸婚纱,之前看过的那些都黯然失色。

而宋泊峤为她挑了件法式鱼尾,后摆的大拖尾花团锦簇,朵朵精致,像误入一片白玫瑰园。

另外暂定了一套中式婚服,一件粉色蓬蓬摆的轻礼服,一件复古港风吊带红裙。店铺赠送的室内风格,宋泊峤让她选了金色缎面旗袍。

男款都是根据她挑选的礼服由服务员建议搭配。

“小姐姐去试衣间稍等,婚纱我很快拿进来。”服务员领她到门口,“需要胸贴吗?”

唐苒摇摇头:“不用,我带了。”

宋泊峤已经在男士试衣间试穿西服。

唐苒等了一会儿,四个女服务员声势浩大地进来。

婚纱太重工,需要四个人辅助来穿。

唐苒原本还有点社恐,虽然她提前做过试纱功课,最怕在这种情况下被人肆意观赏身材,自己戴好了胸贴,没完全脱光,但看见四个人逼近时,小心脏还是慌了一下。

好在大家都挺安静,头都不抬,本本分分地做事情。

一个扶着婚纱腰部,一个整理裙摆,两个人互相配合绑她身后的绑带。

良久,试衣间终于有了说话声:“小姐姐太瘦了,得拿几个别针。”

“好。”

于是又开始闷声干活。

穿好婚纱,简单给她挽了个发髻,戴饰品和头纱。

唐苒生平第一次,体会到古代千金小姐被好几个丫鬟伺候的感觉。

心想幸亏幸亏,只选了一套这样的主纱。

唐苒穿着这么大拖尾的重工婚纱,很难独立从试衣间走出去。

服务员说对镜看看效果就好,走出去会累,有精力攒着明天用。

当她站在镜子前自我欣赏的时候,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和煦如风的:“苒苒。”

唐苒微一侧身,镜中出现一道笔挺的黑色人影。

搭配这套星河的是黑色塔士多礼服,里面白衬衫打着黑色领结,是很中规中矩的新郎装扮。

只不过穿在宋泊峤身上,任意角度,都像精修过的男明星代言海报。

唐苒痴迷地望着,直到人走到她面前,握住她左手。

钻石和素圈碰撞出灵魂共鸣般的响声。

第一次在他面前穿得这么隆重又华丽,还被他如此灼热地注视着,牵动起与生俱来的娇羞,面红耳赤,心跳加速:“看什么?”

视线低垂掠过他左衣襟别着的胸针,亮闪闪的,和她的项链像情侣款,在镜面里光泽辉映。

他的手轻轻拂过她胸前繁复的吊坠,温热指尖像带着电流,和低磁的嗓音共同撩拨起心口颤栗:

“看我的新娘。”

第39章 第39章你在我心里,怎么会听不……

他低下头时,唐苒突然想起自己穿的是抹胸。她看着瘦,其实有点料,胸贴的聚拢效果也太好,显得格外波澜壮阔。

她下意识捂住胸口,引来宋泊峤一声轻笑:“有什么好遮的?”

欲盖弥彰,掩耳盗铃。

她这点实在可爱,明明两人已经有了全世界最亲密的关系,对彼此的身体了如指掌,害羞起来还那么自然。

宋泊峤握住她手,轻轻贴在心口的位置,然后继续低头,吻了一下她晶莹饱满的唇。

“很漂亮。”

“你比衣服更漂亮。”

嗅到他呼之欲出的求生欲,唐苒“噗嗤”一笑。

两人唇瓣分开时,等在门口许久的服务员才好意思出声打扰:“抱歉二位,可以试其他衣服了吗?”

唐苒忙抵着他胸口推开:“可以。”

试衣服是无比繁琐的过程,宋泊峤统共就那些西服,但女孩子要复杂很多。

原本看上的试过后,又心血来潮想试试新的。偏偏又选择困难,逼着宋泊峤帮她选。

要命的是,那些衣服只要上了她的身,在他眼里都一样漂亮。最后只好每件给她拍个试穿照片,两人回去再慢慢挑选。

午饭是店里赠送的客餐,他们从上午一直磨蹭到下午。

走出那栋低调却奢华的大楼时,唐苒自己都不禁感叹:“女人真善变。”

宋泊峤笑着搂住她腰:“只要你不想换老公,其他的,随你怎么变。”

唐苒故意轻哼了声:“说不定哪天遇到更好的,就想换了。”

“是吗?”他搂着她靠在墙角,“你上哪儿找比我更好的?”

唐苒暗骂他一句自恋,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就算能找到比我更疼你的,也未必能有人比我更懂你。”男人用指弯抬着她下巴,压低嗓音,“知道怎么让你开心,让你自在,让你舒坦。”

顿了顿,挟着点儿坏懒洋洋继续:“让你爽。”

“……”唐苒轻咬了一下唇,羞愤地捶在他胸口。

那拳头被牢牢握住,指缝交叉:“对我哪儿不满意?给你个机会,说了我改。”

双眼被戒指的辉光闪了一下,唐苒半信半疑地望向他:“真能改么?”

“说说看。”男人目光明亮得肆意而张扬。

他就这么坦率地坐等宣判,唐苒却安静下来,许久没开口。

脑海记忆里仔细搜罗了一圈,依然空白,好像没有对他不满意的地方。

除了在床上,那也不能算不满意,再说了,先天条件不是他能决定的。

网上动不动有人抱怨自家男人尺寸太小几分钟完事,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算了。”唐苒撇开眼,神情懊恼,“懒得说。”

这种话怎么好说。

“我好饿,我们去吃东西吧。”她率先走下阶梯。

宋泊峤看着她跑跳下去的背影,眼底黑得更浓郁了。

唐苒昨天已经吃过沙茶面和牡蛎煎,有点海鲜过量,便找了家传说中的老字号餐馆,尝尝地道的姜母鸭,搭配一些服务员推荐的当地菜。

宋泊峤怕她吃不惯,还点了两样不会出错的辣椒烧肉和清炒时蔬。

姜母鸭味道不错,咸淡合适,口感外酥里嫩,但特制的老姜辣味略浓,也是这道菜的特色。

唐苒平时不怎么吃姜,起初那阵新鲜劲过后,便光吃旁边的辣椒炒肉和青菜。

姜母鸭几乎都是宋泊峤一人在吃。

菜分量不少,宋泊峤食量也惊人,砂锅都快见底了。

唐苒放下筷子,认真望向他:“你不撑吗?”

他平时也吃得不少,但这顿格外多,骨碟里的鸭骨头堆成小山。

这人面不改色地继续:“不能浪费粮食。”

唐苒突然起了坏心思,双手托腮盯着他大快朵颐,表情煞有介事:“宋泊峤,你长胖了。”

男人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扯唇:“胖了好啊。”

总觉得他这语气不对劲,酸溜溜的。

唐苒没说话,只听他接着说:“胖了你好去找别人。”

“……”唐苒脑门一嗡,原来那篇还没翻过去?

这一路他都在纠结?

怪不得吃饭跟打仗似的,有股闷头赌气的架势。

可爱。

这竟然是她的第一感觉。

唐苒笑出声:“你这么较真干什么?”

“我较真?”他终于停下,抽了张纸巾擦嘴,然后扔到垃圾桶里,靠着椅背看过来,“问你哪儿不满意,说了我改,你不说,是觉得我无可救药了?”

“不是……”面前的人越看越可爱,唐苒努力想憋住的笑,还是从嘴角溢出,“你不要这么激动嘛。”

他垂下眸,眉眼耷拉着,语气也低下来:“没激动。”

“那你说说你怎么改。”唐苒意有所指地,目光朝下,望向不可言说的位置,“天生的,能改吗?”

“……”

唐苒彻底豁出去,和他挑明:“我也说过无数次了,你非要那么久,客厅卧室沙发落地窗,厕所厨房还有阳台,你想在哪做就在哪做,从来不听我的意思。”

“以后听你的。”男人满眼顺从,“你想在哪做就在哪做,但是时间我没办法。”

“老婆,持久一点儿是好事。”他一字一顿,语气十分认真地说。

她当然知道持久一点是好事:“那你也太久了。”

“因为不想太快结束。”宋泊峤直勾勾望着她,这种话题也半点不避讳,真诚坦率,“和你的每一次,我都希望能尽兴。”

平时听了这种话,唐苒高低要上去捂他嘴,可这会儿莫名像意识到什么,发现新大陆似的盯着他看。

男人稍移开目光,用吸管搅着店里赠送的椰子水,低声清了下嗓:“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不满意?”

唐苒微微倾身,双手捧杯子挡在面前,抿了口椰子水。

太甜了,没想到这儿的椰子水这么甜,心口都像熬成了糖,黏糊糊。

“宋泊峤。”她鬼使神差地开口,望向他看似淡定从容,实则暗潮汹涌的神色,“你是不是……有点不自信啊?”

平日,这人总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狂妄样,唐苒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里会有这种念头,而且特别强烈而清晰。

过分介意她的不满,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不自信谈不上。”宋泊峤拎起杯子喝了口,望向窗外的街道,目光飘得很远很远,字字轻盈,却最终落下得沉重,“我知道我们之间和别的夫妻不一样,你对我的信任来之不易,也很脆弱。”

“我只是一个合作伙伴,如果表现得不好,你轻易就能换更满意的合作伙伴。”

唐苒听得心口酸胀,手指不自觉捏紧了杯子。

他把手伸过来,握住她:“我觉得我就像站在悬崖边,随时有可能踏错一步,尸骨无存。我不知道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把我从悬崖边放回来。”

“苒苒。”他张了张口,从未如此明显地,用情深似海的目光望着她,“我……”

“啊——”餐厅里突然响起女孩的尖叫。

气氛被打断,两人齐刷刷望向声源方向。

扎着丸子头的年轻女孩指着街对面的写字楼:“那个人!那个人要掉下来了!”

写字楼中间,“淮阳大厦”的银字招牌侧面,一个穿工装的男人正抓着什么东西,身体悬在半空中摇晃。

还有几个吊着安全绳正在清洗玻璃幕墙的工人,都被吓破了胆。

餐厅里的人开始七嘴八舌。

“好像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他绳子断了。”

“我的天,幸好挂在招牌上,要不然铁定没命。”

“现在也和没命差不多,晚高峰堵成这样,消防和警察都过不来。”

“妈呀,他是不是坚持不住了。”

“刚刚晃了一下,好险……”

楼下催促的喇叭声不停,那些私家车的士和公交车依旧一动不动。

街边,有网红架着三脚架开始直播。

宋泊峤把戒指和手表取下来,递给唐苒:“你待在这儿。”

唐苒瞬间有了预感,心底颤动不停,嗓音也有点颤:“你要过去吗?”

“嗯,已经很久了,再没人帮他肯定没命。”宋泊峤摸摸她的头,“放心,等我。”

唐苒没来得及说什么,这人已经跑出餐厅。

她不禁握紧了手指,掌心冷汗涔涔,看着他穿过拥堵的街道,跑进大楼。

不到十分钟,受困者附近的窗玻璃被敲碎。

他重新出现在她视野中。

为了安全,写字楼窗户都只能开一条小缝透气。宋泊峤不知从哪找了只锤子,身后跟着的工作人员急得满头大汗:“解放军同志,您说能救人我就放您进来了,不过恕我多嘴,这窗户很结实的。我们老总在路上,几分钟就到了,他手里有开窗的钥匙,咱要不等等?”

“我们能等,他可以吗?”宋泊峤瞥了眼窗外挂在钢筋支架上摇摇欲坠的工人,“你现在的任务是叫人守住写字楼楼下,以防有人经过被误伤。”

说完不再听废话,退后两步,一锤子挥在玻璃上。

工作人员给保安打完电话,看着玻璃上只有蛛网般的痕迹,泄气:“我说了不行了,这可是高强度的钢化玻璃,普通锤子根本——”

宋泊峤接连猛砸了好几下,“嘭”一声,整块玻璃坠落,堵了他的嘴。

“乖乖,这可是双层夹胶啊……”

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地惊叹,只见宋泊峤往立柱上绑了根麻绳,另一端绑在自己腰上。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灵活地翻上去。

“帮我抓着点儿绳子,叫你放再放。”

那人如梦初醒:“好的。”

听说有个解放军在这边救人,楼下保安和各部门加班的员工也全都赶过来,帮忙拽绳子。

*

二十层左右的高度,地面上围观的人都像蚂蚁。

史磊以为他今天到头了。

手掌被钢架硌得没有知觉,只能靠意念紧紧抓着,两条胳膊的力气快到极限,骨头都快要扯断。

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他知道再挣扎也是徒劳。

史磊闭了闭眼,脑中跑马灯似的闪过他这贫穷而劳碌的一生。打工没赚到多少钱,但死后的保险费和公司赔偿,应该能够妻子儿女过许多年安稳日子,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值了。

正当他鼓起勇气,准备放掉双手直面死亡的那刻,架子忽然一阵晃动。

他仰起头,那里多了一双脚。

“别慌,我来救你。”

*

唐苒看见他吊着绳子落下来时,就再也坐不住了。

街声攘攘,刺耳的车喇叭像隔了层雾,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在司机疯狂的叫骂声中跑到马路对面,和围观拍视频的人们站在一起。

所有人都在看热闹,只有她,一瞬间红了眼眶。

腰上多出的几米绳子是他特意留下来,将他和史磊的命运绑在一起。

看到生还希望但依旧性命垂危的史磊在哭,唐苒也在哭。

宋泊峤低头看见了她。

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她穿着最普普通通的白,他依然能一眼看见。

女孩双手拢在嘴边,似乎在高声喊着什么。他听不到,又仿佛听到了,视力太好,能结合她的表情大致分辨。

“放心,我不会跟你一起死的。”宋泊峤安抚着泣不成声的史磊,也是对自己说:“还有人在等我。”

*

是宋泊峤和写字楼里帮忙的人一起救回史磊。

恨不得给他当场跪下的史磊被赶来的警察半拖半拽到警车中,去局里做笔录。

临时拉起的警戒线里,带头的警察看向宋泊峤。

只见他手里拿着军官证,半点没有刚救完人被称颂赞扬的英雄架子,懒洋洋地:“我就不去了吧,我老婆还等我呢。”

警察接过他证件,仔细检查过后还给他,抬手敬了个礼。

宋泊峤也难得敛起一副吊儿郎当的神色,回了个端端正正的军礼。

“多亏您了。”警察一身冷硬制服,态度却十分客气恭敬,“如果调查有需要,可能还会叨扰您。”

“没事儿,都是为人民服务。”宋泊峤毫不在意地勾着唇,“随时联系。”

警察再次说了句:“多谢。”

宋泊峤点了点头,转身跨出警戒线。

无数网红和记者的摄像机对准他,快门声不停,冷白色调的闪光灯连续照在他身

上。

有人锲而不舍地问话,还有人凑上来,他却一言不发,始终朝一个方向坚定地走着。

穿着白裙的女孩站在树下,树叶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也遮不住眼底惊魂未定的红。

呆愣中的唐苒被他抱进怀中,沾了锈迹灰尘,伤口还未结痂的右手越过她肩,用小臂将她的头摁在怀里,左手紧紧箍住她腰身。

他深吸一口气,分外低沉的嗓音掩入她发丝,末尾带着些许劫后余生的颤动:“乖,没事了。”

滚烫的泪晕湿他胸口:“听到我叫你了吗?”

“听到了。”

唐苒瓮声瓮气的:“那么远,还以为你听不到。”

宋泊峤吻她发心,将她锁紧,任由情绪汹涌而出:“你在我心里,怎么会听不到?”

第40章 第40章我也舍不得你。

“咔”一声,房卡落入取电槽。

房间预设的灯光模式,只有一圈温暖的灯带烘托气氛,浪漫的法式轻音乐响起。

唐苒被摁在门口墙上,疾风骤雨般夺去了呼吸,濒临窒息时,用力扯了扯他胳膊:“你的手……”

刚去医院打针处理伤口,医生才说要静养。

虽然伤口不深,但钢筋架长年悬挂在外,全都是老旧污渍,他就医也不算太及时,要特别留意小心感染。

“我不用手。”呼吸蹭到她耳边,夹着点儿坏,“你来。”

唐苒像被他蛊惑,在男人持续扰乱的动作下,从玄关柜上的小盒子里拆了一只出来。

灯光一直保持着最暗,音乐风格也没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舒缓浪漫的法式节奏,宋泊峤今晚对她也分外温柔。

缓慢地,深深地,就像他白天所说的那样,想在哪里全由她决定。

他手上缠了层纱布,轻柔粗粝的触感更让人颤栗。唐苒渐渐受不住磨人的煎熬,难得主动要求快一些。

她想要的,宋泊峤全都会超额满足。

原本并在一起的直排沙发不知何时分裂成两半,唐苒腰以下是空的,觉得自己快掉下去。随着他一下又一下,两截沙发的缝隙越来越大。

唐苒哭着喊他的时候,宋泊峤终于舍得用那只受伤的手,捞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

宋泊峤手不能沾水,哄着她帮忙洗澡。

以前都是他帮她洗。

温热的花洒水浇在男人小麦色的肌肤上,亮得反光,腹肌和胸肌格外好看。她不禁有点走神,想起这些漫画般精致的线条在她眼前轻晃的模样。视线随着花洒的水流往下移,他就像有所感觉似的,抬起头朝她打招呼。

“……”唐苒咬了下唇瓣,有点委屈地望向他。

宋泊峤接过她手里的花洒,闭了闭眼:“转过去。”

淋浴间置物架上也放了一盒,唐苒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的,用起来方便得很。

玻璃比墙面稍暖,唐苒双手撑在上面,手背一会儿垫着额头,一会儿垫着脸,整个人焦灼又焦虑,好像随时要崩溃失声。

想挣脱,腰却被掐着,后面被抵着,使不出一点力气。

唐苒从来不知道还能这样,他花洒拿得很低,自下而上,不疾不徐地浇着她。到某个点会故意停很久,无比惬意地听她低泣求饶。

“宋泊峤,你哪里学的……”

“不是跟你学的?”他咬她耳垂,带着以牙还牙的坏,“谁让你刚才浇我。”

“好东西要一起分享,不是吗?”劲瘦的腰身停了停,让她清醒着听他说话,“给你也感受一遍。”

这澡洗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穿好睡衣,回到沙发上。

唐苒打电话让酒店送来医药箱。

胡闹一番,他的纱布被浸湿,也不知道伤口有没有发炎。

唐苒小心翼翼地剪开纱布,用棉签吸掉伤口周围渗入的水渍,又用干的棉签沾了碘伏,消毒,再涂药。

整个过程,比分析案件时还要仔细。

最后用纱布给他包起来,系了个蝴蝶结。

“希望不要出任何问题。”唐苒从没给人处理过伤口,全凭她仅有的那点常识,对自己的手法也不太有信心,“明天如果有时间,去医院检查一下。”

宋泊峤欣赏着她系的蝴蝶结:“这么点儿伤,没必要。”

“医生说了容易感染的。”唐苒一脸较真。

宋泊峤没办法,生怕她瞪得圆圆的这双眼睛能把他吃了,笑着答应:“好,依你。”

时间还不算太晚,唐苒准备点个宵夜吃。

刚打开外卖软件,宋泊峤突然接到电话,吊儿郎当的神情收敛些许:“团长。”

唐苒脑门一嗡,两只耳朵竖起来。

不出所料,徐团长愤怒的音浪响彻整个房间:“宋泊峤!你胆子也太大了!”

宋泊峤把手搭在她肩上,给了个安抚的眼神。

唐苒听着徐团长疯狂输出骂人,反应已经比之前平静很多。

她低下头继续看手机,默默地点完宵夜。

宋泊峤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几乎没开口。

徐团长:“你怎么不说话?”

宋泊峤态度端正得很:“我在虚心接受您的批评。”

徐团长哼了声:“别是在心里骂我吧。”

“哪儿敢。”宋泊峤笑了笑,“您说得对,我是有点儿冲动,不计后果,差点给队里造成重大损失。但如果再来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我首先是一名军人,其次才是战斗机飞行员。”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群众性命垂危,什么都不管,那才是枉穿那身军装。”

“是,我没说你救人不对。”徐团长发完脾气冷静下来,叹了一声,“我只是后怕,如果你这次出了事,我会后悔放你出去。”

“这不是没事儿吗。”

“我接到厦门公安的电话,师部、军部应该也都知道了,这次事件影响不小,网上也都传开了,你出门在外,注意点。”

“另外等你回来,就这次事件写个报告。”

宋泊峤扶了扶额:“能不写吗?”

徐团长语气凉飕飕:“架子挺大啊人民英雄,我帮你写?”

“行啊。”宋泊峤咧嘴笑开。

“臭小子!”徐团长笑骂他一句,“五千字,一个字儿不能少。”

知道躲不过,宋泊峤长叹一声:“是。”

“没精打采的,好好休息。”徐团长斥他一句,“在外面注意安全,我挂了。”

“好,团长再见。”

两人同时舒了口气。

唐苒捧着热水抿一口:“救人不对吗?他为什么要那么凶你?”

宋泊峤口干舌燥,垂眼示意。

唐苒把杯子递到他嘴边。

宋泊峤捏着杯底转过去,对准她的唇印喝。

唐苒耳朵尖一热,瞪他。

喝完润了润嗓,他才开口:“我们歼-20飞行员,是整个空军的头部。”

他淡定从容地说着,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不带一丝炫耀:“国家培养一个像我这样的,几乎需要与我等身的黄金价值,你可以大致估算。”

“不仅是钱,需要的人力,物力,还有最不可取代是个人天赋。少一个,都是不可估量的损失,甚至在国防力量上也会出现缺口。”

“假如我死了。”他开了口,又带着安抚的力道摸摸她脑袋,“再过十年二十年,都未必能出一个与我能力相当的歼-20飞行员。”

见唐苒面色凝重,他笑着活跃起气氛:“你老公很难得的,抓紧了。”

说着把她的手放到自己手上。

唐苒握住他,轻轻眨了下眼:“那你如果真的因为救那个民工出事,好像确实……”

“不存在值不值得。”宋泊峤接住她欲言又止的话,“这是我们军人的使命,没得选。”

“再说了,我本来也有把握。”他抬起她的手,亲了亲,目光温柔缱绻,毫不掩饰,“我可不舍得离开你。”

唐苒鼻头一酸,主动靠到他胸前,衣服上与她同样的沐浴液香味令人心安。

“我也舍不得你。”她嗓音轻轻的,却在他心中以极重的分量落下来。

宋泊峤抱她的手甚至僵了僵,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乖巧安然的头顶。

眼底逐渐出现欣喜若狂的光,将她紧紧搂住。

“宋泊峤,我愿意跟你过一辈子,但前提是你要好好的。”她第一次主动提起一生一世的约定,“我没打算要换合作伙伴,你以后别乱想了行吗?”

“行。”他低下头,湿润的吻落在她发心。

她深深吸着男人胸口的味道,无比熟悉的,在梦里都能给她安定的味道。

与他相遇是一件幸事。

她想。

他似乎也在她心里了。

*

因为宋泊峤手受伤,唐苒本想让他休息,拍婚纱照往后延两天,宋泊峤说什么也没答应。

好不容易约到她满意的摄影师,这家店铺在网上很火的一位艺术总监,往后对方就没档期了。

一大早,两人便过去准备拍摄。

化妆间相互独立,做第一个造型的一个多小时,唐苒都没有见到他。

但他似乎没多久就好了,开始给她发微信:【老婆。】

唐苒差点没绷住笑,化妆师小声提醒了下:“别动哦,马上画眼线了。”

“好。”唐苒匆忙回给他一个问号。

唐苒眼睛敏感,忍不住发抖,化妆师画得也很小心缓慢。

手机响了一下,应该是宋泊峤回消息,她这会儿却不能看,心里隐隐泛着焦灼。

化妆师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收回刷子,温柔地笑了笑:“可以了,看信息吧。”

唐苒脸上的粉底遮盖住原本的色彩,但耳朵尖一下子红了。

她低头看信息:【老婆,你对我好冷漠。】

唐苒勾了勾唇:【干嘛呀?我在化妆,不能乱动。】

宋泊峤:【我好了。】

唐苒:【这么快?】

宋泊峤:【嗯哼,男人画那么复杂干什么?我头发又不能动。】

唐苒想起他那头完全没有可塑性的板寸,“噗嗤”笑了,敲字:【谁让你不留一点点~】

宋泊峤:【你要早答应我拍婚纱照,就留一个月了。】

唐苒:【怪我咯?】

宋泊峤:【哪儿敢。】

【怪我自己,没提前做好十二分准备。】

【和老婆出门要注意形象,就算不拍照,也要当得起老婆的门面。】

【我反省。】

唐苒差点又被他逗笑。

怎么不知不觉的,这人又变得更黏糊了。

聊着天,不影响化妆师给她涂口红,她的妆容也很快完事。

接下来还有头发,唐苒问他:【你要不过来?】

宋泊峤:【我问了,不方便。】

【万一路上碰到别的女士,多尴尬。】

男宾区和女宾区是分开的,他一个大男人跑过来,似乎的确不合适。

唐苒努了努嘴:【行吧,那你再等会儿,我才开始做发型呢。】

宋泊峤:【回头给他们提意见,这布局太不科学了。】

【应该设置一些夫妻专用的双人化妆间。】

唐苒:【就你会想。】

宋泊峤:【是啊,我会想。】

【我想老婆,又见不到,你说他们要不要负责?】

化妆师站着给她做发型,这角度,不可避免不小心看到她的手机屏幕。

笑了笑,说:“您和先生感情真好。”

“是啊。”唐苒看着手机,嘴角是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甜蜜弧度,“是挺好的。”

虽然他们之间没有爱得轰轰烈烈的那种感情,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关系很好,各方面都很融洽合拍,是彼此相当完美的伴侣。

从一开始的无关紧要,逐渐把对方放在心上,成为很珍贵,很重要的亲人。

“您先生一定很爱您。”化妆师接着说。

唐苒心口一颤,脸热:“那我哪知道啊。”

她的第一念头竟然不是不可能,思虑过后,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没说过吗?谈恋爱的时候没有表白呀?”

“我们没谈恋爱。”唐苒不遮不掩地回答,“直接结婚了。”

“哇,你们好潮。”化妆师睁大眼睛,“是现在流行的先婚后爱吗!”

“……”这妹妹小说看挺多。

唐苒表情无奈:“不至于。”

“怎么不至于?”化妆师兴致起来,喋喋不休,手上倒也没闲着,“我正在看的一本小说,男女主角是家族联姻,一开始以为都没感情,结果结婚之后越来越相爱。而且你猜怎么着?男主早就暗恋女主了,就是故意要跟她结婚!”

“啊,那种我也看过。”唐苒大学那会儿室友都看,她也跟风看过一两本特别出名的。

但小说毕竟是小说。

“是吧是吧,艺术来源于生活。”化妆师把梳子插自己头上,用一字夹给她固定了一个饱满圆润的发髻,“我看先生看你的眼神,绝对不一般。”

他的眼神唐苒天天见,或许也正因为看太多了,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只不过他看她的时候总是很认真,认真到她也禁不住沉溺。

唐苒的妆发一个多小时才弄完,化妆师和另一个小姐姐一起帮她提着婚纱,用几分钟才从化妆间挪到公共等候区。

路过的人无不惊叹她的美丽,频频回头。

宋泊峤说在这里等她,却没有看见人。

昨天接待的那位经理在,笑着迎上来:“小姐姐,您先生有点事情,请您在这儿稍等一下。”

“好。”

唐苒穿着那件满钻重工婚纱,没法坐下,但宋泊峤也没让她等很久。

不过一两分钟,随着周围人此起彼伏的吸气和惊呼,她听见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不同凡响的铿锵节奏。

她抬头望向男宾区走廊,那一身天空蓝色,挺拔地向她走来的人。

被吐槽过的寸头此刻被压在端正硬朗的军帽下,只露出两侧薄薄一层,让他显得更干净利落。仿佛熨烫过的军装齐整而板正。

每靠近一步,她听见自己更加澎湃的心跳,像是要冲破身体,义无反顾地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