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苏喜五花八门的来
沈檀心看见苏喜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的径自走出大门,只是随手抬了下手掌回应那些鞠躬问好的下属。
正门口停来那辆奥迪应该是宋老给苏喜安排的车,苏喜身边的人将包放进后备箱,司机给苏喜开门后苏喜便独自坐上后座,全程没有朝她这边看过来一眼。
沈檀心立在大厅原地,三十多名工作人员没有散去,鞠躬后直起身子,依然保持着整齐队形,等待载苏喜的车离开。
车没有开走,就这么停在门口。
大约半分钟后,一名黑袍男人从车旁回来,小跑进大厅,停在沈檀心面前,“沈小姐。”
他欠身,温声询问:“宋小姐说她随身物品都在您那里,今晚是否还可以在您那里借住。”
沈檀心清浅的勾动唇角,“当然可以,宋小姐怎么方便就怎么来。”
“您是否同行?”
沈檀心点头跟上。
黑袍男人为她从后座另一边打开车门,沈檀心坐进车里,亦是一言不发,目不转视。
车子发动,行驶中后座两个人静默无言,司机礼貌询问苏喜是否需要播放音乐,苏喜连回答都没回答。
黑色奥迪s7在夜色中驶出樾榕茶庄,高速路上飞驰半晌,车厢里才响起苏喜的有些低沉的声音,“姐姐。”
沈檀心微侧目。
苏喜慵懒的仰头靠在椅背上,余光凝着她,语气谈不上不悦,听起来不浓不淡,就事论事而已。
“你是什么时候把我引荐给宋老的?”
沈檀心顿了一下,声音温和如水,气势上有些退让意味,“是宋老先发现你的。你十七岁那年他就找到我,我没有同意,我觉得我能将你培养的更好。”
“结果后来出了Zenobia那事。”沈檀心呼吸听上去微涩,声音有了些泪意,“我才发觉我还是欠考虑。”
苏喜看上去完全没把沈檀心的示弱放在心上,佯装冷硬,话音深隽:“Zenobia想绑我去服务谁?”
沈檀心抬手沾了一下并没湿润的眼角,故意沉默了几秒,艰涩道:“她想用你讨好一位富商,百亿级别的,但这事被宋老知道了,那晚派人给富商打了个电话,告诉富商当晚派对会有人举报,所以富商那晚没去参加派对。
Zenobia身后没了靠山,不到几个月就被安饶把家里的股份啃食干净。”
苏喜淡然应声,没所谓地向窗外渐多的高楼看去。
到熙都壹号地下停车场,苏喜从后备箱拿出那两个包上电梯,沈檀心自然伸手要帮她拿一个,她躲开,嘴上礼貌地笑着拒绝,没什么异常,但只要细听就能从话音里分辨出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司机在车里礼貌笑着与苏喜告别,方向盘一打,出了地下停车场就摁下蓝牙,跟电话那头的人复命,详述苏喜和沈檀心车上的对话内容,称二人情感上疑似已经产生嫌隙。
电梯里两个人依然无话,直到下电梯,沈檀心前脚进家门,苏喜后脚带上门,把两个包狠狠砸在地上,一把抱住沈檀心悬空猛转三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没人能跟我抢爹!没!有!人!”
“哈哈哈哈!”沈檀心被苏喜带的也忍不住笑起来,苏喜停下来,得意地升起自己的右手,展示小红花般展示自己的手背。
拇指上气势逼人的麒麟家徽翡翠戒指在沈檀心眼前闪耀。
翡翠浓绿的珠光刺进沈檀心眼中,沈檀心指尖滑过那麒麟狰狞的面孔,眉心微蹙,眼眶泛起红,等所有事情平息,她一定要想法子把苏喜换出来,这么想着,沈檀心担心地握住苏喜的手背,五指紧扣。
苏喜深深看着沈檀心眼里的神情,愈渐沉迷地凑近,“檀心,你能不能别这样看我……”
“嗯?”沈檀心仍沉在担忧情绪里,眼底泪光闪动,不明所以。
苏喜狠力吻住沈檀心,辗转掠夺,凶猛恣意,人像被瞬间引燃,她顺势将沈檀心摁倒在沙发上,爬上去,完全覆压住沈檀心整个人。
她摁着沈檀心的后脑契合自己吻的更深,唇舌一番热烈的倾城掠地,仍觉不尽兴,她索性掐住沈檀心两腮,迫使对方张唇幅度更大,这才专注享受,越吻越不餍足。
沈檀心被她吻的上不来气,喉咙里隐隐发出破碎不成调的求饶声,像幼猫软叫,诱的人发狂却不自知。
熙都壹号的不眠夜,比往年更胜一筹。
用灵犀磁铁做1相当于获得双重体验,伴侣也可以通过选择个别器官共感来获得双倍体验,只是灵犀磁铁成本费用多年居高不下,技术和材料都无法找到平价替换,一直都属于极冷门的产品。
卧室里沈檀心整个人像泡在汗水里,苏喜五花八门的来。
樾榕茶庄里看到的文件不时闪过苏喜眼前,临走时宁老的话回荡在她耳畔。
‘文件上那几个人已经落马,跑你读书的地方去了。等你回去联系我们的人,协助警方把人找到,活的死的反正囫囵个送回来就行,害!都是些刮民脂民膏的渣滓,不用跟他们客气。’
苏喜明白戴上那枚家徽戒指意味着什么,这条命不再属于她自己。
用灵犀磁铁做1实在能让人一键发疯,沈檀心还没哭她都哭了。
好几回她脑子里真什么都不知道了,感觉要就这么死了,然后腾上天空去,飘然如仙。
那么,如果明天她就会死在陌生人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里,还不如今天,此时此刻,就死在床上。
“苏喜。”沈檀心抬手捧着苏喜汗水混合泪水的窄瘦下巴,轻声呢喃:“别怕。”
苏喜依然揉着她,她艰缓吸气,“我会一直陪着你,和你那时选择留下陪着我一样。”
沈檀心翻到苏喜身上,抱着苏喜苗条柔软又肌肉有力的腰,两个人都终于得以调整呼吸。
沈檀心在苏喜花瓣般殷红的唇上落下一吻,探究着苏喜事后失神的眼睛。
小家伙用灵犀磁铁共感的体验似乎相当炸裂,这回好像不必她反过来服务,正猜测着,腰上一紧,苏喜更抱紧她,鼻尖依恋地蹭进她颈窝,像只小动物,气声问她:“困了没?”
沈檀心应声,苏喜揽她抱起,去到另一间卧室干燥洁净的床上,相拥而眠。
次日清晨,沈檀心半梦半醒中感觉有人亲过自己就起来了,她不过再闭眼眯一会儿的功夫,起来居然已经快上午十点。
沈檀心冲过澡换好衣服,走到餐厅没看见苏喜,阿姨帮她把早餐拿去热过依次摆上餐桌。
偏西式早餐,奶酪莴苣肉馅Taco,有机玉米汁,萨拉米搭配小碟黄芥末酱,外加一份清口的青豆烩洋蓟,看起来是苏喜做的。
“她人呢?”沈檀心还是有些困,声音懒倦的问阿姨。
身后传来苏喜的声音,苏喜从书房关门走出来,笑着,“这是起不来了么?怎么不喊我去叫你?”
沈檀心抿着笑唇,不理会她言外之意,“你吃过了?”
“嗯。”苏喜坐到她身边的餐椅上,侧着身子,一只胳膊搭着椅背,下巴搁在手肘上,像只小狗,直勾勾瞅她。
沈檀心身上是件素绉缎睡裙,莫兰迪色系的灰蓝色调,微冷的颜色衬得整个人冰肌玉骨。
长袖,用餐时露出骨相精致的手腕,手背肤质冷白细腻,无论用刀用叉,那手部骨骼线条都极优美。
桌下露出修长纤细的小腿,纤瘦轮廓在裙中恍若无物,叫人想赶紧劝她多吃点。
可胸前自然舒适的v领又大篇幅展露风光,内容实在惹人心惊,宛如十六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油画里丰润洁白的女性人物,美好动人的叫人挪不开视线。
沈檀心慢条斯理的安静用餐,喝玉米汁的功夫,目不斜视地刺苏喜一句,“没吃饱么?让阿姨再给你热点卷饼?”
小家伙到底是哪方面饿,她还是能感觉的出来的。
苏喜直勾勾瞧着沈檀心细白的脖颈做吞咽动作,在一边馋的吞口水,开口有几分幽怨,“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没有啊。”沈檀心语气清淡,继续吃着。
“你有。你嫌弃我色。”
沈檀心佯装意外的侧目看她,“啊?你怎么还在想那个?”
苏喜眉目间覆上一缕阴云,有几分被欺负的愠色。
沈檀心暗自憋笑,越看这小家伙越好笑。
多漂亮一小姑娘啊?怎么会这么色?沈檀心自问长这么大也算阅人无数,就从来没见过这么色的女人。
平息了一下笑意,沈檀心注意到苏喜把头发低扎在脑后,很干练,苏喜发质好,一直很顺,这么多年都喜欢披头发,除了办事的时候基本都不扎。
“怎么把头发扎起来了。”沈檀心憋着笑转移话题,往嘴里塞了块萨拉米。
苏喜瞥她一眼,“留长。老毕登看不得人披头发。”
沈檀心笑的胸腔不住起伏,“我觉得比发型更需要适应的,可能是称呼。”
“嗷,我爹地。”苏喜仍用称老毕登的口吻说。
沈檀心捂着脸笑,一缕碎发从耳边掉下来,把苏喜完全看进去。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苏喜愈发明白古代人为什么说美人一笑天地都能失色了,沈檀心在笑,还会有谁注意别的。
沈檀心一吃完,苏喜抬手就送去漱口水,同时牵着椅子坐到沈檀心身侧,人整个贴过去。
实在是令人心驰神往,手刚搂住沈檀心的腰,下巴也搁在了沈檀心肩上,鼻尖凑着那脖颈一路痴迷的嗅上去。
沈檀心笑着轻推她,哄着她,“好啦。”
苏喜馋的在沈檀心颈窝里哼哼唧唧,死抱着不放,“沈董,苏老板都自己戳自己一年了,您就可怜可怜她吧。”
沈檀心失笑出声,“你这都哪儿学的词!”
得了默许苏喜瞬间原形毕露,一把抱起沈檀心回卧室。
第42章 明里争斗暗里痴迷,没日没夜‘亲密无间’
熙城秋意渐浓,枯叶时常一夜之间洒满道路,逐渐冷下来的气温让早晨八点上班的人都裹上大衣或厚毛衣,进出KAZ办公大楼人手一杯热饮。
大楼内部的人员也像受季节影响格外躁动,开会吵架甚至打架都常有,平日办公气氛比窗外冷空气还萧瑟紧迫。
KAZ近年来几个热门项目负责人都是年轻人,打底211、985,满眼海归硕士名校,也就是以何翌为首的革新派。
这回新秀奖包揽前三,本是他们多年来理所应当的荣誉之一,结果在颁奖之前,荣誉奖金晋升机会全被何书臣带一帮*不干活的老家伙截胡。
职场00后本就不爱惯着老油条,这下子何书臣算是一脚踢到一群铁板,当面骂他是家常便饭,日常工作沟通都发何书臣表情包,说出去都是高管高材生,工作头像一个比一个精神失常。
不给个说法他们几乎要集体罢工,一时间偌大的公司成了辆拖也拖不动的破车,让何书臣一筹莫展。
经过十多天拉锯战,何翌带领这帮年轻人,争得临时策反的大股东们同意建立分公司,宣布入驻星光岛。
至此,何家目前效益最好,影响力最大的上市公司KAZ因内斗被撕裂成两半。
熙都壹号平层里,一米七出头的女人扶着门把手,亭亭的立在淋浴间,不时仰头娇声喟叹,紧闭双眼。
另一个女人宽肩窄腰,脊背有着一道竖直深刻的肌肉线条,低头大幅度张着唇,侵吞一些丰润回弹的柔软。
这十多天是实在意义上的蜜月,某位成功人士自己戳自己一年已然憋疯,羞到极致干脆破罐破摔,每天闭眼前是那事,早上一睁眼是那事,白日里总莫名其妙就有想法,哼哼唧唧的缠住人,昏天黑地。
KAZ正式入驻星光岛软件谷当天,沈檀心名下的上市公司檀行控股和金黎同时疯狂减持手中股票。次日,金海华都宣布定向增发,进行非公开融资。
沈檀心和金黎又从低位大量认购,这一卖一买她们持股比例没有减少,却凭空从二级市场赚到四个亿。
金海华都的股价从宣布定增后从3.5元一路上涨,公司市值突破150亿人民币。
“叮!”
两只香槟杯碰出脆响,熙城帆船俱乐部宴会厅里,两只纤纤玉手的女主人,抿唇笑的别有一番狼狈为奸的反派样。
现场钢琴家演奏的旋律铿锵有力,这是庆祝胜利的时刻,宴会厅里宾客盈门,觥筹交错。
沈檀心丝缎般的微卷长发笼在一侧,白色背心裙线条利落,脚踩漆皮高跟鞋,轻晃酒杯的手上缠绕着高定手链和Lange腕表,冷光闪耀。
金黎仰头将香槟一饮而尽,看起来心情大好,樱桃色唇釉在留在空酒杯上,招手让服务生换一杯。
黑色包臀裙搭配勃艮第红无袖绸缎上衣,上衣整体卷成玫瑰形状,微醺的粉红悄然爬上金黎脸颊和脖颈,显得她整个人娇艳欲滴,往日她似乎不敢穿露肤度大的衣服,最近看来她开始想怎么穿就怎么穿。
宴会上来了许多星光岛项目新的投资商,KAZ分公司的高管被何翌带来庆祝,何远黛也来了,还叫上了安饶。
窗外海域正在举行国际帆船大赛,金海华都是主办方之一,坐在金黎的位置能完整看见她赞助的船。
场外人潮的欢呼声隐约传来,宴会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事看窗外的帆船比赛。
金黎似是想起什么,忽然连看帆船也没了兴致,回到座位坐下,“心姐你听说了么,今天宴会据说要来个大人物。”
沈檀心抿了一口香槟,眼皮都没抬地问,“谁啊?”
“你居然不知道?”金黎眼睛睁大,向左右看去,“宋老的接班人要来啊,不然你以为何家人为什么来的齐齐整整,还不是想借机会跟商会未来的主理人套近乎。”
沈檀心不动声色审视众人,“能做主理人的必然不是傻瓜,套近乎有什么用呢。”
“见面三分情嘛。”金黎笑着,话音刚落,金黎笑容一收,紧迫如临大敌,悄声提醒沈檀心,“来了来了。”
不止是金黎,当两个翡翠扣立领黑长衫工作人员进门时,宴会厅所有人的注意都向门口投去。
安饶身边一直在应付攀谈的何远黛也忽然默不作声,原本有些喧闹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钢琴师缓奏的Nocturnes,Op.55:No.1.
一共六个商会工作人员,三男三女,各个身姿挺拔,面容姣好神情冷峻,气质都是万里挑一的清绝出尘,优雅古典。
他们分立左右,在人群略显拥挤的宴会厅进口开出一条通畅道路,宋家大小姐身着黑色莨绸翡翠盘扣西装,同色暗花金线刺绣马面裙,在众人目光中步履如风的走进来。
个头过于高挑,容貌亦过于浓丽,冶艳程度霸道,甚至呈现出攻击性,因此带些英气俊美。这张脸实在不似亚洲人含蓄,让人一眼看去就笃定有异国血统。
长及后背的黑发梳成马尾低扎脑后,耳骨上一枚帝王色翡翠耳扣,与拇指那枚有着皇家气场的麒麟家徽翡翠戒指相得益彰。
宴会厅里极短的寂静了一瞬,明明是叫众人摒弃嫌隙也要挤来宴会见的大人物,真见到了第一反应却是不敢说话,不敢靠近,但毕竟都是商海里摸爬滚打的人精,谁胆大反应快,谁就能凑到最前面。
“宋小姐!”立即有人灿烂的笑着往前凑去打招呼,人们也纷纷反应过来,三三两两涌上去问好攀谈,一时间六个保镖都无济于事,门口顿时围的水泄不通。
金黎和沈檀心站在一起,金黎看愣了一下,小声跟沈檀心议论时眼睛也离不开那位宋小姐的脸,“心姐,你说宋老那样……他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女儿的?”
金黎脑子里狂闪秃顶宋老的脸,感慨到摇头,“她妈妈得美成什么样?”
沈檀心忍不住低头哈哈哈的笑,这脸是苏喜自己‘捏’的,这张脸的妈妈就是苏喜自己。
“嘶……我好像在哪见过她。”金黎忽然想起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入口那边的宋溪午视线环顾,也在人群中找到了她,两人视线一接,金黎咧嘴哭笑不得,“完了,真是她啊。”
人群拥挤,那位宋小姐就放慢脚步往她这边走,不允许保镖对宾客有任何主动的肢体动作,却也不着急,闲澹从容,似是被众人前呼后拥的场面已经经历过上万回,司空见惯。
宴会厅里所有聪明绝顶识人无数的宾客们,都在如x光机般疯狂扫描和思考这位宋家大小姐的处事。
比如何家老将何远黛,知道挤不进去就站在外围,同安饶和何翌低声议论,“若是宋老本人,进门以后,不会有一个人没事敢随便上去攀谈,这姑娘倒是宋家头一个亲民派,跟女明星似的。”
安饶轻笑附和,“粉丝见面会。”
这两人明褒暗贬,眼底都是嫌弃,何翌却有些不以为然,“我怎么没看出来她哪儿亲和?不是谁都没理么。”
“她要去找金黎,哪有一进门就直奔人家的?这只会让人猜测她有求于金家。”
何远黛嫌弃的摇了摇头,但还是没把视线从她嫌弃的人身上移开,“如果是宋老来,就算要有事交代金黎,也会往主位稳如泰山的一坐,那金黎自然就主动找他去了。”
这位年轻的宋家大小姐确实没向任何人隐藏她的意图,何翌喝了一口香槟,没再说话。
在这种场合,谁先找谁说话,关乎排场面子等等细枝末节,都是体现阶层和权力的工具,显然,这位年轻的宋家大小姐还未谙熟这些道理。
站在何远黛身边的安饶一直听着,点头道:“也许是和她的国外血统有关吧?这方面总是国人强一些。”
何远黛听爽了,下巴微扬,“那当然,咱们老祖宗几千年的智慧。”
意识到宋小姐要来找自己,金黎连忙一路小跑凑进人群,奈何巨佬露面大家都想混脸熟,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直到宋小姐隔着五米远笑着把手抬起来,周围宾客才立即退让开,两人伸出的手总算是翻山越岭握上了。
“哎呦,还对人笑上了。”何远黛直咋舌,怀疑这宋大小姐实在是不太聪明,花瓶一个,嫌弃在眼中毫不掩饰。“那沈家姑娘现在跟金海华都的金黎亲如一家,宋大小姐这是也想入伙。”
何翌低笑着,“笑一下而已,这么说为时过早。”
安饶不说话,某些话正好刺中她痛处,唇线抿的发直。
“宋小姐!您好您好。”金黎握着手点头弯腰,笑容明艳大方,“我是金海华都的金黎,我家前年才从陵城迁来的,您想必还没听过,久仰商会大名,一直都没机会拜会,宋老近来可好……”
一番寒暄后,金黎脸上的笑容愈发尴尬,极小声地笑着说,“上回多有得罪……”
金黎心里暗骂伦巴图八百遍,伦巴图那死女人到底是干嘛的!宋老的女儿也敢随便挥拳打着玩!
宋溪午朗笑出声,艳若灿阳,宴会厅里所有辉煌灯光,琥珀美酒与那笑容相比都黯然失色,“小事,别放在心上。”
金黎也顿时舒展笑容,准确的说是整个人都舒展了,心里感慨的想哭。
还是同龄人好啊!有时候越是年纪大的人,那心眼越是小的跟鸡屎一样!
“关于星光岛的开发现在备受社会各界瞩目,有不少人都到我这里询问关于各项目落地的具体进展。”宋溪午平静的看着金黎,开诚布公。
“我知道金海华都在金总带领下一直着力打造岛上新城的金字招牌,但岛上目前头部企业少、缺少交流渠道、成果转化困难,对重大项目的招引难以形成有效支撑。
后续岛上能否进一步完善资源配置,软件园区是否真能吸纳产业链和上下游企业入驻,并保持经营性收入的稳定增长,都在商会及各界人士的密切关注内。”
【中译中:很多人盯着你出错,你为了捞钱在岛上吹得牛批太大了,你最好是能兜住,Iseeyou,我正看着你。】
这是一丝一毫一丁点面子也没给金海华都留,像冷气弹原地爆炸,轰的一声炸的一片死寂,周围所有人都脚底生寒,更不用说金黎了。
金黎嘴角微抖,勉强笑出来,“没想到宋小姐日理万机还能如此深入的关注岛上的项目,金某实在是受宠若惊万分感动!宋小姐的真知灼见,金某一定铭记在心,警钟长鸣。
熙城这么多年都没有过如此全民参与的大项目,能孕育经济新动能的机遇必然伴随相应风险,未来产业决定产业未来嘛,头一回着手做事就遇上风口,金某也是诚惶诚恐,一直以来谨小慎微,尽全力为公司做好带头人,往后还请您多提点……”
【中译中:这么大的盘,最好请宋小姐帮我兜着点,不然您新官上任,以后拿啥赶业绩?】
“家父常在cbd大楼里眺望星光岛,那个小岛浮在蓝海中很像璀璨的珠链,实在很美。
家父曾说,任何产业做大做强的基础都是天时地利人和,金总要加快岛上项目的布局,还是要落实在与专业大拿的合作上,要慷慨与其他企业分享最前沿的技术,积极对接各企业合作伙伴的引导……”
沈檀心作为星光项目重要合伙人,这些话自然也是对她说的,所以在众人都竖起耳朵僵着时,沈檀心漫步来到了金黎身边,宋溪午对面。
宋溪午扫视二人,继续漫声道:“比包装项目困难的是落地,比项目落地困难的是深耕,如果为图一时之利本末倒置,那再广博的愿景也会顷刻间土崩瓦解。
商会多年来看过无数企业的四季荣枯,熙城那条引人疯狂趋之若鹜的十里洋场,我看到的是大江东去,淘不尽的英雄血。”
【中译中:有好处速速来分,不然你俩爱破产破产去,我才不罩你们,自古以来,熙城都是铁打的宋家,流水的富商。】
宋溪午这话一出,金黎彻底不敢辩驳,不断赔笑跟腔,周围人听得大气都不敢出。
宋溪午不再多说一个字,不带一丝情绪的目光清淡的落到沈檀心脸上。
沈檀心垂下睫帘掩饰着什么。
沈檀心第一次感觉亲切感是强劲的,这十几天和面前人没日没夜的‘亲密无间’,气息和体温都高强度高频率的融合,简直没闲过,好像身上每一寸皮肤乃至每一个细胞都熟的不分你我。
而且刚才临出门这人还在衣帽间里跟她……
宋溪午冷淡的眸色里带了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神秘笑意。
“沈董最近在忙什么?”
第43章 “我,沈檀心,一直都在欺骗你的感情。”
金黎闻言意外的向沈檀心看去,似是猜测两人是不是见过。
沈檀心抬眼礼貌地与宋溪午对视,笑容沉稳亲和,配上这身白色背心裙,商务优雅的气质无以言表,她坦言道,“在忙软件园项目非公开定向融资的事情,宋小姐。”
“融的还顺利么?”宋溪午一改方才对待金黎刚正不阿的态度,表现出几分亲和。
沈檀心点头应声,礼貌感谢对方的关注。
宋溪午嘴角轻扬谦和有礼的笑意,温声道:“需要帮助随时来商会找我,商会里宝藏济济,合作机会众多,资金流强劲,日日为沈董门户洞开,常来。”
沈檀心暗吸一口气,这家伙这张嘴!沈檀心内心磨刀霍霍,又气又笑,真想掐着这小家伙脖子使劲晃一晃,问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表面上沈檀心仍是点头微笑,礼节上依然无懈可击。
在宴会上所有聪明人眼里,宋家大小姐对待二人不同的态度,是上位者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的经典话术,但只有沈檀心一个人,可以从这些话里听出些别的意味。
宋溪午完成此行目的后扭头就走,步伐不疾不徐,不似有急事,但这下看傻所有人。
宴会厅里短暂的寂静后议论声四起,“哎?怎么走了。”“谁说错话了?”“没有啊。”“宋小姐!”
宋溪午带着人离开足有一分钟后,还有人猜测宋家小姐只是去洗手间还是什么,又过了几分钟所有人才真的相信,人真走了。
四下里顿时一片哗然。
此刻宴会厅里这些宾客都是身价上亿数十亿的投资人,董事长,上市公司企业总裁高管重要股东,全愣了。
宋老是爱摆架子,像个土皇帝,但几十年都这么摆过来了,他们各有所求也愿意捧,可这位宋大小姐直接走了!
这样对他们理都不带理会,场面话都懒得说的人,这一屋子领导大佬,一辈子都难得见几个。
何翌失笑出声,“宋家大小姐是不爱摆谱,她是平等看不上所有人。”
安饶莫名看那宋家大小姐极不顺眼,感觉那个宋小姐有种瞧着礼貌恬淡,实则带着狂出天际的傲慢,“宋老不是最重家风么,接班人怎么会这样?”
何翌笑道:“以前信息交流不发达,宋老还需要阶段性在酒席宴会上露面拓宽生意,现在互联网时代,所有需要知道商会的人,哪怕在千里之外也会有渠道知道。从来尽是旁人有求于宋家,哪有宋家有求于别人的时候?
所以说啊,宋家大小姐当然可以不参与应酬了,哪怕人家一杯酒也不跟咱们喝,招呼都不打,等咱们有事相求的时候啊,还是得恭恭敬敬叫一声:宋大小姐。”
何远黛气息不稳起来,微眯起的双眼牵扯起皱纹,脸颊染上一抹愠色的红,她不得不承认,时代变了。
宴会厅所有人也都后知后觉回过味儿来,那股子藏在谦和有礼背后的特立独行,逐渐显露出其张狂至极的真面目,仿佛一字一句就写在宴会厅大门敞开的空门口:
——我不需要你们对我笑脸相迎,不需要你们问候,不需要等待你们从而让你们浪费我的时间。我不需要你们用任何方式来彰显我的权力和阶层,因为我就是权力本身。
宋溪午离开二十多分钟了,宴会厅里依然久久无法恢复平静,众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她。
出场短短不足三分钟,却像一颗能量巨大的重石震的所有人无法平静,有人惊叹,有人崇敬,也有人因为畏惧在小声的阴阳诋毁。
商会未来主理人的新形象在所有人心目中强势扎根,会狠厉又会怀柔,且拥有实力范围内被允许的,最大限度的倨骜。
宴会临结束,何远黛叫住了沈檀心,一番谆谆教诲,就外国语学校分校的师资力量不足为由,找沈檀心拉投资。
这老太太向来精明,说学校项目缺钱却不让沈檀心投学校,因为学校项目安全,她设法逼着沈檀心投KAZ分公司,给分公司拉业务,帮何书臣擦屁|股,否则就搁置分校投入使用的进程。
于是沈檀心果断对何远黛笑的如天使般温暖,口中委婉却清楚的表达一个意思:
那您快让学校倒闭吧,反正我这边钱已经到手了。
老太太脸都气绿了,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是道德败坏!一个比一个狂野,简直演都不演了!
沈檀心抬脚就走,安饶在后面追,从宴会厅追到停车场,两人又从停车场折返回酒店行政酒廊的茶室包间。
伦巴图照旧一席高级保镖制服,黑超墨镜,关上包间房门,立在屋内,沈檀心安饶对面而坐。
安饶正要说话,看了一眼伦巴图,问沈檀心,“聊公司内部业务,有外人在不合适吧?”
沈檀心没所谓地靠在茶室藤编软椅上,“人家连你家务事都插手过,也不算外人了,有什么事说吧。”
安饶抿唇作罢,给沈檀心倒了一杯茶,开始围绕现在KAZ分公司岌岌可危,马上有可能散伙,百般游说沈檀心不能变脸太快,会造成何家过度防御。
沈檀心探究着安饶眼里的担忧,从字里行间分析安饶的意图。
安饶与何家的关系不止是何书臣妻子这么一个身份。
这些年安饶名下的资产参与过何家许多产业的投资,特别是与何远黛,利益牵扯仅次于跟何书臣。
可以说何家挨一拳,安饶要痛三分。
安饶也意识到沈檀心在想什么,声音软和下来,“我不在乎投到何家那些股份和项目,我是担心你。何家垮了星光岛可要烂尾了,你想落个圈钱跑路的名声么?”
沈檀心瞧着她笑,“一个分公司就能拖垮何家,那何家也未免太脆。”
安饶闭住唇,脸上写着不悦,但又更像对着小孩子,不舍得动怒,有气撒不出来。
沈檀心看在眼里,两人之间短暂的安静后,沈檀心赶在安饶再次轻唤她名字之前,移开视线,淡声道。
“抱歉,安饶。这些年,欺骗了你的感情。”
安饶屏住呼吸。
沈檀心指尖摆弄了一下十二格木盒里的精致茶点,捏起一个疑似有浓郁抹茶味道的,但似是觉得正在道歉吃了显得不严肃,又放回去没有吃。
安饶绷着唇,脸色有些发白,左右微晃了一下,似笑非笑,“你现在说这个什么意思?”
想说她过河拆桥么?沈檀心瞧着安饶逐渐破碎的目光。
那座桥,通往的本来就是黄金万两,不是两情相悦,如今黄金万两沈家已有保证,安饶难道还期待别的么?
“我说,我,沈檀心,一直都在欺骗你的感情。”
宛若晴天一声霹雳,茶室里炸的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站在门口的伦巴图算是明白沈檀心为什么今天让她站在这儿了,看来沈董也有怕挨打的时候。
沈檀心眼里没有抱歉,没有倨傲,像没有一丝人类的情感,只是静如潭水,潭水倒影着空无一物的平静蓝天。
“当年催你离婚,是为了好单独料理你,给我二叔报仇。后来我和你保持友人关系,言语暧昧不清,是为让你把岛交给我,再拖何家下水。”
“呵……”安饶面无血色,艰难地望着沈檀心,哭不出来。
“救你。”沈檀心看着她继续说,“是那天进酒店我就看到下边支着天幕,遇险时我决定抓住机会赌一把,让你再信我一次。当然了,也有一部分救人的善意在里头,如你所说,我是个好人。”
安饶听着她说,呼吸道一抽又一抽,脸上却似笑起来,“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连这个都告诉我?”
“道歉就该足够坦诚,才算是对人的尊重不是么?哦,还有,何书臣家暴你那天。”沈檀心微微面露难色,“我抱你,是因为我女朋友在偷看,我不想让你瞧见她。”
“嘭!”安饶挥手打翻桌上所有糕点茶具,顿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伦巴图上前几步,沈檀心抬手示意她没事,她便退至沈檀心身后。
那枚疑似抹茶味的浓绿点心摔在地上,被盖在瓷器碎片下面。
沈檀心抬眼,“时至今日我依然不认为你值得同情,也不认为你付出的代价足够,但我既然已经没理由继续欺骗你,就应该告诉你真相。”
安饶坐在落地窗旁,外边阳光明澈,她整个人也像是要透明,坐在那里好像风一吹就会散。
安饶开口细若蚊呐,“……那最开始呢?在我还没有……伤害沈家之前,在我们最初认识的时候。”安饶求救般含泪望着沈檀心,哽咽到再说不出一句话。
沈檀心明白她问的是什么,那时候自己二十出头,仗着自己是沈家大小姐,狂妄倨骄,做事常带幼稚少女气,安饶处事圆融,成熟稳重,两个人在公司是合拍的搭档,私下也是不错的朋友,可要论别的心思……
“抱歉,我母亲你是见过的,她太强势,我自幼就感觉自己有两个爸爸,这造成我一直打心眼里抵触比我年纪大的女性,大一岁两岁都不舒服,何况你大我那么多,更不用说产生暧昧情感了。”
沈檀心从来不喜欢姐姐,她感觉自己只能对比自己的小的女生产生爱情,安饶美是美的,但她从初见就的确是一丝都生不出那种喜欢。
一瞬间的诛心之后,安饶心头产生一片空白,像给死人蒙上白布,类似于心理学中的解离状态,使人短暂在剧烈痛苦之中麻木。
沈檀心微微侧头探究安饶惝恍的神情,“你是否接受我的道歉?可以把这些事儿都过去么?”
身后的伦巴图猜测沈檀心马上就要挨打,不动声色往前半步。
安饶听了这话猛地看向沈檀心,原本都飘出死气的眼睛似是鲜血淋漓,从地狱里活爬上来,这么多年!这个女人每句话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是假的!都在玩弄她的真心!“沈……檀……心!”
“听说何书臣让你现在找不到工作,你们的夫妻共同资产也都冻结着。”
沈檀心平和如水的音色交汇进安饶腾然而起的怒火。“不多说了,我出三个亿参与KAZ分公司A轮融资,引荐你胜任分公司执行总裁。”
怒火依然在安饶眼里灼烧,沈檀心向她伸出邀请交握的右手。
“3.5个亿。”
灼烧。
“3.8亿。”
烧。
“4亿。”
茶室里长久的安静,沈檀心伸出的手已经有些累了,沈檀心收了视线,也同时将手往回收。
安饶怒火褪去的双眼被烧的猩红,两行热泪夺眶而下,弯唇有些自嘲的笑着,抬手握住沈檀心的手。
“沈董实在是很有诚意。”有人哽咽着说。
沈檀心抿着唇,有些孩子气的微蹙眉心,“不必勉强,真的。”
四个亿的投资谁都要,能当总裁的人才满地爬。
安饶摇头,眼泪乱掉,“不勉强,我接受你的道歉。”
安饶紧握着她的手,带着余恨,用劲极大。
沈檀心眉头蹙的更紧,瞥着两人的手,“你就这点出息?就这么报复我?”
还在捏。
像个小孩子逮着踩别人脚的机会使劲踩,安饶估计是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劲,沈檀心原地起立,啪啪啪的拍安饶的手。
伦巴图立在一旁,目光微顿,这什么?这是动手还不是不动手?
“喂!喂安饶!嘶……”
安饶眼含热泪放开沈檀心的手,仰头看着沈檀心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仇恨,只有痛苦,和隐隐的,越来越多的软弱。
怎么办……还是喜欢。
还是好喜欢她……这到底怎么回事。安饶自嘲的苦笑着,绝望的泪流满面。
没等沈檀心再说话,安饶一手支着自己的额,另一只手摆了摆让她走,包厢里那两人都快步离开了。
心痛这才完全席卷安饶整个人,她趴在茶桌上,耳边只有她自己痛哭的声音,这一刻痛彻心扉,酸涩蚀骨。
分明青天白日,心里却再看不见一点光亮。
熙都壹号。
沈檀心进家门穿过走廊玄关,中式厨房那边飘来浓郁饭香,能明显闻出葱香,还夹杂着类似鲜香海味,揪着人的嗅觉使劲往里勾。
从宴会厅到行政酒廊回来沈檀心什么也没吃,望向厨房里不知道是阿姨还是苏喜一闪而过的忙碌人影,“在做什么?”
苏喜|宋溪午一席翡翠扣中式黑西装还没来得及换掉,从厨房端着餐盘献宝般小碎步凑过来,得意挑眉,拖着长音:“超……好吃!”
浓油赤酱的葱烧海参盖饭,香气扑鼻,色泽极是诱人。
这道菜里面的葱油,要用猪油炸过葱了再加各种各样的香料和食材熬香,海参更是程序繁复,要折腾七天。
做好的海参都切成刚好入口的大小,又往米饭上一盖显得很朴素,但人饿了,这么吃着就会很适口。
沈檀心在餐桌前坐下来,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满心幸福,笑眼弯着。
苏喜|宋溪午笑着转头又去拿菜,“我看何家那几个老毕登全来了,猜你肯定烦的吃不下饭,就赶紧回来烧菜了,海参本来是要给你做佛跳墙用的。”
她又端来红烧凤鲚,奶白色鱼汤,和看似简单,其实要用鸡汤、海鲜、火腿吊汤煨出来的口蘑白菜,配一小份米饭,坐下来陪沈檀心一起吃。
这白菜入口比肉还香,实在是和国宴那开水白菜有一拼,沈檀心忍不住摇头感慨一句,“有会做饭的女朋友,好幸福啊。”
身边人给她舀来一小碗热腾腾的鲜香鱼汤,也笑着,“有会吃饭的女朋友也好幸福啊。”
沈檀心闷声笑,一顿饭吃的相当满足。
饭后,苏喜|宋溪午去了趟衣帽间,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比较家居的衣服。
黑色堆领羊绒衫,冷灰色休闲宽松的西裤,黑亮顺直的长发披散过肩头,一边捋在耳后,耳骨上夹着那枚帝王绿耳扣忘记取,依然在把苏喜原本就凛冽出尘的气质往上拔。
“宝宝,我得跟你报备件事。”沈檀心走上前,牵着苏喜两边手臂。
苏喜低头凑近沈檀心的脸探究,某人可是八百年不叫她一次宝宝,想到这儿苏喜的眼神愈发冷肃。
“我出四亿捞KAZ分公司,让安饶在分公司替我做事。”
苏喜像听到了什么不知名小语种,看着沈檀心足反应了三秒,舌尖暗里顶上后槽牙,鼻息间溢出一口气,笑了,气笑了。
苏喜全力压着怒火,“理由。”
沈檀心睫帘微垂,似又想掩饰什么。
衣帽间门口的两个人对面而立,视线不交汇,彼此之间气流凝滞不动。
专事卫生的两个阿姨在外面餐厅收拾碗筷擦桌子,突然就听到衣帽间那边传来一声怒吼,“理由!”两人都冷不丁吓得一哆嗦。
第44章 苏喜:“怎么了沈董,弄死我呢?”
沈檀心仍拉着苏喜的手臂,闭眼深吸着气,顶着苏喜的怒火,双手紧紧抱住苏喜的腰背,苏喜推她,她仍尽全力牢牢抱住。
沈檀心柔软的脸颊紧压苏喜的心口,心里呼啸的冷风被坚实温暖的堵住,苏喜逐渐回归些许理智。
沈檀心不是冲动肆意的人,从不做没准备的事。
以往牵扯到安饶,虽然总让安饶占便宜,但事实证明上回都成了弃子的安饶被沈檀心用出了花,派上了大用场。
苏喜没有回抱沈檀心,任由她紧箍着,嗓音萧瑟冷肃,“我亲爱的女友,你是有嘴的。”
良久没有得到回答,苏喜心口却潮湿一片。
苏喜把脸偏向一边,红了眼眶,又气又心疼,一句一句问出来。
“我不值得你信任么?你说伦巴图她们是为钱办事的人。”
那我难道不是为你办事的人么?苏喜忍着眼热,自说自话,还自嘲的笑出一声。
“所以你是信任我,但不信任我的能力?啊……旁人当然没有您沈大董事长足智多谋,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哪里信得过旁人。”
死抱着她的沈檀心哭出了声。
苏喜不忍心再说,手悬在沈檀心头顶,犹豫半晌,还是抚下去。
“檀心,你到底想要何家出多少血才能解恨?”苏喜回抱住沈檀心,弯腰轻吻沈檀心头顶,潮湿的声音越来越低哑,“我替你做好不好?”
沈檀心松开她,泪眼坦诚地望着苏喜,“我谁也不想报复,你明白么?我生活幸福,心理健康,没有那种必要。
那四亿,是为给岛上的项目兜底,让那些满心憧憬跑去岛上工作的普通人别最后拿不到工资,让安饶有路可走。她犯错是一回事,我利用她,欺骗她感情是另一回事,这算是一种弥补。”
苏喜含泪笑着,沈檀心,多么负责任的,心地善良的女企业家形象?
多会说些冠冕堂皇的屁话!她能不知道何家几百亿资本兜个星光岛绰绰有余?她能不知道安饶身价过亿,手头可流通资产超千万?
安饶到现在都在两边讨好,婚都不愿意离干净,用得着她沈檀心心中有愧!
“我可去你的吧!”苏喜一把给沈檀心推开,夺门而出。
……
离开祖国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窗外从蓝天白云渐转为全黑,映出英气浓丽的脸,浓睫里包裹的眸一直盈润,眼眶红过一遍又一遍。
想到沈檀心那些冠冕堂皇的屁话苏喜就受不了,心脏像被一阵一阵狠搓。
沈檀心不是为钱,不是为复仇,她不能想是为别的,不敢想不愿想,商务舱宽扶手上,苏喜的拇指将指节摁的咯吱响。
为了给那些被何书臣当玩具的女人讨公道么?苏喜心里像*抓住救命稻草。
现在的何书臣欠十六个亿,好不容易抢来个公司还被沈檀心劈开架空了,沈檀心想曝光何书臣的罪行不是随时的事么?
‘她犯错是一回事,我利用她,欺骗她感情是另一回事,这算是一种弥补。’
弥补,四个亿的弥补。
苏喜笑的泪流满面,沈檀心是什么时候成圣母白莲花的?摔一跤能磕出八个舍利子。
原因自然只有一个。
有人心底深深眷恋自己的敌人,却几乎不自知。
熙城。
KAZ星光岛分公司一派崭新气象,才搬迁就火速得到融资振奋了所有技术人员的心,安饶适时走马上任,还派人散布曾多次遭遇何书臣家暴,两人正在离婚的小道消息。
分公司骨干成员全都对何书臣恨之入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下安饶以可怜凄惨的背景,位高权重的地位,短时间就笼络到所有人的心,美强惨全占了。
大家每天工作都感觉自己多了份替天行道的使命,立志先干翻何书臣拿捏的总公司,抢回所有业务,然后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安饶早上开会一出现,会议室就是一阵欢呼赞美,这帮年轻人向来不爱拍马屁,特别是从事技术出身的人很多都不善言辞,看上去非常内向,所以他们夸人常是发自内心。
“安总换发型了!短发好利落好飒啊!”
“安总咱公司视频平台开个您的人物专栏吧!肯定爆火。”
“……我喜欢上班。”一只角落里穿格子衫的程序猿红着脸说,会议室一片哄笑。
安饶想起自己从来没有被人真心喜欢过,低头浅笑时,强烈的心酸也涌上心头。
一头港风纹理烫卷发,三七风刘海,笑时女人味十足,不笑时配着米白色羊毛西装又显出几分英气。
要把投资人的钱用好是很忙的,安饶扪心自问对沈檀心是有恨,但是大笔一挥,签下一份份文件,大把大把花着沈檀心的钱时,那些恨意好像也如钱如水般大把流走,只剩日渐麻木,时而紧缩的隐痛。
不是自己的钱,她发奖金也比以前大方,不出一个月,公司里新人老人上班都热火朝天,两眼冒光,有些合作方来公司参观,一看KAZ员工们这精神面貌,生意就成了一半。
窗外暮色四合,一天行程全赶完,安饶靠在总裁办公室的真皮转椅上,拿着手机翻看和沈檀心的聊天记录,翻了不知多久。
从沈檀心把话说清楚那天开始,两人之间的对话除了工作再无其他,她再也没脸对沈檀心嘘寒问暖,扯话题闲聊。
这就是沈檀心要的吧。
安饶把手机锁屏,不再看。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楼下隐约传来喧闹欢呼声。
近期公司员工经常加班,基层员工更是如此,安饶没想漏掉这个关键时刻招揽人心的机会,叫助理去订了几十盒牛排意面的精致晚餐,还有几十杯饮品,然后跟几个助理亲自下楼去送。
在许多体量大的公司,最底层员工从入职到退休都见不到总裁,能见到的只是该地区经理主管一级。
KAZ的总裁级别,配有专门的会议室,专门的活动区域,进门出门有专用电梯,底层员工偶遇都很难,更不必提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戏码。
一楼公共区域,众人正在为刚拿下的合作欢呼,一阵喧闹后继续加班,没想到总裁助理带了很多吃的来,人人有份,大家纷纷起身,整个楼层又人声鼎沸起来。
总裁一露面,很多人都垫着脚看,实习生们更是如此。
安饶笑容亲和,分发食物动作优雅,告诉所有人当月就加奖金,一路收获几十个真心笑脸。
行至各高校的实习生们之间,有人无意间的称呼在嘈杂人声中闯入她耳中。
“这份不辣的给你吧小沈董?”
像被人烫了一下,安饶下意识微抖一下,朝那人递意面的方向看去。
那高瘦长发的女孩身穿黑色长大衣,沈檀心也总爱穿黑色长大衣,这么看起来身形很像沈檀心。
侧脸更是,简直和沈檀心一模一样,那肤色,下颌角,额头到鼻尖起伏的弧度,安饶几乎以为沈檀心本人披了个平价大衣跑这儿来看她了。
屏着呼吸,安饶看的一点都无法转移视线。
那女孩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转头看向安饶。
安饶这才像猛地被允许呼吸一口气,正脸不像。
这女孩五官较分散,比沈檀心面部留白多,懵懂清丽,但也有三分相似,足以在日常生活中让人觉得很像。
沈檀心的样貌能令人过目不忘,近期又上过几次新闻,公司知道她长什么样的人很多。
“小沈董,你不减肥你喝全糖,把半糖那份给我可以不?”
又有人这么叫,那女孩眉眼紧蹙赶忙让那同事别说了,手底下给同事偷偷指总裁,同事发现总裁在看她们,赶忙闭住嘴。
四周陷入一小片寂静。
那女孩头都不敢抬,率先道歉,语气小心颤抖,“对不起安总,大家开玩笑叫着玩的。”
周围实习生也纷纷应和,“是啊安总,是我们非这么叫,小戚不乐意我们都没听,我们错了……”
安饶垂眸笑了笑,“这有什么,又不是顶着沈董名字做不好的事,长得是有些像。”
“哈哈哈哈是啊!”“我们都觉得怪像的。”周围扬起一片缓和的笑声。
“不过既然人家不乐意,你们以后还是别这么叫了,人家有自己的名字。”安饶温声说着,四下里一片认同附和。
安饶说完便继续发晚餐,没有逗留。
扭头安饶就把人忘了,再想起来已经是两个月以后。
何书臣利用派对照片又要挟了几个人给他资源,争夺分公司的业务,所以沈檀心亲自去给分公司拉业务,还时常来分公司视察工作,亲自鼓励骨干员工,有天随口赞扬了一个实习生。
这让安饶想起那女孩,现在只记得黑色大衣了,正脸都想不起来。
“对了,两个月前有个被他们叫小沈董的实习生,她现在去哪个部门了?”
助理听后说下楼去帮安饶问,十分钟回到总裁办公室,站定道:“安总,那个实习生没通过转正考核,上个月人事已经让她回家了。”-
大洋彼岸,苏喜一面读书,一面忙于宋老安排的事已经三个月,这座小城气温渐降,学校里从枫叶漫天到飘起雪花。
白日里抱着书去图书馆求问教授作业上的问题,晚上拿着枪带一群人追车堵人拼命……苏喜感觉自己的生活出现了明显的撕裂感。
圣诞节前夜,宋老文件上安排的所有任务都被完成。
商会协助国内刑警把几个在逃人员遣送回国,意外死亡的则把遗体送回去,且严格按照宋老吩咐‘囫囵个的’活的没有缺胳膊少腿的,死的器官齐全。
大二已经可以重新调宿,苏喜分到单人间还是不常住,时而住酒店,索性就在酒店长期住下。
夜里不开灯,窗上便能映入万家灯火,苏喜一个人靠在沙发上,深色浴袍,洗过没吹干的长发湿漉漉披散胸前,抬手时指间亮起一点猩红,随着吸气,烟雾自口鼻弥漫,缓缓升起,逐渐隐去浓丽眉目。
窗外是贯穿城镇的平静河流,夜晚滨河公园灯火闪烁,篝火晚会上人头攒动,悠扬的音乐声透窗而来,看起来热闹非凡。
时有烟花从河边升上夜空,光亮落进窗边茶几上的威士忌酒杯,血橙色酒液里冰块晶莹,入口冷甜。
沈檀心的电话响起来,苏喜垂眸只是看着,迟迟没有接。
为方便给商会做事,苏喜用两个手机,不太能及时回复沈檀心的电话和消息,而沈檀心向来‘知趣’,打了不回不再打,发了不回不再发,不动气,没委屈,不阴阳。
什么时候找沈檀心,沈檀心都能坦率体贴的对待她,像个设置了超好脾气的al女友。
可两人明明都知道彼此之间已经产生了巨大嫌隙,一个不想再逼问,一个就默认不回答。
曾经联系不到沈檀心她抓心挠肝,现在联系不联系都让她煎熬。
不吵架,可这种煎熬比吵架痛苦万倍,像钝刀没日没夜的心上压,满腔无处安放的愤怒夹杂着怀疑和醋意把人终日泡在苦水里,一口气也透不过来。
苏喜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时摁下了接听,“喂。”苏喜音色沉哑,一如平常。不会有多好听,但也不算故意。
“平安夜了,没有出去玩?”电话那边的声音温和平静,不过对应苏喜没感情的态度,也不会显得太富有感情,很自然,高级al就是这样的,总是能完美处理。
“没。”
“你那边事情都忙完了么。”
“嗯。你呢。”
……
两个人例行公事般通电话三个月了,苏喜感觉自己已经在发疯边缘,很可能某天会接起电话把沈檀心爆骂一顿,但电话那边的沈檀心感觉还能就这么保持通话五百年。
沈檀心太过理智冷静,显得她像个傻叉疯子。
苏喜自嘲的笑了一声,眼眶发热,宋老交代的事情处理完毕,她终于也腾出手来可以处理自己的情绪。
“你有没有意思沈檀心?”
对面依然是温和轻颤的气声,“我很想你。”
“你去想你家安四亿。”
安四亿是苏喜新给安饶取的外号,每次电话里提起都像个漂亮耳光,又打自己又扇对方。
“挂了。”苏喜抬指就要挂,电话那边传来三个月来第一个带着负面情绪的声音。
“你敢。”
没有预想中总算能吵架的欣慰,苏喜倒是起了逆反心理,又是气笑了,“怎么了沈董,弄死我呢?”
苏喜冷眼放下手机,正要摁下挂断键,电话里沈檀心的声音和敲门声同时响起。
“开门,取你狗命。”
第45章 苏喜:“仅需十个猛烈亲亲。”
连日来刀光剑影里的苏喜不认为是儿戏,且对沈檀心的性格有一定的了解,沈檀心不会贸然丢下国内一大摊子事情忽然过来,苏喜瞬间提起警惕,怀疑电话被人动了手脚。
苏喜轻手放下手机,从茶几桌板底部摸出手枪,悄声上膛,压着脚步从一侧缓慢靠近门口,动作比猫还轻,猛然拉开门,整个人呈战备姿势用枪指着门外人的脑门。
四目相对,空气寂静。
……真……真是沈檀心啊。
没有什么能形容苏喜此刻尴尬的心情,她光一般的速度把枪背在身后,拉开玄关抽屉,火速丢进去关好抽屉。
虽然只是闪了一下,沈檀心还是看清楚刚才指着自己脑门的是什么东西。
一如国人第一反应不怕枪,该怕时那人已经光速收走,所以沈檀心只是嘴角微顿,平静地感慨。
“我刚才还想说你这边安保不行,我就这么上来了,好在你自己防范意识比较强。”
苏喜一时间被海啸般的尴尬冲的什么愤怒都没有了,从看到沈檀心开始,心底就雀跃起巨喜和泪意,但脸上只扯的出干巴巴的神情,仍是背着手,“你,怎么来了。”
“宝宝~”沈檀心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你屁|股后面在冒烟。”
苏喜指间的烟从身后幽幽飘出来,逆着光看特别明显。
苏喜把烟丢在地板上,用鞋底碾灭,立在原地宛如挨训的学生,踩完了才觉得不对,这女人脑子里天天安四亿,还在乎她抽不抽烟?
沈檀心第二眼看到的是窗边的酒柜,一桌子洋酒和茶几上的酒杯,眼里说不上是什么眼神,只是淡声说:“宋大小姐这小日子过得蛮滋润的。”
苏喜鼻腔里瞬间酸热,难以呼吸,强压着想死死抱住眼前人的冲动,还是一下子就湿了眼眶。
想骂她两句,还没开口就没出息的哭了,不想当着她的面,苏喜扭过头抬手沾掉眼泪,可泪腺就像崩坏了,泉涌一样往下淌,只能尽可能侧过身不让沈檀心看见。
沈檀心随手把装着随身用品的爱马仕birkin扔地上,暴露了几分疲惫,走过去双手环住苏喜的腰抱着。
苏喜还想着挡脸,怀里的人已经越抱越紧,带着哭意的声音在黑暗中轻哑响起:“对不起宝宝,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能解释为啥不早解释?苏喜一下子简直要炸,强烈的思念冲破心防,苏喜气得上嘴,冲着沈檀心肩膀脖颈就是一通乱咬,又不敢真咬疼她,一点也不解气。
苏喜强行拉开沈檀心不让她再抱,双手箍着沈檀心的下颌逼她把脸正对着自己,实在是很不美观的场面,“你才借的嘴么?啊?”
沈檀心只是眼角泛红,而自己哭得满脸眼泪,不知道有多难看,苏喜心里又是酸涩难言,这女人依然冷静体面,自己依然像个疯子傻叉,眼前渐渐模糊的连沈檀心的脸都看不清,她一字一句质问沈檀心。
“为什么仗着我喜欢你欺负我?”
都三个月了!
这女人……简直没有心!
此刻是熙城上午十点,正在发生怪事。
一名自称是何书臣情妇的女人跑到派出所报警,称自己遭遇恐怖分子死亡威胁。
她同时叫来相当多媒体,曝光KAZ公司高层管理何书臣,有一份能证明许多公众人物参与某不雅派对的详细名单,他将名单备份存在她这里,一旦出事就要她帮忙曝光名单。
她说如今她自己也遭到死亡威胁,她谁也不想帮了,只想自保。
经相关部门查证,名单确有其事。
这下熙城炸开了锅,据说名单牵扯人员众多,大多都是社会上影响力相当大的人物,明面上媒体不敢报道,四下里该知道消息的人一个不落全知道了。
一时间名单上人人自危,这上百人此刻无论身处何处,都紧紧‘思念’同一个人。
他们在得知何书臣已经用派对照片威胁过不少朋友后,都对何书臣有派对名单深信不疑。
此刻名单上的熙城权贵,每个人都在殷切的盼望何书臣快些出点什么错,赶紧从世界上消失,因为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最严实的。
“如果我说我想要何书臣的钱,你就会替我去抢。”沈檀心被苏喜箍着下颌,没有反抗,只是含泪说着,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声音愈发轻不可闻,“如果我说我想要何书臣的命……”
“你就会为我杀人。”
黑暗中,苏喜双手一僵,心头的钝痛忽然被人拿走,一瞬间看懂了沈檀心眼里的委屈,一双手渐渐放开她。
沈檀心在被苏喜看懂的瞬间泪如雨下,连续三月一刻不停的煎熬,在此时终于熬断她的苦苦支撑。
何书臣是杀人犯,在这场战争里根本不存在和解,她怎么能寄希望于一个欠了十六亿的赌徒一辈子不想翻盘?
她怎么能相信一个杀人犯永远不会伤害她的亲人和爱人?
她又怎么能让苏喜为她做出永远无法回头的事?
牌桌是她要上的,最后一张底牌,她当然要亲手出。
“你……”苏喜脑中一声轰响,眸光颤动,眼里是极度的担忧。
沈檀心知道苏喜在猜什么,轻声道:“何书臣一直利用派对上那几张照片要挟有用的人帮他东山再起,星光岛项目也一直最怕他把那事儿兜出来。
但现在熙城权贵大半都多少参与了岛上的项目,KAZ分公司吸纳来何家各路资本和人脉,能捆上岛的资金和人我几乎全捆上去了。
一旦何书臣要发关于星光岛的丑闻,他就会成为熙城所有人的敌人。”
沈檀心补充着,还不忘阴阳怪气一下,“我叫安四亿派人,把派对名单以何书臣的名义交给相关部门了。”
苏喜倒吸一口凉气,望着沈檀心,眼睛都睁大了,这是什么濒临自毁的险棋。
沈檀心有些疲惫苍白的脸上勾起一缕笑,“所以他手里的保命符,现在成了催命符。他会得到最公正的判决,不会出现一个人帮他开脱顶罪。”
与此同时,熙城警方收到了大量关于何书臣诱*强*故意杀人的举报材料。
情况紧急,警方火速出警在KAZ总部逮捕了正在开会的何书臣,会议室一群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惊慌失措,吓得东倒西歪,办公桌上只留下一片狼藉,文件纸张追着人离开的风飘落在地。
“至于我欺负你的事情。”沈檀心哽咽着。
苏喜紧紧抱住沈檀心,不叫她再说,真相的每个字都让人羞愧万分。
“对不起。”沈檀心闷声道歉,苏喜刻意闷着她,不想听,头埋进沈檀心颈窝,双手牢牢箍住沈檀心想要埋进身体,“别说了。”
怀里的人却也受了天大的委屈,越来越大声,几乎是哭喊,“我想不出别的办法苏喜,你太聪明了,我要是让你看到我难过,你就会猜到我要做什么,有些事我不能让你替我做!”
“檀心,我错了,别说了。”苏喜埋在沈檀心肩头。
黑暗里两人紧紧相拥,长时间泣不成声。
泛黄的记忆里,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的沈建军背着双手,站在大楼顶层眺望远处未开发的楼盘,半人高的沈檀心追着小皮球跑到他脚下,高呼没有砸中,要再来一次。
沈建军朗声大笑,方才和小丫头打赌一把定输赢,赢了才可以背起来,小丫头输了却要耍赖。
他弯腰把沈檀心背起来,嘴里嘟囔着小孩都不爱听的话。
‘檀心啊!如果不能一击致命,就要学会一直蛰伏,很多时候,机会只有一次。’
面对何书臣,那张底牌只有一次使用机会,沈檀心深知自己在乎的人太多,输不起,必须全力以赴。
短短几天,熙城陷入神秘的寂静中,所谓的名单,上面的人都是之前依法处理过的,相关部门没有理由爆出来侵犯个人隐私,对星光岛不利的消息更是连媒体大门都出不去,各方势力都会压。
而何书臣父母跟他重要的合伙人到处托人帮忙捞人,没有一个人理会。
他们在熙城也经营多年,可事到如今,整个熙城的权贵对他家来说就像全部瞬间蒸发,全死绝一样。
更夸张的是连何家自家人,大家长何远黛,小辈精英何翌,对何书臣父母的哀求置若罔闻,后面连电话都不接。
与何书臣有利益关系的人纷纷趁他在看守所调查的时间彻底切割,关心他安危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接受调查取证。
KAZ分公司在多方努力下三个月营业额破亿,沈檀心人在国外,打电话给宁峥嵘,把沈家私人山庄中的一栋场馆借给安饶开庆功宴。
冬季山庄里银装素裹,雾凇沆砀,荷兰风格的现代主义建筑坐落其中,利落的几何形态,用料简洁高级,很像巴塞罗那展馆。
山上有私人滑雪场,附近配套还有室外温泉和马球场,新闻上之前沸沸扬扬的沈家超奢华宴会九州清晏就在这里举行,此处也因此名声大噪。
莫名其妙被叫回公司实习转正的戚明湘和昔日同事手挽手,同事激动的指着其中一栋建筑,“上回那个谁就来这里开的演唱会!”
戚明湘不追星,但从进山庄大门开始心里就震惊不已,这么大这么豪华的地方,居然属于私人。
建筑内部有恒温恒湿系统,温暖不干燥,她外套里面穿着针织上衣和仿缎面半身裙,这裙子是淘宝179买的,还以为要贴腿上,结果一点没起静电,效果还不错。
会场大厅里,星云大理石地面干净到光可鉴人,水晶灯豪华气派,据说造价百万,连洗手间都飘散着大牌香水的气味。
表彰会上大家都兴致高涨,何书臣犯事的消息已经彻底传开了,这意味这分公司马上就可以承接何家全部的资源,再度腾飞指日可待。
安总上台,简短讲话后,连线远在大洋彼岸的沈董事长,邀请她视频讲话。
戚明湘总是听人说自己像沈董事长,她只见过照片,电话接通后,大屏幕上一亮。
国际影星般完美的面孔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沈董事长身穿黑色圆领香奈儿上衣,搭配大溪地灰珍珠项链,长发挽起,脸上几乎没有化妆,皮肤状态依然白里透红,满满的商务优雅。
就这么随意的摄像镜头下,那张脸都精致冶丽到往外飘仙气。
戚明湘暗吸一口气,哪里像了?一点也不像。
屏幕上的神颜大美人正微笑着讲话,视频背景里忽然响起推门声,另一个女人略带激昂的声音从视频背景里传出来。
“国宴名菜红烧乳鸽!皮脆肉滑,骨嫩多汁,新鲜出炉。”
那女声颇具成熟女人的低沉磁性,抑扬顿挫说话时又带点少年气,像清冽又底蕴深厚的酒。
语气里满满的亲昵甚至有撒娇意味,一听就是关系极好的人才会有的语气。
会场里近百人短暂寂静,各自暗暗笑出声,一片低声唏嘘。
视频里沈董事长立即侧过脸,长发掩盖却能看见头部一直动,应该是正在拼命朝门口那位‘国宴大厨’使眼色。
紧接着故作傲娇的女声又从视频里清晰传来,“限时领取,仅需十个猛烈亲亲。”
“哈哈哈哈哈!”会场里一阵冲天震地的大笑。
卧室里,摄像头只拍的到沈檀心优雅商务的圆领香奈儿上衣,所以她下面穿的是苏喜一件很宽松舒适的破洞牛仔短裤,此刻根本不方便起身。
沈檀心已经尬麻了,而苏喜还全然欣赏着自己盘子里的得意之作,那只身材傲人的红烧乳鸽,根本看不见她脸色。
沈檀心无奈对苏喜笑道:“宝宝……我在开会。”
苏喜表情一僵,刷!连人带鸽光速从门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