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文青很害怕。
她没敢将被欺负的这件事告诉蒋延庆。换种说法,她自己已经将起因归咎在自己的身上了。
如果不是因为她产生了这种想法,对方也不会被自己牵扯进来。
所以,她挨那巴掌都是应该的。
赵文青将这件事隐瞒后,其余事情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良久,蒋延庆紧绷的眉头也没见几分松懈,“我问你,你分得清好感和喜欢吗?”
“还有,我蒋延庆的妹妹要什么没有,就凭对方日常对你的那点小恩小惠,你就感激涕零了?”
把他气得够呛,“都学狗肚子里去了?”
赵文青僵在原地,没想到平日里好说话的哥哥,在这个时候这么严厉。
锐利的视线锋芒毕露,只叫她头皮发硬,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没有。”
蒋延庆:“大点声,我没听清。”
“知道了。”-
那时候,赵文青以为蒋延庆不会去。明天,也就是老师给定的期限,她站在办公室正琢磨着该如何给老师解释为好。
也就是这时,哥哥过来了。
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进门时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过,落到主任脸上时,多了分敬重。
“沈老师您好,我是赵文青的哥哥。”蒋延庆顿了下,“最近发生的事情,我都听妹妹讲了。早恋这件事其实就是一个乌龙,只不过多少还是产生了点影响。”
“爸妈工作忙,平日里没什么时间照看。我呢,又因为上学的缘故,平常回来得也少。照顾妹妹的,都是家里头的阿姨,有些地方难免照顾不周到。”
“她这个年纪,可能分不太清喜欢和好感。只是对于那些对她好的人,心里上也许会存在一定的依赖性。”
“我想这次,原因大概如此。”
“早恋压根就是子虚乌有的事,”蒋延庆的随性敛起,“还请老师帮忙查出,到底是谁在乱传。这严重损害了我妹妹的声誉,如果让我父母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将这事轻拿轻放了。”
“哥。”
赵文青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脸上神情焦急,并不想让让这件事闹大,也不想让沈诵兰他们担忧。
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外来人。
“算了吧。”
班主任没说话,视线在赵文青同学身上一扫而过。见对方回避自己的视线,心中也明了几分。
她点了点下巴,“赵同学,你先去外面待一会,我和你哥哥聊聊。”
“门不用关,带上就好。”
赵文青的脑袋垂得更低了,知道事情兜不住了。心中想着,待会该说点什么,才能让他不要告诉爸妈这件事。
他们工作繁忙,她不想让他们担心。
焦灼中等待,时间的分秒流逝,都显得格外漫长。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原本松阖上的门,被人从里推开-
蒋延庆从办公室出来,脸阴沉沉的。想到刚才老师说的那番话,就气得牙痒。
“赵文青,你长能耐了啊。”他视线在赵文青脸庞一刮,冷嗤一声,“这么大的事情,都敢不告诉我和爸妈了?”
她吓一跳,手指下意识抚上被他紧盯着的脸庞。好在肿已经消退了,再没有那种火辣辣的痛感了。
她以为他还会再说点什么。
不过,那天蒋延庆什么都没再说。那周结束后,沈诵兰没再听自己的意见留在这所普通的学校里,而是办了转学手续,去了哥哥曾就读的附小。
某次,碰上熟悉的朋友。
闲聊时听对方说,在她转学后的第二天,林卓清家里来了一个有‘精神问题’的壮汉,毫无征兆地冲进他家,对着因为酗酒睡着的向峰,“啪啪啪”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
将人扇得一脸懵,脸颊发红、肿得跟猪一样。不仅如此,原本少得可怜的牙齿还掉了好几颗,疼得他在家嗷嗷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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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停了好几日-
赵文青转入附小的第二年,升入这所学校的初中部。
青春期躁动,班里有不少同学和其他年级暧昧,只是谁也不曾捅破这层窗户纸。
沈诵兰似乎早就料到了这茬事,除了上学期间的正常社交,平日休息的时间,便给赵文青安排了几样她感兴趣的兴趣班。
一到时间,就前往机构学习。
因为担心出行安全问题,除了配备了专门的司机车接车送外。
蒋延庆一到放假,没课的时间段,就被蒋平国下命令,回来陪赵文青玩耍,或者带她去机构上课。
整个青春期里,她接触时间最长的异性,便是蒋延庆。
对于他。赵文青除了崇拜,更多的是一种依赖。
有时候,蒋延庆也会故意逗她,问班级里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如果她说有。
他就会笑着说,“你现在就是一小屁孩,能明白什么是喜欢吗?”
“算了,”继而又用非常嫌弃的语气道,“我和你这毛都没长齐的小孩谈这些干什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要是敢谈恋爱,我第一个给你拆散。”
“行了,快去练琴吧。”
赵文青的钢琴课,每周六下午有两个半小时。有时候,蒋延庆会抽空陪兄弟出去鬼混一下,然后在她快要下课的时间段赶回来。
确保她出教室的门时,能够及时看见自己。
不过大多数时候,蒋延庆都是老老实实待在一楼的休息区等待。有时困了,就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太过无聊的时候,就会从身后的书架抽出一本钢琴谱看看。
一楼的招待厅,正中央摆着一架黑色的钢琴。不过和沈诵兰特地给赵文青买下的那台斯坦威相比,音质与音色上,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对钢琴不太感兴趣,不过早前也学过乐理知识。听赵文青弹琴,是一种视听级别的享受。
此刻有点闲的没事,挪动位置,坐到钢琴前。凭着记忆,弹了一首肖邦的夜曲。只不过弹到一半,妹妹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已经走了出来。
蒋延庆停下手,起身朝赵文青走过去,接过她身上的小包,“今天学得怎么样?”
“刚才哥哥弹的那首,你听到了吗?”他笑着问,“和妹妹比起来,应该没差太多吧?”
“嗯。”
“不过我觉得和你比起来,应该还是差远了。”他往前走,“因为你今天又进步了一点。”
“走吧,好好犒劳一下咱们未来的钢琴家。”
“那我今天想吃烤肉。”
赵文青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那天,夕阳下山得格外早,天色昏沉一片,温和的余晖洒在大理石面上,像是水面上的粼粼波光。
她细数着自己的诸多要求。
蒋延庆回身看她,“行,一百个要求我也给你慢慢满足。只要你还吃得下。”
“哈哈!”
赵文青大笑出声,“这可是你答应的,不许反悔。”
每次补习放学,看见的永远是蒋延庆那张温和带笑的脸,带她去吃想吃的。好像在他眼中,自己的一点小进步都是大进步。
他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己的进步。尽管三两句之后,又会绕到他自己身上,不忘夸赞夸赞他自己的功劳。
如果说小学那段“早恋”是子虚乌有、捏造的事,那么在躁动的青春期,便是情感的滋生。
可人得到太多,就会变得患得患失-
赵文青看着眼前人,蒋延庆这话现在听起来,还有点酸溜溜的。
“是。”她轻轻翻身,笑着回应他,“你说得有道理。”
可事实上,早在很久以前,她便清楚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或许那时的自己分不清喜欢与好感,但她知道,她只想长久地待在蒋延庆的身边。
现在回想,自己人生中真正的早恋,其实是一场对他的单相思。
第26章 2620周年纪念日。
隔天,一个灿烂的艳阳天。
平常这个时候,如果是假期时间,蒋珈禾一定吵嚷着要和朋友们去走街串巷。
兴致来了的时候,连补课也得往后稍稍挪挪时间。
今日却一反常态。
赵文青发现今天一上午的时候,都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怎么下楼。
只有快到午饭时间,才会“啪嗒啪嗒”地踩着楼梯,从书房下来。
“今天天气还不错,中午吃完饭,要不要一块儿出门转转?”她问,“把你爸也一块儿叫上。”
“不去。”
蒋珈禾摇摇头。
昨天妈妈的那番话,害得她失眠了大半宿。
难道自己的表现,真的有这么明显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早恋吗?
应该不会吧。
她怎么会呢。
脑子越想越糊涂,对上赵文青探究的视线,她补充了自己的理由,“我感觉还没睡醒,待会吃完饭,躺床上补一会儿觉。难得你和我爸周末都有时间,你们两个一起去吧。”
“行吧。”
赵文青其实也没想好要去哪儿转。毕竟年轻的时候,蒋延庆带着自己,几乎把整座北京晃悠了个遍。
几十年过去,纵使如今幢幢高楼,商业红火,可同早年间,本质上也没太大的区别。
在女儿上学的时间里,她有时下班,也会同蒋延庆在四周转转。
今天提及这个话题,本质上也是想着一家人过过亲子活动。只是此刻活动的主人公不想出门,这个提议也只好作罢-
一打眼又到了工作日。去单位上班的时候,周津明显发现赵文青这两天心情不错。
两人戴着眼镜,正在细致查看钟表内部细碎的零部件。
继而用软刷,轻扫表面积攒的灰尘。
“今天来工作,肉眼可见的心情不错啊。”周津笑说,“最近家里的闺女不调皮捣蛋了?”
赵文青笑了,“不了。”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说,“最近她的转变很大,老师夸她相比从前进步了许多。”
“那是好事,”周津点点头,“你也可以少操点心了。等下个月高考完,就解放了。”
“嗯。”
“下个周,领导派你去杭州出公差,为期一个周。”他同赵文青闲聊道,“时间宽裕的情况下,想要麻烦你帮我看看那家糕点店开不开门。上次带了一次回去,我太太就一直惦念着。不过平日也不怎么去到那儿,这次你帮我顺带看看。”
“没问题。”
“我到时候把那个包装发你看看,”周津不好意思,“当时随手买的,也没仔细看店名,只能翻翻外包装了。”
赵文青笑笑。
今天有事需要到青铜修复科室,找徐有文师傅。走到半道,蒋延庆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没事。”
蒋延庆抬眼,看了看自己办公桌上的台历。这个月,有一天被他用红笔圈起来,做了记号。上面的日期,就是今天。
他收回视线,“我今天下午过来接你。”
说完,不等赵文青反应,通话就被蒋延庆迅速挂断。留下她看着界面,一头雾水的样。
赵文青收起手机,想起自己这趟出行的目的,于是一路七拐八拐的来到了青铜修复科室。
不过在院门口透过窗往内探,没看见徐有林的身影。
她问正在做旧调色的周晚棠,“小周,徐师傅去哪儿了,你知道吗?我现在找他有点事。”
“他去木器组那儿了。”
前几天下了雨,天阴沉沉的。今天难得放了晴,出了太阳。自然光线清晰。
周晚棠正拿着复制品,对着工作台上摆放着的那尊真迹,在自然光下,从各个方位,一点点比对着调试色彩。
此刻,停下手头上的工作。对尚站在院中的人补充道,“刚出去一会。”
“行。”
赵文青点点头,转身离开-
时间一晃,太阳下山,温和的日光一点点消散。
赵文青在单位打卡下班,因为蒋延庆在外边等着自己,所以她拜托同事送自己一段路。
李秋仪的小电驴停在车棚。此刻,两人一块儿往车棚走去。对方笑着说,“文青,怎么不学着骑电动车呢?”
“多方便呐。”
赵文青:“学过,但不会。”
“哈哈,你还年轻。”李秋仪朗声笑,“学一下,上下班也方便一点。否则开车多麻烦,路上天天堵来堵去的,堵得人心发慌。”
这话说得没错。一到工作日上班点,路上就开始堵了。
而故宫除了周一闭馆,正常情况下其余时间都开放,每天络绎不绝的游客,车也多了许多。
好几次赶上高峰期,赵文青被堵得水泄不通。
幸而,她没有怒路症,只是难免心燥。
赵文青:“学了自行车,暂时可以缓解一下。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学学。”
其实她刚上班没多久的时候,就有这个打算的。
为此,还特地买了辆电动车,在家门口的空地学了好几天。
只是哪怕有蒋延庆的协助,也于事无补。
小电驴的刹车和加速手把,有时候没掌握牢固,就是车在前面跑,魂在后面追。
又或者是,人刚坐上车,脚还没踏上踏板,车子已经开始往一边倾斜了。
实在太可怕了。
于是只好就此作罢,改迂回战术——骑自行车。
太久没骑车,现在又不得不捡起来,也是一件困难事。
女儿那时还小,在书房写完作业后,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看动画片。自己则拉着蒋延庆,跑到家门外练习骑车。
刚开始那阵,蒋延庆一定得在她身后给她稳住自行车的后座。
要是被发现松了手,不仅注意力无法集中了,还会恐慌得哇哇大叫。
后来好点后,不需要人扶。在羊肠小道上,极其龟速地前行着。
可任何时候扭头回看,蒋延庆就站在身后。那个瞬间,感到无比的安心。
可惜刚才溜号了,车轮碰上石头。
失去平衡后,开始东倒西歪,赵文青感觉下一秒就要摔倒了。
还好他眼疾手快,替自己稳住方向。
“好难啊,”赵文青仰天长叹,“所以说,我当年是怎么学会的?”
“你不要着急,慢慢来。”蒋延庆身姿颀长,那双多情会说话的眼,在晚灯下,瞳孔只看得见她一人,“我就在你身后,不要怕。”
只记得那时也是夏天的夜,树上蝉噪,树下蚊子嗡嗡嗡。尽管喷了花露水,可还是被叮了好几个包。
赵文青抱臂搓了搓胳膊,“学不会,太难了。”
“实在不行,我们搬家吧。”她开玩笑道,“离单位再近一点,最好每天步行就好。”
当时只是说笑的语气,谁知道蒋延庆执行力惊人。隔天,房产证就下来了。看见证件的那一刻,把她吓了一跳。
毕竟前几年买房就限购了。
好在仔细一看,发现那套房子很久前就买下来了,户主写的居然是她的名字。而那时候,北京还没有开始限制购买房产。
不过,当下的这套房子,承载了太多回忆。住一家三口绰绰有余,而且离单位算不上不太远。把自行车重新学会就好。
于是那个夏天,赵文青开始苦哈哈地狂练车技。
在盛夏的树林中,她同蒋延庆两人,将蚊子喂了个饱-
前几天下过雨,前几天下过雨,咸福宫那儿的枣树,枝条被风雨折断不少。
尚未深绿的叶片,就这样连着枝干,在窄巷上散了不少。
往年每到秋天,树上就开始挂果。成熟后,科室里的一群人,秉持着浪费,还不如吃进肚子里的原则,拿着盖文物的纸张,就站在树底下接枣儿。
她那时候,可没少参与这事。
此刻车行一路,红墙生风,空气中弥散淡淡的木质香。
到了午门,刚过右阙门,赵文青看见了蒋延庆的车。于是下了李秋仪的小电驴,同对方道别后,走到蒋延庆的车前。
车门没落锁,一拉就开,“工作狂什么时候下班这么早了?”
“待会去做什么?”她眯着眼睛,凑近蒋延庆,“大早上的,给我打电话。”
“没事,”蒋延庆没忍住笑,手指点了点方向盘,“待会你去了就知道了。”
“行吧,”赵文青重新坐回副驾驶,“蒋先生,请带路吧。”-
蒋延庆驱车前往目的地。
那是一家法式餐厅。餐厅在顶层,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以俯瞰半个市区的景观。
餐桌上,烛火微亮。在暗调的灯光掩映下,一股别样的风情。男男女女,偶有交谈声,交织在一曲舒缓的小提琴声中。
“行了,”赵文青双手撑着下巴,“刚才问你什么,你都说保密。那现在过来了,总该可以说了吧?”
“为什么今天突然想出来了,这感觉很不对劲啊,”她笑着看向面前人,“蒋延庆,你很不对劲呢。”
“有吗?”
蒋延庆装作听不懂赵文青的话,视线紧紧凝视着她,“猜猜。”
“猜对有奖。”
“猜?”赵文青眉梢稍扬,“你居然用上了这个词。”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她点亮屏幕,上面显示着今天是5月26号。
神情忽地一怔。
“看来是完全不记得了。”蒋延庆知道她其实是想起来了,却微微叹气,佯装失望的语气,“今天是我们结婚20周年纪念日,也是你的生日。”
“阿青,你都忘记了吗?”
第27章 27名为“谴责”的礼物。
如果不是蒋延庆的提醒,赵文青想她恐怕是真的要记不得了。有时候太忙了,有时候心里想着事情,压根就没注意到这茬事。
她一般都是过农历生日。这事蒋延庆是知道的,可每年纪念日的时候,还是会将生日一同先过了一遍。
每年因为太过忙碌而忘记,虽然时候也有补回去,可总会有所惭愧。于是不得不心甘情愿,被当事人“谴责”一番。
兴许,对比礼物,他更热衷于这份名为“谴责”的礼物。
那时候,她总免不得控诉一番:哪有人每年都过纪念日的,像那种特定周年才有重大的纪念意义。
蒋延庆:谁说没有人的,我们难道不是吗?
如今时间一晃,再过5年,她同蒋延庆就是银婚了-
一旁早就候着的侍应生,此刻推着小推车过来,停放在两人餐桌边,更靠近赵文青的位置。
那上面放着的是一盒巨大的莫兰迪色调鲜花。主要由绣球、鸢尾、芍药、蓝星花等等花材搭配而成。
花束中央,安放着一组珠宝展览台。
是vca仲夏夜之梦高珠系列。
戒指镶满钻,中央是一朵蓝色的花。耳坠同戒指、项链色系相同。项链质地比较硬,长度类似于锁骨链。造型类似于小绒球穿插颜色更深的蓝星花。
灯光照射下,美轮美奂。
“没想到你居然会送我这一套。”赵文青微张嘴,着实没想到蒋延庆偶尔的直男审美,这次居然还踩到她心里去了。不过,她又有点丧气,“只是,戒指我平日里都没什么机会戴。”
工作的缘故,赵文青连两人结婚的婚戒都没怎么戴过。只不过,和她相反,蒋延庆则是常年戴在自己的手里。
她总觉得这样不大好,又怕自己长时间不带,会给弄丢。于是从前都是串在当天要戴的项链中。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协调,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没关系,不上班的时候可以搭配服装试试。”蒋延庆笑话她,“反正就在这儿,它只属于你。”
“可是,我都没给你准备礼物呢。”
“我也没,这只是你的生日礼物。”蒋延庆将项链从盒子中取出,走到赵文青身边,动作温柔地给她戴上去,“赵小姐,生日快乐。”-
颐和园的玉兰谢了,代替的是一串串紫藤。花开如瀑,在花架上搭起遮荫纳凉的好去处。同时段,校园里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一次次大考小考。
蒋珈禾临考前的最后一阵,没有选择继续待在学校。蒋延庆为她准备了私教,每天上门进行一对一的专业辅导。
物理这一块,裴青寂有时候时间上有冲突。他原本打算再找一个新的物理老师,在对方行程冲突时,替他顶替上的。
这个提议,晚上休息时,他同赵文青也聊起过。不过她觉得,这件事还是要充分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于是,裴青寂从三点一线,转变为四点一线。除了正常的学业,每天不是泡在实验室,就是图书馆。晚一点的时候,还得腾出时间,给蒋珈禾准备学习资料。
有时候时间晚了,赵文青怕对方赶不上学校的门禁,于是特地在家附近的地段,给他租了一间房子。
起初,裴青寂想也不想地便拒绝了。赵文青给他做了思想工作,才勉强应了下来。
不过,他就没去过那儿。
蒋珈禾往常的授课时间,按理说一般都是在上午十点后,晚上六点前进行的。
不过因为现在全天都在家,在物理这一门学科上,根据裴青寂的行程,做了灵活调整,时间相比从前更为弹性-
周二晚上,赵文青要出差前往杭州,蒋延庆则是外出谈合作。当天夫妻两人搭乘的虽然不是同一航班,却是一块儿出的门。
赵文青落地萧山机场,时间已经不早了。回到酒店洗漱后,同蒋延打了会视频电话。挂断通话时,时间已经不早了,沾床就着。
如此一来,家里头只有女儿一个人了。好在这两天,佣人们说她这几天表现不错,学习干劲十足,对于有疑惑的地方,已经准备了八百个问题要来询问老师。
不过这会,蒋珈禾明显不是在探讨正事。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蒋珈禾一边做题,一边分出精气神询问,“我听我妈妈说,你马上就要研究生毕业,最近在忙毕业答辩的事。如果不来教我物理的话,你会轻松很多?”
“还好。”
裴青寂利用蒋珈禾做题的空档,正在阅览前阵子大家合伙做的实验数据,检查有没有哪个步骤在进行时,出现了纰漏。
对于蒋珈禾问的这些话,不知道该用何种语言去表述,干脆言简意赅、沉默以对。
很多东西很早前便确定了下来。忙过那阵子后,再回看时,其实也就那样了。以一作的身份发表了期刊。在学术研究上,也有了一定的成果。
看着未来,好像也挺可期的。
“你找好工作单位了吗?”蒋珈禾仿佛有许多问题,“还是说,你接下来打算继续攻克学业,再读一个博士?”
“不了。”
裴青寂眼睛扫着屏幕,说话随性却并不敷衍,“读博压力会很大,我也没有时间耗下去了。”
“所以呢蒋珈禾,你得好好学习。”他的视线从笔记本上移开,语气难得幽默,“别像是查户口的警察,一天到晚有十万个为什么。再问下去,我怕是家底都要被你知道了。”
“集中注意做题。”
“好吧。”
蒋珈禾物理题现在做得得心应手,比起从前做题时间已经有了大大缩减,而他却还是按照以往的时间布置任务量。
做完这些题,距离裴青寂规定的时间,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样子。她停了笔,也没急着出声。
就这样一手握笔、一手托腮的,视线纯澈地盯向一旁专注学业的人。
“写完了?”
裴青寂将思绪短暂抽开后,并未没有听见笔尖在纸上“刷拉”的声响,于是抬起眼,目光朝蒋珈禾转去,正好撞见她发呆的模样。
视线落到桌面的试卷,布置的那些题目,早已完工。他立刻将手中的笔记本挪开,“怎么不吱声了?”
裴青寂拿起试卷,用红笔圈改,“做得还不错,满打满算有个80分了。”
“也不看看我是谁。”得到夸赞,蒋珈禾眨眨眼回过神,语气有点小傲娇,“只要我认真学起来,就没有跨不过的山。”
“当然,还是你教得好。”
“不敢当。”裴青寂收起试卷,看了眼时间,“今天就到这儿了,明天我再过来。”
“这么快就结束了吗?”蒋珈禾瞄了眼墙上的挂钟,出声叫住他,“你现在忙吗?”
“?”
“虽然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会有点突兀,”她语气稍顿,“可我又不得不说。”
“我爸妈他们都出差去外地了,家里头只有佣人和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都快发霉了。”
裴青寂看她一眼,“然后呢?”
“我想去外面吃,但是一个人太显孤单冷清了。”她眨眨眼睛,祈求模样,“你要是不忙,就行行好,带我去外面吃一顿吧。”
“?”
“蒋珈禾,”裴青寂挑眉,对于她的动机表示
怀疑,“我记得你家里阿姨做的饭菜,味道应该很不错的吧。怎么突然想到去外边了?”
“额……”
这话,还是蒋珈禾当初说出口的。那时,她为了将裴青寂留下来吃晚饭,将家中阿姨的厨艺夸得天上地下的,仿佛人间仅此一家。
可惜的是,他还是没留下。
没想到,回旋镖这么快就扎回自己的身上了。
“偶尔尝尝鲜,这不是很正常吗?”蒋珈禾直白道。
“可不可以?”
“倒是没什么问题,”裴青寂将东西收拾好,突然为自己答应得太快而感到头疼,“不过只能去外面吃个饭,然后送你回来。”-
裴青寂很少在外边吃饭,平日都是能省则省,偶尔和朋友一块儿出来,才会在外面吃。今天陪蒋珈禾出来,其实也没想太多,迁就对方的口味。
出门前,蒋珈禾还特地跑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出来的时候,心情都好了几分,一路上蹦蹦跳跳的,还不忘催促几声,“快走快走,我感觉我快要饿死了。再不吃饭,上称都要掉两斤的程度。”
裴青寂:“……”
选择权最终交由蒋珈禾,她这次终于吃上了念叨了许久的火锅。商场冷气开得足,可一进去,难免还是被“咕噜咕噜”冒着泡的锅底驱散几分。
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两人找了位置坐下。
刚一坐下,蒋珈禾掏出手机扫码点单。过了会儿,屁股还没坐热,又走来了另一位面生的服务生,“你好,现在我们店里正在做活动,只要参与活动即可享受八八折优惠,还有机会抽取消费免单哦。”
蒋珈禾问了一嘴,“什么活动?”
“情侣活动。”
“咳、咳咳,”她被呛得不清,“那个……我不是……”裴青寂看她一眼,很冷淡地瞥了眼服务员,“不好意思,我们是兄妹。”
“抱歉抱歉。”
服务员一脸尴尬,连忙道歉。临走前,又好奇地扭头,看了两人一眼。
这两人居然是兄妹?天哪,太社死了。要不是今天没什么情侣主动参加活动,上面又有要求,也不至于每桌都跑去问问。
刚才大概真是眼拙了。
虽然两人的长相乍一看不太相似。但如果仔细辨一辨,又好像有那么一丁点的相像。不过,不论像不像,那么有一点是无可否认的。
——
都是颜值天菜。
“你刚刚为什么那样说?”蒋珈禾还没反应过来,刚才在辣锅涮了片肉片,被呛着了,还没完全回过神。脸蛋红扑扑的,重新下了几粒虾滑,状似不经意的语气,“我们明明不是兄妹。”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给的。”裴青寂眼也没抬,似乎没将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而是尽心尽责的通过事件教她社会法则,“我比你大这么多,出门在外,好歹也算是半个哥哥吧?况且你看,刚才我这么一说,对方是不是立马走开,不再纠缠了?”
“说得有道理。”
蒋珈禾被他说服了,点点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服务员刚才说的那番话,内心怎么也平静不起来了,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小型海啸。
而此刻,又脸热得厉害。
“你怎么了?”裴青寂盯着她的脸,眼见着越来越红,“是不是对什么过敏了?”
“啊?”
听到他的声音,蒋珈禾下意识抬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面颊。果真,温度烫得惊人。
用手机前置照了照。不照不知道,一照吓一跳。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如果拿开水壶打比较,那么她现在就该冒热气了。
简直没脸见人了,她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像只仓鼠般进食,“没。”
“只是有点热。”
“别说了,吃饭吧。”
这顿火锅并没有吃太长时间。期间,裴青寂接了通导师打过来的电话。蒋珈禾知道对方可能要忙碌起来了,于是摆摆手,表示自己可以回去。
尽管如此,他并没有采取。
饭后,裴青寂去前台买单,蒋珈禾去了趟洗手间。洗完手,从洗手间出来,她站在走廊上,拿出手机。
低下脑袋,想起今晚发生的事,还是很开心地给赵文青发了条消息:
【妈妈,今天晚上我没在家吃饭,和裴青寂一块儿在外面吃的。晚上一共消费了五百多,还得劳烦您帮我转给他。】
第28章 28树下吻。
蒋延庆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宜,隔天傍晚乘高铁前往杭州。这会时间,赵文青已经结束工作,夫妻两人吃完饭,出了酒店。
酒店在西湖区,距离西湖并不太远,车行不过十多分钟。傍晚华灯初上,前两天小雨过后,空气中的暑热消减几分,夜风吹拂,温度舒适。
因为工作缘故,赵文青这几日较为忙碌,回到酒店也几乎是沾床就着。缓了几天,好转许多,不过一人出行,也不大想去周围转转。
“我看天气预报,前几天下了雨,一直一个人闷在酒店,没发芽吗?”蒋延庆看出她心中的犹疑,“一起出门转转?”
“公司里面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这几天,我都在这儿。”他说,“难得就我们两个在外边,就在附近转转打发时间,那多可惜?”
“嗯。”
赵文青从口袋取出手机,点开高德地图,“我看看我们去哪儿转比较好。嗯……西湖离这儿挺近的,去那儿看看吧。”
“行。”
五月上旬,杭州雨水暂歇,荷塘中许多荷叶已经从淤泥中钻出。远远看去,碧绿一片,在轻柔的晚风中摇曳着。
两人打了车,在附近停车点下车。夜晚的人流量不算大,断桥上行人三两。湖岸的长椅上,也坐了不少小年轻们。赵文青同蒋延庆一边闲聊着最近工作上的事,一边朝前走着。
两人走过断桥,不知不觉间,已经往里走了许多。蒋延庆拉住赵文青的衣袖,“今天就到这儿。现在时间不早了,再往里走,回去就很晚了。”
她低头看了眼手表,“居然都快九点了。”
“那坐一会吧。”
眼前便是一座亭子。亭两侧,深山含笑树冠膨开,白匾黑字的‘風雨亭’,就在树梢的骚动中,隐现于人前。
亭中人不多,两人坐下后,赵文青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两下,有消息进入。
她点开微信,女儿的消息跃入眼前。蒋延庆没看联系人,不过从她的反应中,大概也能猜到了,“珈禾发过来的消息?”
“嗯。”
夜风从空旷的湖面涌过,赵文青读完消息,一脸新奇的目光看向他,“猜猜她说了什么。”
蒋延庆:“估摸着不是什么好事。”
“你这个当爸的,怎么能这样想自己的女儿呢?”赵文青不赞同的语气,可却是笑着说的,“要是让她知道了,估计就要和你呛声了,严明自己坚决不是那样的人。”
“天遥路远的,这儿就我们两个人。”蒋延庆也笑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条消息不出意外,大概和小裴有关。”
“嗯?”
赵文青讶然,“你怎么知道?”
蒋延庆想起出门前发生的事,同她解释道,“就在我们出门前,小裴给我发了消息,说今天晚上带珈禾一块儿出门吃饭。只不过我们两个人不在家,所以就给我事先发了消息。”
“原来如此。”
赵文青笑,晚灯柔和的光浮在她素美的脸庞,像是一帧油彩画。她将手机递给蒋延庆,示意他看消息,“你女儿让我给小裴转钱,说今天晚上这顿饭,是对方请客的。”
“这个月,你没给她打零花钱?”开玩笑的语气,“吃饭都快吃不起了。”
“她心里头那点小心思,你还能不知道?”蒋延庆轻嗤一声,“每个月大几万的零花钱。这个月,才过了几天,就吃不起饭了?”
闻言,赵文青说笑的语气收敛。诚心发问,“你觉得小裴那孩子怎么样?”
“能力不错,以后进了社会,也是一个人才。”蒋延庆手揽着赵文青,让她慢慢靠在自己肩膀。两人额头相触,视线里,皎洁的月光铺满起伏的湖面,波光粼粼,“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前几天,不是还头疼女儿早恋的事?”
“早恋还好,我担心的是她跑去网恋了。”赵文青说,“现在网络风气不好得很,和你聊天愉快的
网友,背后说不定是什么人呢。”
“珈禾还小。”
“不过还好她没有这样干。缓过最初的震惊,也就觉得没那么难以接受了。”她仰头看向身侧人,“如果真犯了什么错,在不违背法律的情况下。大不了,我们两个替她兜底。”
蒋延庆听她这一番措辞,“现在都已经想到遥远、还未发生的事了?”
“以前我总把她当作孩子,现在是时候更正一下自己落后的想法了。”
蒋延庆笑话她,“要是她在这儿,指不定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她已经成年了,也是时候该接触接触外面的世界了。等她体验完高中生活,也是时候该准备准备,适应一个人的生活了。”
“学校我已经物色好了。”
“嗯?”赵文青从他的怀中退开,“我看珈禾好像并不是很想出国留学。而且,爸妈那边的意思也是希望她未来就留在这边。”
蒋延庆沉默,良久没说话。
对上赵文青期待的目光,他叹了口气,“再说吧。”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便打道回府。返程路上,人流比来时又少了许多。不过湖边的座椅上,零星着还有几对小年轻。
赵文青视线蜻蜓点水般掠过,见到这一幕,终是没忍不住感慨,“年轻真好。”
“我们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蒋延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对青年男女,大概是男女朋友关系,彼此靠在一块儿说笑着。他收回视线,“还年轻着呢,就开始感叹了?”
“女儿都成年了。”
晚风将赵文青别在耳朵的发丝撩开,蒋延庆侧目时,恰好发觉这一幕,抬手、动作自然地替她挽上去。
恰好听见这句,“时间飞逝,想不感叹都难。”
“是吗?”
“嗯?”
赵文青刚转头看,便被人轻轻抬起下巴。下一秒,温热的唇落了下来。
蒋延庆轻轻含住了她的唇肉,在“沙沙”的树叶声中,他们炙热的呼吸声交织在一块儿,缠绕在渐渐远去的谈话声里头。
忽地,又消散开。
“还有人呢。”
月光稀薄的凉影中,赵文青的脸颊肉眼可见地变红,竟还有几分少女的羞涩。
蒋延庆抬颈,两人的距离短暂拉开。手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喉咙滚出的笑,却连胸腔都震颤着,“没人。”
赵文青听见他毫不遮掩的笑,情绪受到感染,莫名也跟着笑出了声。
今晚他穿的一身蓝色短衬衫,衬衫下摆扎进黑色长裤中,自己则一袭白色连衣裙。
柔黄的晚灯下,模糊了光阴的流逝,像是回到了她的学生时代。
不过那时,是她在前面扎着辫子,在前面‘跳房子’似的蹦跳着。蒋延庆站她身后,替她拎着书包,踩在她被月光拉长的影中-
赵文青同蒋延庆返京前,给周津带糕点的同时,也不忘去将蒋珈禾心心念念许久的那家糕点带回来。起因是刷手机安利短视频时,误将该视频发在了家庭群聊中。
“珈禾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
赵文青特地选了条蒋珈禾最爱的青绿色的真丝绸,作为装饰礼盒的绸带。
一周过去,也不知道她在家里过得怎样。有没有及时‘浇水’,防止‘生霉’。
“你呢?”蒋延庆在收拾行李,将箱子拉起后,他问,“现在还有时间,东西都收拾好后,我们去周围的商铺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没有特别想要的。不过你既然提了,那待会陪我一起去买两罐雨花茶吧。”她说,“王师傅上次给我一罐,我感觉泡过之后,茶水品起来口感还不错。”
“行。”
回到北京,还没错过落日。山映斜阳,云层被金边勾勒。一楼客厅没有蒋珈禾的身影,只有接到消息的佣人们在忙着备菜。
“珈禾不在家吗?”
赵文青通勤包递给蒋延庆,自己往客厅走,问一旁正在擦拭玻璃的佣人。
“没有。”张菁如停下手中的动作,想起蒋珈禾最近的表现,一五一十地汇报着,“小姐只在周五的时候,和小裴那孩子一起出去吃了晚饭。其余两天都窝在二楼的书房,拼命学习。”
她打了个补丁,“除了吃饭的时候会下来,其余时间都在书房中。”
这听起来是一件还不错的事,不过时间上安排得并不合理。因此,赵文青在听见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皱了皱眉。
蒋延庆刚好走过来,听见这话,“去叫她下来,就说到晚餐时间了。”
“好的。”
赵文青问丈夫,“她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
距离高考,只有几天时间了。前段时间,每天都在不停的考试,不停的做试卷考试卷。这个年代的孩子,比起他们那时候,用当下的流行词来描述,就是‘太卷了’。
之所以这段时间,把孩子接回家进行一对一的补习,也是怕那种高压的环境下,会让女儿无形中产生焦虑与恐慌。
哪怕,她和蒋延庆并未给她施加过任何压力。可她看来,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影响到了。
“张姨,今天是不是吃饭吃得有点早?我爸妈他们,好像要回来,我们不等他们吗?”蒋珈禾打了个呵欠,“虽然他们也没说具体什么时间。”
这两天长时间学习,眼球没能得到放松,明显能感觉到用眼过度。尽管滴了眼药水,酸胀感也并没有得到有效缓解。
她揉了揉眼睛,被榨干了精气神,完全没注意到楼下,正注视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两人。
“我感觉我现在还不怎么饿,要不晚一点再吃吧?”
张菁如笑道:“先生和太太都回来了。”
“啊?”
蒋珈禾睁开眼皮,目光越过楼梯,笔直地落到客厅之人的身上。步履匆匆,踩着拖鞋“啪嗒啪嗒”地下了楼,飞奔到赵文青的面前,“你们两个不是说,还需要一会的吗?”
“很幸运,一路上没怎么堵车。”蒋延庆将特地打包回来的糕点递到她的面前,“你妈妈特地给你买的。”
赵文青看着蒋珈禾眼睛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最近学习辛苦了。”
“还好啦。”蒋珈禾嘴硬,接过糕点盒后,眼里绽放光彩,“什么嘛,这不是我手误分享到群里的那家糕点吗?”
“嗯。”
蒋延庆淡淡应了声,“好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晚餐做好后,被佣人们端了上来。蒋珈禾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心事重重,低着头咬着银勺。在心中左思右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赵文青起身,替她舀了一碗汤,“怎么不说话了?”
“我听阿姨说,这几天你都在书房,都没怎么下楼?”她将自己内心想法说了出来,“是担心因为学习上的事吗?”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蒋珈禾面前正面讨论这件事,“如果不想去国外,只想留在国内的话,我和你爸爸也都尊重你的选择。”
“毕竟,其实我也很舍不得你呢。”
那天从西湖折返回酒店,难得失了眠。哪怕身体因昨夜的夫妻生活而感到疲惫,可心里想着事,还是有点清明。
两人事后温存时,对于如何养育女儿这件事,彼此进行了探讨,交换意见。
早一阵,蒋延庆也开始向身边人取经了。知道女儿不太想出国留学,甚至渐有抵触心理。原本谋划好的规划,也不得不就此作罢了
“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蒋延庆在妻子的眼神示意下,开了口,“你已经很优秀了。”
“虽然我知道老师最近总在你们面前夸奖我,但我自己的真实水平如何,我还是清楚的。”蒋珈禾抿了口汤,“和你们比起来,我
还是太菜了。”
“但菜,就要多练。”
“不过请放心,我暂时还没那么脆弱。”
蒋珈禾决定,还是将自己心里真正的那点话憋住。毕竟上次子虚乌有的网恋风波,好像都让妈妈担心不已。
如果让她知道,自己现在好像有点喜欢裴青寂了,那么她大概只会更担忧吧。她不想这样。
尽管自己心中也很迷茫。
但这件事,还是等高考完再说吧。
眼下,还是关注关注几天后的高考吧。爸妈都已经那么优秀了,那她这个做孩子的更是不能拖后腿了。
第29章 29老古板。
话虽如此,高考时间一天天逼近。这个周过完,下个周三就正式开考了。仔细算下来,连一周的时间都不到了。
这阵子,发生了许多事。譬如前几天还在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的,学习抓的比较严。
而现在则松懈许多,晚自习的时候,还会播放点《新闻周刊》调剂一下心情。
素日拥有灭绝师太称号的年级主任,这几日也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蒋珈禾不止一次撞见过,对方和风细雨地同伙伴们聊天的场景。
校园的玉兰叶片变得肥硕,校园的香樟栖着少量蟪蛄,发出“哧——哧——”的鸣叫。
昨天早晨,整个高三年级还一同拍摄了毕业合照。
高考前三天,也是在校园里待的最后一天时,那本承载青春的相册发到了大家伙的手中。
从此,高中生活正式告一段落了-
看考场的那天,蒋珈禾同宗少钦一块儿去了。两人被分到了同一校区,只不过不在一个考场而已。
看完后,俩人在ktv唱歌。
才刚过完十八岁的少男少女,在昏暗的包厢中,抱着话筒唱着同年段不符合的伤感抒情歌。
明明是舒缓的曲调,却愣是唱哑了喉咙。
“你今天怎么了?”宗少钦拧开绿茶喝了一口,准备停下来歇口气。
就见蒋珈禾都快要跪在地上,麦拉得老远,一副即将癫狂的状态。
原本空灵的听起发声,此刻听起来喉部似乎隐有发炎趋势,“省点力吧。否则明天醒来,你甭想要你的嗓子了。”
“啊啊啊啊啊啊,”蒋珈禾使劲晃了晃脑袋,还是听话地将麦放在了茶几上,一屁股坐在黑色的皮质沙发中,“感觉最近焦虑过头了。”
“有没有什么凝神静气丸?”
“呵,”宗少钦语气凉凉的,“那我不成神棍了?走大街去摆摊,城管看见了,要连摊带人地给我收走。”
“虽说前阵子玩命学了一段时间,但也不至于现在才开始报复性发泄吧。”他在五光十色不断变化的光中,侧目看向身侧人,有点嫌弃,“那你的反射弧未免也太长了吧?”
他起身,“走了。”
宗少钦伸出手,屈着手掌往上勾了几下,见蒋珈禾没搭理自己,骤然想起下午发生的事。
两人原本下楼梯走楼梯走得好好的,谁知只剩最后两阶时,她两腿并拢,蹦着下去的。
结果落地时,歪到脚了。能走路,但是一跛一跛的。
于是认命般地走上前,蹲在蒋珈禾面前,让她搀扶着自己。
也不知道现在蔫了吧唧的人,刚才还在撕心裂肺地一展歌喉呢。
“等下回去,赵阿姨看见倒还好,要是被蒋叔叔看见了,我估计逃不了被训导一顿了。”宗少钦问她,“刚才唱歌的时候没感觉,那现在呢?疼不疼,要不要我再去给你搞个冰袋继续冰敷一下,或者咱们去医院看看。”
“不去。”
蒋珈禾仰面看他,“都说没事了。实在走不动了,你让我借个力就好。”-
出了商场,时间已经不早了。夕阳沉山,整座城市沐浴在金灿灿的余晖下。
原本还算稀疏的车流,因为此刻到了下班的点,繁华地街道,堵成一条长龙。
两人坐的大巴回家的。因为要照顾暂时腿脚不便的蒋珈禾,于是人高马大的宗少钦勉强挤在内座。
“位置比较空,你去那边。”
“不要,”他毫不犹豫拒绝,“待会我好负责协助你下车。”
“……我说你真是够了。”
下了车,宗少钦当起蒋珈禾的人体拐棍,一路护送着她进了别墅区。
由于对方一跛一拐地走路,几分钟下来,感觉有点累了。
最后那段路,她是被他背着回去的。只不过尴尬的是,刚准备放下蒋珈禾,摁下门铃的,那扇门就被人从内给推开。
一瞬间,四目相对。
对上赵文青讶异的眼神,宗少钦还没说点什么,蒋珈禾就打算从他背上跳下去,吓得他赶忙蹲下身体,放她下来。
同赵文青解释道:“赵阿姨,她的脚不小心扭了一下。没什么大碍,就是暂时走路有点不方便,所以我才……”
“我知道。”赵文青眉目舒展,“谢谢你。”
“小宗啊,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用了不用了,既然我把她送到家了,那就先回去了。”宗少钦说,“明天就要高考了,我再去复习一下。”
“好。”
蒋珈禾进到家里头,赵文青同刚从一楼书房出来的蒋延庆讲了这件事。对方又让家里的私人医生检查了一番,确实同宗少钦说的别无二致。
因为减少肿胀及时,没什么太大问题。今天晚上,每隔上几小时,再冰敷一下就好。不出意外,明天就会好很多了。
“都怪我大意了,看来走楼梯还是老老实实一步一个台阶吧。”蒋珈禾瘪瘪嘴,目光看向赵文青,“妈妈,你刚才是不是打算出门?”
“嗯。”
赵文青从佣人手中接过冰袋,递给女儿,“我报了个瑜伽班,打算练练。”
以前年轻的时候报过班,练过一阵。不过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后来有了女儿,又加上工作的缘故,一直分不出太多的精力在这儿上面。
最大的原因,还是懒惰了。
如今,蒋珈禾也不需要自己操心太多,最近对于练习瑜伽的热情又回涨几分。现在不练起来,等激情退散,又变成一项搁置的运动了-
赵文青见蒋珈禾的确没什么大碍,得知对方已经在外面吃过晚饭了,于是嘱托她今晚早点休息,明天就要高考了,养足精气神。
拾掇好自己后,背着运动包出了门。
蒋延庆也一起跟了过去。
“家里头有健身房,请私人教练上门,会不会更方便一点?”蒋延庆将车开了出来,打开导航,输入赵文青所说的健身房名字,“这样,每天不用特地来回了。”
“你不懂。”
赵文青摆摆头,“在家一个人练,没有干劲。健身房人多,我可以逼迫自己一把。再说了,这个健身房还是朋友推荐的,说是家中亲戚开的,我这也算照顾别人的业绩吧?”
“你说是不是?”
“嗯。”
蒋延庆自打赵文青那天晚上同自己聊过这事后,就料到了对方未来会这样说。
很有先见之明的,在那家才开业不久的健身房,也办了张卡。
不过相比在这种小店健身房中,他本人还是更倾向于在家中锻炼,由专门的私教进行针对性训练。
另外更重要的,他认为在健身房里练瑜伽,专业性可能比不上专门的瑜伽馆。
不过,赵文青本人乐意就行。
过去没多久,她去更衣室换好衣服。蒋延庆没急着去锻炼,而是坐在一旁的休息区。
等人从更衣室出来时,周围的目光、尤其是男性的目光落过去的时候,他没忍住皱眉。
曾经,蒋延庆自认为自己接纳新鲜事物还是比较迅速的。不过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大概真成为了赵文
青口中的老古板了。
返程的途中,赵文青异常不解蒋延庆的表现,“你不是说你办了年卡,怎么今天晚上都不去锻炼?还有,为什么建议我不去这儿了?”
“你不是只想照顾别人的业绩,我办了的那张年卡,不是又贡献了一份力量吗?”他打着方向盘,“既然业绩照顾到了,那去不去的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不是吗?”
“还是请私教来吧。”
蒋延庆透过后视镜查看路况,右打方向盘,“毕竟,如果想出效果的话,还是得专业的人来。今天晚上我观看了一番,这儿的教练专业程度不高,不大适合你。”
“噢。”
赵文青沉默。
其实今天晚上,她本也想跟蒋延庆提这件事的。太久没练,想跟上终究还是有点吃力。还是在家里,零基础慢慢学起更好。
只不过又怕被对方看瘪。毕竟,先放出豪言壮语的那个人是她。现下这番,正中她的下怀-
蒋珈禾在书房待了一会,巩固了一下知识点,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洗了澡、关了灯,早早地躺下了。在黑暗中,她开始酝酿自己的睡意。
不过没什么困意。
哪怕室内的百叶窗是拉上的,整个房间很隔音,没有乱七八糟的杂音。十分静谧。
可某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心率快得异常。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焦虑,并没有通过今天的一整天疯玩而得到缓解。
于是,又爬了起来,重新回到书房,刷了几道物理题。不过没打算待到太久,十一点前自己无论如何都要睡下了。
刚做完一道大题,楼下传来“哔”的锁车声。
赵文青同蒋延庆回来时,没有搭乘电梯。走楼梯上来的,经过二楼时,特地走去蒋珈禾的房间,看看她有没有睡下。
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的。
里面黑漆漆的,床铺上空荡荡的,什么人影都没有。
走出客厅,蒋延庆眼神询问,赵文青摇摇头,“不在房间里,应该是在书房。”
“嗯。”他同她道,“你晚上锻炼出汗了,先上楼去洗吧。我去书房看看,有什么动静,待会上楼时再和你汇报。”
“……”
赵文青没忍住笑,“汇报什么,又不是工作。”
“你让她早点休息就好。”
蒋延庆:“知道了。”
“记得,别肃着一张脸。”
“我有那么可怕吗?”
作势,她还真的摆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在蒋延庆怀疑的视线下,“没有。”
“呵。”
赵文青上楼洗漱,蒋延庆来到书房门口。门是关着的,他抬手敲了声门,才缓慢推开。很快,明亮的光线涌到门边。
他没走进去,看着趴在桌上,捏着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草稿本上打草稿的蒋珈禾,“可以谈谈吗?”
“爸爸?”她抬起头,看向来人,“要聊什么吗?”
蒋延庆没正面回答,反倒是视线扫去了她的脚踝,“现在好点了吗?”
“还是我让阿姨将轮椅带上来?”
初中某次上学时,蒋珈禾快迟到了,于是上学路上非常赶。
和这次情况大差不差。碰上台阶,几步并作一步走。
没想到,正是因为这样,一步台阶没踩实,从楼梯上摔下来,把腿给扭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
在家修养的那阵子,为了方便她的出行,蒋延庆特地为她准备了一款适合她的轮椅。减少了受伤部位的使用,恢复的时间也快了不少。
“不用了爸爸。”
蒋珈禾似乎也想起了这茬事,脸颊不自觉红了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声若蚊蝇,“那样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仲夏夜,绿叶正浓。林间老树,树干上栖着鸟雀,因着交谈声,而被惊动。扑棱地扇着翅膀,去往另一头的树林了。
二楼客厅向外延展的露台,曾被人搭建了秋千椅。此刻,蒋珈禾坐在其中,胡乱挥着手,驱赶蚊子。
蒋延庆靠在围栏,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走进房间,将女儿随手搁在桌上的小风扇拿过来递给她。
“今天早上和少钦那孩子出去玩得开心吗?”
“还好。”
蒋延庆问:“明天就要早早起床了,怎么不早早休息,还待在书房呢?”
他想起女儿前阵子过于焦虑的表现,眉心不由得蹙了蹙。
转念想起这是在家中,并非是在公司里头,于是松了松眉头,整体冷硬的线条,瞬间柔和许多。
其实这么多年,他也很少过问女儿的事情。一来是赵文青年轻的时候,大多数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的。
女儿生下后,他觉得或许该调整一下教育方式。因此很多方面,都给予了过高的自由度。
时间久了,有妻子充当调和剂的情况下,一切都安好。
可变成独处时,缺陷就暴露了。女儿在自己面前,总是无法做到同妻子相处时那般自然。
想到这儿,他叹了口气。
从身边已成家的好友哪儿取过经后,发现自己某些时刻,思想以及行为上确也存在着许多问题。
再看向蒋珈禾时,眼中的神情又柔和几分,“只要我和你妈妈还在人世,你的人生,就有不断试错的机会。在这个过程,你可以锻炼自己,尝试你喜欢的新鲜事。”
“从前,爸爸没过问过你的缘由,也没和你说我们的做法。”他的声音散进风中,多了故事感,“那是你因为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希望你吃太多苦,只希望你平安顺遂就好。”
“我知道。”
蒋珈禾关了风扇,没想过蒋延庆会对自己说这些。没有赵文青在场,她其实也有点不知道该和对方说点儿什么。
“我就是有点儿心烦,但是也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拒绝出国留学,对于即将到来的高考,说没有一点儿焦虑,那都是空话。
在五月大大小小的模考中,她的成绩还算稳定,没有太大的起伏。
明天的考试,如果正常发挥的话,应该能去到一所还不错的985高校。
只是父母的优异,作为子女,心中难免会有一层无形的压力。
在那个年代里,蒋延庆能考上清华,赵文青考上北大。这件事如果放在自己身上,那是某些时刻想都不敢想的。
这么多年,她真的很想证明什么。
高中迟来的叛逆期,其实也与这有一定的联系。学业的压力,随着一次次考试,成绩稳定下滑。
知道距离父母所在学校,差距越来越大后,她有过一阵子的自暴自弃。
所谓的叛逆,也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博取关注而已。
可惜,心中这点阴暗的想法,她不能告诉他们。
对上蒋延庆关怀的眼神,蒋珈禾笑了笑,“爸,今天晚上不会是我妈让你过来的吧?”
“你们两个就放心好了,生而为人总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充满电。有些事,是我自己太钻牛角尖了,你们别担心了,等我自己想明白了就好了。”
“好了,我回房间休息了。”她的嘴角抿着,唇边显出极淡的梨涡,“你也早点休息吧。”
蒋珈禾单腿跳着往前走,想起什么又扭回头,同他说,“对了,明天你和我妈千万别在学校外面等我。中午我和宗少钦一块儿在外面吃饭,吃完了在附近的酒店休息一会,等下午的场考完了,你让王叔直接在考场外的马路边等我就好。”
“我平常心面对,也请你们以平常心面对我。”
第30章 30他该拿她怎么办?
蒋延庆回了房间,轻轻推开房门。赵文青已经洗漱完了,只不过还没睡下,正背着门站在百叶窗前讲电话,并未注意到身后的动静。
他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找出睡衣,去淋浴间洗了澡。出来时,她早已结束通话,靠在床头侧眼望过来。
在他靠近时,又特地往里挪了挪位置,“怎么样怎么样?刚才你们都聊了什么?”
蒋延庆无可奈何失笑,“行,这就来给你汇报。”
他关掉室内灯,掀开被子躺下。刚洗过澡,身上潮意较重,加上空调冷气的作用下,刚靠近时,赵文青冷得瑟缩了一下。
下一秒,就被人拥进了怀里。他的下巴垫在她的脑袋上,将女儿今夜的那番话,一字不差地转述给了赵文青。
“她真是这样说的吗?”
“嗯。女儿的内心世界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加丰富,也更加坚定。”蒋延庆的喉结上下滑动着,“所以说,不光是她,我们也要以平常心面对。蒋太太这下可以安心了吗?”
“以后,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多过过属于我们的二人世界了?”
“天天都在一块儿,还不够呢?”赵文青的声音闷闷地传来,“这张脸都看了几十年了,还没腻呢?”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蒋延庆的哪条肺管子,他的神色瞬间沉了下去。又或者,只是黑暗营造的错觉罢了。
赵文青在心中如是想着。
“妹妹。”
蒋延庆松开她一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赵文青垂至锁骨的发尾,嘴角衔着笑,“这话谁都可以说,但唯独你不行。知道吗?”
“当初既然决定在一起了,那就是一辈子的事了。一辈子还这么漫长,怎么会腻?”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哄孩子的,却无端让人觉得身体发冷,“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说了。”
“不喜欢。”
“知道了。”
即使关掉了灯,眼睛却已经适应了黑暗。赵文青抬手,两手捧着蒋延庆的脸。身体凑近,刚才短暂拉开的距离,这一瞬又被填了回去。
她含住了他的唇瓣。
湿冷的,又混着惯用的那款沐浴露的气味。在雨水饱和的林间,有森林的气味,又有山涧白雾弥漫的湿冷。
赵文青刚打算推开一点,便被人摁住后脑勺,重新压了回去。
湿冷的,温热的,带着涎液的。
结束时,赵文青像是即将搁浅的鱼,好不容易才重新回到水里。明明空调温度打得并不高,可她浑身上下,哪哪都烫得厉害-
隔天早,蒋珈禾七点多就爬起来了,将自己的文具以及证件整理好,装进袋子里。下楼时,同赵文青还有蒋延庆碰了个正着,他们正在用早餐。
因为嘴角破皮的缘故,赵文青今天早上吃的稀饭。见女儿下来,同蒋延庆对视一眼,彼此都非常有默契地没提昨晚的事。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她看向蒋珈禾的眼神,格外温柔,“如果都收拾好了,就赶快来吃早餐吧。”
“嗯。”
蒋珈禾今天没心思仔细观察父母之间的暗潮涌动。将收拾好的文具袋,放在一旁的柜子上,继而拉开椅子坐下。
因为要考试的缘故,赵文青提早几天就吩咐了阿姨,这几天的饮食务必要清淡一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太过油腻,中途闹肚子,也会很影响情绪的连贯性。
“宝贝,”赵文青发现蒋珈禾的衣领翻进去了,于是抬手帮忙整理,对上女儿的视线后,做了个鼓励的手势,“加油!”
蒋延庆笑了声,“加油。”
昨天父女之间的那番谈话,蒋珈禾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弯了弯眼睛,“知道了。”
吃过早饭,蒋延庆拎着赵文青的通勤包,开车送到她单位。这个时间点,还不算特别堵,一会就能够到。
“你说,刚才小禾看见了吗?”赵文青走出房门,扭头看一眼正埋头专心啃早餐的女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都怪你,为什么要咬我?”
蒋延庆替她打开车门,“她发现就发现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别想太多。”
这句话,像是说给赵文青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他年长赵文青七岁。妻子还同少时并无多大区别,而自己的鬓发却冒了白。尽管坚持锻炼身体,让自己看起来同三十多岁的青年并无太大差异。
可身体不会说话。同真正二三十岁的小伙相比,一眼看去,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无论如何维持,身体蛋白的流逝,接人待物的处事风格,在相处中是不会说谎的。
女儿曾担心,自己会在家庭中扮演出轨的那个角色。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如果非要打一个比方,那么恰恰相反的是,他才是该担忧的那一个。
昨夜在健身房中,那些个如同花蝴蝶一般,围绕在赵文青身边的男人们,让他开始恐慌。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妻子开始厌倦自己了,觉得同他在一起,是一件非常恶心的事。
到那时,他又该拿她怎么办呢?
所以,别想太多了-
单位离家不远,赵文青偶尔会骑车回家吃,不过今天没什么心情。中午不太饿,本来不是很想吃午饭的,奈何逃不过。她被几个热情的师傅,拉着一块儿出去聚餐了。
其中几位,上下班的时候经常碰见。见面时,大家就爱闲聊上那么几句。想起今天是高考的日子,于是关心了几句赵文青,“你家孩子是不是今天高考?”
“嗯。”
“孩她爸陪着去的?”
“没呢。”赵文青正在扫桌上的二维码,语气含笑,“我们两人都在上班。”
“这样也好。太重视了,感觉反而会给孩子增加无形压力。”木器修复科室的张晓溪说道,“就平常心。孩子平常心面对,我们这些做家长的,同样也要以平常心面对。”
人到中年,工作稳定、家庭美满,唯一关心的也就孩子的成长了。大家一块聚餐,讨论的除了那些器物,也就是唠一点儿家长里短了。
赵文青没透露太多。静静听着大家伙讨论,觉得有道理的就学习学习。晚上回去,也将不同人家的不同育儿经验,同蒋延庆也分享分享。
只不过,女儿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她同蒋延庆已经可以放手了,好像这些个对于中小学生的育儿经验,已经过期了。
只好作罢了-
或许是平日里参加的考试太多,某一瞬间,蒋珈禾觉得和往常在校考也没什么区别。心态格外平稳,题目也比较对胃口。
结束第二天的考试,蒋珈禾躺在床上休息时,抽空给裴青寂发了条消息。一方面是想交流一下学习,另一方面则是出自私心,想同对方多说会话。
【你睡了吗?】
【今天早上刚考完物理,好在感觉不是特别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这里面有些大题的难度系数,还没有你平常给我出的题目难度系数大。】
【哥哥,我感觉我这次物理成绩应该还是挺理想的。】
发完消息后,蒋珈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抱着手机就开始傻乐起来。时不时看两下手机,看看对方有没有回复消息过来。
等了很久,感觉都快睡着时。
屏幕忽地亮起-
裴青寂的论文答辩圆满结束,正在进行后续的收尾工作。之前春招投递的材料,单位核实查证后,已经录用了。
等忙完这阵子,差不多就可以上岗工作了。
“你最近几天不是还挺忙的吗?前两天疯狂熬夜,现在还不睡觉,不怕猝死啊。手机一直在那滴滴响,该不会是你家教的那小孩吧?”
沈西松皱眉,其实不太赞同,“论到底,她也只是你家教的一个孩子而已。现在已经毕业了,虽然有杨老师那层关系在,可其实也没必要再联系了。”
“这多费时间。”
“不过我说实话,我总觉得人家小姑娘是不是对你有意思?”高泽正在擦头发,听他这样说,索性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小女孩的心思不太好猜,不过在这个年段,你还是保持距离为好。”
“是吗?”
裴青寂拧了拧眉头。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猜测。”沈西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
以后也不来往了,还是减少联系为好。这对于你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责任心不要太重了。”
晚上十点过了,寝室熄灯,舍友陆续爬上床干自己的事情。裴青寂从厕所洗完澡出来,用干毛巾擦了擦不断滴水的头发。
捞过手机,点开聊天界面。拖开椅子坐下后,弓着腰背,将夜灯的亮度调低。
手指滑动着两人的聊天界面。想了想,还是给对面去了一条消息,【早点休息,少熬夜。】
【已经结束的考试,就不要再多想了。明天考试加油!】
消息发送完毕,裴青寂没等蒋珈禾的回复,将手机扔去上铺。
起身走到阳台,将擦头发的干毛巾用水洗净、拧干,挂在窗外通风。
折回书桌,熄了灯,爬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