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对她,则多了少许,对于女人的审视。
虽然这个转变不代表她就具有了对他的影响力,但终究不一样,于是,谈亦更为严密地划定了那条界限。
方瑅灵站在他面前,一脸的不高兴,明摆着告诉他,她在生气:“早知道”
谈亦看她一眼:“后悔了么?”
“什么?”
“后悔那天没有换成目标。”
“我不会后悔。”
她逐渐察觉,自己有时会模糊掉原来的动机。她对林朔的报复心理,已经有一部分演变成了她对谈亦的好胜心。
她不相信自己不能撼动他。
休息室的门此时被敲响,方瑅灵前去开门,拿着一个纸袋折返:“弄脏了你的衣服,赔一件新的给你。”
她其实没这么体贴,但因为是以这个理由离席的,做戏总要做全套。
红酒的污渍很难擦干净,谈亦原本打算将就穿着,既然方瑅灵送来了新的,换一件也好。
谈亦解开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发现方瑅灵仍在洗手间里盯着他:“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方瑅灵眨眨眼,“我要看。”
“在你没告诉我其实是阿姨的时候,我都允许你帮我换衣服了,公平起见,你也让我看你吧。”
“我需要提前验货。”
虽然谈亦看起来身材很好,肩宽腰窄腿长,标准的衣架子,但她也好奇衣服之下。
谈亦不留余地地拒绝了她:“出去。”
“小气死了。”方瑅灵的脸撇到一旁,“不看就不看,谁稀罕,我等会就去点十个身材更好的男模。”
“我回去了。”
她退出了洗手间,并掩上了门。
她和谈亦先后回到了位置上。
因为谈亦并没有亲她,她的妆容还是和离席时一样,完整地在脸上。
席上觥筹交错,林朔见她回来,转脸同她说:“灵灵,刚才你有个电话没接,管家就打给了我——钟阿姨今天不太舒服,你要回去看看吗?”
方瑅灵正色:“我妈妈怎么了?”
“好像是吃了过敏的食物,但医生检查过没有大问题。”
她担忧地说:“那我也要回去一趟。”
“嗯。等会儿我送你。”
这时,林朔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你喝酒了吗?”
“没有。”
刚才那杯酒全洒谈亦身上了,其实她滴酒未沾,味道是在抱他的时候染上的:“应该是刚才衣服洒到了。”
林朔和方瑅灵在近在咫尺的位置耳语,谈亦未曾侧首,本质上觉得,这和他并无关系。
而方瑅灵记挂着母亲,暂时就收起了其他的想法。
只不过她意识到了,管家拨不通她的电话,就打给林朔,说明在所有人眼里,她和林朔逐渐成为了共同体。
地下停车场,林朔停车的位置离谈亦很近。
林朔开了一辆奔驰的越野,谈亦在打开车门时,无意间望见不远处,方瑅灵进了高大车身的副驾驶。
方瑅灵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抬起头,隔着车窗玻璃,望见谈亦那辆黑色商务车驶离的背影。
回到方家的宅邸,方瑅灵匆匆地上楼,去察看钟苑宁的情况,在确认母亲安然无恙后,她才放下心来。
好像一直以来,她都比亲近的人自己更在意他们的身体健康。
“爸爸呢,他没有回来吗?”
“他还在公司开会。”
方瑅灵代替母亲埋怨起来:“啊,他怎么这样。”
难得回家一趟,方瑅灵想多陪陪妈妈。
管家负责招待林朔,她回房间洗了个澡,再去到母亲房间,佣人告诉她,钟苑宁今天在床上休息了太久,嫌闷,起身到楼下去了。
方瑅灵便下楼去找母亲。
在一二层之间的楼梯转角处,她停下了脚步。
客厅了多出一位方瑅灵绝不想看到的外人——施婧。
钟苑宁坐在沙发上,施婧站在茶几面前,态度温和谦恭,和她说着话,林朔则在施婧身边。
氛围融洽的一幅画面,却看得方瑅灵冒火。
林朔怎么敢把情人带到她的家里、她生病的妈妈面前的?!
她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下去给他一个耳光,然后把这两人打包扔出自己家。
这时,林朔抬眼看到了她:“灵灵。”
同一时刻,他做出了一个很不明显的举动,他稍微偏侧自己的身躯,遮挡了一下施婧。
方瑅灵将他护着情人的动作看在眼里,慢慢走到客厅。
方瑅灵直接问施婧:“你怎么来了?”
林朔解释:“我落了东西在公司,
她给我送过来。”
施婧也连忙说:“我一直很仰慕钟教授,刚好遇到,很荣幸和她有交流。”
施婧读的汉语言文学专业,钟苑宁的名字,是会出现在教材的编撰人行列的,她所说的仰慕倒不假。
管家说:“外面下大雨,太太就留她下来喝了杯茶。”
施婧身上有柔婉内秀的气质,她很有分寸,告辞说:“钟教授,方小姐,那我就不打扰了。”
钟苑宁喝着温热的红茶,请人送客:“陈姨,送她出去吧。”
在钟苑宁面前,方瑅灵不好发作,她也不能让母亲知道林朔和施婧之间的苟且,否则,母亲只会更生气。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朔:“你落下了什么东西,要送到我家来?”
林朔把手中的纸袋递给她:“送你的礼物。”
方瑅灵半信半疑:“送我的?”
钟苑宁咳嗽了声:“你们两个年轻人自己聊,我先上去了。”
方瑅灵对林朔已经不抱任何期待,她机械地拆开礼物盒,精美的包装下,是一块蓝白色纹理的矿石:“这是什么鬼东西?”
方瑅灵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林朔被她逗笑:“这是我从K2峰带回来的。”
“为什么送我一块石头。”方瑅灵语气不佳,“你想耍我吗?”
K2石的外观很特别,点缀着亮蓝色的斑点,据林朔说,那是由蓝铜矿或含铜矿物在岩浆冷却过程中结晶而成。
“虽然只是石头而已,但我觉得很有纪念价值。”
方瑅灵抿唇不语,她虽然周游世界,但每段旅程都有专人规划好,并陪同、伺候,就像度假一样,以放松和享受为主。从不像林朔一样,深入到奇伟瑰丽的自然界。
他每去一个地方,会给她带回来一些独特的纪念品。但就算没有出轨这件事,她也想说,如果他不能放弃他危险的爱好,就不要做这些自我感动的事情了,这不是她想要的。
翻转过来,在石材的另一面,镶嵌了一颗高净度的钻石。
“这石头是我觉得珍贵的东西,而钻石是世俗意义上珍贵的东西,这两样东西,我都想送给你。”林朔摸了摸她的头,“灵灵小姐,别生气了,嗯?”
方瑅灵抚摸着花岗岩粗糙的质地:“这石头,山上应该有很多吧。”
说不定,他也捡了一块送给施婧。
而她只喜欢独一无二。东西是这样,感情也是。
“什么?”
“哦,没什么。”她言不由衷,“我挺喜欢的。”
林朔走后,方瑅灵回到自己的房间,雨越下越大,她倚靠在露台,望着笼罩在夜色下,风雨飘摇的花园。
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将园中的花草树木,照得透亮透彻。
也照进方瑅灵心里的角落。
她握着那块K2石,如果是以前,她说不定会被林朔哄骗,被他谈珍贵的两层含义感动,会以为她一直被他珍视着。
但现在,她觉得,既要又要的人,最终必然失去一切。
她抬起手臂,将手中的石头扔了出去。
它经过雨幕,落在花园里一丛无尽夏的土壤间,被泥浆浸染,沦落成一块最普通的石头。
第28章 欲擒“除非——有一天我不再需要你了……
次日,方家的司机将方瑅灵送去恒策上班。
谈亦当天的日程很满,连午餐的时间都没有,方瑅灵买了金枪鱼三明治,敲门送进了他的办公室。
“谈总,你的午餐。”
“放着吧。”
谈亦面对着屏幕,在开视讯会议,当下是其他人在发言。
方瑅灵放下三明治后,仍没有离开。
谈亦能感觉到她在等待着什么,而如果他不开口的话,她能一直不走。
他侧眼看向她:“你有什么想说的?”
方瑅灵不久前还堂而皇之地坐在他的办公桌上,在他换衣服的时候闯入休息室。
一夜过去,她的眉眼间多了几分静气。
“我昨晚上有想过,也许你说的话是对的。”方瑅灵的双手垂放在身侧,“为了报复而报复,不是一个好的办法,就算我想报复林朔,也应该有更理性的方式,而不是把自己和他人当成工具。”
“你终于改变了想法么?”
“因为,你一直在拒绝我呀,连”她停顿了下,似乎是不愿再提及那个吻,“我感觉你不会喜欢我的,那我只好放弃了。”
“而且,昨晚我妈妈不舒服,我回家看她以后,不免想到,她一直相信我和林朔会幸福美满,如果最后的收场太难堪,她也不会开心的。”
“实习期的最后这段时间,我会做完自己的工作。”
“嗯。”谈亦平静地听完,“你能自己想通,那最好。”
方瑅灵见他反应平平,不禁好奇:“你就相信了我说的话?没有一点疑问?”
“我相信与否不重要,因为无论你有没有想通,结果都是一样的。”
谈亦端起她买的咖啡,抿了一口:“并且,在你最后的实习期,我们见面的时间也不会太多。”
最终,在这段短暂的、没有任何事实质发生的插叙过后,她会回到自己原本的生活。
“为什么?”方瑅灵疑惑,“我们不是每天都在见吗?”
苦香的温暖液体滑入咽喉,谈亦告知她:“下周,我会去印尼出差,为期半个月。”
等他回来的时候,她的实习期也差不多结束,汪瑾的承诺已经完成。
方瑅灵蹙眉:“我是你的助理,你要出差,为什么不带上我?”
谈亦直言不讳:“显然,徐锐是一个比你更适合的人选。”
关键矿产和新能源材料工厂的收购项目,一直是由徐锐负责跟进的,而且这次印尼出差路程遥远,条件不便。
再加上,方瑅灵虽然能力不错,但始终只是个实习生,又存在诸多不稳定的因素,他不想再在出差途中,处理她制造的问题。
得知自己被谈亦排除在外,方瑅灵轻蔑地说:“嘁,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请我去我都不稀罕去。”
她不像过去一样纠缠,从他的办公室扬长而去,背影没有留恋。
她降生在世界的金字塔尖,受尽宠爱,好东西俯拾即是,本就该如此洒脱。
往后几日,方瑅灵像她所说的放下,循规蹈矩地做好她的助理工作,送咖啡或者文件进来,只是安静放下,提醒他:“谈总,我放在这里了。”
随后转身离去。
理应如此,如同他生命中几乎所有按照他的规划发展的事情一样,他不太喜欢意外,虽然当它们出现的时候,他也能完全处理。
当面对如他所预想的结果,他的情绪只是平静,没有正面或者负面,像一条绝对中立的线。
姑姑从家中打电话过来,询问他有没有时间:“你李叔叔的女儿从国外回来,想和你见个面,只是吃餐饭,你看”
她的语气很谨慎,往谈亦身上牵引的红线有很多,但按照过往的经验,她会很快遭到回绝。
但这一次,谈亦竟然没有拒绝:“可以。”
管理一家庞大的企业,有时候,就像在海面上驾驶巨型邮轮,他需要保持专注。至于个人生活,他自己也不太关心。
他不排斥商业联姻。不过,他对家世没有太高的要求,对未来妻子性格的预期是理性、成熟而内敛。
谈亦挂电话后,徐锐进入了办公室,他反手关上的门扉遮蔽了外面方瑅灵的身影。
下周动身,徐锐向他汇报和确认行程的安排:“谈总,您看有什么问题吗?”
“对了,还有一件
事。“徐锐请示他,“下个月方瑅灵的实习期就结束了,她刚才问我关于实习证明和推荐信”
恒策是名企,方瑅灵以后有读博深造的打算,如果能拿到谈亦亲笔写的推荐信,自然会加分很多。
谈亦在纸上签字:“你是她的助理么?她自己有问题,要你进来问我。”
徐锐微低下头:“是我刚好进来,就帮她问了。”
对于方瑅灵,徐锐常常拿捏不好分寸,说起来她只是个助理,但她能在这个位置,又是谈亦考虑到母亲和方家的交情。
“实习生的事情,你去解决就好了。”
谈亦给出态度,意思是他不会亲笔写。
“好的,我和她说清楚。”
徐锐退了出去,向方瑅灵转达,不过这一次,她表现得非常地懂事,和过往那种“你必须给我写”的纠缠风格不同,她直接就接受了。
离开的日子是在周一,周五傍晚,下班时间,谈亦结束当天的工作,走出办公室。
整间总裁办很安静,一片橙黄色的落日余晖,笼罩着方瑅灵的办公桌,有温柔末日的感觉。
她也准备下班,正在将桌面上的几件小物收进包里,抬头看见他,微笑着说:“谈总,你下周就去出差了,我应该和你说一声再见。”
她又问:“你知道再见是什么意思吗?”
西装外套挽在臂间,谈亦脚步微停:“什么?”
“没什么。祝您旅途平安。”
*
周一,谈亦乘坐私人飞机,从临城的国际机场,到印尼的美娜多作短暂停留,再到工厂所在的岛屿。
在机上,谈亦都在看工厂反馈上来的资料,航程总计六个小时,飞机开始下降,透过舷窗,他看到湛蓝的海面和模糊的岛屿。
飞机落在停机坪。
机场周围有连绵的绿色矮山,谈亦步出机舱,热浪袭来,他走下楼梯,徐锐跟在他身后,忽然倒抽了一口气:“谈总,您看”
停机坪是一块广阔的平地,人站在地面,在大型飞机的对比下,会显得很渺小。
方瑅灵也不例外。但即便如此,她依然非常显目,以至于在异国他乡,徐锐一眼就认出了她。
湾流G550的不远处,停着另外一架飞机,方瑅灵就从上面下来。
她穿一件黑色连衣裙,利落的无袖,提着她印有经典老花的复古行李箱。
方瑅灵将行李递给保镖,自己两手空空,度假般的轻松休闲,在热带岛屿的灿烂阳光下,红唇,鼻梁上架着一副硕大墨镜,整个人鲜艳而明亮。
“方瑅灵?”徐锐发出惊叹,“她怎么会在这里?”
下了飞机后,徐锐在原地等待,谈亦面无表情地走向方瑅灵:“不要告诉我,你是来这里度假的。”
方瑅灵的时间都是精准算过的,见到了目标人物,她摘下墨镜,镜脚轻轻抵着嘴唇:“不是。”她连借口都不找了,“我是来找你的。”
追谈亦这件事,她不能闹出太大动静,以免引起父母的注意。所以,私人飞机的事她没向方綦开口,辗转找了朋友借的。
谈亦倒是没有轻易相信过她能够想通,因为越是受到眷顾、什么都不缺的人,对得不到的东西越有股执拗的劲。
但印尼这么远,他是没想到方瑅灵直接跟了过来。
“我花钱花时间来出差过来加班,谈总不应该高兴吗?”方瑅灵笑盈盈地说,“现在,我可以解释给你听,我和你说再见,就是一定会再一次见面的意思。”
她说出口的字词都像是放到阳光下暴晒,光明正大的宣告,阴影和灰尘都消散。
“我会反反复复出现在你面前。除非——有一天我不再需要你了,否则,你永远都摆脱不了我。”
“你怎么来的,就请你怎么回去。”谈亦不留情面地说,他转身就走,“我不会带着你。”
“不行,你必须带着我。”方瑅灵紧跟着他的脚步,“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而且,我已经回不去了。”
她乘坐的私人飞机已经离开岛屿,而这里也不是什么交通便利的地方,根本没有直飞回国内的航班。
岛上也只有一间条件比较好的酒店。
除非他就直接扔下她不管,由着她自生自灭,不然,谈亦还真的无法摆脱她。
对于方瑅灵,徐锐一直是不卑不亢,既有微妙的不满,也有少许的忌惮。
此刻,他在原地充满了疑惑,因为搞不清楚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跟着跑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到底想做什么。
徐锐无权置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谈亦将她带了回来,并吩咐他说:“给她多安排一间房。”
岛屿上最大的公寓园区,属于一家中资公司。谈亦此次前来,进行收购前的考察,公司特别安排人员,按照最高规格接待了他们。
入住之后,谈亦与恒策的工程师,需要先到工厂的加工和冶炼区域去参观。
他没带上方瑅灵,要她留在自己的房间。
岛屿并不是一个常规的旅游地点,工业园区以外的当地环境鱼龙混杂,在吃午餐的时候,谈亦特别提醒她:“外面不安全,你不要随便离开园区。”
方瑅灵吞下嘴里的食物,点点头:“好的,我知道。”
虽然答应了谈亦,但一直待在房间里未免太过于无聊,从窗外看到的海颜色也很灰。
她在收购工厂这个项目上没有权限,能接触到的核心内容很少,她看了一整个下午的《计量经济学》,看到犯困,书搭在脸上睡着,终于耐不住寂寞,决定去外面逛逛。
方瑅灵的保镖回到了美娜多等她,此行,谈亦也带了保镖,但她要避开了对他绝对忠诚的人,将目光放在园区内的保镖身上。
他们被交代要礼遇方瑅灵,当她提出外出的要求时,表示:“我们需要先问一下谈总。”
“不要问他。”方瑅灵从包里取出一小叠美金,放进他手里,“你只需要带我出去,对我的安全负责。”
保镖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
第29章 碰撞她扯着他的领带,不甘示弱地吻了……
保镖有进出园区的权限,带着方瑅灵从侧门离开。
岛屿的经济不发达,基础设施简陋,和大城市无法作比较,但方瑅灵接连在机舱和房间内闷了太久,去到了外面的世界,感觉到很新鲜。
印尼是在太平洋和印度洋之间的万岛之国,热带气候,四季如夏。
这个岛屿上的普通居民以传统农业和渔业为生,方瑅灵带着保镖四处闲逛,在当地居民摆摊的市集,辨认着各种新打捞的海洋生物。
她在一个售卖香料和手工艺品摊位,看中了一个用椰子壳和棕榈叶编织而成的小篮子。
印尼盾的货币值很大,动辄就成千上万,但她只带了美金,出来玩就直接给了美金:“不用找了。”
摊贩惊喜交加地接过,连声道谢。
*
国内在印尼的投资分布在不同的岛屿上。
印尼拥有全球五分之一占比的镍矿资源,谈亦正是因此而来。这间他即将要收购的工厂,从镍矿中提取和精炼的镍,是电池制造的关键材料,也可进一步拓展用于其他新能源领域。
谈亦和技术人员在控制室内,面对着复杂的仪表盘和监控着工厂各个生产环节的屏幕,这时,接到园区安保经理通知的徐锐走进来,附在谈亦的耳边:“谈总,方瑅灵下午的时候带着一个园区的保镖出去了,要派人去找她吗?”
谈亦眉间微皱,看了眼手机上,方瑅灵给他发过来的海洋生物照片:“不用。”
“既然她自己要出去,那就随便她。”
徐锐点了点头,没再提到这件事。
热带地区的白昼很长,但总有天黑的时候。
控制室冷气很足,穿着防护服也不会觉得热。
傍晚,他们脱下防护服,离开控制室,徐锐因燥热扯开领带时,旁观他的上司,似乎没有感受到温度的不适。
他有些惭愧,感觉自己的定力不够。
谈亦这时淡淡开口:“她回来了么?”
“她?”徐锐愣了愣,“哦,您说的是方瑅灵,还没有。”
体感温度一定程度上和心境有关。白天太阳
更烈的时候,谈亦倒不觉得热,太阳落山了,反而感觉到衬衫的布料闷热地附在皮肤上。
自从给他发了几张在外游玩的照片,方瑅灵就失去了消息。
天色暗下,岛屿落入沉寂,漂浮在海洋上,像与世隔绝的一点。
外面已经没有什么人在了,整个岛上,只有开设着酒吧和会所的娱乐区域还灯火通明。
据保镖说,这个岛未来可能会发展旅游业,为了吸引游客,当地的警察容忍了以娱乐场所的名义开设赌场的行为。
在经济不发达的地方,赌场倒是建得金碧辉煌,方瑅灵同保镖说:“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赌场建在娱乐会所的地下一层,内部装修豪华,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方瑅灵从出生起就什么都不缺,因此对赌博这种以小博大的概率游戏不太感兴趣,只有偶尔去赌博业发达的城市旅行才会玩一会。
而现在,在格外明亮的灯光下,她的兴趣被调动起来一点,换了筹码,随心走到一张赌桌旁。
巨大的轮盘桌,围了一圈的人,每个人都兴致勃勃。
方瑅灵注意到,在穿着制服的荷官对面,站着一个年轻瘦弱的印尼少女。
她捏着少得可怜的筹码,押在“单数”上,手部发抖,额头和后背都出了汗,焦虑不安,紧紧盯着荷官的动作。
水晶吊灯悬挂在她头顶,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香氛的味道,而女孩的气质和这里格格不入。
银色的小球在转盘上飞速地跳跃,随着它坠入凹槽,结果公布,女孩的整张脸变得惨白。
一个经理模样的男人走出来:“连同你向我们借的钱,你已经全部输光。”
女孩哀求地说:“请再让我来一局,我妈妈生病了,我真的很需要钱。”
“现在不是你能不能赢的问题。”经理说,“你已经没有筹码,不可能再赢,欠下的钱,要怎么支付?”
“我没办法”
“没有钱的话,把你的衣服留下。”经理的目光打量着女孩的身体,“或者,你也可以把你的手留下。”
女孩为难地脱下一件外套。
经理重申:“我说的衣服,是指全部。”
围观者多为男性赌徒,心照不宣,发出起哄的声音。
“谁说她不可能再赢?”
方瑅灵抱着手臂,从人群背后走出,她用英文讲话,声音不大,但清晰有力。
她将手中的筹码全部抛到台面上,碰撞发出哗啦啦流水般的声音。
一张美丽的异国面孔,出手极为阔绰,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方瑅灵对女孩说:“现在开始,我的筹码就是你的。”
女孩被这么多钱吓到:“不行,我一定会输的。”
“没关系,输了就输了,玩玩而已。”方瑅灵站在她身边,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和你一起玩。”
刚才在场外的时候,方瑅灵就一直在观察,轮盘其实不完全是运气和概率的游戏,有时会因为物理磨损导致某个数字的落球概率增高。
关于这点,赌场一方也非常清楚,因此,这个印尼女孩才会一直输。
她看不惯有人欺负小姑娘。
方瑅灵不爱赌博,但和专业有关,喜欢玩一些数学解题游戏。
她在女孩的耳边说:“你听我的。”
女孩点点头。
女孩听方瑅灵的指令,慢慢增加筹码,逐渐赢回了之前输掉的钱。由于她的筹码多,赢得的数字也越变越大。
最后,将手上所有的筹码兑换之后,方瑅灵把钱给了女孩,并请保镖送她回家。
女孩的家离得不远,方瑅灵留在原地,等待着保镖回来,但此时,几个像是赌场打手的黑衣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小姐,我们的主管想请您进贵宾室坐一坐。”
方瑅灵直接拒绝:“离我远点。”
黑衣男人摆出手势,先礼后兵:“如果您不走,只好由我们带着你去了。”
被几个来者不善的健硕男性包围,方瑅灵倒是不慌乱,她摆着脸色,被他们“请”进了贵宾室。
她的手腕上,戴了一块理查德米勒的红金腕表,气质非富即贵,在赌场一掷千金,早在还没下牌桌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但赌场的人并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岛上只有一家著名的中资企业,他们需要确定方瑅灵的身份。
方瑅灵坐了不到十分钟,房间内又来了一群面貌凶恶的男人。
工厂最初来岛上做开发的时候,和当地的某些势力达成了一些合作,后者为前者提供一些矿石开采、运输和劳动力的外部资源,后来工厂经营状况逐渐稳定,这种合作也维持了下来。
最近,听说有一家财力雄厚的公司要收购工厂,当地势力坐地起价,抬高了费用,但谈亦在查阅工厂资料的时候,发现他们交付的工作内容时常延迟,质量还不合格,直接决定终止合作。
这对他们是个巨大打击,收入来源一夕之间减半。谈亦到访后,他们一直寻找方法和渠道,想重新打通关系,拿到合作,但是,他们连谈亦一面都见不到。
这间赌场,和他们有密切联系,在发现方瑅灵有可能是工厂投资方的人后,通知了他们的到来。
方瑅灵戴着有翻译功能的耳机,于是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在他们还在犹豫怎么做,她直接教导说:“你们打电话过去,找谈亦谈总,就说,我在这里。”
“告诉他,如果他不来,你们就不放人。”
为首的纹身男人怀疑地看着她:“你是谈总的妹妹,还是女友?”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方瑅灵又开始胡编乱造:“我是他未婚妻。”
“你们不是有求于他吗?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由于方瑅灵的外表太具有说服力,男人相信了一半——只要利用她,就可以威胁谈亦过来和他们谈。
男人踌躇地拨打了工厂负责人的电话,几经辗转,接通到了谈亦那里。
男人隐晦地传达出想要谈判的信号,告诉谈亦,方小姐正在赌场的贵宾室做客,如果他希望她安全,就请过来一趟,聊一聊合作的事。
“你们还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谈亦波澜不惊地说,“要么,十点之前送她回来,要么,不用送回来了。”
不显山露水的威胁,足以令人心惊肉跳。
当下,离十点只剩下二十分钟。
男人连忙要去拉方瑅灵。
她双手环抱:“是你们请我进来的,现在又要我走,有这么容易吗?我怎么知道你们会把我送去哪里?”
“我不会走,除非谈亦过来请我。”
“别碰我。”
方瑅灵脾气很烈,男人的手握住她的手臂,强行拽扯她,一阵恶心的感觉翻涌上来,在这个环境里,她本就处在警戒状态,直接反手回了一个耳光。
手表在男人脸上擦出血迹,他用当地的语言骂了句脏话。
本来就是方瑅灵叫他们去找谈亦,她如此笃定,他们还以为她是谈亦什么重要的人。
结果打完电话后,他得知她只是谈亦的助理,他不仅没有和谈亦讲成条件,反而被她害得崩盘了。
男人被她激怒:“你只是个他身边的小角色,傲什么。”他破罐子破摔,“既然谈总说,迟了就不用送回去,那就由我们来处理吧。”
男人的手下将方瑅灵从室内架到了车上。
车辆在颠簸的道路上行驶,过了二十分钟后,她的肩膀受到粗暴的推力,整个人摔下了车。
她的手脚被路旁
尖锐的石头划伤,车上的人没有理她,关上车门,驶离现场。
荒无人烟的寂静笼罩着这片原始的土地,野外一片漆黑,目之所及,没有任何来自人类世界的光亮。
海风湿润,微咸的腥味和泥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方瑅灵的手机信号为零,她不辨方向地走着,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叫天天不应。
方瑅灵走了许久,她累得蹲在一棵树下休息,听到不远处动物的低声吠叫。
岛屿本就与世隔绝,这里又是岛上的荒凉之地,就算她被野外的动物分食而亡,可能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她什么都不怕,除了死亡。灾难性的悲观幻想在她脑中不断演化。
夜晚,岛上的温度降低,天空下起微雨,她衣着单薄,饥寒交迫,随着时间流逝,精神和体力都被恐惧侵蚀。
忽然有一道灯光打在她脸上。
她起初被灯光刺得睁不开眼,在模糊的视野里,有一辆越野车驶近,停在她面前。
细雨在车灯前,就像银针坠落,男人从驾驶位上下来,他穿一件黑色的衬衫,几乎与凉夜融为一体。
方瑅灵终于看到了熟悉的人,就像方才骤然被光照亮:“谈亦!”
关车门时砰的一声,谈亦冷着脸,三两步走到方瑅灵面前,抓住她的手臂,开口便是严厉地斥责:“我没有和你说过不要来印尼?我没有说过不要离开园区吗?——现在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你就满意了是吗?”
谈亦一直很有教养,面对她之前屡次的出格行为,都情绪稳定。
今天是第一次,他的语气又冷又差,握着她胳膊的力道失准。
她应该庆幸,那伙人还有求于他,只小惩大诫,不敢真的把她怎么样。
方瑅灵痛得抽气,第一反应就是回击:“你都找到我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么凶干什么?!”
她大声吼回去,就像往湖水里扔了一块大型的石头,水花高高溅起之后,水面的波纹一圈圈地往外漾。
在寂然的荒野,两人的声音在风里扩大又消散,最后,静的更静。
谈亦问她:“那如果我没找到呢?”
方瑅灵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喘着气,还在瞪着他,流露出落难后又被责问的怒气。
“你就不能,不这么凶吗?”
雨丝飘进她的眼睛里,受到外来刺激,眼睛微微有红血丝。
不仅是烦躁而已,但无论如何,谈亦慢慢压住自己的情绪,他沉默着,脱下外套,披到方瑅灵肩上。
他的手还没落下,她头一低,抱住了他的腰,投入他的怀里。
谈亦有一瞬间的静止,他不接受她的这个举动,但在特殊情况下,也并没有拒绝。
最起码,她现在是安全的,在他怀里的躯体真实而有温度。
他低下眼眸,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像是寻求安全和庇护。
谈亦分不清这其中真实情感和假意所占的比例。
耳畔听到谈亦平稳的心跳,方瑅灵自己的心跳的速率也逐渐缓下来,她问:“你还能让我抱多久?”
谈亦低下眼眸,看到的是她的发顶,她的头发都被雨润湿。
“就到此为止。”
“到此为止。”方瑅灵疑问,“你是有双重意思吗?”
“看你怎么理解。”谈亦并不多言,“总之,从明天开始,会有两个保镖随身跟着你,在回国之前,你不要再想着去哪里。”
“我可以不去,待在酒店里够了。”
经此一事,方瑅灵的玩心也收了起来。
开车回去,一路无言。
到酒店后,谈亦直接将她送回房间。
见他转身,将要离开,方瑅灵拽住他:“你要走了?但我还是害怕。”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么,在出去之前怎么没有意识到。”谈亦目光落在她脸上,“你不需要担心,酒店的安保级别很高,你的门外也会有人守着。”
“别人没用,我只想要你陪我。”方瑅灵固执地说,“要是我晚上睡不着,别怪我去敲你的房门。”
她作出保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谈亦面无表情:“我又不是什么小姑娘,还担心这个么?”
他今晚正好有公事要处理,不会太早睡:“我待到十二点,你最好在那之前能睡着。”
谈亦在方瑅灵房间的长沙发坐下,电脑放在膝上,他处理公事,方瑅灵在浴室和房间来来回回走动,洗漱、敷面膜,做睡前的准备工作。
等到她真正躺回床上,已经接近十一点。
房间的灯关了一半,窗帘打开,月色与夜色一同流进来。
谈亦在沙发上,安然不动,只有手指在轻碰触控板,倒是躺在床上的方瑅灵,大幅度地翻身。
“睡不着,聊天吧,我和你说我在赌场的经历。”
谈亦不感兴趣:“我已经听说了你在赌场英雄救美的事迹。”
“英雄?是英雌救美,谢谢。”
方瑅灵身上有很自我和傲慢的一部分,但她的本质并不坏。
谈亦收到了现场有人拍的视频,模糊的画质里,她的容貌和盛气却是高清的,她一直陪在那个印尼女孩身边,在女孩紧张的时候安慰她。
“你其实很愿意帮助别人。”
“你在夸我善良吗,有没有被我感动?”方瑅灵盯着天花板,“不,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也不希望别人这么看待我。”
她问谈亦:“你知道小王子吗?”
“听过。”
“小时候,我和林朔一起看这个故事,书里面提到的一个观点让我一直记得,羁绊越深,痛苦的风险也就越大。”
“所以,虽然我不介意帮助别人,但除了少数被我划进范围的人,我不喜欢对别人付出很多。”
“因为,付出越多,联系就越深,就代表,我有可能要承担风险——可能是背叛,也可能是死亡。”
谈亦一边听她说话,一边读着电脑屏幕上的文字:“你指的是林朔?”
“他以前在我的范围里,现在不在了。”方瑅灵澄清,“这同样是我没有继承家业的想法的原因,这么大个集团,这么多人都要我来负责,这也太累了。”
“我喜欢独立一点,不要有太多牵挂,以后可能当一个经济分析师或者大学老师吧。”
她原先精神紧张,和谈亦聊了几句有的没的,脑子里那根弦就放松下来,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深夜,当谈亦从屏幕前抬起眼,方瑅灵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她似乎对他很放心,睡得很熟,困意连带着传染给了他。
谈亦轻揉太阳穴,手肘搭在沙发扶手,支撑着头部,准备将最后这部分内容看完,却不知不觉合上了眼。
在睡眠之中,他感觉到,有重量压在自己的大腿和胸口,虽然不至于像鬼压床那么严重,但也有很明显的存在感。
他缓慢地睁开眼,才意识到自己在方瑅灵的房间就睡着了。
而房间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床上来到了沙发,此刻,正擅自坐在他的腿上,头靠在他的胸口,酣然入梦。
他方才在迷蒙间感觉到的柔软的负担,便来源于此。
谈亦手指弯曲,直接敲在她的额头上:“起来。”
方瑅灵被他敲醒:“你干什么?”她反而朝他发脾气,“你干嘛打扰我睡觉?”
“你要睡觉,应该在床上。”谈亦言明,“这里是你睡觉的地方么?”
“这里是我的房间,我想睡哪里就睡哪里。”方瑅灵振振有词,“是你自己到了时间不走,那不就随我处置了?”
“我没趁人之危,把你上了就不错了。”
她指责他缺少绅士风度:“退一步,就算你真的不愿意我在你身上睡,就不能公主抱,温柔地把我抱回床上吗?”
谈亦反讽道:“我可能满足不了公主的这么多要求。”
他没允许方瑅灵在他腿上待太久,在她醒了以后,他像挪开一个障碍般,将她挪到了一旁。
方瑅灵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他置若罔闻,从沙发上起身。
她斜躺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泄愤地踢了下他的西裤:“谈总要回去了吗,不送。”
她是光脚,洁白晶莹的脚趾沿着他的西裤向下。
谈亦只顿了不到一秒钟,随后就避开了她的小动作。
就像不停地往水里投掷石子,每一次都会溅起小小的水花,随后,再沉到湖底。
但湖泊的水位不会因此涨或跌。除非一场夏季的暴雨来临。
根据印尼政府的政策,岛屿未来会发展旅游业,因此,岛上的这间酒店,在建设时就是按照度假酒店的标准,内部极尽奢华,应有尽有。
谈亦禁止方瑅灵外出,她就待在泳池、健身房、水疗室消磨时间。
做完身体SPA,方瑅灵去餐厅吃了晚餐,再慢慢悠悠地返回房间。
在电梯里,一位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挤占了大部分的空间,方瑅灵被迫站到角落:“你不知道,顾客用的电梯和员工是区分开的吗?”
“对不起,小姐。”服务生道歉,“我是新来的,对规矩不太熟悉。”
方瑅灵多看了他几眼,没再说什么。
谈亦在晚上八点回到酒店,方瑅灵去到他房间,主动要求他给她分配工作任务,他就扔给了她一大沓工厂的历史资料给她核对。
方瑅灵坐在沙发上,一页页地翻,谈亦同她说:“我今天会早睡,你回房间去看。”
她望了眼挂钟:“哦,可以,我十点就走。”
房门被敲响:“谈先生,送餐服务”
方瑅灵主动起身,过去开门。
谈亦偶尔会在睡前饮酒,达到助眠的效果,他点了一支红酒送到房间。
方瑅灵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红酒,拿回房间,开启软木塞,温润的酒香慢慢溢出。
方瑅灵征求谈亦的意见:“我可以喝吗?”
“嗯。”
醒酒后,宝石红的液体倒入杯中。
谈亦端起酒杯,酒液在杯中轻晃,他看向方瑅灵:“你有什么想和我说吗?”
高脚杯的杯沿抵在唇上,她眨了眨眼:“没有呀,我有什么好说的?”
谈亦抿了一口酒,未再言语。
方瑅灵放下酒杯:“我去趟洗手间。”
她在洗手间里待了很长的时间,回到客厅,原本坐着谈亦的沙发上空无一人。
方瑅灵蹙眉,她端起他的酒杯,低头闻了闻,正觉得奇怪,他在她身后出现。
方瑅灵抚着心口:“你怎么走路没声音的?”
谈亦冷眼看着她:“你很惊讶,还是很失望?”
方瑅灵一点不怵他,笑着问:“谈总这是什么意思?”
谈亦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上显示出一段监控的画面。
方瑅灵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服务生,在僻静无人的角落,鬼鬼祟祟地往酒里放入一片白色药物,而在他身后的转角,隐约露出一道身影。
服务生仍是上回在赌场的那群法外之徒派遣来的,他们想要通过贿赂谈亦的方式来谈合作,知道他有钱有权,就另辟蹊径,将艳丽风情的女人送到他门外,但直接被保安带离。
他们孤注一掷,决定采取更极端的手段——给谈亦下迷药,再趁他不清醒把女人送上他的床,以此得到一些能够威胁他的把柄。
谈亦按下暂停键:“你明明已经看到了他在酒里下药,但我刚才问你的时候,你却假装不知情,甚至等着想要看我喝下。”
被点破后,方瑅灵不见愧色:“就算我看见了。”她的脊背挺得很直,“我有什么义务一定要提醒你吗?”
谈亦进一步问:“那么,在赌场的时候,是你提醒他们用你的人身安全作为筹码来威胁我的么?还是说,从你出手帮人开始,就是故意的?苦肉计、借刀杀人,还有什么手段是你没用的?”
方瑅灵当然不是每一个环节都有设计,但她不屑于解释:“你觉得是就是——那又怎么样?”
“你觉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以什么样的胆量去和那些刀口舔血的人去打交道?”
她的态度理直气壮,谈亦愠意不减:“你真以为出了国,世界还是围着你转,永远有人为你兜底?”
“钱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方瑅灵直视他,“还有,我说过,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就算没有这几件事,也会有其他的事,现在你就觉得不堪忍受了吗?”
“你一直都是这么任性妄为,但我不会去改变你。”谈亦面沉如水,“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去,无论你愿不愿意离开。并且,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去恒策上班了。”
“你是否要继续报复林朔,又或者换成哪个人,随你去做,只要你不再出现在我面前。”
两杯酒安静地摆在台面上,他们都不曾喝过一口。
谈亦口吻决断,并不留下转圜的余地,方瑅灵半眯起眼睛:“给你下药的人是我吗?你喝了吗?你现在有什么亏损吗?你凭什么冲我发火?!”
谈亦不愿再多言,酒店的保全部打电话来,说已经控制住了下药的服务生,他举步朝外走,准备去处理这件事,以及罪魁祸首背后的势力。
“我不知道你在生气什么,如果你觉得是我害得你差点喝了杯下药的酒,那我还给你好了。”
谈亦脚步停顿,转回身,方瑅灵的动作映入视线。
她竟然端起桌上的酒,放到唇边,仰面饮下。
他不觉得她真的认为这是一种补偿方式。
方瑅灵不会适可而止,直到现在——她仍在挑衅他。
谈亦跨步上前,从她手中夺过酒杯,扔到一旁。
酒液从杯中泼洒而出,在沙发上印出深红一片,酒杯摔落在地,清脆的碎裂声,玻璃碎片四下迸溅。
谈亦抓住方瑅灵的手腕,她的唇上还有酒渍,声音压低:“你是不是疯”
方瑅灵并没有喝下那酒,只是含了一部分在口中,谈亦的质问尚未完整说出,她踮起脚尖,攀上他的肩膀,冲撞地吻上他的唇,将含着的酒液渡给他。
谈亦不接受她的酒,方瑅灵在强吻他的同时,几滴酒液从唇角溢出,剩下的,在强迫、对抗和纠缠的过程中,分不清被哪一方吞咽。
如同开枪时装上了消音器,硝烟之下,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感知到彼此的气息。
方瑅灵会这么做,都是本性使然,她知道谈亦不高兴,但他引她不快,她只会加倍的还回去。
她清楚自己的行为是在火上浇油,以为谈亦会更生气,会推开她,再如他方才所言,把她遣送回国。
但在她微喘着,嘴唇慢慢和他分开,但人还是和他贴得很近,听到他说:“按你的计划,下一步是什么?”他望进她的眼睛里,很轻地冷笑,“想上我是么?”
谈亦没有喝那杯酒,所以方瑅灵几乎放弃了强上他这个想法,而此时此刻,她没有意识到,他的语气有一种出奇的平静——和他一贯的冷淡不太一样,更像暴风雨前阴沉的低气压。
她继续强硬地说:“对!你可以等着,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以后唔”
谈亦低头,封住她的唇。
他背着光,身躯的阴影将她遮蔽,在嘴唇触碰的一瞬间,方瑅灵张口就咬了他,但随后,她扯着他的领带,不甘示弱地吻了回去。
和上次以吻为名义的咬不同,这是真正的一个吻,尽管并不温柔,伴随着吞噬彼此的戾气,深深缠绕。
第30章 失控在古希腊神话中,酒神象征着狂欢……
又是酒的味道。
在古希腊神话中,酒神象征着狂欢、放纵、反叛和无拘束。
这一次,方瑅灵不再意识模糊,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个细节。
谈亦的手从她的腰后,经过她藤蔓般的长发,移到她的颈部。
他握着她的后颈,强势地勾缠着她的舌头,吻和咬一并发生,成为最轻程度的惩戒。
方瑅灵也回应着这个深吻,间或报复性地咬他,呼吸逐渐被他侵占,舌头被吮得又热又麻。
当谈亦离开的时候,她的嘴唇嫣红,湿漉漉的,像水洗过的花瓣。
这个吻比她预想得更为激烈,方瑅灵有点晕,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看向谈亦:“你”
她其实不理解他想要做什么,不是生她的气,想要
她明天就离开,完全消失在他眼前吗?
谈亦的唇上有她留下的齿痕,他的声音带着嘲弄:“然后呢?”
方瑅灵盯着他,她知道他是在讽刺她那在他眼里荒谬的计划,但一直遥远的目标忽然间近在咫尺,好胜的心理在胸腔内膨胀,微微兴奋的感觉传递到指尖。
“是你问我的,然后怎么样都由我,对吗?”
她已经厌倦了从谈亦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不待他回答,忽略他沉默时的低气压,再度不管不顾地亲了过去。
这只是起点,她有她要达到的目的地。
谈亦像转性了,竟然真的没再拒绝她,甚至在她亲到疲乏缺氧的时候,想要偏头喘息的时候,用手扳正她的脸,延续这个吻。
他的拇指按在她的脸颊,指腹与她的肌肤轻微摩挲。
方瑅灵从不是虚有其表,她的吻和她的容貌一样美好,即使是长久地亲吻,也不会令人腻烦。
但这不构成谈亦的理由。
方瑅灵逐渐有点身体发软,她双臂绕到谈亦的颈后,身体后倾下坠,仰倒在沙发上,他俯低,压到她身上。
因为呼吸不畅,她从鼻腔哼出声音,好不容易得到自由,她的额头抵着谈亦,喘着说:“水,我要喝水。”
他的手伸向桌面,在她以为他要帮她拿水的时候,他端过来的却是另一杯未动的酒。
方瑅灵蹙眉:“怎么是酒?”
“你不是要喝么?”谈亦平和地说,“还没有喝完。”
方瑅灵回看他,他的眼睛颜色很深,望一眼就要沉进去似的,她感觉到不可见的压力。
目光的对视是一种无声的博弈。
“你有病。”方瑅灵不满地说:“我才不喝。”
这杯酒十分碍眼,她抬手挥开,但谈亦没有拿得很稳,酒杯掉落,里面的酒尽数泼洒到她身上。
红酒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方瑅灵今天穿的浅色连衣裙,薄薄的布料浸湿之后,变得半透明,紧贴在她的肌肤上。
酒液冰凉,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想要脱下湿透的裙子,拉链在背后,她反手尝试,却没能顺利地拉开,还和头发缠在了一起。
她责怪谈亦:“都怪你!”
纠缠之际,谈亦俯下身,他的膝盖稳稳压在她的腿部,一手抱住她的后背,将她的上半身微微抬起,另一只手,绕着她的发丝解开,再慢慢地拉下拉链。
拉链滑动的微小声音响起。
方瑅灵一怔,酒和拉链都是凉的,反衬得谈亦的温度很烫,随着拉链拉开,他不加阻隔地触碰到她,指尖沿着背脊往下。她错觉他的高温点燃了她身体的引线,热意从深处翻涌上来。
谈亦冷静而专注,就像在做一件细致的技术性工作,拉链拉到底,他问:“是要脱么?”
“嗯。”
吐出一个单音节后,方瑅灵又觉得他问和她回答这个问题很奇怪。
衣裙缓慢地从她身上剥离。
明明这就是她要做的动作,但由谈亦代替她完成,意义就改变了。
皮肤与温凉的空气接触,方瑅灵感觉到冷,肩膀微微瑟/缩。
她躺在沙发上,谈亦的视线自上而下,注视着她的每一寸。
她身体的线条,比自然界里,任何山脉的起伏更美。也同时具有自然的幽渺与神秘。
“冷。”她的双臂伸展着抬起,“抱我。”
谈亦收回男人的审视目光,他倾身的时候,她抱着他,恶狠狠地咬了一口他的颈侧:“不要以为我这么天真。”
谈亦不是臣服于她的魅力,也不是出于无奈和她上床——他绝非如此被动。
她应该咬得他很痛,但他并未做声,她继续刺激着他:“明明生气却要表现得平静,明明宁愿我消失,却又和我接吻、拥抱,这就是自相矛盾,表里不一吗,谈总?”
“你一直是聪明人。”谈亦的手掌停在她后背,“但聪明人也会做蠢事。”
“蠢事?你是指这样吗?”
方瑅灵非常大胆,手直接扯开几颗他衬衫的几颗纽扣,再抚过他的腹肌,径直向下,灵活地探寻。
“因为我做的蠢事而硬了,这又算什么呢?”
通过触觉,她意识到,谈亦的身体和他本人有相似的坚固感。
只不过,他的性格冷成这样,体温却在烫着她的掌心。
谈亦呼吸一沉,捉住方瑅灵的手,他能轻易圈握住她双手的手腕,抬至她的头顶压制住。
他的鼻尖抵着她的脸颊:“方瑅灵,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之前的害怕也是装出来的么,我很好奇,什么时候你才能真的知道怕。”
“你是说怕你吗?那永远不可能。”
在语言战争里,方瑅灵从不肯落下风,在谈亦身下,她扭动身躯,修长的腿踢动:“放开,怎么了,你玩不起吗?””
成熟男人稳健的身躯,占领了她双腿打开的空间,她的踢动无济于事。
他的手指轻轻一挑,一直束缚在她背后的系带骤然松开,被宽大的手掌握住的时候,方瑅灵微微一颤,整个人像按下暂停键。
谈亦的力道下得不轻,同时又慢条斯理,他吻咬着她的红唇:“你终于能安静一会了。”
他不会完全否认方瑅灵的指控,他现在的平静状态,是怒意在最盛时骤然冷却,经过压抑的结果。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极端的掌控和支配欲。
这种欲望,既来自于他性格里隐匿的独裁者一面,也来自于男人的恶劣性。
平心而论,他身边的人都很听话,庞大的公司在他的控制下运行,因此,员工即使敬畏他,也从不会觉得他是暴君。
方瑅灵是突兀出现的唯一异常因素,像一颗恼人的、不会停止的弹珠,在安静的房间里滚动,他从彻底忽视,到不得不去压制。
方瑅灵的呼吸变得急促:“轻点。”
“这只是开始。”谈亦原封不动地将她的话还给她,“这就不堪忍受了么?”
她的胸口在谈亦的掌控下起伏,他仿佛握住了她柔软的心跳。
“你比我记仇多了。”方瑅灵恨恨地说,“你这个伪君子,真小人”
方瑅灵的眼睛含着水,愤怒地看他,她的颜色和她的情绪一样丰富,嫣然的红,胜雪的白,和樱花的粉。
人为地催熟,使之由浅粉转为深红,季节错乱一般,艳丽地在雪里绽开。
谈亦的衣服还完整地穿在身上,方瑅灵不悦:“凭什么只有我,你也要脱”
暂时离开她是好的,不然,刚才有一瞬间,他竟然想将掌中之物揉碎——暴戾的冲动,比他以为的更不可控。
他抑住,停下,直起身。
视线落在她身上,被揉得发红了,印着他的指痕。
方瑅灵也在凝视着他一颗颗地解开衬衫纽扣,男人的手,骨节清隽,手腕很粗,几条淡青色的血管交错。
如果她有觉得自己做出了正确选择的时刻,大概是现在,眼前的男人,每个部位都很精壮漂亮。
不知道也一样吗?
趁着谈亦放松了对她的压制,方瑅灵收回腿,娇媚地哼笑:“你好慢,要我帮你脱吗?”
她抬起足部,隔着西裤,做了肖想已久的事情——把他踩在脚下。
方瑅灵极尽挑衅之能事:“原来,谈总也不是清心寡欲,之前在装什么呢?”
她在他身上点火,脚心也被灼烧,某种形态和趋势,令她未免有点心惊肉跳。她曾经笑过保险套上标注的型号,但放在他身上,却并不夸张。
“我没有说过我清心寡欲。”谈亦的声线走低,“但我知道如何控制欲望。”
起码,在以前一直如此。
“我也会呀。”方瑅灵漾出一个笑容,娇艳无双,“我还懂怎么利用它,无论你究竟是什么
原因,你必须得承认,现在胜利的人是我,我快要得到我想要的了。”
谈亦闷哼一声,扼住她的脚腕,压着折到她的胸口。
“你就这么确定,你想要的是正确的?”
“我,当然确定。”
方瑅灵断断续续地说,她的腿被迫张开。
贝类的壳难以抵抗人类两根手指的轻巧力量。
方瑅灵所有的感觉都被他牵引,她说不出喜欢与否,只觉得自己变得陌生。
她讨厌不受控的感觉:
“我真遗憾,你今晚没喝那杯酒。”
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她更希望他失去意识,任由她宰割。
她还敢提及那杯酒,还在令他回顾她那些狂妄又任性的行为。
“想要给我下药么。”谈亦的唇与她厮磨,手指施以重压,“不用这么麻烦。”
他的声音极缓慢,深沉的欲望藏锋不露:“我可以,清醒地操/你。”
方瑅灵没听过这种话,也没想到这个字眼会从谈亦口中说出,她睁大了眼睛,同时间觉得不可思议、被冒犯和颤栗的兴奋。
他不仅在拓展她身体的极限,精神上也是。
他们离海不愿,海浪的声音远远传来,她像从海洋深处走上来的美人鱼,急急地一喘,被一阵小型的浪潮席卷。
“你怎么敢”
羞耻而愤怒,促使着方瑅灵抬起手,又想扇他耳光。
谈亦不会纵容她,制住她的手腕:“没人和你说过么,打人不是好习惯。”
他抽出手,指缝间晶亮一片。
“是你先惹我的。”
谈亦压住她的所有挣动,不急不缓地反问:“是么,是我先么,瑅灵。”
冰冷的金属质感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方瑅灵无力回答,因为她感到一种更强大、超出她承受范围的压力降临。
“等等”她推着谈亦的肩膀,她想象中的胜利很简单,只有一个动作,但实际和他拥抱、被他触碰的感觉,都带来复杂的翻涌的感觉,“再等一会儿。”
她在微微发抖。
“你不了解男人的欲望。”谈亦凝视着她的眼睛,他的声音是冷的,身躯又是如此地烫,“而利用一个你不了解的东西,本身就是危险的。”
“啊。”
方瑅灵以为自己在尖叫,但其实她所有的声音都窒在喉咙间,被凶悍的力量击溃,她的指甲在谈亦赤。裸的背肌上划出血痕。
银白的月光下,她那像天鹅般优雅修长的颈项抬起来,锁骨出了薄汗,亮晶晶的。
男人的面容英俊而淡漠,她的视野里,是他明晰锐利的下颌线。
他太阳穴发紧,喉结向下微动。
逼仄潮湿的方寸之地,推进十分困难,连他自己也无法分辨,他到底是以自我沉沦的方式在惩戒方瑅灵,还是借此为名,纵容自我的私欲。
方瑅灵是他从不觉得会有交集的人,然而现在,竟与她亲密至此。
这件事从未在他梦境中发生过么,又或者,是他刻意地遗忘
一切都走向失控。
方瑅灵骨头发轻,颤抖不已,憎恨他的暴行,对他进行无差别的反击。
谈亦吻她,把她鲜红的舌尖勾出来,她就咬他的唇,他于是换了手指,按进她的口腔,她照样发狠地咬下去。
谈亦像是感觉不到痛:“这么喜欢咬人么?”他目光沉郁,气息也向下沉,“你可以继续咬。”
他没有停止,方瑅灵甚至能听到微小的水声,她的脸红透了:“我根本不喜欢你,我非常讨厌,我这么做,只是为了报复林朔”
原来暴雨不只在谈亦的世界发生,它也冲刷着她身体的每个角落。
在极致的情形下,人的头脑会一片空白。她的目的远在天际,其实方瑅灵已经暂时忘却了,所有的意识全被当下的情景占据。
但她不应该此时提另外的人。
“停,停,滚开!”
方瑅灵紧紧抓着谈亦的肩膀,身体汗湿,抬起来想要逃离。
她将谈亦的理智驱逐到边缘,尤其是当她的面颊和他接近,呼吸相闻,他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水光潋滟,映出欲望之下的自己。
她在他之下,从大小姐,变成一个美丽的小疯子。
谈亦捂住她的眼睛,将她压回沙发。
视觉看不到,其他感官会更敏锐,方瑅灵一动不能动,听到谈亦的热息落在她耳畔:“方瑅灵,你不仅自己发疯。”他的声音异常低哑,“也很擅长把我逼疯。”
他在演奏,而她是坏掉了一根弦的乐器,在旋律里发出颤音。
最好的演奏总是兼具激情和技巧。
从皮肤的表面,再到身体的内部,像是接连地发生爆炸,她难以独自承受那种被毁坏般的强烈感觉,下意识地抱紧谈亦,埋在他的肩颈之间,再被他抬起脸,和他深入地接吻。
好在覆灭之后,绽开的是烟花,极其美和绚烂,见惯了美好事物的她也不禁沉浸其中,心生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