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60(2 / 2)

即便知道回家后等待他的会是更新一轮更强程度的斥骂,可在那个当下,许柠柚是真觉得在那个家里待不下去了,多待一秒他都会窒息死掉。

当时已近傍晚,正是各家各户该回家吃年夜饭的时间,因此街上基本没有什么店铺还开门,车和人都很少,偶有的行人一个个也都提着大包小包行色匆匆。

因此,在漫无目的又转过一个街角,碰上了迎面而来的季砚礼的刹那,许柠柚猛然顿住了脚步,甚至怀疑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在那之前,许柠柚当然就已经认得季砚礼了。

毕竟季砚礼外形实在过于出众,更因当时一进校的第一场辩论赛,就以碾压姿态赢过了一位大四优秀辩手,而在学校里时常被谈论不已。

可也仅限于认得而已,两人从没有过任何交集。

因此那天迎面遇到的时候,许柠柚其实本没想要同季砚礼打招呼,他甚至不知道季砚礼是否认得他。

可下一秒钟,季砚礼就也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视线相对,季砚礼没有讲话,甚至没有礼貌性笑一下,可许柠柚就是知道,季砚礼也是认得他的。

而也是在那一刻,许柠柚惊讶发现,季砚礼右手骨节不知为何破了皮,还在往外流血。

后来的事情很顺理成章却也没什么特别——

那就是在许柠柚家附近,许柠柚对那一片都很熟悉,于是成功带季砚礼找到了一家难得还在营业的药店,帮季砚礼买到了酒精棉球和创可贴,顺便帮季砚礼处理了受伤的骨节。

那天季砚礼从始至终都很沉默,只在最后对他说了声“谢谢”,两人就此在药店门口分别。

当时的许柠柚回家后果然又接收了新一轮的教训,他无暇再去细思这个偶然的小插曲。

而等后来开学再在学校偶然遇到季砚礼,两人偶尔视线撞上,对视一秒,也都好像自然而然就又各自移开视线。

就这样一直到了大四这个学期,意外和季砚礼成为了室友。

又渐渐熟悉到了现在这样的程度。

许柠柚现在再回想起那一次偶然的交集,只觉得那一天的季砚礼让他很陌生——

当然绝不温和绅士,可也并不是高傲冷漠,反而整个人眉眼间都像拢着戾气,看起来凶得厉害。

可那天明明是除夕夜,季砚礼又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那条街上,还是以那样一副满是戾气还受了伤的模样?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指向了同一个方向。

许柠柚想,或许季砚礼有个比自己更不快乐的家庭。

“柠柚。”季砚礼的低沉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把许柠柚倏然一下从遥远思绪中拽回了神。

许柠柚不自觉眨了眨眼,看向此时近在咫尺的人。

听季砚礼问:“又走神想什么去了?”

许柠柚张了张口,却没能第一时间给出回答。

他确实有不少问题想问,想问季砚礼是否还记得他们当时那次偶然交集,想问季砚礼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为什么会受伤,当然还想问一问季砚礼的家庭情况。

可却又不知该怎样开口。

且最重要的是,许柠柚并不确定季砚礼现在是否愿意告诉他这些。

于是片刻犹豫,许柠柚还是摇了摇头,转而回答:“没什么,就是在想…在想,我以后要监督你。”

似是没想到许柠柚会这么说,季砚礼微微挑了下眉,低声问:“监督我什么?”

“监督你不准吃辣不准喝冰水冰咖啡,”许柠柚语气认真道,“你还要给我做个保证,保证你以后每次胃不舒服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果然,听许柠柚这么说,季砚礼眸底就又晕开了他并不自知的亮光。

好半晌,他才垂眸嗓音很沉问:“真的要这样?不会觉得烦?”

一听到季砚礼后半句,许柠柚就又很想发脾气,可想到自己刚刚回忆起的画面,许柠柚最后只是看着季砚礼的眼睛,非常郑重回答他:“要这样,不会烦,你做不到我才要生气。”

顿了顿,许柠柚又干脆说:“不只是胃痛这一个问题,季砚礼,以后你有什么想法什么需求,你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季砚礼这人太会藏起自己的情绪了,他可以一直忍着胃痛不说,那许柠柚毫不怀疑,他也同样可以忍着有时不可避免的坏心情不告诉自己。

毕竟之前看来就是这样——

如果不是之前季砚礼真的会到夜店里“抓”自己,后来还把自己玩得那么凶…

许柠柚根本就不知道季砚礼其实格外在意自己去看男模表演。

这人总是把自己藏得太深了。

无论是情绪还是胃痛,好像都是到了忍不下去的程度才会骤然爆发。

可许柠柚不想再这样。

既然他们彼此喜欢,那他们合该随时了解对方的身心状态,这样才好第一时间给对方提供照顾亦或安慰。

许柠柚越想越觉得自己想得很对,于是他再次望进季砚礼的眼睛,很直白道:“比如现在,季砚礼,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或者想要做什么。”

今天许柠柚讲的每一句话都太出乎季砚礼意料了,对于季砚礼而言,是意外之喜中的意外之喜,而许柠柚现在离他这样近,讲话时候唇瓣不断开合,甚至温热气息都喷洒在了他脸上,这所有一切都比季砚礼做过的最好美梦还要美妙。

于是这也终于成功击破了季砚礼早已岌岌可危的理智,让他再难克制隐藏,而是黢黑眼眸牢牢攫住面前那近在咫尺的柔软唇瓣,讲出了此时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渴望:“柠柚,想要亲你,可以吗?”

第57章

许柠柚倏然瞪大了眼睛。

他原本还沉浸在对季砚礼的心疼情绪里, 完全没想到季砚礼现在脑袋里想的就是这种事情,还这样堂而皇之讲出来!

这人真的…

许柠柚第n+1次感叹,亏自己以前一直把季砚礼当绅士!

耳尖与脸颊原本消退下去的热意顷刻间就又攀升上来, 许柠柚睫毛轻颤, 半晌才小声开口:“这种事情, 直接…直接做就好了,不用特意说出来问我…”

哪里有人亲之前还要问一下“可以吗?”, 许柠柚是真不懂季砚礼的脑回路, 只觉得自己要被问得羞耻爆炸了。

可季砚礼却表现出一副不赞同模样——

“那怎么能行?”他语气听起来竟很义正言辞, “我还在追你, 亲你之前当然要先征求你的同意了。”

顿了一下,季砚礼竟又缓声问了一遍:“所以,柠柚,让亲吗?”

许柠柚羞得已经分不清季砚礼究竟是真的这样认为的, 还是在故意使坏逗他了, 他支着两只小红耳朵囫囵点头, 羞涩的许可从唇瓣间溢出:“让你亲…唔…”

最后一个字音还没完全落下,就被陡然间凑近的季砚礼封住了唇——

季砚礼眼眸微垂, 浓密睫毛掩住了眸底得逞笑意,亦遮住了愈来愈亮的精光。

其实那一瞬间,季砚礼薄唇覆上来的那一瞬间,许柠柚头脑是完全空白的。

他客观感受率先盖过了主观认知——

只觉得季砚礼真的靠得太近了,好像从来没有这般近过。

近到他能看清季砚礼根根分明的睫毛,近到他能清晰感知到季砚礼肆无忌惮喷洒而来的粗沉气息。

而唇瓣上的感觉当然更不容忽略。

轻柔的, 绵软的,像羽毛一样缓缓厮磨。

季砚礼的唇形看起来薄而近乎凌厉,没想到其实触感这样柔软。

许柠柚晕晕乎乎间, 脑海里不自觉升起这样的感叹。

又过了片刻,许柠柚才很后知后觉般,脑袋里涌出了第二个念头——

季砚礼在亲他。

他真的和季砚礼接吻了!

这个念头腾起的瞬间,许柠柚心跳就又在陡然间加快了两分,心脏在胸腔里活蹦乱跳得过分。

说来也很神奇,他和季砚礼之间的顺序好像不太寻常。

明明比接吻好像更进一步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季砚礼甚至帮他用过嘴…

可在这一刻,仅仅是同季砚礼唇瓣厮磨的这一刻,许柠柚却还是感觉心绪分外激荡。

生理上或许没有那么刺激,可心理上的愉悦感却前所未有。

第一次接吻就像一个标志——

他们把自己献给对方的标志。

他们一同沉沦进所谓爱河的标志。

许柠柚在这件事情上当然毫无经验,他不知该如何深入亦或引诱,只在心脏怦然间恍惚想起,影视剧里主角接吻时候都是会闭上眼的。

于是许柠柚纤长睫毛又簌簌颤了颤,他亦学着在影视剧里看过的那样,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一刹那,季砚礼呼吸都近乎滞了一瞬。

许柠柚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模样——

微扬着头,红晕染了一整张小脸,眼睛闭起独留睫毛轻颤的模样看起来实在太过乖顺,仿佛像在发出某种无声的邀请。

而季砚礼接收到的倏忽间,就清晰感知到脑海里那根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名为克制的弦在此刻发出清脆一声,彻底断裂。

原本因为是第一次,不想表现得太过急躁,更怕吓到许柠柚,因此季砚礼只极尽克制,想要止步于唇瓣厮磨。

虽不够满足,却也足矣抚慰心底饥渴已久的野兽。

可现在,他却再难继续克制下去。

于是唇舌陡然添了力道,含吮的同时舌尖轻轻抵过唇缝,一边安抚一边进攻,轻而易举便惹得许柠柚为他启开齿关,放任他的舌如长矛般探入进去。

……

其实对于季砚礼而言,接吻这件事情当然也是第一次做。

可他却又好像无师自通。

或者该说是全凭本能——

全凭本能以舌尖作武-器,扫荡许柠柚口中每一寸角落,攻城掠地。

全凭本能勾住许柠柚更为柔软的舌尖,与其亲密共舞。

全凭本能舔舐过许柠柚的齿间,更全凭本能攫取掠夺许柠柚的气息。

那简直不像是普通的亲吻了,更像是入侵,汲取,占有…

仿佛只恨不能将面前人彻底吞吃入腹,更永远融为一体。

先前入睡前,两人都忘了拉起客厅窗帘,于是此时浓重夜色透过大落地窗弥漫进来,又被客厅顶灯过于明亮的光线打得散落开来。

许柠柚早已沦陷在这个吻里。

或者准确来说,是沦陷在季砚礼汹涌的侵略里。

他头脑发昏到了极点,甚至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

修长脖颈难以承受般向后愈扬愈高,却又陡然被骨骼分明的大手托住后脑,是支撑亦是掌控。

他两只手臂都不自觉环住了季砚礼脖颈,近乎以一个攀在季砚礼身上的姿态,那般依靠而又信赖。

偌大的客厅,在地板上亲密纠缠的两道身影被灯光投映在窗玻璃上,影影绰绰不甚分明,又无边旖旎。

空气那么静谧,于是更将所有狎昵声响都放大到了极致——

两人相互交杂的凌乱气息,唇舌纠缠间溢出的黏稠水声,偶还有许柠柚像奶猫般的哼吟声…

让空气都升了温。

不知过去了多久,久到许柠柚近乎觉得大脑缺氧呼吸不顺,他原本环在季砚礼脖颈处的两只手才终于在几近憋闷间转而下滑,由依赖暂时转为了推拒。

可他整个人都早已被季砚礼亲软了,那力道落在季砚礼胸膛,简直和小猫挠痒一样,毫无分量可言。

早已理智溃散的季砚礼甚至没有半分停顿,一只手轻而易举便精准捉住了许柠柚的手腕,扣住下压,与此同时竟就更加深了唇舌间的掠夺,近乎要深入喉咙。

这下许柠柚再难忍耐,气息憋闷间他毫无办法,不得不干脆咬住了季砚礼作乱不已的舌尖。

以此阻止他不肯停下的恶劣行径。

大概是痛感终于唤回了季砚礼些许神智,片刻之后,季砚礼终于暂时终止了这一场毫无克制可言的侵略,终于暂时放开了许柠柚,并向后略微退开了些许距离。

重获充足空气的瞬间,许柠柚就深深吸了口气以调整呼吸——

他是真的震惊了,季砚礼的肺活量为什么能这么好!

明明自己平时也不是个欠缺运动的小趴菜,正相反,许柠柚多年练舞的运动量其实很大,他一直都自诩肺活量很不错。

可现在跟季砚礼比起来,才发觉比起这人自己还是差了不少。

且,好像差的并不仅仅是肺活量…

更还有…

许柠柚又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面前人——

季砚礼也正在看他。

眸色看起来比往常更深,垂落下来的眸光里染着丝丝缕缕的,尚未褪去的情欲。

视线相对一瞬,许柠柚正要开口,就见季砚礼薄唇微张,先一步道:“抱歉,本来没想这么凶的,没忍住…”

听季砚礼这么说,许柠柚隐约注意到了他讲话时候的视线落点,好像依然在自己的嘴唇。

许柠柚下意识舔了舔唇,可这一舔就惊到了——

血腥味顺着舌尖席卷味蕾,季砚礼怪不得要给他道歉,这人竟然都把他嘴唇咬破了!

许柠柚看向季砚礼的目光里更含了嗔意,他这次不再犹豫,把刚刚就想问的问题直接问了出来:“季砚礼,这…这是你初吻吗?”

似是没想到许柠柚迟疑半晌,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季砚礼罕见怔了一瞬。

可很快,他就又勾唇反问:“为什么要这么问?”

顿了一下,他还故意道:“这个问题很重要,可不能凭空玷污我的清白。”

他这句虽是玩笑话,可也很显然从侧面回答了许柠柚的问题。

许柠柚听得心尖都又轻轻跳了一跳,他抿唇小声说:“那…那你怎么还那么会亲?”

亲得他毫无招架之力,只是承受都已经耗尽全力。

许柠柚自己根本意识不到,他打的直球杀伤力有多强——

他话音落下,季砚礼眸色顿时就更深了两分,寒潭般拢着面前撩不自知的人。

凌厉喉结微微滚了一滚,季砚礼哑声道:“柠柚,你这样会让我觉得你还没被亲够。”

许柠柚瞬时一凛,脑袋摇得像个小拨浪鼓,语气亦随之染上了不自知的讨饶意味:“够了,真够了,再亲会晕过去的…”

那副模样是真可怜又可口。

季砚礼感受着某处愈来愈明显的膨胀感,倏然阖了阖眸,强迫自己适可而止,他沉声道:“好了,时间还早,上床再睡一阵。”

可经这么一提醒,许柠柚倒是又想起了什么,他垂下头去看,果然,就看到了那里比之前还要更为昂扬…

再次为此惊讶一秒钟,许柠柚当机立断:“我现在不困睡不着了,我帮你。”

边这么说,许柠柚就再次垂手探了过去。

毫不意外的,亦再次遭到了季砚礼的阻拦——

“柠柚,”季砚礼扣住许柠柚的手腕,嗓音比刚刚更沉哑,就像在竭力克制什么,“我说过的,不用你帮我做这个。”

可这一次,许柠柚并没有从善如流收回手。

而是皱起眉毛语气严肃道:“季砚礼,你是不是又忘了我之前说的话了?你再拒绝我,我就只能理解为你不想让我帮你,不喜欢让我帮你了。”

停顿一秒,他故意讲得更过分刺激季砚礼:“甚至我会觉得,你不让我帮你,那就是想让别人帮你做。”

季砚礼眉眼间漾开了无奈,即便理智上知道许柠柚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可情感上,他确实还是动摇了。

“这么大顶帽子,”季砚礼语声亦无奈,“可不能随便扣。”

许柠柚不想再听他讲这种似是而非的话,边手腕同季砚礼较着劲,边微扬起下巴用眼角睨着季砚礼,意思很明显——

你今天不让我帮你,我就是要给你“扣帽子”。

他态度实在坚决,就愈让季砚礼早已岌岌可危而又摇摇欲坠的自控力濒临消散。

终于,片刻之后,季砚礼蓦然松了手,放开了许柠柚的手腕。

可还不等许柠柚反应过来准备开始,季砚礼却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一抬眸,哑声讲出一句:“站起来,到床上去。”

许柠柚微微一愣。

不太明白季砚礼是要做什么,但总归应该不是再要拒绝自己,于是许柠柚犹豫一秒就还是暂时收回手,站了起来。

转身向卧室走。

季砚礼也起身跟了上来。

进到卧室里,许柠柚才刚刚迟疑着在床边坐了下来,就又听季砚礼以发布命令般的口吻道:“背对我,趴好。”

许柠柚隐约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是很确定,可他还是乖乖照做了——

以膝盖作支撑趴好了,将整个背部,还有明显挺翘的PP都留给季砚礼。

身形弧度格外漂亮,像舒展的猫咪。

季砚礼眸底的欣赏与渴望都再无遮掩,他似提醒又似警告般道:“教你换个方法帮我,觉得疼了也不许反悔。”

许柠柚压着又喧嚣起来的心跳乖乖点头,小声却坚定:“不…不会反悔。”

许是终于得了保证,季砚礼也不再迟疑,终于将压抑已久的渴望揭开了一角。

他掌心拍了拍许柠柚的腿,倾身在许柠柚耳边,又缓了语气低声诱哄:“乖,再分开些。”

第58章

闹钟响起, 许柠柚睁开眼睛的瞬间,困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飘。

他半闭着眼睛摸索到枕边的手机关掉孜孜不倦响个不停的闹钟,又抬起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才终于慢吞吞坐了起来。

片刻之后, 许柠柚偏过头看向身侧——

又一次空无一人。

他陡然之间就彻底清醒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季砚礼应该只是比他先起来了, 可脑海里还残留了之前半夜惊醒时,看到季砚礼面色苍白坐在客厅地上的画面, 因此毫无犹豫, 许柠柚再次飞快掀开被子跳下床, 边提高音量叫了一声:“季砚礼!”

下一秒, 侧边浴室门被从内拉开,季砚礼一身清爽走了出来。

视线相对,他就弯唇低声问:“醒了?”

许柠柚呐呐点了下头,忍不住仔细打量季砚礼。

在确认了季砚礼看起来一切正常, 且明显已经换好衣服洗漱好之后, 许柠柚才小小松了口气。

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季砚礼眸底笑意愈深,他直接道:“放心, 没有再胃痛。”

许柠柚认真点头:“那就好!”

可讲了这句他忽然想起什么,又立刻警惕问:“你早上有没有喝冰水或者冰咖啡?”

“都没有,”似是很享受被许柠柚这样关心,季砚礼答得格外耐心,“只喝了一杯温水。”

许柠柚这才再次满意一点头,想了想, 他还干脆走到季砚礼面前,抬手拍了拍季砚礼肩膀,玩笑道:“那你很乖哦。”

许柠柚发誓, 自己讲这句话绝对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就是心血来潮同季砚礼开个玩笑而已。

可谁知季砚礼听后却就忽然挑了挑眉,他眸底染上两分揶揄神色,语气也好像变得玩味起来:“是吗?不过比起来的话,还是柠柚你之前更乖一些。”

之前,更乖一些。

季砚礼一句话,瞬时就将许柠柚的记忆又拉拽回了之前深夜——

在他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之下,季砚礼终于妥协,愿意让他帮忙了。

只是帮的方法,确实有些出乎了许柠柚预料。

在此之前,毫无经验的许柠柚只知道可以用手,还可以用嘴…

总归都是他来出力。

却没想到季砚礼的方法并不需要他出力,可却更让他羞涩难忍!

竟然,用腿也可以做那种事情!

且最重要的是,以前许柠柚一直自诩腿部肌肉含量不错,毕竟他是个专业舞蹈生,日复一日都在进行腿部训练。

因此他是真的从来没想过,自己大腿内侧,竟然可以软成那样…

不是柔韧度的那个“软”,而是与肌肉相对概念的,柔软。

直到也就在两个小时前的深夜,在季砚礼时而发力时而松缓的深入浅出之下…

许柠柚才讶异发现,自己大腿内侧的肌肉,或者准确来说是覆在单薄肌肤之下的那一层软-肉,竟会像果冻亦像海浪般,颤栗着轻晃。

当时许柠柚是真羞耻到了极点。

偏偏季砚礼还要贴在他耳边故意使坏般讲:“柠柚,你这里好软,像奶油一样,会不会等下就被我磨化了?”

就…

许柠柚在满脸热意间想,什么彬彬有礼温和绅士,果然都是骗人的!

季砚礼明明这么会讲这种浑话!

不过当然了,皮肉毕竟不是奶油,不会真的被磨化,可却会被磨痛,磨出大片红痕。

许柠柚以前也从没想过,自己竟然可以那么娇气。

明明平时练舞磕磕碰碰甚至受伤都是家常便饭,可到了这种时候,只是皮肤被磨红了而已,他却就根本压不住唇间破碎的哼吟。

当然,那或许也不纯粹是因为痛…

毕竟人的身体总是最诚实——

痛苦亦或愉悦都是藏不住的。

谁让季砚礼这人那么会?

明明他们也没有真的做什么,可这人偏偏姿态间要极尽模拟最真实的频率与节奏。

一声声沉哑气息交错响在自己耳边的时候,许柠柚是真生出了片刻恍惚。

恍惚以为自己当真在被季砚礼入侵,占有。

且过程之中,季砚礼还不忘适时给予恰到好处的安抚。

他的吻如落叶一样,一路从许柠柚的后颈,顺着背脊滑至腰间。

落了满背,力道却又与下方的进攻截然相反。

磨得越凶,吻得越轻,近乎温柔。

……

于是许柠柚也无可避免自然而然,再度被卷入这一场浪涌之中,与季砚礼一同沉沦。

“柠柚,”季砚礼含笑嗓音又蓦然在耳边响起,细听便可以辨出两分戏谑意味,“愣神这么久,是在回味吗?”

许柠柚倏然一下被拽回了神。

毫不意外的,深夜里那染满许柠柚耳尖与脸颊,甚至漫延修长脖颈的绯红又再度向他席卷而来。

他忍不住嗔了季砚礼一眼,知道自己根本说不过这人,许柠柚便干脆转身往浴室走——

只是背影怎么看都显出两分羞到极致,落荒而逃般的意味。

季砚礼半眯着眼看了片刻,唇角就又勾起了两分无奈笑意——

他的柠柚,他的珍宝,是真太过青涩了些。

之前夜里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季砚礼是真的要濒临极限,想要干脆恶劣到底,直接上正餐的。

因为许柠柚实在太乖又太纯,让季砚礼觉得好像无论自己发出什么命令,提出什么要求,许柠柚都不会拒绝。

或者即便是拒绝,也是软绵绵的,是色厉内荏的,是只要稍加诱哄,就绝对能让许柠柚缴械投降,甚至懵懵懂懂主动朝自己开放的。

可这样恶劣不堪的念头也确实只是瞬间而已。

落在实处的,也不过是季砚礼在汗水满盈间闭了闭眼,又惩罚般重重向前一倾身罢了。

同样也正因为许柠柚真的太乖又太纯,太不懂得拒绝了。

于是让人觉得用任何手段诱哄他,都好像是在犯罪。

季砚礼不怕当个罪人,可面对许柠柚时,他并不想如此。

也许对于他而言,爱与欲确实一体共生不可分割,可总有一方要占上风。

所以最后的最后,季砚礼甚至没真的弄脏许柠柚的腿。

半是怕真的弄脏了,会更激得自己欲望不减反增,半是因为没过太久,许柠柚就全身发软跪不住了。

于是季砚礼堪堪绷住了最后那一丝已近极限的,名为克制的弦,起身兀自进了浴室反锁上门,替自己解决了。

也只是哄着与他一门之隔的许柠柚,用像裹了糖浆般甜软而黏稠的嗓音,多叫了两声他的名字。

饶是这样,已经足够许柠柚羞恼成了刚刚那副模样。

可望着此时紧闭的浴室门,季砚礼却清晰感觉到,骨头里的恶劣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

时间还早,不急着出门回学校,虽不够真的再做什么,可稍微逗一逗还是够了的。

这样想着,季砚礼就已经抬步走过去,屈指轻轻敲了敲浴室门。

许柠柚应该是在刷牙,略显含混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来,有种模糊的可爱:“唔…怎么了?”

“拿下剃须刀。”季砚礼讲得堂而皇之。

下一秒,就看着浴室门被拉开了——

许柠柚果然是在刷牙。

一手握着牙刷,嘴角还沾了些许泡沫。

目光相对一瞬,许柠柚不疑有他,甚至完全没意识到季砚礼嘴唇上方干干净净甚至不见胡茬,就动作自然侧了侧身,让他进来了。

可季砚礼进来之后,却只是站在门边,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许柠柚疑惑问他:“你不是要拿剃须刀吗?”

“嗯,”季砚礼点了下头,面不改色道,“在你面前这个洗漱柜里,不急,等你刷完牙我再拿。”

听他这样说,许柠柚就立刻转过身去,加快了刷牙漱口的动作。

也因此错漏了季砚礼唇角勾起一瞬的恶劣弧度。

直到他放好牙刷和牙杯,转身准备先出浴室的那一瞬间——

整个人却陡然一悬空,竟就被季砚礼原地抱了起来!

许柠柚还没来及有所反应,就被季砚礼抱着向后放在了洗漱台上。

全身上下只有一件之前睡觉时穿着的大T恤而已。

突然的位置变化与冰冷触感让他不自觉小小惊呼了一声,回过神来,许柠柚就立刻晃着腿问季砚礼:“你…做什么?不是要拿剃须刀吗?”

他此时坐在洗漱台上,而季砚礼站在地上,很难得的,高度差调转——

季砚礼需要仰着头同他讲话。

可即便如此,这人神情间也没显出任何赧然。

恰恰相反,他承认得格外坦荡:“不拿,骗你的。”

反正“阴谋”已经得逞。

许柠柚被他双手掌着腰,只要他不放手,许柠柚就根本不可能自己挣开。

许柠柚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于这人骗得这么坦诚。

却更因此时姿态而羞臊不已。

睫毛轻轻颤了颤,他艰难维持表面的淡定,故意微抬下巴又继续问话:“那你进来到底想做什么?”

这一次,季砚礼终于不再遮掩隐藏,而是直白道:“想要尝一尝你牙膏的味道。”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就不再忍耐,原本掌在许柠柚腰间的一只手缓缓下滑,再次滑至了先前夜里百般欺负过的位置,指腹在那片红痕上不断流连摩挲,难掩狎昵。

可与此同时,季砚礼却又以此时高差,仰头吻上了许柠柚的唇,饱含虔诚。

第59章

“柠柚, 你今天怎么穿得这么严实,不嫌束缚了?”

艺术学院的练舞室内,还没正式开始上课, 许柠柚才换好练舞服从更衣室出来, 迎面遇上张嫣, 听她这么问,许柠柚整个人就微不可察顿了一顿。

已是初冬, 海城没有暖气, 但练舞室内的空调向来都打得极好, 温度一直相对偏高, 因此比起长袖长裤的芭蕾服,许柠柚向来更偏好连体的练功服,短袖短裤,下面只遮住一小半大腿。

嫌热是一方面, 且还有更重要的另一方面, 是许柠柚以前自己同张嫣讲过, 他不喜欢被练舞服包裹得太紧实的感觉,会觉得束缚不自由。

或许是自幼以来的家庭成长氛围都太束缚不自由了, 因此在自己能够做主的事情上,即便只是穿什么样的练舞服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情,许柠柚也总会潜意识里更偏向另一个相反的选择。

可他今天却很罕见穿了一整套长袖长裤的练舞服,甚至衣领还很高,遮住了一小半脖颈。

“没…”许柠柚根本不敢同张嫣对视,他莫名像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心虚, 只垂着眼睛囫囵回答,“今天早上来上课前出门急,就随手拿了这套…”

这话当然是在说谎。

事实恰恰相反——

许柠柚今天是特意穿这套的。

而原因当然也只有一个——

就是为了遮住季砚礼给他留下的痕迹!

不仅仅是在大腿内侧的…

还有今天早上, 季砚礼以“要拿剃须刀”为由进了浴室里,把自己抱在洗漱台上接吻。

最开始还只是接吻而已,可后来,在自己被又一次吻得头脑发昏晕晕乎乎间,季砚礼的薄唇就又悄然下滑,滑向了自己脖颈。

侧颈下方临近锁骨的位置,季砚礼的唇落上来,由最初的轻吻转而变成舌尖探出的舔舐,又很快加重力道,咬住皮肉吮磨起来…

许柠柚觉得那一刻的自己好像变成了被野兽叼在嘴里的猎物,而毫无疑问,季砚礼就是那个想要吃掉他的野兽!

于是也毫不意外,等季砚礼终于舍得暂时放开他的时候,他侧颈处就又多出了一颗新鲜的草莓印痕。

唯一庆幸的就是位置还算偏低,不然很可能穿今天这件练舞服都要遮不住了!

“柠柚,”张嫣的声音又忽然响起,将许柠柚倏然从羞涩回忆里拽了出来,“你最近真的走神很频繁哦。”

她讲这话的语气含了明显揶揄,许柠柚听得顿时更羞耻了,他正要绞尽脑汁叉开话题,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老师推门走了进来。

许柠柚悄悄松了口气,总算可以把脑袋里的羞耻画面暂时清空一下了。

这节是芭蕾舞表演课,任课老师就是之前带他们去苏市参加比赛的“张姐”。

张老师一走进门,大家就都立刻七嘴八舌问她——

“张姐,之前比赛出结果了吗?”

“我们是不是第一名?”

“柠柚是不是个人赛第一名?”

许柠柚并没开口问,可他当然也很想知道结果。

虽然对自己在比赛中的发挥有信心有把握,但毕竟还没有尘埃落定,就不能够彻底放下心来。

“刚好五分钟前赛委会那边才传来结果,还没正式公布出去,”张老师也没故意吊大家胃口,她环视了一圈练舞室里一双双殷殷期待的眼睛,笑着宣布,“祝贺大家,团体赛夺冠!”

她话音落下,练舞室内安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就又陡然间爆发出了欢呼。

“我就知道我们肯定是第一名!”

“强得可怕!”

“超绝芭蕾舞团就是我们!”

……

一群人顿时兴奋得自夸不已。

许柠柚的心也放下了一半,另一半,当然还等着听个人赛的结果。

可张老师顿了顿,任由大家兴奋了一阵,又话锋一转道:“个人赛结果还不是非常明确,等完全明确之后再公布。”

讲了这句,她就拍了拍手收束话题:“好了,现在准备开始今天的课程。”

许柠柚却忍不住皱了皱眉——

很难说是出于直觉,还是出于刚刚张老师在说那句话的时候,好像若有似无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的眼神让许柠柚看不太懂,但许柠柚很确定,绝对不是喜悦愉快这一类的正向情绪。

可已经开始正式上课了,许柠柚也只好暂时敛起没有意义的揣测思考,尽力让自己先专注于课堂内容,专注于跳舞这件事情本身。

不是纯理论课,边学边练的舞蹈实践课倒不算难熬。

一节大课一晃而过,下课铃响后,张老师宣布了下课,许柠柚并没有急于跟同学去抢更衣室,他有预感,老师可能会有话对他说。

果然,下一秒就预感成真——

“柠柚,”张老师叫他,言简意赅道,“你过来一下。”

许柠柚身形微顿一秒,抬步走到了张老师面前,低声叫她:“张姐。”

张老师从手边抽了张餐巾纸递过来,态度温和:“先擦擦汗。”

许柠柚接过道了声谢,抬手随意擦了擦额头脸侧的汗珠。

听张老师问他:“之前在苏市的个人赛,你觉得自己跳得怎么样?”

许柠柚这次个人赛依然选了反串,跳的也是首经典曲目变奏——《吉赛尔》选段。

同样是很炫技的一首。

再次在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自己当时在舞台上的发挥,甚至具体到了其中难点的处理,许柠柚抿了抿唇,即便现在预感不是很好,可他还是没有故意委婉,而是实话实说道:“我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到我自己的满意标准了。”

许柠柚不是毫无比赛经验的新人了,恰恰相反,他自幼就在参加大大小小的舞蹈比赛,甚至有过国际大赛经历且同样夺得桂冠,说明他对自己的能力与发挥都有一个较为客观的判断标准。

也因此,他自认满意,那么理论上结果就并不会有太大出入。

而他这句话说完,就见张老师点了下头,语气肯定道:“我也觉得你那天在台上的表现非常好,甚至可以说是亮眼,那场发挥就是放去国际大赛也绝不逊色,而且当时评委们反响也都非常热烈。”

张老师这一番夸赞略微出乎了许柠柚意料——

如果照张老师这么说,那他的个人赛成绩就不该有什么悬念了才对。

可现在明显另有问题。

因此,许柠柚听了夸赞也并没有放松半分,只是轻轻点了下头,等着张老师后面的话。

可谁知张老师却又忽然转了话锋,问出个更完全出乎了许柠柚意料的问题:“柠柚,你跟秦赫认识吗?”

完全没想到会忽然在这个时候听见“秦赫”的名字,许柠柚愣了愣,才点头如实道:“认识,就是一起去苏市的车上认识的,原本我和他要住一间房,不过后来您知道的,我搬去别的酒店住了。”

当时他搬去和季砚礼一起住,当然有提前和张老师打过招呼。

至于秦赫…

自从那次收到了来自季砚礼的“匿名邮件”,发现秦赫也有那方面癖好,还好像对自己有些想法,许柠柚就有意同他保持了距离。

后来在苏市剧院每天为个人赛做准备的时候,秦赫还去找过他两次,可许柠柚都表现得比较冷淡,再后来秦赫也就没再找过他了。

如果不是现在张老师又忽然提起这个名字,许柠柚都已经把这号人抛之脑后了。

可许柠柚完全想不明白,秦赫能跟自己的个人赛成绩有什么关系。

不过还不等他将这个疑问问出口,下一秒,就率先等到了张老师的解答——

张老师这次没再继续提问,而是压低声音直白告诉了他:“其实个人赛结果也已经出来了,你是第二名,第一名是秦赫。”

许柠柚倏然瞪大了眼睛。

并不是他太过自负,而是那天的个人赛,恰好秦赫就在他前两个上场。

许柠柚候场时候顺便看了秦赫一整段舞,以客观角度来评价——

中规中矩,虽然基本没有什么失误,但也绝不出彩。

且当时他也听了评委现场评价,和自己所想的基本一致,反响并不算太热烈。

许柠柚可以接受自己是第二名,毕竟他也没有看所有人的比赛,人外有人没什么稀奇。

但秦赫…

许柠柚实在很难对这个结果感到信服。

果然,就听张老师声音压得更低道:“这个结果我个人和所有我们同年级教过你的老师都讨论过了,我已经代表我们团队向赛委会发出了成绩复核,但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毕竟秦赫跟你都是同校的,复核结果改变的可能性不太大。”

张老师这话讲得不算太过直白,但也足够许柠柚听出话里含义——

比赛结果很可能有黑幕。

且很有可能是秦赫那边做过了什么。

但一来他们没有实际证据,二来他和秦赫同校,第一名给到秦赫也并不算得罪校方,学校这边很可能不会对这件事情深究到底上纲上线。

这个结果让许柠柚有些无语,说很失落倒也没有,至少确定了并不是自己的问题,可当然短时间里也是开心不起来的。

且同时还有些震惊与费解。

震惊于秦赫竟又一次能打破自己对他的最初印象,最初在去苏市的车上两人聊了不少芭蕾相关的话题,许柠柚还以为秦赫是个对芭蕾舞有真热爱的人,却没想到他会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

同样也不理解秦赫为了这样一个实际上含金量并不怎么高的比赛,有什么必要搞这一出…

现在许柠柚唯一庆幸的事情倒是——

这个比赛从头到尾他都干脆没有告诉家里。

本身就只是一个市级比赛,且是新举办的,当时学校这边统一报名,许柠柚也只当多个练习机会,因此就没有同家里人讲。

原本只是不想给自己再增添不必要的束缚与管教,却没想到误打误撞,能让现在免去一些烦忧。

或许是看许柠柚一直沉默,张老师轻叹一声,又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更温和了嗓音道:“这次说来也有我的责任,没想到这个比赛这么不合规矩。”

如果事先知道比赛结果人为操作的可能性这么大,她是绝对不会鼓励自己的学生去参加的。

许柠柚回了神,忙摇头说:“这不怪您,您本身也是为了我们好,想让我们多一个上台实操的机会,还得谢谢您愿意给我复核。”

许柠柚不是不分青红皂白会随意迁怒的人,恰恰相反,他向来懂得体谅他人。

张老师没再多说,只是又拍了拍许柠柚后背道:“好了,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尽力试一试去争取一下,等确定结果出来之后我再告诉你。”

许柠柚点头应下,转身慢吞吞往更衣室走。

和张老师谈话这么久,同学们都早已经换完衣服离开了。

许柠柚独享空无一人的更衣室,他刚刚把门落锁准备换下练舞服,手机就震动了一声。

下意识以为是季砚礼发来的信息,许柠柚急忙解锁手机去看。

可打开微信,弹出的信息却让许柠柚猝然瞪大了眼睛,甚至手指都颤了颤,险些把手机掉在地上。

家庭群里正在对他进行轮番轰炸——

母亲:许柠柚,你现在可真出息了!去外地比赛都不跟我们讲一个字,到底是翅膀硬了觉得不需要我们了,还是因为跳得太差心虚不敢让我们知道!

姥姥:第二名?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上不得台面的市级比赛你都拿不上第一,明年的瓦尔纳你还能有什么指望!

姥爷:柠柚,我们全家人一直全心全意为了你,就希望你能安心好好练舞,你就是这么回馈我们的?姥爷真的对你很失望。

父亲:你到底是不是谈恋爱了?你上次回家来我就说过了,等你瓦尔纳大赛得了第一,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这就是你不听我们话的代价!

垂眼看着满屏全方位指责,许柠柚却已经生不出多少情绪,甚至有些想笑。

他姥爷说对他失望。

可他全家人倒是都没让他“失望”——

他之前就已经预想到了,如果他家里人知道他在这个比赛里得了第二名,反应一定是会像现在这样的。

毕竟他全家人,无论是表里如一过分严苛的姥姥和母亲,还是表面用怀柔手段可实际同样是想要他顺从的姥爷和父亲,本质都是一个样。

对他们来说,重要的不是他许柠柚这个人,而是他会跳舞。

也正因此,他们从来不会真的站在他的角度为他着想,在出现这样的结果时候第一反应永远不是安慰他支持他,更不会去想会不会事情另有隐情,只会一味指责他,训斥他,以此好像就能占据什么制高点一样。

早已经把家里人的本质都看清楚看透彻了,因此许柠柚对于手机上满屏轰炸,也只是有种意料之中的怅然而已。

比起为了这个已知事实再去难过,许柠柚现在更想知道的是——

究竟是谁把他参加了这个比赛,还只得了第二名的结果告诉了他家人?

目的又是什么?

好像有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除了秦赫,许柠柚实在想不到还会有谁。

可秦赫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究竟想要得到什么?

许柠柚唇瓣抿得更紧,指尖已经不自觉暂时退出了家庭群的界面,转而移动到了通讯录里,秦赫的名字上。

谁知还不等他开门见山发去质问,手机就又震动一声,秦赫竟率先给他发来了信息。

许柠柚眉心微跳,立刻点了进去——

秦赫:小许学长,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把第一名还给你。

这条信息完全来得不可思议。

许柠柚没想到秦赫竟然会就这样承认了,还讲出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实在不想再去费心揣测秦赫到底是怎么想的,许柠柚指尖飞动直截了当回复了一条——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秦赫秒回了信息,却在答非所问——

秦赫:我知道小许学长的长辈们一直都很在意你每一次的比赛结果,这次得了第二名,免不得要让他们生气。

许柠柚是真想不通秦赫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他再次直白回复——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有话直说。

可秦赫竟依然在自说自话——

秦赫:一次市级比赛或许还不至于真能让他们气太久,可如果是国家级的,甚至世界级的…小许学长,你说如果你在瓦尔纳大赛上马失前蹄,你的长辈们会气成什么样?

逐字逐句看完这条信息,许柠柚是真的被惊到了。

他实在觉得荒唐,荒唐秦赫竟然这样堂而皇之威胁他,同时也并不相信秦赫真的有能耐去左右瓦尔纳这种世界级大赛的结果。

许柠柚如是想,便也如是讲了——

你觉得我会蠢到相信你能在世界级大赛的背后还搞这种小动作?

这条信息发过去,稍微等了两秒才等到秦赫回复。

秦赫这次竟直接发来一条语音。

许柠柚点开,先听到了秦赫竟好像很愉悦的笑声,随后才听他说:“小许学长当然不蠢了,只是有些太单纯,谁说我的小动作一定要针对赛方,而不能针对小许学长你本人?”

听完这条语音,许柠柚心尖就微微一跳。

秦赫这确实已经算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了,是自己先前思维没转过弯来,只想着这一次是赛方那边有黑幕,秦赫买通了赛方,却没反应过来事实上,想要让一个人在比赛上失利,确实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任何细节上的小手脚,都可能让一个人在舞台上出现问题,从而与奖杯失之交臂。

许是等了片刻没有等到许柠柚回复,亦或者是终于自说自话够了,威逼够了,秦赫又开始“利诱”。

他又发来了一条语音,语气听起来比上一条要温柔得多,只是现在听进许柠柚耳朵里,却只让许柠柚觉得像被一条毒蛇缠绕上一般毛骨悚然——

“当然,我刚刚说的都只是最坏结果而已,事实上我根本舍不得那样对待小许学长,我也想看着小许学长在舞台上闪闪发光,所以,小许学长,你别逼我走到那一步好不好?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想让小许学长的眼睛里也能看见我而已。既然那方面的游戏你能和季砚礼玩,为什么不能和我?”

听清语音里的最后一句话,许柠柚瞳孔骤然一缩。

秦赫查到的东西,或许比自己原以为得要更多。

可又实在有些好笑。

许柠柚忍不住想,这算不算是季砚礼的翻车黑历史了?

季砚礼当初拍了秦赫在道具店买长鞭的照片匿名发给自己,而现在秦赫也反过来查到了他。

可同样的事情,许柠柚却早已十足清楚自己内心——

就是只能和季砚礼做,和秦赫不行,和除去季砚礼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行。

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许柠柚又渐渐平静下来,他一字一顿回过去一条——

秦赫,你就那么笃定靠瓦尔纳大赛能威胁到我吗?我如果干脆不参赛了,你还用什么威胁我?

反正他早已经有了以后不走职业芭蕾舞这条路的念头,只是这念头还没同任何人讲过。

连季砚礼都还不知道,秦赫当然也不会知道。

所以想当然觉得这会正中他痛点,会一击必中。

可如果他干脆不参加了,不就能让秦赫的算盘直接落空了吗?

许柠柚这样想着,情绪也越来越趋于冷静。

甚至发了这条趁秦赫还没再回新信息过来,他干脆利落换下了束缚的长袖长裤练舞服,穿上了宽松的卫衣和阔腿长裤。

把东西都仔细收好,许柠柚终于单肩挎上帆布包,推开更衣室的门往外走。

他才刚刚走出练舞室准备下楼,手里手机就又震动一声。

秦赫回信息过来了——

秦赫:小许学长,你真的比我想象得还要更有魅力。

或许如果许柠柚当真为了一个比赛的威胁就对他妥协,真的放下身段去乞求他什么,秦赫倒是会很快失去兴趣。

可许柠柚明明看着那样乖觉而又好脾气,竟在这种时候显露出意料之外的魄力,却更让秦赫觉得心痒难耐了。

许柠柚现在只觉得秦赫有病,且变态。

他十分后悔之前在去苏市的车上认识了这个人,还曾把这人当一个不错的学弟更加了微信。

现在看着秦赫说这种话,许柠柚是真满心厌烦,他一个字都不想再回复,正准备动动指尖直接把这人拉黑,可在拉黑的前一秒钟,秦赫竟又发来了一条信息——

秦赫:小许学长,就算比赛的事情威胁不到你好了,那男朋友的事情,也威胁不到你吗?你的长辈们应该还没人知道,你其实喜欢男生,还有个男朋友?

许柠柚脚步顿住。

可也依然没有太过慌乱。

他家里人确实还不知道他喜欢男生,且已经有了男朋友。

即便季砚礼名义上还说在“追他”,可心里,许柠柚早已经默认了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

许柠柚也可以想得到,他家人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又会是怎样一番雷霆震怒。

尤其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之下,在他全家才因为他隐瞒参加了比赛还只“得了第二名”而对他狂轰滥炸的前提之下,他如果再被迫出个柜…

那很显然,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但许柠柚本身就从来没想过要一直隐瞒。

他不觉得自己喜欢男生和男生谈恋爱有什么错,更不真的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家人…

这件事情迟早是会告诉家里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现在就算秦赫真的提前给他挑明了,这也不能称之为威胁。

这样想着,许柠柚干脆只回了两个字——

随你。

发完这条,他就不再犹豫要将秦赫直接拉黑。

可秦赫的最新信息竟又这样及时弹了出来。

这条信息终于精准刺入了许柠柚某根名为在意的神经,让他大脑都有了一瞬空白,指尖更是悬在了手机屏幕上方,却再也迟迟落不下去“拉黑”——

秦赫:如果我告诉他们,甚至告诉全校同学,你的男朋友,全校知名的法学院季砚礼,不但是个有那方面见不得人的癖好,还为了独吞家产而罔顾亲情,能送自己亲爸去坐牢的人…小许学长,这样也随我吗?

第60章

将秦赫最后发来的这条信息逐字逐句仔仔细细看了三遍, 许柠柚头脑都还在发懵。

他算是终于体会到了网上常说的那种——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却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感觉了。

他实在不懂“为了独吞家产而罔顾亲情,送自己亲爸去坐牢”这样的字眼与语义, 怎么可能同季砚礼牵扯上关系。

因此许柠柚的第一反应, 是秦赫在故意说谎骗他。

可很快, 许柠柚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想,秦赫如果不是真的查到了什么东西, 应该是不会凭空捏造这种谎话的。

当然, 这并不是因为许柠柚觉得秦赫还能有些许所谓底线, 只纯粹是因为完全凭空捏造的谎话太容易被戳破了, 更何况季砚礼是学法律的,秦赫如果真的完全胡说八道口说无凭,那他轻易就会让自己陷入不利境地。

看起来这人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

可即便秦赫真的查到了什么,许柠柚也毫不怀疑, 事情真相绝不会是像秦赫说的这样。

从情感上, 他无条件相信季砚礼。

从理智上, 许柠柚又想起了之前在季砚礼家,季砚礼竟会为了自己气他不爱惜身体而惊喜不已…

总之, 无论怎么看,许柠柚都很确信,即便季砚礼最后真的做过什么在外人看来所谓“不义”的选择,那也一定是他的父亲先对他“不仁”的。

可许柠柚同样也很清楚,自己这样相信季砚礼,不代表别人会相信…

他家人是一方面, 校内同学又是另一方面。

无论哪一边,许柠柚当然都不愿让季砚礼去蒙受这样莫须有的指摘。

他愣在原地站了好半晌,直至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太久, 指尖都不受控制般打起了颤,才极其艰难找回了些许神智。

许柠柚指尖终于落了下去,但却并没有点到“加入黑名单”,而是下意识打出一行字——

你现在在哪?我们见一面。

他不得不承认,秦赫准备堪称充分,好像箭箭连发,而终于有一支命中了他的痛点。

此时此刻,许柠柚满心都只有一个念头——

先见到秦赫,亲眼看见他究竟查到了什么东西,之后再想办法销毁或者交给季砚礼自己去处理。

可就在要把这条信息点击发送的那一倏忽间,许柠柚指尖却又顿住了。

早已岌岌可危的理智向他发出最后的警报——

秦赫这样句句威胁步步紧逼,想要得到的结果,是不是就是让自己主动提出见面?

自己如果真就这样提出来了,也真就这样去了,是不是就恰好落进秦赫的圈套里了?

这个念头浮上脑海的瞬间,许柠柚后脊都有一瞬发麻,他立刻指尖飞动又将屏幕上打好的字都删掉了,转而发去一条——

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许柠柚想,季砚礼的家庭问题就已经是秦赫最后一张底牌,他现在亮出来了,当然就该同自己提条件了。

果然,两秒钟后秦赫就发来了一个地址。

并附赠两句话——

秦赫:小许学长,我想和你当面谈,半小时内到这个地址来,晚一分钟的话,我就不等你了。

秦赫:要你自己一个人来。

很显然,他这依然是在威胁。

所谓的“不等你”当然不只是字面意思上的不等离开,而是只要许柠柚迟到一分钟,或者发现了许柠柚不是一个人去的,他就会直接把之前给许柠柚发过的和季砚礼有关的那部分内容,还有所谓的证据,都一同发出去。

许柠柚将手机攥得极紧,甚至骨节都因用力而泛起了白。

他是真的陷入了两难境地——

当然不想独自去见秦赫,可却也不是很想立刻把这一切都告诉季砚礼。

秦赫的威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另一方面,许柠柚能够感觉得出季砚礼一直很抗拒聊到家庭方面的话题,如果将这比作季砚礼的一个伤疤,许柠柚实在不愿以这样一种堪称惨烈的方式去将这伤疤揭开。

可现在半小时为限,时间分秒必争,许柠柚实在没有更多空暇再继续站在原地踟蹰不已,因此仅是片刻之后,他就先退出了和秦赫的对话框,转而点进季砚礼的聊天框中,飞快发去一条——

秦赫约我见面,说有之前舞蹈比赛的事情要当面和我说。

顿了一下,许柠柚又直接把秦赫发给他的地址转发给了季砚礼。

之后不等季砚礼回复,许柠柚就不再耽误时间,一路跑出学校,在校门口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弯腰坐了进去。

这已经是许柠柚现在短时间内能想到的唯一解法了——

他告诉季砚礼自己要去见秦赫,只是先不提和季砚礼家庭有关的话题,但以季砚礼对秦赫这个“情敌”的在意程度,许柠柚毫不怀疑他会在看到自己信息的第一时间,就立刻赶过去的。

所以自己只要先在半小时内赶到地方拖住秦赫,拖到季砚礼赶到,问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了。

略微定了定心,许柠柚又看了看秦赫发来的地址,看起来是家咖啡厅,至少是公共场所,许柠柚稍微松了口气。

他正准备退出微信专注盯着看时间,可手机却又震动了一声。

以为秦赫又发来了什么令人作呕的信息,许柠柚皱着眉毛不耐解锁屏幕,却发现这次发来信息的并不是秦赫,而是季砚礼。

立刻点了进去,可季砚礼发来的信息,却让许柠柚倏然瞪大了眼睛——

香香男朋友:别去。

香香男朋友:我正准备和你说,我这边刚刚查到了秦赫买通你们之前舞蹈比赛赛委会的确切证据。

这个剧情走向简直让许柠柚始料未及。

季砚礼和秦赫这两个人究竟怎么回事?

互相查对方,互相握住对方把柄?

可很显然现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一瞬犹豫,许柠柚就立刻又发去了一条信息——

季砚礼,那你还查到其他的了吗?你知道他也调查过你了吗?

这已经是许柠柚能想到的最委婉提醒。

毕竟调查季砚礼,当然也包括调查他的家庭情况。

而事实证明季砚礼确实足够敏锐,他立刻回过来了一条——

香香男朋友:无论他和你说了什么,都不要信。

许柠柚先立刻给季砚礼喂下一颗定心丸——

你放心,我只相信你。

发了这条,许柠柚又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一闭眼一狠心,直白又发去了一条——

我已经在过去的路上了,他要我半小时内到,现在还剩十八分钟,如果超时的话,他就会把查到的和你家庭情况相关的东西,全部都公开出去。

许柠柚原本真的不想和季砚礼现在谈这个话题,他想等一个季砚礼自愿主动告知他的机会。

可现在看来是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条信息发出去的后一秒钟,许柠柚手机就连续震动了起来,季砚礼直接打来了语音电话。

许柠柚抿了抿唇,还是划了接听。

接通的瞬间,季砚礼的低沉嗓音就透着听筒传过来,言简意赅而又不容置喙:“不准去,不要单独见他,他在诓骗你,我没什么把柄能被他查到。”

虽然季砚礼这句话讲得听起来十分笃定,且好像可信度极高,但许柠柚却并没有立刻放松心神,他静默一瞬,就反问了季砚礼一句:“真的没有吗?”

许柠柚想,他大概无法忘记季砚礼之前无意间讲出的那句话了——

“我自己哪里有你重要?”

如果季砚礼真的是这样认为的,那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极有可能像骗自己说“吃辣不会胃痛”一样,也骗自己“秦赫查不到他任何把柄”。

想到这里,许柠柚心神更凛了凛,他又加重语气叫了一遍季砚礼的名字,强调道:“季砚礼,你才答应过不骗我的。”

手机听筒里有了一瞬静默。

许柠柚能听到季砚礼的呼吸声,明显比平时更沉。

不过静默确实只有一瞬而已,一瞬之后,季砚礼就又低声开了口,依然是无懈可击的笃定语气:“柠柚,相信我,无论他能查到什么,都绝对不会是任何实质的东西,所以不用信,也不用怕。”

许柠柚敏锐听懂了季砚礼这句话的更深含义——

没有实质的东西,但并不代表真的什么都没有。

秦赫敢用这个来作最后的底牌,那就说明他手里掌握的东西,即便并不是真正实质的把柄,但至少用来诋毁季砚礼,败坏季砚礼的名声已经足够。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信,”许柠柚又给季砚礼喂了一颗定心丸,可讲了这句他又话锋一转道,“但是季砚礼,我不相信,不代表别人不相信,你再厉害又怎么可能堵得住所有人的嘴?”

听筒那头,季砚礼不假思索道:“我不在意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他在别人口中是圣人也好恶人也罢,甚至是恶灵厉鬼亦或过街老鼠,季砚礼都真的毫不在意。

他唯一在意的,有且只有一个许柠柚而已。

可许柠柚攥紧了手机,掷地有声抛出三个字:“我在意。”

他知道季砚礼对外向来冷淡近乎漠然,确实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他很在意。

季砚礼本就没有做错过什么,合该一直是所有人眼里光风霁月的天之骄子,又凭什么要因为秦赫这样一个烂人,临到现在快毕业了,却要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即便后来能澄清,即便事实上大概也没有人真敢当着季砚礼的面嚼舌根,可许柠柚还是舍不得。

他舍不得听人说季砚礼半分不好。

许柠柚这句话话音落下,听筒里就又暂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季砚礼比刚刚更显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片刻之后,再传出的嗓音沉得近乎发哑,声线甚至都透出了些微奇异的发颤:“柠柚,你这样,真的会让我更想欺负你的。”

没想到季砚礼会忽然讲这样一句话,许柠柚微微怔了一怔,又莫名觉得季砚礼此时语气格外熟悉。

片刻之后他才蓦然反应过来——

就是这个语气。

先前知道自己在气他不爱惜身体时候,季砚礼的语气也是像现在这样。

好像格外惊讶又隐隐兴奋得过了头。

像是从没被什么人这般在意过一样。

听得许柠柚心尖都止不住发酸。

可还不等他回应什么,出租车就在路边停了下来,听见司机回头过来说了声“到了”,许柠柚才后知后觉发现,他已经到目的地了。

暂时敛去多余情绪,许柠柚急忙扫码付了钱,边开门下车边加快语速对电话那头的季砚礼说了一句:“我在意,所以我不会让秦赫把任何对你不利的东西发出去,我现在下车了,你尽快过来。”

“不许进去!”听筒里季砚礼的声音陡然间提高了音量,语气严肃到了近乎威压,“我已经在路上了,最多十分钟到,你在路边人多的地方等我。”

许柠柚看了眼时间,发现距秦赫要求的“半小时”,只剩下六分钟。

他抿了抿唇,退了一步道:“我最多等你六分钟,如果六分钟之后你还没到,我就先进去拖住他,你尽快来找我就好。”

顿了一下,为了能让季砚礼安心,许柠柚又补上一句:“我看他给的地址是个咖啡厅,这光天化日的公共场合,他再有什么想法也不能当众对我做什么。”

许柠柚确实是这么想的,因此才敢不等季砚礼一起,先独自打车过来。

可季砚礼的下一句话却着实出乎了许柠柚预料——

“咖啡厅?”季砚礼嗓音冷得像能掉冰碴,隔着听筒都好像如有实质般冰到了许柠柚,许柠柚听他一字一顿道,“柠柚,还是你太单纯了,秦赫竟然能走到这一步,你真以为他会约你在普通咖啡厅见面吗?那根本不是什么正常的咖啡厅,而是那方面的根据地,还要我说得更明白吗?”

听清季砚礼最后半句话,许柠柚心尖顿时重重一跳。

这确实是他根本没想到的事情。

那方面究竟指什么,许柠柚当然很清楚。

只是在此之前他甚至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类型的咖啡厅…

许柠柚下意识抬头看了看面前店面的牌匾——

花体英文,和秦赫发给自己的地址名称完全一致。

窗明几净,门口还立着一个广告,在展示店内的招牌——玫瑰拿铁。

处处看起来当真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咖啡厅,至少许柠柚在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

可他相信在这件事情上,季砚礼绝对不会骗他。

又重重咬了咬下唇,许柠柚小声说:“我知道了,我在路边等你。”

听筒那头季砚礼听起来似是松了口气,又很快听他叮嘱道:“不要站在店门口,以防秦赫会在里面看到你。”

许柠柚应下来,边往旁边走了走。

时间分秒流逝。

六分钟,五分钟,四分钟…

在还剩最后一分钟的时候,秦赫又发来了一条信息,好似看戏般的口吻——

秦赫:小许学长,你要迟到了哦。

可季砚礼还没到。

他在电话那头急声道:“不要进去,我最多再要三分钟。”

他从收到许柠柚的信息那一秒钟起,就从法学院狂奔出校园拦了出租车,一路让司机风驰电掣,可还是和许柠柚有了些微时间差。

许柠柚自己也觉得季砚礼来得已经够快了。

可还是不行。

即便只是三分钟,他也不能再等。

许柠柚大脑飞转,电光火石间,他只留给季砚礼一句“你快来”,之后不等季砚礼再讲话,就直接率先挂断了电话,转而卡在最后的三十秒内,给秦赫拨出了一通语音电话。

直接在路边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等着语音电话卡在将要挂断的前一秒钟被接起,不等秦赫讲话,许柠柚就开门见山装出一声闷哼,随后压着嗓音讲出一句:“我已经到门口了,但刚刚下车太急扭到了脚踝,现在不能走了,我就在路边这家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坐着,你出来见我。”

无论如何,许柠柚也做不到任由秦赫将诋毁季砚礼的任何东西就这样发布出去,但他也确实不敢独自进到所谓的咖啡厅里去了,怕进去之后就彻底受制于秦赫而变得完全不可控起来。

现在这个有些拙劣经不起细究的谎言,已经是许柠柚在当下能想到的唯一对策。

他只需要拖住秦赫三分钟就好。

“你说真的?”听筒里秦赫的语气明显透着怀疑,“小许学长不要骗我,骗我对你没好处的。”

“我是不是骗你你自己出来不就能看到了吗?”许柠柚尽所能维持住语气里的冷静,“你如果出来看不到我,再想把那些东西发布出去也不迟,不是吗?”

听筒里有了片刻安静,许柠柚猜测秦赫应该是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不过片刻之后,秦赫就又开了口,讲出一句:“我现在出来,小许学长不要和我玩花招,如果看不到你的话,我就会立刻把查到的东西都发出去。”

许柠柚平静应了声“好”。

电话被秦赫挂断,不到半分钟后,许柠柚就看到了他从咖啡厅出来,转而大步向自己走来的身影。

秦赫很快走近了,他站在许柠柚面前,垂眼看了许柠柚片刻,才意味不明讲出一句:“看来小许学长还真是在意季砚礼。”

许柠柚根本不接他话茬,只仰头直截了当问:“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可秦赫并不回答,他视线从许柠柚的脸缓缓下移,以格外露骨的目光将许柠柚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视线停在了许柠柚脚踝处。

秦赫勾了勾唇,又忽然问:“你说扭到了脚踝,扭的是哪边脚踝?”

许柠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内心作呕,但所谓做戏要做全套,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回答:“左…左边。”

答了这一句,他就又立刻把话题拉拽回去,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你先回答我,到底查到了什么?”

可秦赫依然没有回答,不但不回答,他竟还直接在许柠柚面前蹲了下去,作势就要伸手去握许柠柚的左腿,还一副温柔语气笑道:“不是扭到脚踝了吗?我先替小许学长揉一揉。”

路边人来人往,许柠柚是真没想到秦赫竟然能大胆到这种程度。

他用力把腿往回收,边加重语气厉声道:“不要碰我!我们之间还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似是被他这句话提醒到了,秦赫动作顿了一瞬,就又仰起头笑道:“你说得对,小许学长,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我可以现在放你走,但你离开的那一瞬间,就是我把手里东西公开的时候。”

略一停顿,成功欣赏了半秒许柠柚瞳孔紧缩的模样,秦赫才不紧不慢继续道:“第二个,配合我的指令服从于我一个月,到时我会当着你的面,把我查到的所有东西都销毁。”

讲完了自己的最终目的,秦赫竟又做出一副善解人意模样,垂眼低声道:“小许学长,给你五分钟考虑时间,你边考虑,我边帮你揉脚踝。”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的瞬间,秦赫就不再迟疑,大手干脆攥住了许柠柚的左脚脚踝!

可那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还有第三个选择,”许柠柚皱着眉毛努力搜刮出一句骂人的话,大声骂道,“死变态去死!”

与此同时,他没有被握住的右腿就猛然发力,灌注了全身力道毫不迟疑重重踢向秦赫额头!

许柠柚这一踢是真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道,加之秦赫本就是蹲在地上重心不稳,且毫无防备,因此顿时被踢得整个人向后仰倒躺在了地上,更是在吃痛间下意识放开了原本攥着许柠柚脚踝的手。

他简直气急败坏到了极点,骂骂咧咧着就要起身再去拽许柠柚。

可却再也没有了这个机会——

做工精良仿佛不染尘埃的皮鞋重重钉上他胸口,不轻不重一碾,秦赫根本坐不起来,更完全难以自控痛叫出声。

那只鞋又转而从他的胸口转到了右手——

正是他刚刚握过许柠柚脚踝的那只手。

发狠的力道重重碾过手指,秦赫甚至怀疑自己已经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响。

可这一次季砚礼甚至连痛叫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他被以完全挣脱不开的大力从后拖起来,一路径直拖进了他之前想要诱骗许柠柚进去的那家咖啡厅。

被用他原本为许柠柚准备的手铐铐在了座椅旁的铁环上,嘴里竟还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那东西是圆球形的,填满了他整个口腔,又靠束缚带绷在了他后脑。

秦赫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东西也是道具中的一种,是口枷。

戴上会让人合不拢嘴却也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含混呜咽还口水横流…

当然,秦赫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东西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不,今天后来发生的这一切,都全部让他始料未及。

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许柠柚敢反抗他还那样大力踢他,更没有想到季砚礼会来得这样及时,且力气竟能大到将他完全碾压,让他毫无还手之力。

秦赫近乎是颤栗着仰起头去看面前的季砚礼,当真像看到什么来索命的恶鬼般惊慌失措。

谁知下一秒,季砚礼竟就更讲出一句让他惊惧到了极点的话——

“秦氏董事长抽逃出资,挪用资金,欺诈发行股票,背信损害上市公司利益…”季砚礼居高临下垂眼睨着早已狼狈不堪的秦赫,神色冷得像在看一个死物,语气却又偏偏沉静到了极点,慢条斯理一一宣告秦赫父亲的罪名。

略一停顿,季砚礼又略俯下身,抬手扣住秦赫脖颈,一字一顿嗤嘲:“秦赫,你既然知道我连亲生父亲都能送进牢里,又怎么敢来招惹我的人?是真觉得你父亲干干净净经得住查,还是愚蠢妄想我会对他心慈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