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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抒性灵 音不再 18208 字 2天前

第41章 清醒“什么时候可以停止,是由我说了……

方瑅灵的礼服是一条刺绣抹胸长裙,脖颈没有佩戴高珠项链,锁骨与肩膀光洁如玉。

时间能抹去很多的痕迹,况且,谈亦足够克制,当初并没有在她身上显眼的位置留下印记。

除了存在于她胸部下缘、至今未消的那枚吻痕。

谈亦走过来时,视线只轻轻掠过她,随后同那位和他打招呼的夫人寒暄。

徐锐跟随在谈亦身边,注意到方瑅灵:“这不是我们的方大小姐吗,这么久不来上班,在这里见到你了。”

林朔和徐锐相识,他主动为方瑅灵说话:“她还是个学生。而且,实习生应该也不会重要到不可或缺。”

其实,当初方瑅灵说去到印尼出差,林朔就觉得很没有必要了。

徐锐不方便再说什么,毕竟一个人的身份是不会仅仅被职业限定的,方瑅灵就是千金,无法放进打工人的维度评价。

他开始怀念Tracy,衷心希望公司里能多一些做实事的人,而不是这些少爷小姐。

方瑅灵开口:“不用帮我说话。”她有意无意地内涵,“虽然,你说得没错,我一个实习生,对谈总一点都不重要。”

“但是,毕竟这是工作,我不应该旷工太久。”

她甚至直视着谈亦说:“不好意思了,谈总。”

既然她这么说,谈亦总要有回应:“没关系。”他的口吻非常公事公办,“你有你自己的事。”

方瑅灵挽着林朔的手臂,在谈亦过来后,也出于习惯没有放开。

手指触到他西服的质感,与两层布料下他手臂的温热,陪他出席,站在他身边,却不真正与他产生联结。

谈亦说的她自己的事,是指她对学业,还是她对林朔?

方瑅灵的目光,停在谈亦墨绿领带系成的半温莎结上。

他们都在话语的底层设置了一些小小的谜,在场的人里,只有彼此能解开。

就像领带上低调的暗纹。

这条领带,是方瑅灵在曼谷逛街时买的,离开前,她擅自将它放进了谈亦的行李箱,还以为他不会戴。

或者,是他压根没注意,以为本来就是自己的物品?

侍应生托着酒盘走过来,谈亦随意端起一杯香槟:“你当初说来恒策是要学东西,但愿你已经学到了想要的。”

方瑅灵选了杯气泡鸡尾酒:“学到了呀。”她抿了一口,“只是,还不够多。”

陈阿姨听了半天:“原来瑅灵是在恒策实习,真巧。”她关心地问,“你学业这么忙,兼顾实习工作,还有时间备婚吗?这事儿可头疼了。”

“我的侄女前段时间刚完婚,比较有经验,不然我把她的联系方式推给你?”

长辈太过热情也不是好事,方瑅灵喊停:“不用麻烦了,我们都还没正式订婚,没想到这么远。”

陈阿姨穷追不舍,比当事人还急躁:“那你们什么时候订婚?”

林朔回答:“应该是明年五月。”

他的生日就在五月份。这是之前方瑅灵亲口说的日期。

陈阿姨千叮咛万嘱咐:“那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安排一个好的观礼位置哦。”

知道谈林两家关系好,谈亦又正在旁边,陈阿姨不好忽视,好心地加上:“还有谈总。”

这话在林朔听起来没什么,因为谈亦是会出席他的婚礼的,但方瑅灵想象到那个画面,不免觉得诡异。

陈阿姨贵妇的外表下有一颗八卦之心,她想问谈亦:“谈总,你今天的女伴”

但谈亦的气质并不随和,他冷着脸,使她望而却步,自觉噤声。

一道明朗的笑声插入进来:“谈总今天的女伴是我。”

陈阿姨张了张口,魏明歌走到谈亦的身边,再解释说:“其实是我们今天都没带伴,正好遇到了而已。”

“但陈阿姨,我和谈总的存在感,应该不用依靠伴侣来陪衬吧。”

魏明歌开玩笑说:“还有,您催婚的那一套已经过时了。”她看向方瑅灵和林朔,“别给年轻小情侣太多压力哦。”

魏明歌的语气带着笑,但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坚定感,陈阿姨不得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明歌说得对,现在的年轻人不吃我们这一套啦。”

方瑅灵在公司的时候见过一次这位魏总,她既是恒策的商业伙伴,好像也是谈亦的朋友。

本就话不投机的几人,再随便聊了几句,就各自分散了。

魏明歌有个风投项目想问谈亦的意见,就请他到露台继续详谈。

魏明歌高中和谈亦认识,那时他已经开始玩风投,她跟着他的足迹,懵懵懂懂就实现了财富自由。

恒策现在是他的重心,但他名下有另一家风投公司,涉足科技、医疗、新能源等多个领域,是业内公认的顶级投资人。

前年有家不被看好的初创公司,都在倒闭的边缘,是谈亦发现并领投A轮融资,现在公司已经做到了行业top。

魏明歌前段时间投资失利,虽然商业决策总伴随着风险,但谈亦却总能在最佳时机入场,也会适时退出,她不由感慨:“我发现,你总能做出对的选择。”

谈亦的手肘轻倚着栏杆,隔着一道金属镂空雕刻花饰的玻璃门,他看向宴会厅,默然几秒之后回:“没有人能一直做对的选择。”

他的话音甫一落下,方瑅灵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

她无论何时出现,出现在哪里,都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不会有退避或遮掩的意思。

她没有立刻推开门,目光和他隔空遇上。

魏明歌晃着酒杯:“你可爱的助理小姐来了。”

在第一次见方瑅灵的时候,魏明歌就评价她不是谈亦的用人风格——且不谈能力如何,她太漂亮,而谈亦喜欢低调。

果然,她是凭人情关系来实习的方家千金。

包括择偶方面,所有人都认为超级大美女才和他适配,但魏明歌觉得他未必会选择这型。

玻璃门被缓缓推开,方瑅灵走入露台:“谈总,我有事要和你说。”

她暂停了一会儿,魏明歌领会到她可能要说不方便公开的话题,先行离开。

秋冬交界,枝枝蔓蔓的树的影子落在她身上。

谈亦问她:“什么事?”

方瑅灵一开口,露台上的冷空气就往喉咙里灌:“我听见了你说,没有做对的选择。”

她很直白:“你后悔了对吗?”声音不高,有倨傲的质问姿态,“如果再回到那天晚上,你就不会因为一时逞气,冲动和我发生关系。”

她身后的宴会厅人来人往。

夜凉如水,他眉目间亦然:“你觉得,自己现在站在这里和我说这些合适么?”

方瑅灵抱臂:“哦,有可能被人发现,你怕了?”

“怕的人好像不是我。”谈亦从容不迫,“毕竟,我不需要改航班避开谁。”

方瑅灵重申:“我不是怕,那只是计划还没完成。”她说起正题,“我的实习要到期了。”

“所以?”

方瑅

灵提出要求:“延期需要谈总批准。”

如果她需要继续和他保持关系,这是最好的名目。就像林朔也把情人作为助理放在身边。

谈亦微微皱眉:“你的计划是什么?”

他之前还没问过她,因为完全不值得关心。方瑅灵的所谓计划,本身就漏洞百出,毫无缜密和逻辑可言,是她情绪的产物。

他朝她走了一步,距离拉进,对话就能仅在两人之间被听到:“边和我上床,边和他结婚,这就是你的报复方式?”

圈子里这样的豪门阔太并不少见,她们对丈夫既有怨恨,也有放不下的爱,出轨报复,但最终不舍得离婚。

方瑅灵本能想要否认,但她没有,而是直视谈亦的眼睛:“如果是呢,你会来参加婚礼吗?”

谈亦冷眼看她:“你会邀请一个和新娘共度过一夜的人参加婚礼吗?”

这和新娘是谁无关,纯粹他性格的缘故,不欣赏这种混乱不堪的局面。

“林朔和我都会邀请你来的。”方瑅灵纠正他的错误,“而且,不是一夜,是很多夜。”

“——可能也包括婚礼的前夜。”

谈亦沉默,见到了方瑅灵极端的那一面。只有这么做,她才能出尽那口气。

“你应该明白,不存在上过几次床,我就会配合你。”

甚至这也只是他和方瑅灵两人之间的事,并非他在参与她对林朔的计划。

“如果你的目的是之前说的那个,它已经达到了。你要隐瞒或者告知林朔,我都不介意。”

“你的实习期将要结束。”谈亦微顿,“我们也最好,点到为止。”

一定程度的低温可以令人保持清醒,谈亦的声音就像一团清净的冷空气。

“不。”方瑅灵吐出一个带着水雾的字,“什么时候可以停止,是由我说了算。”

站在冷风中,两人的头脑都无比清醒。

这绝对清醒的、只遵从于主人的意志在互相博弈。

宴会厅内。

林朔与人应酬完,回过头,远远地望见方瑅灵的侧影。

她正在和谈亦说话。

正常的社交距离,正常偏认真的神情,像是在聊公事。

不存在任何应该被怀疑的异常因素,所以林朔并没有起疑,甚至觉得不应打扰。

但看着他们,他心中的一根弦忽然被拨动。

颤颤的余音促使他走向露台。

他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方瑅灵在和谈亦提到实习期的事。

“灵灵。”

听见声音,方瑅灵停止说话,转过头:“怎么了吗?”

“没有,担心你在外面会冷。”

林朔触碰到她光裸的肩膀,皱了皱眉:“像冰块一样。”

他脱下西服外套,在谈亦的面前,为方瑅灵披上。

她刚才在和谈亦纠缠,没注意到冷,肩膀披上了带着林朔的体温的外套,她微愣:“谢谢。”

“对,你在恒策的实习快要结束了。”他微笑着表达感谢,“谈亦哥,谢谢你这段时间对灵灵的照顾。

谈亦很平静地回:“不用。”

林朔的手搭上方瑅灵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揽近,以此方式驱散她的寒冷。

“那灵灵,下一段实习,你要到我公司来吗?”他低下头,鼻尖快擦到她的额头,“每天都和我待在一起,好不好?”

第42章 占有“我又不是会随便喜欢上别人的人……

林朔讨厌一切表演的行为。

小的时候他就拒绝在大人面前扮演一个好孩子;拒绝看动物表演,觉得本应自由生活的动物被困在牢笼是一种酷刑。

长大后,他也不理解身边人秀恩爱的行为。

但当下,他竟莫名地希望能够被看到,他和方瑅灵的感情很好。

方瑅灵原本说得好好的,林朔却突然出现打断,导致她还要演出真的在说工作的样子。

“不要。”她当然不想和林朔朝夕相对,“你不和我一样是新手吗?我在你身边能学到什么。”

“这份工作才刚熟悉起来,我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所以,我正在向谈总申请延期。”

她直接说出目的,反而降低了林朔起疑的可能:“延期?”

方瑅灵点点头:“但他还没答应我。”

说完话,她浅浅打了个喷嚏,能感觉到林朔揽着她的手紧了紧:“灵灵,你”

“你先回去。”谈亦主动结束了这段对话,“延期的事,看后期的人事安排。”

实习生去留的问题,只是他一句话的事,但也很小,小到不需要他费神。

林朔在这里,方瑅灵不方便再说什么:“哦。”

谈亦走出露台,主办方过来寒暄,感谢他赏光。时间不早,他再待了不到半小时,离开会场。

车辆驶向他位于城市中心的寓所。

谈亦在后座闭目养神,领带有束缚感,他抬起手,轻轻松开。

今天下午他在控股公司开会,衬衫和领带不小心被旁人失手打翻的咖啡弄脏。

晚上赴宴前,徐锐在公司,从他办公室内置的卧室里为他拿了新的衬衫和领带。

正是方瑅灵买的那一条。

从泰国回来,谈亦直接返回公司开会,他的行李很少,整理时在箱内发现那条领带,随手放进衣柜。

徐锐带过来时,他就辨认了出来,当下没有替代选择,还是戴上了。

这只是方瑅灵发泄购物欲的战利品,也并没有特殊的含义。

后来,方瑅灵来到露台找他,她似乎有些冷,他注意到的同时,回想起在国外一些几乎习惯成自然的贴身照顾。

但现在,他已经不适合再做这些举动。

像是一种回应,很快,适合的人出现了。起码名义上如此。

林朔揽抱着方瑅灵的画面一晃而过。

他没有亲弟弟,在成长过程中,比起旁系的亲缘,林朔是最接近这个身份的人。

也许他不是谈念心目中理想的温柔兄长,但对于他们,在责任的范围内,他习惯了给予庇护,而不会想要伤害。

圈内不乏有兄弟夺妻的先例,但他并不是会出手和弟弟争抢女友的那类人。

谈亦在昏暗的车厢内睁开眼睛。

只不过——他确实也没有将方瑅灵和林朔那尚未落定的婚约真正放在眼里。

联姻的本质是利益交换,感情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林朔自由惯了,如果他真的对方瑅灵有感情,也不会出轨。

手机收到一则新的消息:谈总,小林总那边,确实有几笔大额资金汇入施婧的账户。好像,他是想把她送出国读书。

这件事起初是由方瑅灵告知。在之前,谈亦未曾动过查证的念头,因为林朔出轨是真是假,是方瑅灵在意的问题,和他无关。

回国后,他偶然想起,才派人去查。

但仍有一些疑问,他吩咐对方继续弄清楚。

周一,方瑅灵回到恒策上班,并在内部程序上向谈亦提交了延长实习期限的申请。

徐锐给她泼冷水:“谈总不会同意的。”他凉凉地说,“你上班才几个月,带来了多少麻烦,而且,Tracy就要回来了,总裁办没有你的位置。”

徐锐就坐在方瑅灵对面,他桌面上的固话响铃,是餐厅打来的电话,向他确认中午的预约,询问谈亦的用餐习惯。

方瑅灵顺口问:“谈总要去和谁吃饭?”

徐锐先回答:“瀚卓实业的千金,好像刚从国外回来”他刹停,“和你无关,做好你的事。”

闻言,方瑅灵靠在椅背,转着手中的笔,眼睛不悦地微虚,又弯唇笑了笑。

真有意思,要和她到此为止,然后开始和其他人发展么?

中午时分,谈亦从办公室离开,经过她的位置时,步伐未曾停留。

方瑅灵和吕薇约了今天中午一起吃饭,吕薇来恒策找她:“灵灵,你想去哪家餐厅呀?”

“正好。”方瑅灵说,“有一家法餐,是香港过来的米其林主

厨新开的,我带你去。”

吕薇怀着对美食的期待坐上车。餐厅坐落于闹中取静的地段,英式哥特风格的老建筑,内部环境清幽。

直到落座之前,吕薇的心情都很美好。

进门之后,方瑅灵向餐厅提出了特别的位置要求,服务生将她们带到座位。

吕薇和方瑅灵分别坐下。

与她们相邻的一桌,坐着一个长相极英俊而气质沉静的男人,吕薇好奇地多看了一眼。

当她辨认出男人的身份,且对方的视线也朝她和方瑅灵这一桌扫过来的时候,吕薇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灵、灵灵,我们还是换个位置吧。”

最好是换一家餐厅。

“为什么?”方瑅灵很轻松地说,她丝毫不收敛自己的音量,使邻座能听到她正常的说话声音,“我就喜欢坐在这里。”

还没进食,吕薇感觉到自己的胃部在抽搐——谈亦就是那个方瑅灵提起过、而她觉得不可能的目标。

她了解好友的固执,方瑅灵为此还进入恒策实习,但她没想到,好友居然敢明目张胆地“介入”到谈亦的私人交往。

“Hi,谈总。”

吕薇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和谈亦问好。

谈亦不冷不热地嗯了声,作为回应。

谈亦是一个就算方瑅灵惹得起,她也绝对惹不起的人物,虽然他也没有特别不高兴的表示,但坐在他旁边,受到他的气场的影响,吕薇坐立难安。

而且,做这种事,不需要背着人的吗?林朔知道了又怎么办?

吕薇心虚极了,在为好友提心吊胆,而方瑅灵却跟没事人似的:“没关系的。”她慢悠悠地翻着菜单,出言安慰,“天塌下来,我会帮你顶着。”

“何况,有问题的又不是我。”方瑅灵转向谈亦,“对么,谈总?”

谈亦对面的座位暂时空着,他轻淡地回她:“你来做什么?”

“和你一样,吃饭而已。”方瑅灵抿了一口水,提醒谈亦,“如果我在,谈总就觉得被打扰了、吃不下的话,应该提前包下这家餐厅。”

不久,谈亦共进午餐的对象,从洗手间回到了座位上,是一位年轻的女人,举止优雅,有民国时期留洋千金的风貌。

不过,开始用餐后,她和谈亦一直在聊什么文娱资本市场、A轮融资的事。

女人的声音娓娓道来,但方瑅灵听得都无聊。

谈亦中途离席,方瑅灵随之起身,去往洗手间,出来时,正好遇到他。

她将男人拽到僻静的角落,直接质问:“你有什么好说的?”

谈亦回:“这句话应该我问你。”

“好,我想说的就是——”方瑅灵毫不客气,“谁允许你和其他人见面吃饭,进一步发展了?”

谈亦神色不改:“不可以么?”

“不可以。”

方瑅灵不认为自己在吃醋,所以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她很明确地表达:“我不准。”

她养过的唯一一只宠物,如果在未经她允许的前提下,亲近其他人,她也会叫停。

谈亦冷着脸,注视她的眼睛:“你是以什么立场和身份‘不准’,方小姐?”

就像初次见面时,方瑅灵完全不会被他问住:“我不需要立场。”

“因为我还要用你。”她直白道,“而我不喜欢脏男人。”

“所以这段时间,请你保持洁身自好。”

她对人的占有欲和对物品的并无不同。

“我不是你的所属物。”

“我没在和你商量。”方瑅灵不留余地,“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谈亦微微蹙眉:“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他们处在一个极静,光线也照不到的角落,不再有第三双眼睛,他的面庞迫近她:“难道你觉得,我们发生了关系,我就应该爱上你么?”

“也不用爱上。”方瑅灵理所应当地说,“但是,喜欢,总是很容易的吧。”

喜欢上她,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容易?”谈亦很轻地重复了一遍,近距离下看,方瑅灵瞳孔的颜色很漂亮,他缓慢地问,“那么,你自己能做到吗?”

方瑅灵怔了怔。

一直以来,她与谈亦之间的那条路径都是单向的——她对他主动出击,她对他有所求,她要他喜欢上她,她要利用他。

没想过有来也有回。

她下意识地否认:“我又不是会随便喜欢上别人的人。”

“那你觉得我是么?”谈亦冷笑,“你一直在应用你的双重标准。”

“好吧。”方瑅灵虚假又生硬地改口,“那我现在喜欢你了,这总行了吧?”

谈亦提醒她:“收起你这种毫无意义的谎话。”

“难道你从不说谎,总在说真话?我才不信。”方瑅灵冷哼,“那你真实地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有后悔吗?”

谈亦目色清明,语调轻缓,回了她两个字:“没有。”

第43章 童话“我还以为是你不想我离开呢。”……

谈亦从不后悔自己做下的决定。

激情杀人的罪犯容易后悔,因为他们在作案时更像一个被极端情绪驱使的人形木偶。

虽然和方瑅灵上床的那天情况很混乱,使这一切看起来像一个意外,但谈亦并不是一时冲动——他与她纠缠着,却在头脑的深处冷静地做出决策,在那一刻,他已经预想到了有可能随之而来的所有麻烦。

他愿意也有能力承受当下的选择导致的后果。

所以,他不需要像方瑅灵说的,回到过去那一刻去改变什么。

而听到了他的答案,方瑅灵抿唇,想了想说:“对哦,上床对你们男人来说又不是大不了的事,何况还是和本小姐,有什么好后悔的?”

谈亦懒得再解释:“那对你来说呢?”

“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方瑅灵指她不会把这件事看得很重,但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的意思。只有谈亦才能达到她的标准线。

她学着他的话,反唇相讥:“你以为我们上过床,我就会爱上你呀?”

巨型成熟株的天堂鸟宽大的绿色叶片遮住两人的身形。

在口舌之争后,有一个安静的瞬间,他们注视着彼此。

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且不论方瑅灵带着目的性接近他,即使他们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也不一定会有爱发生。

谈亦忽然回忆起在方瑅灵十八岁那年,远远见到她的那一面。

阳光下的绿色草坪,倨傲的高贵少女,和为她找戒指的佣人。:

彼时,方爷爷在他身边:“我这个孙女儿,从小到大,无论是什么东西,得到的都是最好的,没有将就过一次。”

“所以,我就希望,以后能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也是最好的。”老人家将真正的意思,用闲谈的语气来传达,“她和林朔那孩子熟悉,她的父母也觉得不错,但他始终不是我心里最好的人选。”

方爷爷问他:“谈亦,灵灵今天一整天都会在家,你愿意留下来吃晚餐,和她认识一下吗?”

方爷爷并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对,只是浅浅开了个头,希望他们接触一下,后面的走向如何,就任凭自然发展。

谈亦谦逊地颔首,委婉谢绝:“方爷爷,对我来说,重要的不是‘最好’,而是‘适合’。”

虽然只有一面,但他确定方瑅灵和自己不合适:“抱歉。”

“我年轻的时候,特别不信命,现在人老了,反而信了。”方爷爷豁达一笑,“缘分也是命的一个分支,有时候,它就是非常奇妙,所以,不用说抱歉。”

长辈给年轻人牵红线,成

或者不成,都是很常见的事。随着时间过去,谈亦逐渐将此淡忘。

如今面对着二十二岁的方瑅灵,他才又记起这桩过往的旧事。

谈亦步伐微动,方瑅灵扯着他的衣角:“你要回去?”

方瑅灵不会回避真实的想法,不会把“是”说成“否”。属于自己觉得不舒服就要讲出来,让别人不舒服的那类人。

如果谈亦令她不爽,她就不会让他顺心:“而且,你这样对别人也不公平吧。反正如果是我,我不会想和一个前不久才和其他人有过亲密关系的男人发展。”

“起码,对方应该有知情权。”

谈亦不疾不徐地问:“你的意思是,你要去告诉她?”

方瑅灵横眉冷对:“你以为我不敢?”

他不受威胁,转身离开:“随你。”

方瑅灵晚于谈亦几分钟回到位置,吕薇猜出她是私下去找他了。

邻桌的那位小姐还不知情,吕薇整个人更加紧张,仿佛自己是从犯,频频喝水。

方瑅灵才不会这么愚蠢,直接过去和人家女孩说。

她安之若素地继续用餐。法餐按流程一道道上菜品,时长足有两小时。

餐厅里,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在四处疯跑,肆意吵闹,不见监护人出来约束。

端着餐盘的服务生为了避让她,奶油汤都洒到自己身上,小女孩不仅不道歉,还笑嘻嘻地指着他:“你真笨!”

她跑过方瑅灵身边时,差一点儿脸着地摔倒,方瑅灵及时伸出手,扶了她一下。

小女孩精灵古怪,多副面孔,在方瑅灵面前卖着乖巧:“谢谢姐姐,你好漂亮,能和我一起玩吗?”

方瑅灵笑盈盈地回:“好呀。”

小女孩坐到了方瑅灵身旁的位置,腿悬空着晃悠,缠着她讲故事。

方瑅灵就给她讲睡美人:“从前”

公主在城堡里陷入沉睡,等待着王子的吻将她唤醒。

小女孩一开始听得津津有味,但故事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当王子终于回来,给熟睡的公主一个吻,在这时候,公主抽出藏在枕头下的匕首,从王子的背后插进他的心脏,王子流了很多血。

小女孩的表情变得惊恐:“然、然后呢?”

方瑅灵无所谓地说:“然后他就死了啊,我都说了他流了很多血。”她摸了摸小女孩的脸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相信王子公主的童话故事哦。”

小女孩嘴唇微颤,方瑅灵美丽的一张脸在她眼里比恶毒女巫还恐怖,她放声大哭了起来。

周围的客人都被女孩的哭声吸引,方瑅灵仿若听不到,悠哉悠哉用着甜点。

一对衣着讲究的夫妇怒气冲冲地找过来,作为女孩的父母,要和方瑅灵算账。

“我的时间很宝贵,不和不负责任、素质低下的人牵扯。”方瑅灵扔给他们一张轻飘飘的名片,“找我的律师聊吧。”

名片上印着本城红圈律所知名合伙人的联系方式。

夫妇对看一眼,最终作罢,抱着孩子离开了。

这出闹剧的动静不小,方瑅灵察觉到,邻桌的女生也在朝她这边看。

方瑅灵大方地回看过去,微笑。

卫盈愣了愣,笑着说:“我觉得你的故事很有意思。”她递出名片,“我想做传统童话改编的音乐剧,有机会的话,欢迎你来看。”

方瑅灵接过:“好。”

其实刚才,卫盈沉浸在自己的讲述中,都没有被小女孩吵闹的声音吸引。

她注意到,在其他男性顾客因为听到方瑅灵说的暗-黑-童话一味皱眉时,坐在自己对面那位,一直面色冷淡的男人,反而浮起不动声色的微微笑意。

卫盈很惊讶,这才看向方瑅灵。

午餐结束,她站起身来,朝谈亦鞠了个三十度的躬:“谢谢谈总您今天听我说这么多。”

方瑅灵蹙眉,卫盈的表现,不像是面对有可能的交往对象,更像是对投资人。

果不其然,她转头就从包里拿出一份商业计划书,交给了谈亦

卫盈从海外归国后,父母以断她经济命脉作为要挟,一直在push她去和门当户对甚至更高位阶的男人相亲。

他们再三提醒她要珍视这次和谈亦见面的机会,本来时间是安排在他出差之后,怎知他回来却要取消这次见面。

父母很失望,但卫盈倒没什么。只是她听说谈亦另一个身份是很成功的投资人,她学音乐,想开音乐公司却得不到资金支持,再次致电谈亦,请他听一听她不成熟的设想。

谈亦与卫盈在餐厅的门外分别。

吃完饭,吕薇直接逃了,方瑅灵独自一人,走到他的身后。

“不打算说么。”“谈亦像在讲一个冷笑话,“她就要离开了。”

方瑅灵非常不满意:“谁让你不早说,浪费我的时间。”

谈亦嘲讽地说:“不如我把因为什么事、要见什么人,列出一个详细的计划,报备给你?”

但方瑅灵此人,给她三分颜色,她就能开染坊,朝他摊开手掌:“好啊,给我。”

手机在大衣口袋里震动,她取出来看,竟然是实习延期的消息。

谈亦应该是在上午就同意了,只是这会儿人事那边才确认好,把新的实习合同发给她。

她疑惑地看向谈亦:“你怎么”

深秋的街道干净寂寥,窄长而美。

谈亦穿着黑色羊绒大衣,她穿的是白色,在梧桐树下,一片浅黄的不规则叶片,飘坠着落在她的肩上。

谈亦抬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落叶。

他动作自然,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解答了她的困惑:“医生提醒Tracy,她的胎儿有早产的可能,所以,她直接开始放产假了。”

“哦。”方瑅灵的足下有落叶被踏碎的沙沙声,她故意说,“我还以为是你不想我离开呢。”

方瑅灵就这样继续在恒策留了下来。

不过,她只是作为普通的实习生留下,也没和上司保持什么暧昧关系。

谈亦在做的时候虽然比较狠,但下了床,他好像也不是很迷恋这件事。

自从回国,两人之间就没再发生过。

方瑅灵新的工作任务,是和恒策集团公益基金会对接,负责一个助学的慈善项目。

这个项目由恒策牵头,有多家企业参与进来,规模很大,捐赠仪式的当天,有不少的媒体到场,恒策将专访的名额给了其中一家新闻APP。

因为方瑅灵负责这个项目的运行,所以采访也由她来接受。

好巧不巧,她之前在学校里做救助动物的公益时,曾接受过这个媒体的采访。

还因此和创始人兼任记者的女生认识。今天也是她来采访方瑅灵。

两人在发布会场后台的会议室交流。

过程中,有一位工作人员送来纯净水,对年轻的女记者态度恭敬:“陆太太。”

方瑅灵当即皱起了眉,开口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叫她?”

工作人员解释:“我应该没叫错,她是陆太太”

“不是这个问题。”方瑅灵严肃地指出,“她今天是来工作的,她有自己的名字,你不觉得你这样称呼,有点不尊重她吗。”

女记者打圆场:“灵灵,没关系的。”

工作人员手足无措之际,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一前一后踏入了会议室。

“谈总、陆总。”

会议室很小,容纳了两位气场极强的人,有种沉沉的压抑感。

谈亦在进门之前就听到了方瑅灵的声音,他看向她:“既然人家本人不介意,你又在较真什么?”

“你觉得是小问题吗?我不觉得。”方瑅灵固执己见,“就是因为所有人都不较真,它才得不到重视。”

女记者背对着门,此时也没有回头,专注地看着采访大纲。

而谈亦身旁的男人,似乎并不在意争执的内容,进来后,他的目光轻轻落在工作中的妻子身上。

第44章

分类“你有可能,会为了我变坏吗?”……

工作人员改口说:“抱歉,黎记,是我疏忽了。”

采访已经进到尾声,黎见卿合上笔记本:“没事。”

随后,谈亦就让他离开了。

两位当事人都在场,却是方瑅灵在追究一个称呼,显得边界感不足。

“我没说它不是问题。”谈亦回她,“但你只需要把问题讲清楚,而不是带上情绪。”

“我对事不对人。”方瑅灵重申,“如果我自己都无法把在意的事表达出来,没有人会替我发声。”

何况,最不能被冒犯的从来都是一些男性领导。

现实世界中有许多秩序森严的潜规则,方瑅灵曾经见过,有记者仅仅是在报道时将某位高官的名字写错了前后顺序,就因此丢了饭碗。

相比之下,她只是做出指正而已。

黎见卿站起,走到了方瑅灵的身边。她定居香港,最近才回到临城。

香港是传统与现代文化两极交汇的地方,她在许多场合都被称为“陆太”,由于对方往往不带有恶意,甚至是为了表示尊重,她也不能每一次都纠正,几乎已经习惯。

她写过一篇专门探讨的文章,但单纯笔杆子的力量还是不能和社会常规抗衡。

黎见卿是温和派,最终无奈停留在认识层面,但她发觉,方瑅灵是愿意直接去改变现状的人。

她仍不希望两人起冲突,上前劝解:“谈总,你们不用因为这件事闹得不愉快。

方瑅灵哼了声,仍朝着谈亦说:“你说我较真,希望日后,如果有人称呼谈总为‘方先生’,你也能这么宽容。”

黎见卿一怔,不禁有疑问:“为什么是方先生”

“卿卿。”

男人轻轻揽住黎见卿,拉远了她和谈亦与方瑅灵的距离,他微笑对妻子说:“既然采访结束,就不需要再提问了。”

方瑅灵先前是脱口而出,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只是举个例子。”

奇怪的是,那位陆总显然不关注她与谈亦之间,第一次见面,交集也寥寥,他却好像是知道了什么,但不言明。

方瑅灵不太喜欢这种被陌生人看穿的感觉,就像面对一个极深的湖泊,她是岸上的已知数,湖面下尽是未知。但她和谈亦没有任何超出限度的互动,因此不可能有破绽。

遂打消了内心的疑虑。

谈亦从始至终都很冷静,也没因为她失言的那句“方先生”而批判她。

捐赠仪式结束后,黎见卿和丈夫离开会展中心。

坐在车上,她回想起之前的一幕:“你有看到吗,灵灵和谈总,好像很容易吵起来。”

他不甚在意:“我们不是也吵么?”

黎见卿不太明白为什么这可以拿来作比较:“不一样,我们是夫妻,与其说吵,不如说像调情吧”她认真想了想,“但你不觉得,他们是真的在吵吗,总之有点怪怪的。”

得不到回应,她转过头:“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回答?”

“我在想,”男人声音淡淡,“嗯,以后多吵。”

下午,方瑅灵与谈亦回到恒策。

她在社媒上看到黎见卿发自己家猫的漂亮照片,默默地按赞。

机缘巧合成为朋友后,方瑅灵知道黎见卿很喜欢猫。

她曾经被问过:“灵灵,感觉你也蛮喜欢猫的,为什么没有自己养呢?很可爱的。”

“我不会养。”方瑅灵解释原因,“它们的寿命只有我的十分之一,我不想和一个我注定会失去它的生命建立联系——难道你没有这种担心吗?”

方瑅灵从小到大只养过一只狐狸,后来它意外去世了。她这辈子都不想重复那种失去的感觉。

“可能我们不太一样。”黎见卿尝试分析,“我从小没有得到过什么,所以只要拥有就觉得弥足珍贵。但是你从小就拥有一切,所以会更不想失去。”

谈亦晚上有应酬,回来后就进了办公室内的卧室休息。

谈家的佣人送来他干净的衬衫,方瑅灵拎着纸袋,敲门走进去:“谈总,你的衣服,我放在衣柜里。”

谈亦没有睡床,只是坐在沙发上假寐,手边还摆着一文件。

房间里光线很暗,方瑅灵走到他身前:“我也好困,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吗?”

她自顾自地坐到了他身边。

方瑅灵有倦意,但又睡不着,闭上眼睛,因为四周很安静,能听到自己和谈亦浅淡的呼吸声。

她同他说话:“今天我不小心说‘方先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谈亦嗯了声。方瑅灵在用“冠妻姓”来反讽。

她靠近他:“你不生气?”

“我不会因为一句假设的话生气。”谈亦不冷不热地说,“不过,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一位姓方的太太。”

方瑅灵辩称:“我都说了,我只是举个例子,让你感受一下那种困境。”

她提到另外一个人:“那位传闻中的陆总,是你的朋友吗?”她直言,“我不喜欢这个人。”

“你们只见了一面。”

甚至没有任何交谈。

谈亦并不理解她的负面评价:“而且,他是你朋友的丈夫。”

“很多事情都是一种感觉。”方瑅灵锐评,“他不像好人。”

似乎这也是事实:“据说,见卿以前是他弟弟的女朋友——兄夺弟妻,这样为人兄长,怎么会是好人?”

谈亦不置可否:“你的分类方法就这么简单么?”

“简单,但有效。”

沙发与衣物摩擦的声音后,方瑅灵跨坐到了谈亦的腿上,低头看着他:“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看待你的?”

谈亦波澜不兴,就像突然坐到他身上的并不是一个活人:“说说看。”

方瑅灵慎重地给出评价:“我觉得,你勉强还算是一个好人吧。”她附上依据,“你曾经还救过林朔呢。”

这件发生在十几年前,连谈亦自己都没有记得很清楚的事,再度被方瑅灵提起:“你对这件事好像念念不忘。”他敏锐地洞察到,“也是因此,你才选择我作为目标,对么。”

“对。”方瑅灵点头承认,“你救过他,在他心里占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也许是。”谈亦指出她的漏洞,“但对林朔而言,我不会比林声更重要。”

另一段遥远的回忆随之浮现,方缇灵微愣:

当初在开学典礼,她甚至是先遇到了林朔的亲哥哥,再遇到的谈亦,为什么,她会这么明确地选择了后者?

她很快想清楚了理由:“他毕竟是林朔的亲哥,而且,他的一条腿还受伤了。因为我和林朔的个人恩怨,去打扰一个伤残人士,好像不太好。”

“原来我们的区别在于一条腿。”谈亦冷笑,“难为你考虑到这一点。”

热烫的气息落在方瑅灵的锁骨:“不能打扰他,所以就来打扰我了,对么?”

“这是你的优势。”

方瑅灵坐在他坚硬的腿部肌肉上,微微挪动,她转回之前的话题:“但我不是为了向你论证,我朋友的另一半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要说的是,”方瑅灵若有所思,“虽然他不是好人,但是,他在见卿面前会变好。”

谈亦并不关心:“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如果坏人可以变好。”

“我想知道——”方瑅灵望进谈亦的眼睛,“谈总有可能,会为了我变坏吗?”

微弱的光,勾出男人面庞冷峻深邃的轮廓,他回看着方瑅灵,似乎与她一样,正在穿过彼此的屏障,在对视时,往灵魂的更深处走去。

半晌,方瑅灵说:“但你会回我‘不可能’。”

“既然你已经知道。”谈亦嗓音沉沉,“还要问我么。”

“你知道吗,我的朋友性格和我很不一样。”方瑅灵状似无意地聊起,“她很会撒娇,这是我没有试过的,出于好奇,我就向她学了一点,想知道会是怎么样。”

她美好的脸庞慢慢地贴近谈亦,眼睫忽闪。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表情——非常做作,也非常可爱。由平时只会颐指气使的人来做,似乎更加可爱。

方瑅灵的嘴唇与谈亦似碰非碰,声音有柔软的质感,轻轻说:“亲亲我吧,哥哥。”

静默片刻,谈亦掌住她的后脑,禁锢般的力量,将她压下来,含住她的唇舌。

第45章 氤氲“你只能投降了。”

公私混淆原是谈亦不喜欢的做法,但现在,一墙之隔是他平时办公的地方,方瑅灵坐在他腿上和他接吻。

——是他纵容她留下来的。

方瑅灵的舌尖被他轻轻咬着。她以为自己说不出口的,因为只有小的时候会偶尔在长辈面前撒娇,但也不是这种甜甜蜜蜜的风格。

结果,很自然地就做到了。

接下来的吻也是如此,在与他亲近时,身体自然而然地发烫,为一切已知未知、将要发生的事。

和之前所有的举动都由一个强目的驱动有点不同。

谈亦单手捧着她的脸,深度契合地亲吻着她,她的长发垂落下来,如云如瀑,缠绕在他指尖。

方瑅灵今天穿的是职业装,衣服的质量和她本人一样娇贵,谈亦轻轻一扯,丝质衬衫的几颗纽扣崩开。

她抗议的音节消失在交缠的唇舌间,她觉得呼吸都快不属于自己了,随后,整个人也被他掌握在手心。

谈亦放开了她的舌头,抵着她湿漉漉的嘴唇说:“可能你的判断是错的。”

他拨开她的长发,热息经过她的脸颊,停在她的脖颈侧方,这是一个隐蔽的位置,她只要披散头发便能遮住。

带着湿痕的唇,落在薄白的皮肤上,随后,他咬住她的颈侧。

谈亦已经学会将痛意和兴奋感同时在她身体里调动起来,在这种复杂的感受里,她期待着更多。

他合拢掌心,声音低冷:“现在还觉得我‘勉强算好’么?”

方瑅灵吐出一个单字:“不”

被他的指腹碾过,方瑅灵微微发颤,谈亦看着她:“不管你从哪里学来这一套。”

软着声音叫他哥哥,要他亲她——要他无法拒绝她,要他交出自我的控制权。

“无论你还有多少虚假的东西拿到我面前。”他慢慢说,“我看到的都是你真实的那个部分。”

“是吗?”方瑅灵究问,“那我在你眼里是怎样的,好或者坏?”

谈亦并没有回答。

率真直白的方瑅灵,或者带着假意靠近他的她,都有着独一份的执着,而无论是哪一个,他似乎都在放纵着她接近自己。

谈亦目光沉沉,落在她的唇上。

嫣红饱满的唇肉,含住咬住他的手指。但他想放进去别的。

他最终没有这么做,如果欲望失去节制,就会变得无限庞大。

方瑅灵柔软地依靠在他的胸膛,他低声问了她一句什么。

方瑅灵耳朵发烫,轻轻点了下头。

“那么,”谈亦的手掌握着她的背脊,“背挺起来。”

方瑅灵逐渐变得像一张湿皱皱纸巾,每一丝纤维都浸润,脆弱不堪,被轻易碾碎。

当他的电话在寂静的室内响起时,太突兀,方瑅灵的神经明显紧了一紧,谈亦不由想,如果此刻里面是他,会是什么感受。

方瑅灵在边缘了,他没理电话,送她到高处,才从她的裙下抽出手。

他在铃声第二次响时才接起,按照定好的时间,司机和徐锐在楼下等着他。

“我都忘了你晚上还有事了。”方瑅灵平复了下喘息,“你该走了。”

她自己也是不上不下,想了想说:“要不然,让他们等你二十分钟。”她轻轻咬他的下巴,“然后谈总快一点结束?”

谈亦冷声反问:“你觉得这是个好提议么?”

时间不够,就意味着过程和结局都会潦潦草草。

方瑅灵已经享受过了,她没那么迫切:“那我不管你了,我休息一会,下班了还要和朋友去逛街。”

她的衣服都乱了,谈亦却是整整齐齐,她坐在他身上,比他高的视角,俯视着他:“反正,和老板上床也不是我的工作内容。”她的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那我就不用因此加班了。”

她正要从谈亦身上起来,却被他拽住,跌落回他的腿上。

很明显地感觉到,他还硬着。

谈亦握着她的手腕,轻声说:“我没教过你,无论做什么,要处理好善后么?”

这是他工作中说过的话,竟然应用在这样的情形下。

方瑅灵反问:“那请问,谈总想要怎么样?我警告你,不要得寸进尺哦。”

谈亦言简意赅:“帮我。”

仿佛有细细的电流经过她的皮肤,方瑅灵瞪着他:“你真麻烦。”明明刚才还湿润地和他亲过,现在口唇却干燥起来,“你要我怎么帮?”

方瑅灵穿着窄窄的一步裙,裙身的布料卷到腰际。

男人宽大的手揽在她的腰间。

在以前健身的过程中,教练要她在腿-间夹住水瓶,以此锻炼下肢。

她大腿的肌肉柔软而有韧劲,皮肤极其的细腻。

但此刻,她觉得自己仿佛快要被热水瓶烫伤。

显而易见,被她坐着的那个人,有比她强大得多的腿部和腰腹力量。

谈亦的身体向后靠着,而她脸都红了,有一半是气的:“你、你这人怎么这样?”

方瑅灵转过脸,在晃动中看到谈亦冷淡的表情,他注视着她,眼里有深沉的欲念:“你这样问我。”

他的声音有沁人的凉意,和身体的热度相反:“是我要你留下么,是我要你坐上来么,是我引起的这一切么,灵灵?”

是她引起的,庞大得超出理智界限的欲望。

方瑅灵无法回答,她也快被淹没了,只能咬着唇,忍住声音。

谈亦轻声说:“抱着我。”

方瑅灵转过身,扯着谈亦的领带,和他接吻。

最后,她的裙子脏了。

方瑅灵不懂,明明她没有实质参与,为什么也这么累,简直是舒出了一口气。

谈亦抽出纸巾,擦干净她。

再打横抱起她,将衣衫不整的人,抱到他的床上。

“你终于要走了?”

“嗯,你睡一会。”

方瑅灵控诉着他:“自私鬼。”

她本来都好了,谈亦又不和她做,非要再度拉她下水。他是衣冠楚楚转身去赴宴,她还难受着。

谈亦俯下身看她:“彼此。”

每次做完,她的眼睛里都会有清凌凌的水意,很幽美。

室内恒温,但见她的肩膀还裸-着,谈亦拉高被子,随手为她盖上。

方瑅灵躺着,望见他的喉结,不免心烦,把脸蒙起来:“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睡下后,谈亦换了衣服,离开房间。

晚上的饭局,林声也在。

这是谈亦回国后第一次和林声见面,他的腿比上次恢复了许多,态度一如往常——信任、友善。

但其实,旧的秩序已经发生了变化。

谈亦浅抿了一口酒,声色未动。

在陆微之离开时,谈亦有送他们夫妇一程。

天空阴沉,飘着细细密密的雨丝。

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停在雨中。

他的妻子先回到车上,他和谈亦在距离车几步之遥的地方驻足。

其实今天,只是因为妻子有采访的任务,他才会陪着她出席仪式。

陆微之如今很少回来,出现时,受到许多关注,但维持着低调,也不在意因为自身的影响力造成的波动。

男人风度从容,与谈亦并肩立在雨中,开口说:“我老婆是记者,所以比较擅长提一些刁钻的问题,你应该不会介意。”

“不会。”谈亦神态自若,“黎记问出口是因为有疑惑,而有人没问出口,是因为不需要答案。”

心照不宣。

不过,谈亦也不在意被知情,转折问:“你今天回香港?”

“嗯。”陆微之淡应,“所以今晚的饭局,林声打电话过来邀请,我推掉了。”

他和

林声没有那么熟,但他知道谈亦与林声交好。

传统有朋友妻不可欺的观念,朋友的弟妻不例外。当然,陆微之向来无视这些道德律。

他不觉得谈亦道德更高尚,论淡漠本质两人无差。

但谈亦身在局中,要顾全的人和事很多。

不远处,车窗降下,黎见卿微微探出头:“你们说好了吗?下着雨诶。”

“她没什么耐心。”

望向妻子时,他周身的冷锐之意尽数收敛,气质宁静,和谈亦道别:“我先走了。”

*

谈亦参加的饭局是在周五晚,随后便是周末假期。

在非工作日,他和方瑅灵不会有见面,正好给双方冷静的空间。

周六晚,难得无事,他去往攀岩馆。

结束后已经很晚,他出了点汗,走进VIP专用更衣室,偌大的空间,包括浴室,都是专属私域。

谈亦摘下手表,随意放在洗手台。

他缓步走向淋浴间,花洒自动化控制,提前释水。

水的声音像它本身一样包容,吞没了很多其他的声音。

在他轻轻推开淋浴间门的同时,身后也出现一个巨大的推力。

谈亦不至于被完全推动,但也往前进了一步,还未脱下的衣服被热水自上而下的淋湿。

淋浴间的门关上,成为一个封闭的空间。

他的腰从后方被抱住,一具柔软的女性身躯贴上他的后背。

用贴来形容不太准确,她完全是撞上来的,谈亦闭着眼都能知道有胆子这么做的人是谁,他扯开她放在他腰间的手,回过身,声音冷肃:“方”

他的眼眶里还残留着刚才冲刷下来的热水,视物不清,朦朦胧胧地看见方瑅灵的身影。

热水也同时淋湿了她的衣服,润成薄薄的、半透明的一层,紧贴着皮肤与身体的线条。

她的长睫上挂着水珠,眉眼弯起来:“被我抓到了怎么办?”她故作危险地说,“你只能投降了。”

在他的诘问尚未完整说出口的时候,方瑅灵攀着他的肩膀,在蒸腾的热雾中吻上了他的唇。

第46章 高温水和蒸汽都是没有边界的。

方瑅灵的舌尖在谈亦的唇上舔舐了几下,软湿的触感,但他闭着唇,并没有立刻接受这个不明不白的吻。

他将方瑅灵从身上拉开,提醒她:“这里是男更衣室。”

虽然这是专享的一个独立空间,但首先要穿过公共区域。

方瑅灵很无所谓:“我知道。”

今天她和教练约了上攀岩课,教练临时有事,推迟到很晚,她来的时候,整个场馆都快要空了。

谈亦当时在岩壁的高处,方瑅灵一眼就看到了他,但他背对着她,对她的到来一无所知。

男人在向上攀时,隔着薄运动服,背阔肌呈现出倒三角的轮廓,肌理强健分明。他的握力和攀援能力极强,做高难度的动作也很稳,手臂的肌肉紧绷隆起。

方瑅灵便联想起他的手臂揽在她腰间、不允许她逃开的时刻。

她没有让谈亦发现,等他结束,走向更衣室,她才跟随着进来。

她进来的过程中有可能遇到其他男人,谈亦微微皱眉:“方大小姐,你是嫌自己的名声太好,想要被人告性-骚-扰吗?”

“既然你都叫我大小姐,就应该知道,”方瑅灵有恃无恐,“谁敢告我?”

她提前请保洁确定了公共区没有其他人在,一路无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