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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是千金不换的公主殿下。……

唐苒已经很多年没在七月末过生日了,她身份证上的生日是九月。

当年户籍登记的工作人员手误,把七月写成了九月,唐明达粗心大意,没发现。后来家里嫌麻烦,想着两个月影响也不大,索性将错就错,没去改正。

小时候她挺固执,和同学好友都要强调一遍她真正的生日,让人家千万别记错。作为家里养尊处优的独苗苗,还要爸妈和爷爷奶奶每年送三遍生日礼物,阴历一次,阳历一次,身份证上的生日一次。

直到爸妈离婚,生活剧变,她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不再辩解这件在成年人世界里无足轻重的事,也不再讨要任何礼物。

十八岁后,她欣然接受了每年九月那天,银行准时发来的道贺短信,和同学同事们的生日快乐。

往年奶奶都会在这天给她打电话,今年没有。她只收到岑念的问候消息,和快递驿站待取的礼物。

烟花如昼,将她黑白分明的眸染成彩色,绚烂中划过怔怔的讶然:“你怎么知道是今天?”

宋泊峤笑着答:“奶奶说的。”

“什么时候?”唐苒完全不记得,疑问地看他。

男人目光略微一闪,转头望向静谧的烟花:“你不在的时候。”

“哦。”唐苒没怀疑,努了努嘴,“看来没少说悄悄话。”

他轻笑:“吃醋啊?”

“哼。”唐苒凑过去盯着宋泊峤,故作小心眼的模样,“难怪奶奶给我留信说了你不少好话,看来你偷偷贿赂过她。”

“既然是偷偷,那就不可能承认了。”宋泊峤趁机转头亲她一口。

唇一热,唐苒触电般颤了下:“……流氓。”

想坐回去,却被他捧住后脑勺。

呼吸熨烫的沉哑嗓音霸道侵入:“流氓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凉爽夏夜,寂静的山顶,无人机绚烂的光芒在两人的脸上明灭和变幻。她柔软地陷在他怀中,逐渐失去自主,轻而慢地喘息。

直到深吻结束,捕捉到天边最后一缕光,灵动漂亮的蓝色水母如流星般,盛放后消弭在夜空中,意犹未尽的她忍不住娇嗔抱怨:“都怪你,没看够。”

宋泊峤吻她额头,哄道:“下车。”

炎炎七月,山顶上却还有点冷,宋泊峤拿了件牛仔衣披在她身上。

唐苒看见后备箱里堆满的烟花盒子,还有一只长长的加特林,惊愕到语塞。

“附近空域由部队管控,禁止燃放那种大烟花。”宋泊峤一边拿出来,一边解释,“我买了些小的,过过瘾。”

见她还在发呆,笑了声:“来啊,一起摆。”

唐苒激动地搓手去拿。

就着车灯的亮光,唐苒跟着他蹦蹦跳跳地走到山崖前,把二十几个小烟花间隔排开,加特林插在泥土里,像一把剑指向朗朗星空。

唐苒跑回到车旁,见宋泊峤拿着打火机先点燃山崖尽头的两朵向日葵,然后迎面奔向她。

引线燃尽,向日葵开始飞速旋转,一道金色,一道粉色的光芒离心四射,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硫磺气味。

烟雾缭绕,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是真正焰火才能给予的兴奋。

剩下的盒子他依次点燃,从三个一起变成五个,焰火环绕交织,越来越壮丽璀璨。在无人问津的山顶,举办了一场只属于两个人的烟花盛宴。

最后一波被点燃后,唐苒拽着他跑到烟花前,要求宋泊峤给她拍照。

他拍了几张站到她身边,然后翻转镜头,伸长了手臂,点开视频录制。

“老婆。”

“啊?”

“开心吗?”

“好开心!”唐苒转过头,眼里星芒点点,笑容璀璨。

宋泊峤俯身吻住她,将这段画面永远留存,缱绻低喃涌动在唇齿间:“以后每年都给你放。”

唐苒压抑不住心尖颤动,嗓音甚至夹了哽咽:“你说的。”

“嗯,我说的。”呼吸停顿,鼻尖相抵,字字带着沉重的力道,“永远算数。”

唐苒不知道永远能多远,但瞬间好像中了魔咒,亦或是这场烟花的后劲还没散,持续而密集地侵蚀着她的大脑。竟然愿摒弃现实与人心,相信这句童话般的承诺。

当她怅然若失地看着满地狼藉,宋泊峤又像变魔术似的拎出一袋仙女棒。

两人坐到引擎盖上,闪烁的火光照亮彼此眼中的自己。

“好像过年啊。”唐苒靠在宋泊峤肩头,拿一根新的,就着他手里的焰火点燃,在火花呲啦中喃喃低语,“过年我都没玩过这么多烟花。”

宋泊峤握着她手,温热吐息吹动她头顶的发丝:“只要你想,每天都可以过年。”

唐苒“噗嗤”一笑:“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就像小时候爱吃糖果,是因为爸妈老不让吃。如果我有很多糖果,反而会嫌腻。”

宋泊峤面露深思:“不喜欢太甜的东西吗?”

唐苒摇摇头:“十八岁以后,口味越来越淡了。”

“生活也一样?”

唐苒迟疑了下,点头。

“嗯。”她望着快要燃尽的火花,低声重复道,“生活也一样。”

不再有过高的追求和期望,没有物欲,内心也平淡。

就像她还没尝过爱情的滋味,就已经不期待轰轰烈烈,而去选择风平浪静的现实婚姻,预设好一生的轨迹。

幸运的是,婚姻比想象中美好。

*

开车下山也要三四个钟头,离开山顶时已经凌晨一点多,唐苒困得不行,但不敢睡。

她还记着副驾驶的责任,虽然宋泊峤说了很多遍没关系。

脑袋朝下栽的第N次,唐苒猛清醒过来:“啊,又差点……”

“睡吧,我真不困。”宋泊峤调小了音乐,“马上过丁字路口了,后半段我常开,没事儿。”

“不行。”唐苒用力甩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能拿生命开玩笑。”

宋泊峤轻笑:“我还以为你连生死都看淡了。”

“我又不是对生活没有希望,四大皆空。”唐苒一本正经,“大道至简,是智者说的。”

“行,你说的都对。”宋泊峤笑着抓住她手,“冷吗?”

到底是夏天,开暖气显得很离谱,但后半夜的山里,要一直凉快到太阳升起来。

唐苒的手也是凉的,宋泊峤握紧,不再放。

“你回去好好补觉,不用陪我去机场了。”唐苒感受着他手掌的热度,语气认真地说。

“没事儿,我觉不多,补两三个小时就够。”宋泊峤一边开着车,一边捏捏她手指,“送你去机场再回来,差不多赶上晚训。”

唐苒:“今晚还有训练啊?”

“嗯。”

唐苒拿出手机,聚精会神地戳了会儿,宋泊峤不知道她在干什么,有点好奇,但为了行车安全也没去看。

直到她轻声笑了笑:“买好啦。”

“机票?”

“嗯。”

“几点的?”

“七点,到那边九十点钟,回家十一点,洗个澡正好睡觉。”唐苒收起手机,眉眼弯弯地看向他,“你乖乖补觉然后去上班,不准想着送我了。”

这姑娘倔起来也是一根筋,宋泊峤不再坚持:“好。”

*

两人六点左右到家属院附近,正好迎着部队起床号的声音,经过操练场时看见新兵出操训练。

唐苒打开窗户:“好整齐啊。”

宋泊峤放慢了车速,让她能看得更清楚。

“你以前也这样过吗?”唐苒兴致盎然。

“在学校头两年练得多,后来就去飞行基地了。”

“还有靶场。”唐苒眼睛看得一眨不眨,“你会不会射击?”

“常规操作,没什么技术含量。”

听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唐苒不禁轻嗤了声:“很厉害么?”

“也就是军区比武第一名,上个月刚拿,回头把奖章给你抛着玩儿。”

“……”没人比他更有凡尔赛的资格。

宋泊峤提前安排好送她去机场的车,才开始补觉。

两人在卧室睡到下午一点多,午饭都没吃,唐苒醒来的时候,宋泊峤靠在床头打游戏,手机调了静音。

唐苒凑到旁边问:“还是那个单机游戏么?”

“嗯。”一只胳膊绕过她脑后,抱住她,手指继续敲击着屏幕。

虽然他平时总吊儿郎当的不正经,但骨子里有劲儿撑着,很少像现在这样,彻头彻尾的颓。

这也是唐苒不喜欢男人沉迷游戏的原因。

然而很奇怪,宋泊峤懒洋洋打游戏的样子,反倒让她也跟着轻松,有种天塌下来都不用害怕的安然。

等过完剧情,进入下一个迷宫地图,他便把游戏存档,关掉,手机放到床头柜:“吃点儿什么?”

“还不饿。”早上回来犯困的时候,在车上吃了许多小饼干。

一条长腿压过来:“那做点儿什么?”

宋泊峤侧身,唐苒一不留神跌回枕头上,散落的头发绕在他臂弯,脖颈,丝丝缕缕纠缠不清。

滚烫气音贴住她耳朵:“还剩最后一只。”

他说的是那盒套。

唐苒浑身软软麻麻,顺着本能勾住他脖子,或许是离别前的情绪作祟,心念晃荡,许多顾虑都被抛到九霄云外:“那不能浪费……”

“嗯,物尽其用。”

正午的烈日穿透窗帘,屋里不需要开灯,半暗的光线,青空白日之下隐秘的角落,于空调冷气中升腾起无边的潮热。

薄被涌动,音浪迭起,汗滴在她眼角模糊了视线,剧烈摇晃中,唐苒用尽全力看清他模样。

除了她,没有别人见过的模样。

卖力,性感,充满野兽般的侵略气息,但也会温柔地哄她,像哄一只猫咪那样顺毛,舔舐,再给得更深更强烈。

起初她不懂那句“物尽其用”,直到第五次失控,浸透的蚕丝被沁凉得令她颤抖瑟缩,宋泊峤卷起来垫高她腰。双脚无助地搭在他肩上,小巧苍白,足弓绷出了青筋。

她哭得没一点尊严:“怎么还不好……”

这段时间,她骨骼都变得柔韧许多,身体被折过九十度,宋泊峤俯到她耳边:

“最后一只,省着点儿用。”

唐苒觉得腰都快断了,想要逃,却又舍不得与他亲密交付的感官。

意识不断被拉扯,从卧室到浴室,像在天堂和人间不停地穿梭。

后来唐苒被洗了澡,终于能躺下休息,宋泊峤帮她收拾完行李,又给汽车连打电话,确认一遍出发时间和地点。

“五点半,老庄媳妇儿也要出趟门,你俩一起。”

“噢。”唐苒有气无力地应了声。

“我今年还有二十天假,年底前得休完,先等你考试。”宋泊峤坐到床边,握住她手,“十月末怎么样?”

“到时候再看。”唐苒打了个哈欠,嘟哝,“万一又有什么事回不来,说了也白说。”

“不会。”宋泊峤俯身亲她,“给领导打过报告,我说再吞我休假,老婆要跑了,他们赔不起。”

唐苒无比自然地搂住他脖子:“拿我当挡箭牌?”

“什么挡箭牌?”他笑了笑,手指撩过她额发,“是千金不换的公主殿下。”

睫毛轻颤,两人相视而笑蹭了蹭鼻尖,不约而同地闭上眼接吻。

*

五点多,军用吉普车等在楼下。

唐苒刚走出楼门,开车的士兵连忙迎上来,接过她手上行李。

一位短发妇女在后座打招呼:“苒苒。”

“清芬姐。”唐苒笑了笑,坐到旁边。

老庄是大队参谋长,也是位老飞行员,快四十了,也受过伤,身体状况不太好。如今面临停飞,正在考虑回地方。

唐苒刚上车,李清芬就接了个电话,听着像在和父母商量转业去处。

“唉,千万不要降级安置了,正科和副处待遇差不少呢。小希读高中正用钱,每个月补习班就得多少?还有各种营养品,吃的用的都不能差。轩轩大学毕业也不知道能捞个什么工作,没准儿家里还得帮衬。当初要他去军校,死活不干,读书也不用功,谁曾想现在考编都这么卷,以后还要买房结婚,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出了部队,各种补贴政策也都没有了,咱们得看清现实,一定给老庄谋个好单位。您有门路,多去走动走动……”

唐苒听了十几分钟,脑子都发晕,也颠覆了她以往对这个群体的刻板印象。

原来在部队待了二十多年的副团级老飞行员都还要愁出路呢。

世道艰难,大家都一样。

她不禁想到宋泊峤,也默默在网上搜索,以他现在的军衔,熬到四十岁应该会比老庄更高些,转业能去什么地方,有多少工资。

然而众说纷纭,查了个寂寞。

忘记通知他一声,唐苒立马发微信:【我上车啦。】

那边没回复。

她努了努嘴,看向窗外。

这段路早上才走过,但此刻宋泊峤不在身边。

她离他越来越远了。

本来没打算让他送,可真当自己一个人离开,心底还是有股莫名的惆怅。

应该是习惯了吧,她想。毕竟家属楼那个小房子还挺温馨的。

还有许多忘不掉的隐秘回忆。

风轻云淡,卷着树叶香吹进来,她脸颊却染上暧昧的浅粉色。连忙甩了甩头,提醒自己不要想那些。

李清芬讲完电话才唤她:“苒苒,昨晚开心不?”

唐苒愣愣地转回头:“啊?”

“小宋不是给你过生日去啦?”

唐苒失笑地扯了下唇:“清芬姐怎么知道?”

“大家都知道啊。”李清芬满脸羡慕,“租了几千架无人机去给你放烟花,那可是找空管报备过的,不然能随便飞?家属院早就传开了,怕你不好意思,都没在群里问。老庄说现在连师部领导都知道,底下大队里有个情种,为了哄老婆开心又花钱又兴师动众。”

唐苒整个人僵在原地,李清芬接着说:“不过比那次半夜偷跑,小伙子还是进步多啦,该走的程序一点儿没落,至少不会再挨罚。”

“……”

就是太会败家。

想想昨晚才可怜他全身上下47块,转到卡里的几万块钱,唐苒一阵哭笑不得。

*

数万平的机场跑道,五架歼-20整装待发,黑色机身被阳光照射成锃亮的银白。

战斗机滑出跑道,利箭一般冲上蓝天。

“085,088,保持队形,注意速度。”

“报告081,高度2500,迎角40,速度850调整完毕。”

五架歼-20在空中摆成人字形,喷涂着081编号的那架在前方领队。

急速上升的机舱内,推力手柄强劲的阻尼作用下,男人嗓音依旧冷静而慵懒:“上高度4000,等我号令。”

“队长,什么新科目啊?神神秘秘。”

“有空教下落叶升呗。”

无线电里一声轻嗤:“你学了顶什么用?遇上M国的F-22,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这话说的,那帮孙子敢再来,我给你打僚机,让他们见识见识中国功夫。”

“全体准备。”宋泊峤压住嗓音,停止队员间闲聊。

无线电静默,只能听见等待号令的呼吸声。

宋泊峤淡淡开口,两个字:“拉烟。”

“……”

“什么鬼?”

“拉什么?”

“什么烟?”

“我特么有吗?”

发号施令的男人笑了下:“装了,彩色的。”

“好好表演,送你们嫂子回家。”

*

唐苒听见熟悉的音

爆,头从窗户里伸出去,只见青空之下,五架战斗机轰鸣着靠近。

车窗在抖,开车的士兵透过后视镜惊呼“卧槽”。

飞机越过正上空时,尾部拉出五条彩色烟带。

领头那架081拖着条粉色,机身灵活地打个旋,烟带也成了波浪形,仿佛在向她摇尾巴。

唐苒只在阅兵直播里见过这种特技表演,久久合不拢嘴,也不舍得眨眼睛。

身后传来李清芬叹息的声音:“刚刚才说小伙子进步多了。”

“爱情令人盲目,还是那么不稳重啊。”

“唉,年轻真好。”

第32章 第32章合格的前辈应该像死了一……

飞机已经钻入云层,只留下长长的航迹云。

听着李清芬的话,前座士兵也在憋笑,唐苒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进去。

“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李清芬八卦地问,“小宋来这边几年,就没听说过身边有女孩儿,突然一下子就结婚了,打得我们措手不及。问他他也不说,你们是同学么?”

“不是同学,算高中校友。”唐苒没必要撒谎,实话实说,“但以前也不认识,结婚前偶然认识的。”

李清芬:“别人介绍的啊?”

“……不是。”唐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们俩乌龙的相遇,以及她那天如何狼狈,索性笑了笑,点到即止。

李清芬领悟过来,便没再刨根问底,只笑着说:“不知道还以为你俩认识多少年了呢,我看小宋那样,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唐苒不是第一次听这种话,当初张姐那句“他爱你爱得死去活来”,她没往心里去,只当玩笑。

这会儿心底却一阵说不清楚的复杂涌动,痒痒的,像伸了把勾子在挠。

头顶呼啸而过的飞机,彩虹般绚丽的烟带,深夜山顶的璀璨焰火,全都在记忆里留下深刻的烙印。

回家一路,她从上飞机睡到降落。

当再次踏上奚城土地,看着多年不变的机场,嗅到家乡熟悉的空气,却觉得冥冥中有什么变得不一样。

坐上网约车,给宋泊峤发了条消息:【到啦。】

屏幕时间变为22:43,唐苒收到他回信:【我也刚结束。】

唐苒靠着车窗,唇角弯起来:【彩虹很漂亮。】

宋泊峤:【是大家的心意。】

唐苒:【不是你的么?】

宋泊峤:【我的都在你那儿。】

唐苒脸一热,感觉他像在暗示什么,手指僵在屏幕上方,许久没回复。

直到他再次发过来:【在车上?】

唐苒:【嗯。】

宋泊峤:【车牌号给我。】

虽然城郊漆黑一片,开车的男人也陌生,但唐苒没怕。这世道谁不是拿命在闯,遇到什么都是天意。

可看到他消息,冷不防被这样周全的关心,还是觉得很温暖。

她把网约车APP的订单界面截图,车牌号和司机信息发给他。

宋泊峤:【打电话吗?】

唐苒在裙子上蹭了蹭掌心,缓解那阵潮热:【好。】

宋泊峤发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其实没多少话要说,他工作相关不能谈,部队也没什么八卦好讲。唐苒奔波到现在,有点累,嘴巴也懒,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一句。

宋泊峤那边开始有键盘声,似乎在敲电脑。

唐苒眯着昏沉欲睡的眼:“你在加班吗?”

“算点儿数据。”

“算什么数据?我还以为你只用开飞机呢。”

宋泊峤笑了笑,语气带着点儿得意:“开飞机可不止是体力活,我们这儿好几个全国奥数和物理竞赛冠军,我算一个。”

“真厉害哦学霸。”唐苒转头看着远处高架桥上的路灯,目光有点失焦。

她许是困了,脑子里天马行空,想起以前的事儿,念念有词:“我数学物理一直不好,偏科很严重。上高中的时候英语都能考满分,语文也一百三四。可轮到理科,数学能过一百,物理能过九十就阿弥陀佛了。”

宋泊峤知道她高考失利,就没问过她高中相关的任何事,没想到她自己提出来。

“那多好。”他笑得云淡风轻,“以后我们的孩子没短板。”

唐苒莫名被他说红脸,嗫嚅:“……早着呢。”

孩子是会有的,她没想丁克,但不到时候还不能考虑。

好在他从来不催,也很支持她的工作和理想。相比之下,她对于家庭的付出十分有限。

在两人都忙的情况下,对方明显用心得多。

“宋泊峤。”唐苒目光在发呆,视野里都是夜晚路灯的光斑,嗓音也很轻。

那边键盘声停下来:“嗯?”

像在凝神静心,无比隆重地等待她说话。

唐苒轻轻吸了口气,揪着裙子上的褶皱:“我以前没谈过恋爱,和谭喆也算不上什么正经恋爱,从小到大,我对于感情都没概念。”

“爸妈关系好的那几年,我没什么印象了,记忆里都是冷战和争吵,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好好经营一段婚姻,其实比起你,我更不知道怎么和异性相处。”

“不过我可以确定,跟你在一起我很安心。”

她想起他以前说过的话——

只要看着这个人,就觉得温暖,安心,还愿意和他一起走,不是挺好吗?

现在她可以确定,宋泊峤就是那个令她温暖,安心,愿意一起走下去的人。

这一切不是她的功劳,而是他本来足够好。

是她被幸运之神背弃多年,上天给予的恩赐和补偿。

“谢谢你,老公。”她第一次平静坦然地唤出这个亲昵的称呼,突然发现也没那么困难。

叫的时候,上下嘴唇会嘟起来,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像带着点撒娇。

可气氛好像又被她毁掉了。

对面男人沉默不语,两端陷入尴尬的寂静。

终究还是她自己退缩,匆促道别,挂了电话。

*

白臻在床上打游戏,看见宋泊峤脸上表情由呆滞转变为欣喜,起身时差点撞翻桌子。紧接着抬脚往门口走,丢了魂似的,连电脑屏幕都没关。

白臻觉得不对劲,盯着他问:“这么晚干嘛去?”

“练会儿。”

“……”疯了。

夜晚的训练场,风呼呼吹着,两名站岗的新兵原本在打盹儿,看见宋泊峤来,瞬间挺直腰背瞪大眼睛,支棱起十二分精神。

可这人竟然不是来查岗的。

山里晚上不到十度的气温,他就穿着套短袖体能服,在训练场跑道上疾驰,400米障碍项目也飞速过了一遍。跨桩壕沟,高板跳台和独木桥,行云流水般匍匐过低桩网,再跃上高墙。

“卧槽,一圈没到十五分钟吧?”

“十二分五十八秒。”

“变态……”

“完了,咱们的合格线又得提高了。”

冷空气风干着全身汗液,宋泊峤稳稳坐在两米多高的障碍板墙上,手机屏幕照亮他漆黑幽邃的眼睛。

屏幕上是几分钟前唐苒的信息:【我知道我不算个合格的妻子,但我会努力的。】

激动的情绪好不容易被高强度训练疏散了个七七八八,这一刻,心念又开始翻涌。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冷静些许,摁下语音键:“苒苒,别想那么多,你很好,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儿。现在的状态我很满意,你不用改变什么。”

发送后,他没有等她回复,望向头顶苍黑的夜空。稀疏零落的星辰在闪着,远不如她在时那么明亮璀璨。

最亮那颗在他眼睛里:

“跟你在一起我也很安心,老婆。”

唐苒:【你在干什么?】

【怎么这么喘?】

宋泊峤笑了笑,打字回:【训练场呢。】

【你不在,发泄一下/体力。】

手机那头,刚到租屋的唐苒脸一红。

因为下午那次,她走路姿势都有点奇怪,出门特意穿了长裙掩饰。

想起这人朝她使劲的样子,身体都燥热起来,咬了咬唇:【那你以后多发泄发泄。】

宋泊峤:【什么意思?】

唐苒:【我觉得我们之间悬殊太大,你可以分一点出去。】

宋泊峤:【想都别想,全都是你的。】

【还欠我多少次?下回见面能还清么?再拖我可要算利息了。】

孟芝从厕

所出来跟她打招呼,唐苒匆匆回了句,红着脸躲进自己房间,靠着门板:【你不能总是那样……】

【我腿到现在还不舒服呢。】

【腰也酸。】

宋泊峤:【那怎么能怪我?】

【说你会反省吧,都不用在正事儿上。】

【某些方面确实不合格。】

“某些方面”指什么,唐苒心底门儿清,被他说得脸愈发滚烫。

那人紧接着又发过来:【是该努努力。】

【不指望向我看齐,你也不能落后太多。】

【性生活是否和谐,对夫妻关系很重要。】

唐苒哭笑不得,一边腹诽着臭男人脑子里就剩个色字,一边用力敲屏幕:【我去洗澡了!】

宋泊峤:【去吧。】

【伤口注意别碰水,早点儿睡。】

瞬间如清风流水淌过心头,唐苒笑了笑:【好。】

【你也早点睡哦,晚安。】

宋泊峤发来语音:“晚安,老婆。”

*

九月份就是客观题考试,复习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唐苒建议最近两个人各自努力,互不打扰。

宋泊峤同意了。

出考场那天,岑念开车来接她。

“吃点儿什么犒劳我的好姐妹呢?”玫粉色帕拉梅拉在停车场拐了个炫酷的弯,“国贸开了家潮汕火锅,听说挺正宗的,尝尝?是你喜欢的清淡口味。”

唐苒此刻一身轻松,连嗓音都高昂了几分:“去吧!”

车开上路,岑念八卦地看过来:“不给你老公打个电话?”

“发过信息了,他应该在忙。”

岑念叹了声:“我说,像他这么神神秘秘的,动不动联系不上,你万一有急事儿能找到人?”

“能有什么事儿?我自己活到现在也好好的。”唐苒揉着用脑过度的太阳穴,“我是结个婚,又不是变成个傻子。”

红绿灯前,岑念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秒:“你啊,就是太独立了。”

唐苒笑了笑,未置一言。

火锅店包间满溢着清汤锅底的鲜香,服务员把烫好的吊龙放进她们盘子里。

精准无误的八秒钟,肉质弹嫩,不散不柴,颜色也是漂亮的粉红。

裹上特调的料汁喂进嘴里,两人不约而同享受地眯了眯眼,然后看着对方笑。

“哎你记不记得学校门口那家砂锅米线?老板是聋哑人那家。”岑念鼻头泛着可爱的红晕,和火锅烫出的细密汗珠。

“记得啊。”唐苒吃着第二口肉,“岑大小姐善心泛滥,每次给人碗底下压一百块钱,到现在也不知道被顺手偷了多少。”

岑念想起当年干的傻事,笑出声:“他们家牛肉也这么嫩。”

唐苒回忆着那个不到十平米的小店面,拥挤的桌椅,每周六课外活动都被岑念拉着去抢座位的紧张和热情。

“他俩年前不是去世了吗?然后那店面一直空着。”岑念说,“我打算给它盘下来。”

唐苒惊讶:“盘下来做什么?”

“没想好。”岑念摇摇头,有点茫然,“就听说他们儿子在和隔壁那家牛奶店谈,价格被压得很低,而且你知道那牛奶店老板什么德性,正儿八经的奸商,毫无人性。当初那批问题牛奶被曝出来,就该抓去蹲局子的,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真是祸害遗千年。”

唐苒眼珠子一转:“要不你也开家牛奶店和他抢生意?走他的路,让他无路可走。反正你家大业大,早晚耗死他。”

岑念:“你认真的?”

“开玩笑。”唐苒耸了耸肩。

不熟悉唐苒的都以为她是个地道纯良的老实姑娘,但岑念知道她想法多,路子野,根本不是老实巴交的人。

能在辩论赛上把对手杀得片甲不留,哪能是善茬?

只不过这些年,她的棱角没有用武之地,才收敛锋芒蛰伏起来。

又或者,她习惯了看淡一切。

“苒苒,真怀念以前的你。”

唐苒听见心脏里血流涌动,脉搏收缩的声响。

火锅店离租屋不远,唐苒吃得多,便没让岑念开车送,顺路走回去,消消食。

为了支持她复习考试,一个多月没打扰过她的宋泊峤,终于发了个视频通话。

唐苒举着手机,背景是繁华热闹的底商店面:“你怎么好像瘦了?”

“这话说的。”宋泊峤穿着飞行服,像刚从机场出来,语气吊儿郎当透着股酸,“你还记得我上次长什么样儿?”

唐苒就知道,暂且没了考试压力,这人就不会放过她。

一本正经,义正辞严:“你不好好说话就算了。”

宋泊峤笑了笑:“不禁逗。”

唐苒认真望着屏幕里的男人:“真瘦了,屏幕还显胖呢,你看你这脸,最近没好好吃饭吗?”

似乎旁边有战友闹,宋泊峤撇开眼瞪了下,再转回来低声问她:“现在还是以前帅?”

唐苒皱着眉头:“当然以前。”

“我也觉得。”说完,他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什么,画面发生细微变化。

“……”唐苒嘴角狠狠一抽。

“他们说这个能美颜,我就试一下。”男人恢复记忆里的模样,朝她扬了扬下巴,“你美了吗?”

“美什么美?我又没病。”唐苒忍不住吐槽,“咱俩谁没见过谁啊。”

“还以为你开了美颜。”宋泊峤一脸认真,“皮肤又白了,又漂亮了,怕你被抢走。”

明知道他是在哄,唐苒依旧笑出声来,强行憋住清了清嗓子:“我去买个面包明天早上吃。”

“行。”

唐苒走进街边便利店,拿了袋全麦面包,一盒蓝莓酸奶,还想去挑点儿零食。

手不够用,她把手机揣进兜里,收银时才又拿出来,把视频划到后台去,调二维码。

付完款走出便利店,迎面碰上一张令人不快的脸。

“苒苒……”谭喆看上去比以前憔悴得多,面色蜡黄,胡茬一圈,头发也像很久没理过。

唐苒不想和他多说,出于曾经认识的原因,礼貌点了下头,打算离开。

谭喆伸手拦住她:“苒苒,我们能谈一下吗?”

唐苒皱眉看一眼他的手:“有事请说,不用这样。”

谭喆尴尬地把手收回,揣进裤兜里,肩背弯着,整个人显得很颓丧。

“你过得好吗?”

“很好,多谢关心。”

“我听说你找了个军人。”谭喆漆黑的眸盯着她,仿佛在奋力寻找什么破绽,“他很忙吧?是不是不在本地?平时有什么忙他也帮不上……”

唐苒扯了扯唇,凉飕飕的:“谭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谭喆被她冷漠的态度刺痛,目光颤抖,但还是鼓起勇气继续:“我是想说,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既然要结婚,你也该和一个知冷知热,陪伴在你身边照顾你,疼爱你的男人结婚。”

唐苒终于露出一个笑,不过是嘲讽:“你这种不健全的人结婚才要找保姆老妈子,我不需要,我是个生活自理,精神正常,拥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人。”

“对了,一夜暴富的谭老板,您家拆迁款到账了吗?您现在这副打扮是……返璞归真?”

“……没有。”他艰难开口,“我们缺土地证,房产证也办不下来,后来城管又说我们违建,要罚款,强拆……”

“哦。”唐苒并不吃惊。

这结果和她预想的差不多,不过禁止农村建房是才出的政策,他们家房子早就有了,大概是得罪了什么人,被落井下石。

唐苒心里揣摩了一遍,懒得挑明:“你的家务事我没兴趣,说完了?我可以走了吧?”

“等一下。”谭喆急切地叫住她。

唐苒漠然望着,不发一言。

“苒苒,我离婚了。”

这倒是意料之外,唐苒眉梢动了动,发出一声事不关己的:“哦。”

“如果你跟他离婚,我们还可以在一起。”

“……”谁给他这么大脸?

唐苒差点被气笑,还没来得及措辞骂人,手机里响起一道慵懒却泛凉的声音:“老婆。”

唐苒这才想起视频还开着,慌忙点开刚刚被收起

的画面。

宋泊峤已经换回迷彩作训服,威严板正,不容亵渎的一身。

谭喆低头看见,表情变得有点微妙。

“谭先生。”宋泊峤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的是作训服帽子,那凛冽锐利的眼神却仿佛端着杆枪,令人不寒而栗,“论先来后到,你是我前辈。”

“但感情这事儿,合格的前辈应该像死了一样。”

“你今天已经犯规了。”

他每说一句,谭喆瞳孔便收缩一分。

视频里的男人倾身向前,语气不急不缓,却字字都像尖刀利刃:“破坏军婚是犯法的,知道吗?”

“现在向我的妻子道歉,收回你说过的话,或者,我报案。”

第33章 第33章您老公。

闫菁菁在他家拆迁落空后毅然离婚,他总要找个下家,很快便想到了唐苒。不管怎么说,这世道对彩礼房子都没要求还愿意嫁的女人太少了,况且她在公检法单位,又努力,前途一定好,低成本娶这么个老婆,以后他必然是赚的。

谭喆原以为唐苒不是那种柔情似水的性子,和一个冷硬的军人常年分居两地,感情怎么可能会好。碰巧见她一个人落单,便觉得自己还有机会。

可他万万没想到,两个人似乎很恩爱。

她老公明显是个护短的主儿,霸道不好惹,他甚至毫无理由地相信自己如果再纠缠,这男人真会报案把他送进监狱。

那身迷彩军装看得他莫名发憷,更不敢冒犯,气焰顿时消下来:“那个,我就是开个玩笑,和苒苒叙个旧而已,犯不着……”

宋泊峤眸光一冷,态度更强硬逼人:“谭先生,这称呼不合适吧?你们如今连朋友都不算,还是叫唐小姐比较礼貌。”

他面无表情地哼笑:“况且我家苒苒,似乎并不想和您叙旧。”

“我家苒苒”这四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唐苒不想再看这张脸,多一句都是浪费时间,冷淡开口:“我和他没什么旧可叙。”

“回家吧,我帮你叫了车。”宋泊峤目光转到唐苒脸上,立刻铁汉柔情,“到路边了。”

“好。”唐苒看向马路,一辆黑色奥迪Q5打着双闪,她小跑过去,“你叫的专车呀?”

“嗯。”

唐苒努了努嘴:“浪费钱。”

“不是你给我那么多钱?”宋泊峤懒懒靠回椅子上笑着,“我又用不着。”

唐苒知道他在部队吃住全免,几乎不出去,也没有网购癖好,还是忍不住嘟哝:“你喝露水的呀,用不着。”

唐苒坐进车后座,司机礼貌打招呼后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手机里那个人说:“喝露水的是你。”

唐苒向司机道了谢,才回他:“为什么是我?”

“仙女呗。”

“……”这张嘴一套一套的,怪会哄人开心。

唐苒憋着嘴角上扬的弧度,对着屏幕瞪他,可眼里怎么都含了娇嗔的意味。

“老婆。”宋泊峤凑近屏幕,压低嗓音。

唐苒脸一热:“干嘛?”

宋泊峤笑了笑,飞扬的唇和眼角眉梢,透着股春风得意:“想你了。”

唐苒咬唇看了眼窗外,轻轻笑出声。

他问:“想我没?”

唐苒硬着头皮哼一声:“忙死了,哪有空想你?”

可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周末我抽空,回来一趟?”

“别,我十月还有场主观考试呢。”唐苒一本正经地脱口而出,随即又觉得不太好,语气软下来:“你来回折腾挺累的,而且半天都在路上,不划算,还是等休假再回来。”

她怕他回来,周末两天都下不了床,走了她还得缓好久。

毕竟这人半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觉悟,还嫌她体力差。

“行。”捕捉到她慌乱的微表情,宋泊峤了如指掌地笑了笑,“休假申请好了,十月底,加周末二十三天。”

……二十三天。

唐苒心脏一个猛颤,隔着屏幕腿都软了,强定心神,装作不在意地点了下头:“哦,好的。”

宋泊峤好整以暇地望着她:“你休假能有几天?”

唐苒:“年假五天,婚假三天,和周末一起的话能有十天。你定好日子我就去和领导说。”

“行。”宋泊峤双手交握着,思忖道,“你从26号开始请,咱俩去趟帝都见爸妈,再旅个游,十天也够了。剩下时间我在家陪你。”

“那我明天就去说。”唐苒哼了声,“这次不许再放我鸽子。”

“绝对不会。”

唐苒陷在他信誓旦旦的眼神里,夜晚的璀璨繁华瞬间都失了色。

*

第二场考试在十月中旬,算是她强项。

主观题考验的是思辨能力,她从小学开始进学校辩论队,一直到高中都是主力。

虽然大学荒废几年,但思维习惯都刻在骨子里,没那么容易丢掉。

加上法律知识她学得扎实,这三年在检察院负责档案管理,哪怕不亲自办案,见过的案件卷宗没有上万也有大几千。许多法律专业考进来的助理检察员只会浑浑噩噩地给检察官打下手,还没她钻研得多。

唐苒始终相信,人的处境永远不会被一锤子钉死。

就像她现在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行政办事员,但总有一天会站到她梦寐以求的刑事法庭上,成为一把所向披靡的刀。

*

十月中旬,院里职位调整进行了公示。

那天唐苒早早到单位,等系统邮件刷新。

张姐关心她情况,也来挺早。

“给你带了我家门口的豆腐脑。”

“谢谢张姐。”唐苒眯眼接过,掀开盖子,浓郁的豆腐味扑鼻而来,“真香,还是老式的豆腐脑好吃。”

市面上许多豆腐脑都淡得跟水似的,全靠加糖唬小孩子。唐苒觉得她仿佛年纪到了,血脉觉醒,喜欢上一些传统的东西。

最近她正在考虑给新房阳台上钉个博古架,买个茶台和香案。

张姐笑了笑:“那可不,我婆婆那么挑剔的人,就认这一家。”

说着站到她背后:“是九点公示吧?”

唐苒喝了口豆腐脑:“对。”

“也不知道能给你分到哪儿。”张姐捧着保温杯,一只手搭在她椅背上,“领导都知道你想去一部,我也让老陈探过口风了,上头没给准话儿,只说这次调整的人多,要综合考虑。”

她压低嗓音,继续道:“何卓这次司考又没过,你考那么高分儿,徐科长心里肯定难受。”

“难受有什么办法?”唐苒笑了笑,“还能给我使绊子不成?”

“那不至于。”张姐说,“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去了一部,那何卓天天跟你一个屋檐下,恐怕连头都不敢抬。”

唐苒喝完最后一口豆腐脑,满足地舒了口气:“屡败屡战呗,有什么抬不起头的?他没考过是因为不够努力,你看他那样,老徐在的时候假装用功,老徐一走就开始打瞌睡。要我说,他真没必要留这儿活受罪,回家过大少爷的逍遥日子不好吗?”

张姐叹了叹:“老徐有老徐的考量,他父母都去世了,再多遗产也是坐吃山空。本来就大手大脚的,再没个终身保障的工作,以后花光了怎么办?所以老徐拼了命也得把他摁这儿。”

“这孩子也是,二十好几了跟没长大似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玩醒。”

都知道何卓不喜欢检察院的工作,只是迫于徐科长,留在这儿混日子。

他和唐苒完完全全是两种人。

“九点了,快看。”张姐提醒她。

收件箱多了个红点。

唐苒屏气凝神,点开新的公共邮件。

待看到她自己名字,和表格右侧的部门时,整个人从头僵到脚。

“……这。”张姐也呆了,“离谱了吧。”

唐苒想去的是一部,居然越过中间那么多部门,被分到六部。

事已成定局,张姐冷静下来拍了拍她的肩:“没事儿,六部也好。”

“至少挺轻松的不是。”

唐苒一个上午心不在焉,宋泊峤发信息问她情况,她不想提太多,头疼,

只说顺利调到了检察部。

和新来的行政小姑娘办好交接,还有最后一批档案要送到徐科长那儿签字。

唐苒调整了一下情绪,才敲门。

“进。”

“徐科长,这是上周要归档的卷宗。”唐苒公事公办的语气,“我下周一就去六部了,以后是覃芳芳过来。”

“好。”徐科长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低头翻阅目录后签字。

唐苒拿上东西要走,刚转身,徐科长叫住她:“小唐。”

唐苒恭敬地转回来:“您请说。”

徐科长望着她:“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唐苒挤出一丝笑,摇头:“没有。”

徐科长叹了一声,知道这小姑娘倔,主动开口:“我知道你肯定觉得,你调去六部这事儿跟我脱不了干系。我是何卓的舅舅,他又是一部最不争气的一个,所有人都拿他跟你比,包括我。而我为了保全他面子,肯定不会让你去一部。”

唐苒依旧保持那抹不达眼底的淡笑:“徐科长,我知道您是公正的人。”

“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存在误会,毕竟未来还要共事二十年。”徐科长望着她,目光很认真,“让你去六部是几位领导慎重考虑后的决定。”

“一方面一部太忙,事儿又杂又多,一个人掰成几瓣儿用,你刚结婚,你爱人工作性质又特殊,你只有工作轻松点,才能顾得上家庭。”

“二来,一部案件性质最危险,你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刘检的车被打击报复砸了多少次,你也知道,人家往家里扔鸡血,扔鞭炮,把他老母亲吓到医院,不得已搬了个高档小区,到现在他母亲都不敢出门。还有去年那起走私案,老陈带着证人去法庭,路上差点连命都丢掉。”

“你一个姑娘家实在不合适,太危险了。”

唐苒垂着眸不说话,徐科长摩挲着钢笔:“这样,现在公示都出了,你先在六部干着。你要实在希望上法庭,当公诉人,我想想办法,和领导再商量商量,调你去民事科或者未检,你看怎么样?”

唐苒礼貌得体地笑了笑:“多谢徐科长为我考虑,既然已经公示,不管在哪儿我都会好好干的。”

“好,那就先这样。”徐科长面色尴尬,但还是竭力笑着,“何卓要有你一半明理,我就省心了。”

唐苒没有说太多,道别完离开。

*

周一,她工作地点就搬到了第六检察部。

六部主要负责控告,申诉,举报以及国家赔偿,司法救助等工作,在上一次部门整合前,就叫控告申诉科,是相比其他五部较轻松的岗位。

六部女性明显更多,氛围也不那么严肃,唐苒刚去,就被几个女同事八卦她和她老公的爱情故事。

那会儿宋泊峤每天都在停车场蹲守接她下班,全单位人尽皆知。

唐苒刚来,没被安排太复杂的工作,就负责登记群众来访,电话来信,和网络后台民众的控告申诉或举报材料。

六部老大黎秋水,部门唯一的二级大检察官,五十多岁临近退休,申请来六部修身养性。

说来挺巧,是她高中同学的小姨,曾经观摩过她的辩论赛,那会儿没少拿她给自家孩子当榜样。

知道她能力优秀,也不禁为她不平:“这王局怎么想的,放你来六部大材小用。”

唐苒自己早就想通了,无法改变的事绝不内耗:“领导有领导的考量呗。”

“你先干着,等熟悉熟悉六部流程,就去做初审。”

唐苒笑着点点头:“好。”

六部虽然比别地儿轻松,但也不缺活干,现在有了网络通道,人人都能往检察院举报。

好不容易熬到周五下午,唐苒仰在椅背上滴了滴缓解疲劳的眼药水。

同事秦萱也伸了个懒腰,笑着问她:“公休打算去哪儿玩?”

“没想好呢,等他回来商量。”唐苒说,“反正不是节假日,票也好买。”

“真羡慕你。”秦萱下巴搁在水杯上,“每个月坐着收钱,不用和公婆一起住,也没有男人天天在跟前儿烦,多滋润呐。”

秦萱是已婚,孩子五岁,和老公正到七年之痒,平时说起男人就一股怨气。

下班回家都要在地库车里待半个多小时,假如有烟瘾,高低还得抽个三五根消愁。

“是啊。”唐苒顺着她的话,笑了笑。

该说不说,的确挺滋润的。

没有婆媳矛盾已经是她预想之外最好的婚姻状态。

宋泊峤不在身边,她也没觉得难过,反而自由。

她原本就是个充实的人,无论生活还是精神上,对另一个人的依赖和需求都不高。

有个不错的陪伴,也就是锦上添花而已。

快下班了,六部一般没有加班需要。同事们都在玩手机摸鱼坐等走人,唐苒在电脑上观看一场听证会视频。

桌上座机突然响了,唐苒以为是工作找,要不就是打举报电话的民众,拿起听筒。

这段时间已经被磨出的性子,没半分不耐,熟练自然地说了段习惯性话术:“您好,第六检察部唐苒,您哪位?”

对面一道玩世不恭的嗓音,慵懒含笑:

“您老公。”

座机听筒里的音色掺了电流般的背景杂音,比起他真实音色,更添一丝撩人的磁性。

而听筒之外,还有另一道重叠的,干净如青空爽朗的笑腔。

唐苒怔怔地,抬头看向倚在办公室门口,被夕阳照出长长斜影的高大男人。

第34章 第34章我不缺钱,只要人。……

上次见面还是夏天,如今十月底,天冷了,宋泊峤黑T恤外也套了件夹克。牛仔九分裤裹着双大长腿,笔直利落。

头发依旧是短而精炼的板寸,配上那凛然挺拔的气质,走大街上,一眼就能认出是个军人。

宋泊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办公室,引来同事们窃窃私语,好几个姑娘躲在电脑后偷看。

唐苒被秦萱扯了下胳膊:“愣什么呀?人家来接你下班了。”

如梦初醒的她看了眼时间,离准点下班还有不到十分钟,便先关了电脑出去。

她把宋泊峤拉到无人的走廊尽头:“不是周末开始放假吗?”

“下午没什么事儿,就先走了。”宋泊峤垂眸看她。

深蓝色西装式制服,左领的检徽端正庄严。衬衫下的暗红色领带,瞧着比帮他打那次笔挺得多。

穿了检察官制服,连头发都绑得比以前精神。

宋泊峤不禁笑了笑:“换行头了?”

“嗯。”唐苒低头捋袖口,对于这身衣服的激昂心跳里,还是生出几分滞涩。

努力这么久,距离她要实现的梦想却只跨出一小步。

“穿这么板正,都不敢抱你。”宋泊峤牵她的手,指尖交叉,看着两人光秃秃的指头,突然想起他们还没有婚戒。

当初是唐苒说不要,因为部队不允许戴首饰,而她的工作性质也最好不戴,买来多半闲置浪费。

但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安静的角落,指尖无声摩挲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在这里触碰,交换,共鸣。

直到办公室有人出来,顶着被注视的局促,唐苒把手抽回:“下班了,我去收拾。”

“好。”宋泊峤用眼神和她的同事打招呼,“楼梯口等你。”

这次连周末要休息十天,唐苒把文件盒里的纸质资料交给秦萱,又特别嘱咐了几个受理时限快到期的案子,才带上私人物品离开。

遇到从一部办公室出来的陈检,三个人一起下楼。

“看看,你一回来她就高兴了。”陈检开玩笑似的说。

唐苒这段时间虽然没敷衍工作,但对于没有如愿去一部,情绪也还在。

宋泊峤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唐苒不想让自己的事儿影响气氛,提醒了句:“陈检。”

“叫我也没用,人家都知道。”陈检打破她最后的幻想,“刚才去我那儿找你,我告诉他你在六部。”

唐苒竭力忽略宋泊峤炙热的目光:“电话也是你给的?”

陈检呵呵两声:“感谢我吧。”

“那是

工作电话啊大哥。“唐苒哭笑不得,“您也是老检察了,专业点儿好不好?我们六部也没那么闲。”

陈检知道,说起六部业务清闲,反而是唐苒心里一根刺,让她觉得自己无足轻重。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工作上想要的也不是一份安逸稳定。

叹了叹,低声劝说:“行了,不要老这么绷着,你前段时间太累了,趁公休好好放松放松,调整心态。”

“你这身衣服都穿上了,还怕这辈子上不了法庭?”

“二十岁和四十岁还是有差别的。”唐苒平和里夹着怨气,“我可不想熬到那时候。”

“年轻人,不要心浮气躁,也不要悲观。”陈检拍拍她肩膀,看宋泊峤一眼,“好好劝劝。”

宋泊峤目送陈检跑下阶梯,小幅度点了点头:“回见,陈哥。”

唐苒也道了别,再不说什么,径直走向停车场。

没等宋泊峤去拉车门,自己钻进了副驾驶。

男人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过头看她,唐苒低头在写手机备忘录,密密麻麻的,有条有理,应该是工作相关。

“老婆……”

“不用劝我了。”唐苒轻轻打断他,手指不停在屏幕上敲,语气很平静,“我明白。”

宋泊峤揉了揉她的头:“明白就好。”

多余的话他没再说。

车子离开检察院,往新家去,等唐苒收起手机,才又听见他声音,淡淡的:“我十八岁考进空航,专业是飞行技术,可头两年很少接触到战斗机。我们也有很多理论知识,要学一些在很多人看来和驾驶无关的东西,过得很枯燥。后来在基地很久,也都只是飞行学员。”

他顿了顿,语气含笑:“就像你现在一样。”

“其实战斗机驾驶和你们检察官,本质上区别不大,我们的容错率都很低。”他车速不快,语速也适中,“飞行失误,丢掉的是自己的命,听起来好像更严重。但法庭失误,有可能毁掉一个家庭,甚至让恶人逍遥法外,酿成更多悲剧。”

唐苒想起当年因为检察官和法官收受贿赂,故意判轻罪犯导致姜老师抑郁而终,心脏好像被用力揪紧。

“从十八岁到二十七岁,我用九年走到了现在。”宋泊峤停在红绿灯前,转过头认真地望着她,“你要不要给自己多点时间?”

唐苒迎上他诚挚的目光,心脏跟着他的眼波晃动。

“民为重,社稷次之。”他握住她手,“维护民生,帮助百姓,你在做的是一件比我更神圣的事。”

宋泊峤很少像这样正经地和她讲话,谈论起事业,未来,唐苒也是第一次发现,他骨子里有着这样明确的三观,旁人无法企及的思维高度和格局。

唐苒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好像在发光。

“苒苒。”红灯最后十秒,他叫了她。

唐苒醒过神来,低下头“嗯”一声:“我知道,我想明白了。”

从小到大口口相传的夸赞,众所周知的优秀,让别人给予她的光环太多,也真的以为自己胜任一切。

其实在严肃庄重的检察事业面前,她并没有比前辈们更适合去一部,处理那些生死攸关的重刑案件。

她甚至还没有独立办结过一起案件,更需要时间去学习,沉淀。

*

唐苒这身不适合穿去吃饭,要先回家换套衣服。

她每周都会打扫一次新房,周末有空也会来过夜,让这个家有点人气,所以进门时还很干净。

“你先喝点儿水,等我。”说完她便去了衣帽间。

面对满柜子衣服,唐苒头一次为穿什么而犯难。

她以前不是个纠结的人。

好不容易选定一条焦糖色中式领连衣裙,和宋泊峤的外套同色系,又开始犹豫要不要画个淡妆。

犹豫着,看脖子上的项链也越发不得劲,用力过猛的闪耀不适合秋季,没准儿还要被他调侃。于是拉开首饰柜,打算换一条低调些的。

衣帽间门突然被推开:“怎么这么久?”

男人走到她背后,握住她正在解项链的手:“要换吗?”

“嗯。”

“头发缠到了,我来。”

唐苒看着镜子里重叠的身影,是三个月以来,这面镜子第一次容纳两个人。也是这套一百六十平的房子里,第一次有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这边头发按着点儿。”直到他出声,唐苒迟疑地照做。

男人手掌宽大,指骨却流畅,许是常年操作精密的战斗机系统,足够灵活,解开女孩纤细的项链扣,救出她缠绕的发丝并不难。

她选了条铂金链递给他,坠子是枚小平安锁,锁中央的爱心片会随着项链晃荡,低调却灵动。

唐苒原本皮肤就白,又年轻,在办公室养得更有股不经风雨的娇嫩与精致。脖颈并没有因为伏案工作而变形,是自然的颈椎弧度,修长漂亮。颈后的发丝绒毛看上去柔软可爱,密密麻麻,像撩在男人心口。

给她戴好项链的宋泊峤,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

穿衣镜里依旧是两道人影,比刚才更加亲密地交织。宋泊峤抬高她一条腿,压住再次滑下的裙摆,首饰柜角滴落的串串晶莹被穿衣镜一览无遗。

唐苒精心挑选的裙子洇出一团团深色痕迹,上衣和下摆皱巴巴堆在腰间,雪白上瘫着的平安锁中央,那朵爱心也不知晃动了多少次,震得最厉害那下,整只平安锁翻转过来,弱小又无助。

就像趴在男人肩头低声啜泣的她。

宋泊峤惬意欣赏镜子里的画面,她却总不想看,他索性抱她过去,扣着她双手扶住镜框。

脸颊贴在冰凉的镜面,呼吸潮热,瞬间升腾起迷蒙白雾。

男人同样潮热的手按住她,抹开雾气。

画面重新变得干净而清晰,平安锁一下下撞在镜子上。

“苒苒,看着我们。”他虎口掐住她下巴,不让她转头,另一只手临摹着山峰平原,浅滩海浪,回到除了他无人造访的秘密港湾。

唐苒咬唇瑟缩了下,差点要哭,他用唇揩去她眼角潮意:“别忍。”

眼泪一刹那汹涌,如江河泄洪,盖过屋里轻缓的氛围音乐,浇在镜面上,也打湿他的鞋和地板。

中途有人打电话来,是预定的餐厅。宋泊峤握着那枚晕乎乎的平安锁把玩,力道不减,气息却分外平和:“抱歉,有事儿耽搁来不了了。”

好像真在干什么正经事。

对方提醒说定金不退,他回了句没关系,匆匆挂断,把手机扔到角落那团惨不忍睹的布料上。

平和的气息在她耳旁失控,极速升温到顶点,那刻她分不清梦和现实,好像永远迷失在原始丛林里。

直到期待已久的那束白光穿过大脑,照亮了出口。

她被抱到浴室,等浴缸放水时,宋泊峤清浅温柔地安慰她,唇瓣携走她眼角的泪珠。

唐苒坐在浴缸边缘,温水渐渐没过了脚趾,看见他的手伸过来时,用力一挡:“你干嘛……”

“先洗干净。”他捉住她手,毫不避讳,“听说容易有炎症。”

男人力道轻柔,明显不带别的意图,唐苒咬了下唇,便没阻止。

过了一会儿,她下唇被咬得发白,脸颊更红,嗓音也不太沉稳:“你确定你能洗干净?”

男人蹲在她面前,半个身子已经在水里,晃了晃湿透的手:“怪我?”

“……”

“我怎么知道我一碰你就……”

“宋泊峤你闭嘴!”

“噢。”

定好的烛光晚餐泡了汤,唐苒也没力气再出门,两人只好在屋里点外卖。

宋泊峤给她剥着螃蟹壳,说机票订好了,明天吃过午饭就去帝都。

唐苒点了下头:“到那边记得先买礼物。”

第一次上门,她不能空手去。

“爸妈等着我们吃晚饭呢。”宋泊峤说,“东西让表哥帮忙买了,我俩直接去就行。”

“那怎么好意思……多少钱啊?我到时候还给表哥。”

宋泊峤往她碗里放了块蟹黄,意味深长地望向她:“钱是我付的,你要真想还,就还我。”

唐苒莫名的脸又一热。

果然,他脑子里没装什么正经东西:“给你算便宜点儿,两次。”

“我还你钱!”唐苒羞愤地踢了他一脚。

宋泊峤咬着蟹腿的空壳,那模样又痞又坏:“我不缺钱,只要人。”

“…

…“滚吧臭流氓。

吃饱喝足,唐苒被他缠着又来了两次,浑浑噩噩到凌晨,累得不行,第二天醒来直接吃午餐。

宋泊峤一早收拾好两人行李,饭后唐苒化了个淡妆便出发。

昨晚的劳累还没缓过来,在天上睡了一路。

下飞机后,宋泊峤找地勤拿表哥提前寄存的车钥匙,在醒目的VIP车位找到一辆大气沉稳的黑色A6。

检查后备箱的礼物后,两人出发去他父母家。

为了方便唐苒补妆,宋泊峤开得并不快。十月天朗气清,不用空调,他把车窗也降下来。

隔壁开跑车的女孩与他并驾齐驱很久,朝这边吹口哨,叫帅哥,宋泊峤没理。

唐苒哼了声:“首都女孩儿就是不一样啊。”

他好整以暇地望过来,升起车窗:“行了,这也能吃醋。”

“我才没吃醋。”唐苒把气垫和口红扔回包里,“不管怎样,我俩的关系受法律保护,我只是在捍卫我的合法权益。”

牙缝里都夹着酸味儿,还嘴硬,宋泊峤笑了出声:“嗯,你只是想独占我。”

“随你怎么说。”唐苒懒得和他掰扯,脑子里还在循环播放那声口哨,和甜到发腻的“帅哥”。

太憋闷,她降下副驾驶车窗,呼吸点新鲜空气。

没多会,右侧飞速驶来一辆敞篷兰博基尼,在旁边点了个急刹,开车的黄毛男孩儿看过来,也朝她吹口哨。

宋泊峤脸色一沉,手指把中控按钮扣出突兀的响声。

唐苒面前的车窗升起来。

她茫然回头,看向擅自关窗的宋泊峤。

后者嘴角凉飕飕扯着,嗓音也结冰:“世风日下。”

“……”

车里像掐了只柠檬,酸得她牙疼。

*

宋泊峤父母还住在当年医院分配的家属小区里,房子历经风霜雨打,风格老旧而不破败,看得出质量极佳。如今这地段也是寸土寸金。

唯一缺点是老小区规划也老,没有停车场,车子只能靠路边停。表哥这辆A6车身又长,逛了一大圈,才找到一个能停进去的侧方车位。

唐苒看着他一把倒进去,技巧娴熟,不禁叹气。

自己的驾照还停留在科目一,一年推一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本上路。

下车后,两人穿过一片小花园,和热闹的老年活动中心,来到离大门不远的一栋。

宋泊峤一只手拎着酒,另只手拎着营养品和牛奶,唐苒象征性拎了盒今年的新茶。

房子没电梯,但家就在二楼。

宋泊峤敲门时,唐苒有点紧张地站在他侧后方,两只手合拢到一起。

直到褪成灰绿色的金属防盗门被打开,唐苒一抬眼,看见门内笑吟吟的,无比慈祥的面孔。

头顶一麻,浑身血液都僵住,不是经由她彻底空白的脑袋,而是凭着肌肉记忆发出的声音,飘忽,愕然,像梦一般不可置信:“温老师?”

第35章 第35章住不住是一回事儿,有没……

唐苒刚上高中,就是温瑾宜教英语。

温老师待学生和气,长得漂亮又会打扮,那会儿总有八卦的男同学观察她,说温老师身上的衣服每天不重样,还都是高档货,家里一定特有钱。

后来唐苒去温瑾宜家补课,才知道她家并不是传说中的大别墅,而只是学校分配的教师公寓。

但比起其他老师的公寓,她家收拾得格外干净,空气也总是香香的。

都说温老师是单身贵族,所以唐苒从来没想过,她会是宋泊峤妈妈。

“你知道我们那时候,教职工子女在学校总要多些是非,还有一群拉帮结派的。我嫌麻烦,就让她别声张,只个别几个老师知道。”宋泊峤解释着。

唐苒记得她那届也有一帮男生,是学校老师或教育局领导的孩子,平时高调张扬得很。

最好的篮球场地他们占着,想出校门就出校门,其他同学都不敢惹的保安大叔,他们处得像兄弟,和老师们也随便插科打诨,半点没有学生的拘谨。

每天任意往返校园和家属院,让人羡慕也招人烦。

都在师资力量最强的班,成绩却参差不齐。

唐苒此生对“纨绔子弟”的具体印象,就是从那群人开始的。

“别光顾着说话啊你,给苒苒削个苹果。”温瑾宜端着盘车厘子出来。

唐苒潜意识里依旧没能把她的身份从老师转变为婆婆,要起身:“温老师,我来——”

“你坐着。”宋泊峤摁住她,“还叫什么老师?”

“是呀,还叫什么老师?”温瑾宜摆好果盘,笑呵呵坐到单人沙发上,看着唐苒,眼里一百个高兴和满意,“该改口啦。”

宋泊峤紧了紧她的手,唐苒耳朵一红,有点拘谨地开口:“……妈。”

“哎~”温瑾宜笑得合不拢嘴,塞给她一个厚实红包,“爸爸那儿也有,等他做完饭,这会儿厨房油烟大得很。”

唐苒接过来:“谢谢妈。”

宋泊峤拿了个苹果削起来,温瑾宜的目光一直在唐苒身上:“那会儿我就想,要有个像唐苒这么聪明漂亮又乖巧的女儿就好了,你说说,这是不是缘分?”

看得出她确实很激动,唐苒心里也一样平静不下来,手心都微微冒汗:“是啊,那会儿同学们也都说,温老师对我们像妈妈一样好。”

“可不是,我最喜欢的小姑娘叫我妈了。”温瑾宜握着她手,看了眼宋泊峤,“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一开始听说你名字,还以为是碰巧同名,后来看到你俩的结婚证照片,心说这不就是一班那个唐苒吗?好多年没见,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这小子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提前有心理负担,说反正要见面的。结果你看看,这一面拖到了现在。”

宋泊峤从善如流:“是我的错,我耽误你俩相认,对不起你们。”

说着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唐苒,又挑了个新的。

“本来就是你错。”温瑾宜半点不给自家儿子留脸面,“你看你忙成那样,苒苒平时一个人多孤单?我让你要么带苒苒去江城,向部队申请安排个工作,要么你就回去陪她,那边儿不是也有空军部队吗?”

宋泊峤知道以唐苒的心性,宁愿自己奋斗到江城检察院,也不会让部队安排个闲职混日子。笑了笑:“妈,奚城那边儿就一个小机场,一个雷达站。”

温瑾宜哼一声:“嫌屈才啦?”

温瑾宜不懂,全空军能飞歼-20的飞行员凤毛麟角,也只集中在几个地方。江城有改装团,但奚城没有。那边最前沿的机型就是歼-15T。

宋泊峤也没想说教,半开玩笑地:“那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屈才。”

“嘚瑟。”温瑾宜啼笑皆非,轻轻拍着唐苒的手,像自家闺女样亲昵,“这小子向来不知道天高地厚,他要是欺负你,一定跟妈说。”

“妈,您就放一百个心。”宋泊峤麻溜削好第二个苹果,递给温瑾宜。

温瑾宜满意地接过去:“结婚了就是不一样啊,还知道给妈削苹果。”

顿了顿,强调:“但你要敢欺负我学生,我照样揍你。”

唐苒“噗嗤”一笑。

“知道了。”宋泊峤叹口气,“闺女是宝,儿子是根草,我摆得正自己的位置。”

宋明鹤除了在医院任职,还是首都医科大的教授,唐苒原本脑补了一位不苟言笑的老学究,见到他之前,心里慌张得不行。

却没想到是个慈眉善目的妻管严。

深知过去老婆独身带儿子不容易,自从温瑾宜调来帝都,家里什么都是他做,工作忙时就请阿姨。

温瑾宜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对老公肆意呼来喝去,宋明鹤

还乐颠儿地听她使唤。哪天要是不使唤了,他反倒浑身不舒服。

吃完饭,洗碗收拾厨房也是宋明鹤的活儿,宋泊峤进去给父亲帮忙。

唐苒喝着饭后果茶,眼瞧温瑾宜从房里拿出本影集来。

上了年头的红色硬壳,和这屋子的装修一样,弥漫着陈旧的岁月气息,但仍然很有质感。

“这本子还是我和他爸结婚时候的。”温瑾宜翻开封面,第一张就是结婚登记照。

年轻的温瑾宜穿着红色旗袍,头戴红色发箍,乌黑的长发微卷。宋明鹤衬衫配西服,一身黑,眉眼和现在的宋泊峤只有三分像,他更像妈妈。

唐苒看着一页又一页的结婚照,不由惊叹:“真漂亮。”

温瑾宜有种岁月不侵的美,尽管到现在,不笑的时候脸上没细纹,看上去只有三十几岁。

二十岁时,更美得惊为天人。

何况那个年代,照片都没有修图。

“漂亮吧?”温瑾宜性格直率,一被夸赞就明显开心,兴致勃勃地望向她,“趁这次休假出去玩,你和阿峤也拍几套。”

唐苒目光躲闪开,撩了撩头发:“我们还没有商量。”

“这有什么好商量的呀?你决定就好,看上哪家直接定,男人没资格发表意见,乖乖儿去就行。”温瑾宜撞撞她肩膀,老闺蜜似的压低嗓音,“婚纱照这东西,主要咱们美,他们都是绿叶陪衬。”

唐苒忍俊不禁:“噗——”

温瑾宜挑挑眉:“你说有没有道理?”

唐苒一脸认真地点头:“有。”

非常有道理。

问题是,她和宋泊峤并没有拍婚纱照的打算。

温瑾宜并不知道他们结婚的实情,当初宋泊峤给她的说法是,他喜欢这个女孩儿,所以要跟她结婚,温瑾宜便以为他们两情相悦,一拍即合。

“我知道几家全国连锁的高档品牌,都是单位那些小姑娘拍过的,回头整理一下发给你。你们定好旅游的地方,可以看看。”温瑾宜说。

唐苒暂且应了:“好。”

影集翻到后面,开始出现了宋泊峤。

从他还在妈妈肚里的时候。

没想到那个年代,温瑾宜就拍了孕妇照,不愧是学校公认最时髦的女老师。

“这臭小子,从在我肚子里就调皮捣蛋,当初怀他可遭罪了。就说把他这样子记录下来,以后告诉他自己多讨人嫌。”温瑾宜接着往后翻,宋泊峤从一个圆滚滚的肚子,变成了初生婴儿。

但每张都有穿好裤子,不像唐苒见过一些同事亲戚给儿子拍的满月照,露出来让人尴尬。

温瑾宜说:“等你生孩子就去他爸那儿,给你安排最好的大夫,不管顺还是剖,现在都能做到几乎无痛,就是怀孕的时候辛苦点儿。”

话题越来越远,都扯到生孩子了,唐苒脸微微热,局促地笑了笑:“好。”

“你看他,那会儿就爱咬手指,给他个奶嘴都不干,哭嚎的,非要咬手指。”

唐苒笑出声:“还挺可爱的。”

“可爱什么呀可爱,真闹人,他爸烦了都想给他锁柜里,别哭得邻居都投诉。”

“你看他,刚学会走路就拆家,我不如养个哈士奇,至少知道摇尾巴撒娇。”

一道声音从厨房传出来:“妈,说我什么坏话呢?”

温瑾宜扬高声:“说你用得着坏话?”

唐苒“噗嗤”一笑,替他挽尊:“都说调皮的孩子更聪明呀。”

“你啊,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温瑾宜满脸无奈,同时也欣慰。

唐苒脸一红:“那倒不是……”

温瑾宜心里门儿清,见她害羞便没再多说。

照片从三四岁到七八岁,十多岁,来到小伙子越来越帅的高中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