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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婚孕 玩偶之家 24178 字 6天前

第71章 黎明高烧。

江一诺睡了一下午,在黄昏时期好像烧退了一些,一身虚汗。

她实在饿得发昏准备起来点外卖的时候,眼睛刚好扫到一旁餐车上的饭菜。

中午那股让人恶心的肉味已经消失了,菜汤热一热或许可以喝,但已然厚厚的油凝固在一起飘在汤汁上方,让人实在倒胃口。

她不想再看。

这个小区附近的外卖多种多样,江一诺看了半天都没定下来。

以前她自己租房住在外面的时候,除了门口那几家她觉得不错常常会去吃以外,很少吃外面的饭。

她保持着自己曾经在国外的习惯,平日里会自己做饭,也不怎么吃外卖,更不知道哪个好吃。

但现在她没有力气,又特别饿,只好随手点了个粥给自己吃。

这一觉又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咚咚。”

“咚咚。”

应该是外卖来了。

这一觉沉,江一诺也不知道对方敲了多久,被吵醒后睡眼惺忪地起来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手上的确拎着一份粥。

江一诺随口道了句谢,本想着接过粥就走。

可那人却不把粥给她,还朝前迈了一步,把她裹进了自己怀里。

室内一天都拉着窗帘,光线昏暗。

江一诺又没睡醒,在被人裹进怀里紧紧地拥抱了好几秒以后,她才缓慢地反应过来。

熟悉的,淡淡的香味。

陈寅洲带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黑衣黑裤。

脸上瘦了些,大概是才洗澡换过衣服的缘故,下巴上还残留着未刮干净的青色胡渣,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沉着又明亮。

江一诺在认出他以后,原本下意识要抚摸他脊背的手很快在空中顿住,就要狠狠地推开他。

不是打算替父顶罪不回来了吗?

不是打算丢下她和孩子吗?

不是自私地替她做了决定安排好了未来吗?怎么又回来了?!

好了。

买酒店是希望他开心的一件事;那第二件事,就是要算算他抛弃她的账!

但一个正在生病的孕妇和男人的力气比起来实在悬殊,无论她怎样挣扎也推不开陈寅洲。

见无声的抵抗没有用,她只能出声道:“你别碰我!”

她的声音因为久未进食和身体发烧已久而有些嘶哑,当下又因情绪过度,染上了哭腔,陈寅洲一下就察觉出了不对。

“生病了?”

“你别碰——”江一诺还在挣扎,却很快就软下了身子,倒进了陈寅洲怀里。

在迷迷糊糊快要晕倒之际,她仿佛听见了男人在焦急地唤她,但身体里的每一处都被灌进了铅,无力再挣扎了。

陈寅洲把人打横抱起来,放进了里面的卧室。

环顾四周才发现这个房子应该是许久未住人了,连床铺都是新买的,在房间四处都找不到多余的一床被子。

他想起江一诺上次发烧何韦和他提过的物理降温,于是便起身去洗手间找来毛巾、水盆和酒精。

但无奈找了一圈,屋内都没找到酒精,只得下单等着外送,先烧了壶水等着给人灌下去,又准备用擦拭先给人体降温。

陈寅洲开始给她解扣子。

解掉一层奶油色外衫,露出了里面的蕾丝内衣,又给她脱去外裤,把睡裤索性褪掉丢在了一边。

江一诺是有意识的,眼皮动了动,好像知道他在做什么,却实在因为身体无力而没法反抗,索性就由他去了。

陈寅洲越脱越觉得不对,江一诺的身体太烫了,烫到仿佛靠近她人都要烧着了。

“病多久了?”他原本总是沉稳清冷的语气在这时染上了一层浓重的焦灼。

像是在自问,又像是在问江一诺。

江一诺当然无力回答他,也不想回答他。

他望着才短短小半个月没见就已经瘦了一圈的江一诺,脸色黑了大半,不知在想什么。

也只是凝视着她瘦到往下凹的脸颊几秒,就开始拧毛巾,像是不敢看她似的,轻柔地来回擦拭她已然通红的颈部。

她的手腕捏起来也比以前细多了,曾经陈寅洲捏她手腕的时候虽然也细,但好歹是被他养了一段时间的人,手腕附近已经长出了一圈丰腴的软肉包裹着,握上去绵软又舒服,如今却又干瘪了下去,手臂上是清晰可见的青筋。

瘦得太厉害了,像是遭受了一场虐待。

陈寅洲细细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擦,又抬起她的手臂,帮她擦拭腋下和肘窝。

在把她的蕾丝内衣推上去以后,他鼻尖一直挂着的摇摇欲坠的东西掉在了她那淡粉色的草莓尖上。

是一滴冷掉的泪珠。

这段时间竟然已经涨成了这样,按摩师不在,也没人帮她处理外溢的事情,肯定每天都很痛。

但人经常在某个时刻觉得自己该死和混账的时候,偏偏又舍不得死了。

他也没空去谴责自己,只得沉默地帮她往下擦拭,顺便打算按照以往的方法尝试着去帮她缓解疼痛。

可就在他俯身下来刚要张口的时候却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把人的衣服拽下来,又拿被子盖住,才起身离开了房间。

还好

粥还是热的。

他把人抱在怀里喂了几口粥,好不容易喂下去小半碗,见人似乎恢复了些力气,立马又出去了。

他在浴室里翻翻找找,终于在洗手台下的柜子里找出来一套全新的一次性刷牙套装。

这种一次性的东西目的只在于生产出来临时用,牙刷毛很硬,也不贴合牙齿,又非常容易刺破牙龈,换在以往他是断断不可能用的,但今天毕竟是特殊情况,他等下要帮忙排外溢,为了不感染到孕妇的身体,他必须用。

挣扎几秒以后,陈寅洲开始站在镜前开始刷牙。

今天他和姐姐离开以后,他说要去见江一诺,姐姐就带他去了趟理发店。

那天出了太阳,姐姐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像小时候摸他的那样,提议他把刘海剪短一点,说他干的事太蠢,省的到时候见面被媳妇揪头发。

两人都笑了。

现在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活了小半辈子,从学会掌控自己的人生开始,自诩没做过错事。

上学的时候很努力,很多同学总是赶ddl,他效率高从来不赶,作业评分非常高,小组讨论也因为英文流利观点足够criticalthinking被各国同学刮目相看。

毕业后,包括这个被家族中最不看好的洲立,也被他从漩涡中一点一点救了出来。

但为什么每每到了感情方面,到了父母面前,就变得不那么顺利了。

爸爸醒来以后,边咳嗽边当着xx人员的面对他怒斥,说他倒反天罡自作主张,说他跳梁小丑,要他滚出去。

陈寅洲这三个字,无论在别人眼里如何有分量,在他们眼里却是个被嗤之以鼻的、永远长不大,也永远扛不起责任的,不配扛起责任的幼稚小孩。

但是在江一诺那里,他却是一座可以依靠的山。

从几年前,在曼哈顿的日子里,哪怕她不是真心爱他,却也愿意依靠他、眼底都是对他的欣赏和肯定。

如今肯回到他身边,也是他极大的福气。

可偏是这样的江一诺,却如今也受了他的苦-

似乎是没刮干净的胡茬蹭得她胸口细嫩的皮肤有些痛,她在睡意朦胧中不太舒服地哼哼了两声,眉头也皱了起来。

陈寅洲停了一下,抬眼去观察她的表情。

等她又安静下来,他才又俯下身去。

触及之处柔软如云朵,唇齿间的动作轻盈又温柔如水。

大概是长久以来的不适的确缓解了不少,江一诺的脖颈都软了下来,歪在枕头上,原本颤动的睫毛也沉沉地落了下来,再也不动了。

陈寅洲心中的石头落了地,抽了张纸巾,擦去唇边的白色液体,又搓热手,把手摁到她的肚皮上去。

小家伙似乎是之前听到父亲的声音而感受到了父亲的存在,之前一直没有动,但当他把手掌抚到江一诺的肚皮上时,孩子又开始变得不安分,似乎想和他更亲密的戏耍。

陈寅洲亲昵地拍了拍孩子,手指开始在她肚皮上滑动。

他按摩的手法也是之前沈沛凝教的,孕妇怀孕以后,不适的地方会有很多,当下他凭借之前的印象,开始有些生疏的下手。

见她的睡颜逐渐安稳,他又拿了张湿纸巾去帮她擦拭胸口,拧了毛巾又帮她在颈部、腋窝处再次降温。

一晚上这样的动作反反复复很多次,就为了给人降温。

等到了深夜,她体温终于下降了,他才在兄弟的小群里发了个消息,简单说明了自己归来后的情况。

发完后就关掉手机靠在床边小睡了一会,直到等到天明时期,才被进门后的巩文乐和林储一吵醒。

“该死的,你不发消息我还不知道这保姆把人生病的时候扔下跑了,我要是知道这人这么不靠谱,我早该辞退她,什么没有良心的人!什么金牌?都是有关系给砸广告费砸到第一的吧!”

巩文乐有些怒不可遏,进客厅后把带来的水果和蔬菜边塞到冰箱里去边嘟嘟囔囔:“咱妹子跟着我俩这糟老爷们真是受委屈了呀,还怀着孩子呢,又得担心洲子,又吃不好的”

他在前面絮絮叨叨,林储一是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抱着一束花。

恰逢天晴,阳光温暖。

陈寅洲不大适应光亮,眯着眼睛望了眼正站在阳光里的林储一,视线相聚,两人点了个头,后者却把花塞进了他怀里。

“这是我的两个弟弟们的嘱咐,说等你和雅素姐结束调查的时候,让我一定要带给你们的。这是他们从新西兰家中的花园里新摘的,又空运回来的,前后折腾得不轻。还有一些别的礼物,等到后面聚会的时候再拿给你。”

陈寅洲接过花束,任由林储一拍了一张照片后道:“我替我姐先收下了。”

“这段时间辛苦了。小江怎么样了?”

“昨天几乎烧了一夜。”陈寅洲说,“后面好多了,今天多喝点水就没事了。”

“好。对了,你昨天说一晚上都没看见保姆,到现在她也没回来吗?”

“那肯定,而且我估摸着这人长期不在家,你看浴室里就只有小江的洗漱用具,还有一个一次性牙刷,这应该是洲子用的。”巩文乐从洗手间那边走过来,摊开手掌,“她都这样不管人了,小江竟然一声不吭。”

“而且你看看,冰箱里啥也没有。”巩文乐又招呼他们聚集到冰箱这里来,指着冷藏柜的最下面一层,里面只有几片焉了的菜叶子和零散的两个鸡蛋,还有一盒酸奶和一包意面,“她估计饿极了就吃这些,但啥都不和哥说。她自己觉得这样的环境也能过下去?你们这些老留子真的是能忍。但这是在家里,不是在国外了啊。”

陈寅洲的目光落在意面上,又拿出它旁边的酸奶看了看日期,塞了回去。

“没事,我回来了,我做给她吃。”

“你做的东西能吃吗。”巩文乐又去储物柜里巡视,“大家都不想在外面吃,那我和储一来做点吃的。”

本来手中正在柜子里翻腾着,他又突然转过身来。

“洲洲你过来。”巩文乐冲陈寅洲招手。

陈寅洲本来要回卧室去看江一诺,他不明所以的被巩文乐叫过去,还没问出口,就被拉住紧紧拥进怀里。

明明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千言万语都在他的拥抱里。

力道逐渐收紧,紧到两个人都有点喘不过气。

陈寅洲拍了拍他的背:“想勒死我?”

“要让我提前知道你要胡来,不如勒死你算了!”巩文乐气呼呼地把他推开。

陈寅洲好像不太想聊这个话题,半晌都没回答他,就单方面听着巩文乐的数落。

“你怎么想的?那公家的事儿,也不是说你能给你爹顶就能顶的下来的,现在好了,我都能预测到你老子要是知道你干这事了是什么样子。”

“也没什么,我的确什么事也不知道。”陈寅洲撇开头,淡淡道,“只是代替他在那里配合调查,待了几天而已。”

“那是待了几天的事儿吗?避重就轻!”巩文乐是铁了心要从陈寅洲心底抠出点什么来,伸出手指顶着陈寅洲衬衫的第二颗扣子处,“你老实和我们说,是不是因为你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想顶事也顶不了,就能回来了,要是你真知道你爹做的事情,是不是以后就被扣在那儿了?!”

陈寅洲松松地挡开他的手:“巩哥,我顶不了。会调查清楚的。”

“我问的就是你若是能顶呢?你就把一切都不要了,不要家里人,不要我,不要储一,就连小江,你都不要了?”巩文乐直勾勾地盯着他。

陈寅洲不说话。

“我们可都知道了啊,人小江也聪明着呢,这回可是伤了心了,你自己哄去吧。”巩文乐叹了口气。

他也没有恶意,只是很难过,也生气自己和陈寅洲认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他从小到

大的心魔。

更生气陈寅洲这种自毁倾向。

在这时候,两人突然被一旁的蒸汽打断了,几乎都被扑了一脸。

原来是林储一在两人斗嘴的间隙,早就默默在脑袋里梳理好了菜谱,备菜切肉,还把买来的冷冻珍珠丸子塞进了蒸笼里。

刚才,就是他打开盖子,让蒸汽扑了两人一脸。

那股低沉流动的气压,被这个小插曲就这样打破了。

三个个高腿长的男人挤在这样狭窄的厨房里确实有点发挥不开,林储一的性格又不会出声赶人,两人就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客厅走去。

巩文乐一碰到沙发就靠了上去,捋了捋自己的后脑勺,看起来有些惆怅的样子,还叹了口气。

“结婚的事怎么样了。”这回是陈寅洲主动开的口。

“结个锤子,老子都要让谢聪伊骂死了,拉黑一回还不够,前几天又给我拉回来骂我几句,我一回复就又拉黑,等想起来了不爽了又骂我两句,我也不爱和她结婚,她老骂我干啥?”巩文乐成功被转移了话题,但还是一吐槽谢聪伊,就说个没完。

“谢家人怎么说?”

“谢家人能怎么说?假装跟我爸妈道歉,背地里指不定怎么骂我呢。等下次见面,你看我给她好脸不。”

“下次见面可能就是结婚了。”在厨房那边做饭的林储一插嘴道,“结婚两个人都板着脸不太好吧。”

“谁愿意戴着绿帽子结婚?她还没分手呢,谁和她结婚,她家里人好意思不。前几天,她还飞欧洲看她男朋友去了呢。”巩文乐在沙发上坐下,剥了个橘子,掰了一半递给陈寅洲,边嚼边扒拉谢聪伊给他发的拉黑前的聊天记录。

「图片」「图片」

“就你有女朋友?老娘也有男朋友,还谈得比你久!这个世界上身不由己的事多了去了,你个大老爷们都容不下这些你这辈子就这样了!不止你结婚委屈!我也委屈!”

陈寅洲一把将他的手机拽走,又塞了个橘子进他手里。

“不开心的事情少看。”

“反正,你俩都到互相讨厌的地步了,长辈们应该就不会再强迫了,到时候干什么我们都支持你啊。”林储一听见后从厨房探了个头道,“但建议你想清楚。”

陈寅洲回头看着垂头丧气的巩文乐,拍了拍他的肩:“我先进去看看她醒了没。”

临到门前他又想起了什么,拐去厨房打算烧一壶热水,却见林储一顺手就把开水壶递给了他。

“热的,刚才进门我就给小江烧上了。”

“谢了。”

卧室内,江一诺显然已经醒来很久了,在听外面的人讲话。

等陈寅洲一推门进来,她就翻了个身背过去了。

“喝水吗?”

他知道江一诺还没消气,假装没看到她的抗拒,还是给杯子盛满水送到床边来。

江一诺不作声。

陈寅洲把杯子放下,又去探她的额头。

由于躺在枕头上,她躲了一下没躲掉,只得任被陈寅洲摁着塞了体温计。

“跟你说了别动我!”她突然转头怒目而视,“你还知道回来?不如死在外面了。”

陈寅洲一愣。

可他没生气。

江一诺气成这个样子,他是第一次见。

细数她发脾气的次数,在孕期到现在也就只有之前那一次。

甚至放到他们的整个恋爱时间轴里,她连稍微跟陈寅洲闹别扭的样子都很少。

之前他还被巩文乐他们开玩笑说,他福气好,小江每天都乐呵呵暖融融的,像个小天使。

不止他们,很多人曾经都说过江一诺是他们见过脾气最好的人。

她是属于那种说什么都笑眯眯的,也不太会生气的那一类,就是真惹她生气了,她也只会故意用打趣的态度说说别人。

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走近,也很容易叫人轻视她。

这种样子反而不太能叫吃过她大亏的人放心。

比如当年她就是那样笑呵呵的来,然后笑呵呵的离开了陈寅洲。

所以导致婚后很长一段时间,直至现在,他都不甚有安全感。

总觉得江一诺一声又一声的老公只是在软化他的血管,让他卸下防备,再趁他不注意又狠狠捅他一下。

现在她像个货真价实的炸了毛有冲他尖叫的兔子,倒像是真的卸下了彻头彻尾的面具。

这听在陈寅洲耳朵里,就连这种真心实意的诅咒,都像在说情话。

因为能让江一诺这么大反应,绝对是真的往心里去了。

意识到这一切后,不知怎么的,压在陈寅洲心里大半年的那颗石头,仿佛在这一瞬间消失了。

江一诺见对方正一丝不苟地打量自己,脸上神色还变得比之前轻松了不少,心里的火更大。

这段时间她吃不好睡不好,被陈寅洲这一出整的慌了神,不到三十岁就已经梦到自己做寡妇的人生。

昨天的梦里,陈寅洲替父亲顶了罪,流水一致,供词也没问题,调查之后直接被判死刑。

她知道消息后惶然无助坐了一宿,只好重新把律师找来将那离婚协议和财产赠与签了,然后等到拿到钱独自抚养孩子,又坐等傅守聿帮她买好洲立重组董事会,重塑陈寅洲遗愿。

可是怎么睡醒以后,人竟回来了,这个场景,倒是像梦一样。

第72章 脾气“你碰我了?”

“看什么看?觉得自己做得很对?很有理了?”江一诺发起脾气的时候露出两颗牙,怒目而视。

可大概是怒极的时候实在太漂亮可爱,生气的模样又非常罕见,所以陈寅洲有好半天也只是凝视着她,并不讲话。

江一诺本来就不会吵架,加上生病后嗓音又细又软,更没什么气势,何况人家还不理她。

一拳打在棉花上,暴力沟通又无果,她索性又躺了回去。

挺烦恼的,本来是坐起来和人吵架的,气势都摆好了。

可她刚躺下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轻盈多了。

不光是头疼脑热过去了的缘故,隐隐作痛的牙疼似乎也好了很多,就连胸都不涨了,肚子里的孩子也安稳了。

“你碰我了?”她问。

想了想觉得不对,又说:“你看我了?”

两句问的都是废话,陈寅洲哪里没看过她没碰过她。

这句话说的,仿佛是经历过这段时间的事情,她真的把他隔绝成了陌生人一般。

陈寅洲知道她心中有气,并不恼,也知道她想问什么,耐心地坐在她对面,还是像以前那样答道:“反正都不丑,还是很漂亮。”

现在是评价这个的时候吗?

漂不漂亮她已经不在乎了,反正以后都是要给小孩吃的,她也慢慢接受了自己的改变,纹路不纹路她也不在乎了,这些都是她想生孩子的代价。

前段时间进了一个育儿群,里面的宝妈们分享的东西差点把她吓死。

但这些东西,都不可怕。

江一诺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慢慢接受的了,唯独从一件事中没缓过来。

陈寅洲可是差点没了。

是那种像电影里面演的一样,这个男人怕因为婚姻在法律上的存续拖累她,从而放弃了她。

可不论是什么理由,他弃她,要和她离婚就是不应该。

爱人不是应该共进退吗?这也是陈寅洲教会她的。

孕期所有的一切,除了身体上的痛苦他不能承担以外,其他部分,他都在。

可是换了个位置,这回轮到陈寅洲受苦了,他却把她推的这么远。

看起来,江一诺就变成了冷漠无情的那一个。

她心烦意乱。

想念、忿懑、生气杂糅在一起全部堵在胸口,不知如何发泄。

看着陈寅洲半天,骂他发泄也不是,吵架也不和她吵,只好气呼呼地指了指杯子:“渴了。”

陈寅洲递给她,看着她慢慢喝水,尝试着去安抚一个暴躁的孕妇:“少喝点,等会要吃饭了。”

“管我!”江一诺继续呛他,“我们不是要离婚吗?”

“先不离,等你病好了再离。”陈寅洲说。

“谁说的,立马就离,已经离了!”

“那你签字了吗?给我看看。”

江一诺一听他说这句话,声调高了起来:“你希望我签?现在你都回来了还是希望我签?!”

陈寅洲顿了顿,没讲话。

她现在不签,以后可能早晚也要签。

只是他有些意外。

原本他以为江一诺早就签字离开了,昨晚他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问林储一要了密码,想亲自去看看她。

却没想到她根本没走。

也可能是病了没来得及走。

他没什么感觉。

没有期待,也不太伤心了。

毕竟注定是要离开的人,不管他期不期待,早晚都会是这样的结局。

像小宁一样。

她和巩文乐并非没有感情,相反,他们的感情也很深厚。

但在遇到诱惑的时候,小宁依旧选择了对她而言更重要的东西。

毕竟人为自己而活、为自己打算,甚至有自己要救

赎、要守护的东西,这没有错。

可能江一诺也会一样。

他只是希望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不要闹得太难看。

‘那个时候’,或许就是她病好以后,或许就是下一秒。

见陈寅洲没有再问。

江一诺放下水杯,反而平静下来。

“真的要和我离婚?想好了?”

她话音才刚落下,就被人打断。

巩文乐探了个头,正拿着锅铲柄敲房门:“离什么离,先吃饭,吃完饭再离。”

“巩哥。”江一诺有点不好意思,“刚才是你在做饭啊?”

“是啊,我和储一。而且我可会做孕妇爱吃的。”巩文乐经常脑子比嘴快,说完才黯然下来,但很快又挥了挥手,“行了,吃饭。”

陈寅洲走过去把门关上,问她:“要换个衣服吗?”

“换,但是你出去。”江一诺指了指门口的方向。

陈寅洲依言开门离开了。

江一诺堵住的一口气没处发泄,一拳打在被子上。

孕期激素上头有时候是真的很难控制,尤其是想吵架的时候,气没出去就浑身难受。

陈寅洲那边才出去电话就响了,是陈雅素打来的电话。

“洲洲!爸爸没事了。”她的声音听起来比往日轻快,“爸爸自己跟xx的人说了,那些事情和他没有关系,尽可调查。他和那位以前是同学,后来也只是私下偶尔一起吃过饭,但真的没有其他往来。”

陈寅洲朝阳台上走去:“有证据吗?”

“嗯,我们和妈妈的流水本来就没问题嘛,爸爸的,还有公司的都正在被调查,很快就能证明是清白的了。他之所以被人报上去,估计是有心人故意的。”陈雅素说,“陈家人心惶惶了这么多天,好在有个好结果。”

“妈怎么样?”

“她没事,已经先回家了,别担心了。妈妈说看清了很多人,这次她要好好清算一下人际关系,你先不要去打扰她,但是可以问候。”

“对了,还有件事。现在有人在接触洲立,对方速度很快,资料都准备齐全了,看来是看了很久了,团队也很专业。小姨这段时间从美特地来洲立帮你看着他们的,她让我问问你你怎么想的?对了,记得回家以后去看看小姨,带份礼物。”

陈寅洲答:“嗯,会去看望的。”

“那别人接触洲立这件事呢?”她又问。

这次换来了沉默。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和小姨说的。但是,对面诚意很足,还有爸妈那边,我透露一点,爸爸的规划估计是会让你选:是跟着小姨做完旧金山的项目再回集团,还是直接回集团,反正不会让你再待在洲立。你要再考虑一下吗?”那边又说,“况且,这次接触洲立的那位实力很强,你应该也听说过——”

陈雅素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都不考虑。我管着洲立又不是不能去旧金山出差,不冲突。还有,我不会回集团。”

“但你早晚要回来的,况且爸爸让你去旧金山是有意为之,以后你要进来帮我的,有些东西不学,不去历练怎么行?”

“孩子的梦想就不是梦想,期待也不是期待。我们的一切都是小儿科,从来就只有他们的决定才是对的。他们认为的好就一定是好。陈雅素,那你喜欢的画呢?你的绘画天赋是索西莉亚大师都认可了的,但你现在在干什么?”

陈寅洲像是已经忍无可忍,声音彻底冷了下来,正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一回头,视线穿过客厅,看到已经换好衣服的江一诺从里面出来。

本来还没消气的她没打算给陈寅洲好脸色,可见他当下的状态似乎很不好,立即将到嘴边的刻薄话咽下去,绕过他的目光穿过客厅走到餐厅里去了。

“画画能当饭吃吗?不能,甚至很少有人可以。现在我在业余时间也会去画画,根本没有耽误,并且我也把我自己的工作做得很好。洲洲,我知道你一直很想做海员,现在也一直在把洲立往度假高端酒店的方向做,等你回到集团一样可以。”

“你真的有时间画画吗。”陈寅洲幽幽问她,“休息的时候,到底是在交际应酬还是在抚养孩子?你的画笔,还拿的起来吗?”

这次换作对面沉默。

“还有,你记得。”陈寅洲打断她,“她撕掉我船员证以后吞了几百粒安眠药的事情吗?”

已经落座的江一诺一直在偷偷听陈寅洲打电话。

听到这里,已经无法用震惊来描述她的状态,只是抬眼望着正在给她盛汤的林储一。

巩文乐拿公筷给江一诺夹了块排骨:“尝尝你巩哥的手艺。”

“发生什么了呀?”江一诺夹起那块排骨后佯装自然的问道。

“洲洲一直有航海的梦想,以前不想上学想做船员。虽然后面去了商学院,但还是抽空偷偷考了海员证,准备以后经常待在海上。这件事情被郁阿姨知道了,她吞了安眠药。被送去洗胃以后,陈叔叔说,他毕业要是不回国,就是想让他妈妈去死。”

林储一说的时候叹了口气。

“应该就是他认识你之前发生的事情。洲子开始不妥协,但是郁阿姨好像因此留下了什么后遗症,雅素姐就来劝他。最后洲洲妥协了,答应回来,但是不回到集团里,他要自己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干,这才平衡下来。”

江一诺嘴里嚼着脆骨,发出响声,目光却是呆滞的,像是陷入了沉思。

他有航海的梦想她这才想起来,过去两人在曼哈顿的日子里,他的确有许许多多关于航海之类的小爱好,原来如此。

巩文乐见她爱吃,觉得自己的手艺被认可了,非常高兴地又给人夹了一块:“多吃,多吃,你喜欢,下次我就让洲子学一学,天天给你做。你也别操心他啊,他家的事情老陈旧了,别人管不了的。”

“是的,这些事很复杂。”林储一见江一诺陷入沉思的模样后,立即安慰道,“你别多想,我告诉你这些事,是因为不想让你再和洲洲闹别扭了。我想说的是,他和家里不仅仅是你表面上看起来的打压和被打压的关系,这里面渊源太深,你不要卷进去就好。”

江一诺点头和林储一道谢,又冲巩文乐笑了笑:“真好吃,谢谢你们。”

“应该的,洲子的人就是我们的人。”巩文乐百感交集地说,“一会儿你尝尝储一的汤啊,他手艺也特别不错的。之前大家都没心情做饭,现在也总算团圆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陈寅洲走了过来。

通话已经结束了。

他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但还是过来坐下了。

面前的碗里已经堆满了巩文乐给他夹的肉和菜,还有林储一给他盛好的汤。

他扭头看了眼江一诺旁边堆起的骨头,这才开始吃饭。

“陈叔那事,咋样了?”巩文乐靠在椅子上看他,“你姐说有着落没。”

“没事了。”陈寅洲抬起头来,放下筷子,仿佛在感谢他们长久以来的关心和照顾,语气很郑重,“这段时间,你们担心了。”

“我说什么来着!叔叔肯定不会干坏事。哪怕是为了你们,是吧!”巩文乐一拍大腿,“那现在好了啊,你们不用担心了,现在就是看怎么说你那酒店的事情。”

林储一轻咳一声,看巩文乐一眼。

“咋的还不让说了,迟早要问的啊。”巩文乐说,“洲子你说是吧?说出来哥几个还能帮你参谋参谋。”

“先吃完饭再聊?

“林储一建议道。

“不卖。”陈寅洲也没避讳,塞进一块肉进嘴里,似乎骨头都没吐就咽下去了,“没其他事了。”

巩文乐望着他一眼:“不放弃是最对的,洲子。我这还有个小道消息,你听不听?”

陈寅洲抬眸看他。

“我听说看上你酒店的人是个年轻的投资二代,是咱们这代人,也是年轻人,理念跟咱们一致,说明你酒店前景特好。”巩文乐神神秘秘道,“你知道是谁吗?”

林储一倒是有些好奇:“搞投资的?跟我们年纪相仿的,我倒是知道一个。”

“就是他!傅守聿!”巩文乐道,“怎么样?被人家看上了,有前途吧。他以前考察项目不会这么仓促的,这次这么快就定下来,还接触了洲立,说明人家早就盯上洲立已久,靠里面的人递内部消息呢。”

前面的话陈寅洲仿佛没听见一样,但最后一句话却进了他心里去。

“递内部消息?”

洲立是不可能出这样的叛徒的。

若是出了,那一定问题很严重。

毕竟,洲立要被卖掉这件事情,除了陈寅洲身边亲近的人以外,还有就是洲立的高层才知道。

消息并没有放出去,省的惹的人心惶惶。

一般情况下,但凡知道消息的人都会很注重消息的封锁。

毕竟,向外透露这种消息是假,出卖公司是大。

若是吃里扒外的人留在高层,那洲立岌岌可危。

这种事情其实在任何公司都是大忌。

巩文乐吃喝玩乐养尊处优惯了,他那些俱乐部纯纯为了他的爱好而开的,甚至没有收租盈利得多,这些他玩得很转,人脉很广,一不管公司,二不屑于人情世故,没这些经验,于是并不明白他随意的猜测会给一个酒店的负责人带来多大的震荡。

“猜测可不能随便做,要是有这样的人,必须找出来。这种事情还没定论就迫不及待拿消息出卖东家,太有问题了。”林储一评价道。

巩文乐噎了一下:“啊?出卖?会是谁啊?这么恨我们洲洲。”

闻言,正在喝汤的江一诺呛了一声,咳嗽个不停。

陈寅洲抬手要去帮她拍背,却被躲开了。

他看着她躲开的样子,手在她的后背僵了一瞬,收了回来。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手腕处扣着昂贵的名表。

陈寅洲还是那个陈寅洲。

但江一诺却在躲他。

林储一见状,用公筷夹了个珍珠丸子放进江一诺的碗里:“小江,尝尝。我今天买的这个是网友推荐的这边品牌超市里的必吃速冻第一。”

江一诺依言吃了一口,尝到满口鲜味,冲林储一微笑着点点头。

陈寅洲看他们一眼,没作声。

第73章 逼他“你敢!”

午饭后,两人和陈寅洲告别。

临离别的时候,巩文乐指了指紧闭的卧室房门:“你看,人家姑娘再生你的气也没搬走,说明口是心非生气呢。好好哄哄,别错过这个机会。”

“邢宏来找她的时候,她什么反应?”

“那段时间我在处理我家和谢家的事儿,没来看她,不知道邢宏什么时候找她的。我都不知道你做这么绝,还是人家小江告诉我,说你要和她离婚。”巩文乐说到这里又来劲了,重重地拍了拍陈寅洲的肩膀,“你倒是理性,你觉得提离婚是为了去给你爹顶罪不拖累她,是为她好,但人家不觉得啊,站在人家姑娘的角度,还怀着孕,你这是抛!弃!”

巩文乐把后两个字咬得很重:“懂不懂抛弃?一旦两个人感情里出现了抛弃感,那离吵架就不远了。”

他劝导着:“我那时候,就是太懦弱了,我和小宁,都不够勇敢。”

“但你不一样,你是陈寅洲啊,她是江一诺。”他说到这里时,声音低沉了许多,“对了,你姐和我们联系的时候,还问候过小江的情况。”

陈寅洲骤然抬眸:“说什么了?”

“她问小江最近被安置在哪里,可能是怕你有后顾之忧吧。”

陈寅洲沉默。

“她从邢宏那里知道你们要离婚的事情以后还打过一次电话。她问我小江离开了没有,我说没有。”巩文乐说,“就这些了。”

“知道了。”陈寅洲颔首,把林储一和巩文乐送到楼下以后道,“这段时间,还好你们在。”

“没事,小江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哄好了再回去也不迟,在这里还挺有趣的,她自己出门也方便。”林储一冲他挥手告别,“我们开车去了啊。”

巩文乐也往前走了几步,低头看手机一直在震,来电显示谢聪伊。

他皱了皱眉,摁掉了。

回头和陈寅洲打了个招呼:“快回去吧,好好哄哄啊。”

才摁掉,那边却依旧闪个不停。

林储一轻声示意他:“你接吧。”

巩文乐皱眉往前走,想了半天还是接了。

“在国内吗?明天领证,后天去试衣服,婚礼时间另行再定。”那边的女声冷冷的。

“明天?谢聪伊你他妈疯了?”接了电话以后,巩文乐在原地突然暴跳如雷,“拉黑我那么多次,我问了N次时间你不说,你现在是在通知我吗?我是你随叫随到的狗吗?”

原本刚要回单元门里的陈寅洲也被他咆哮的声音止住了脚步。

林储一被他吼得掏了掏耳朵,立即往后站。

他回头和陈寅洲隔着玻璃对视一眼,谁也没敢尝试去劝。

陈寅洲和林储一点了点头,还是回去了。

等电梯的时候,也仅仅只是一门之隔而已,巩文乐暴怒至极的声音依旧有些模糊的传了过来。

“要结她自己一个人去结!我看她这个大小姐脾气就是被惯的,最烦人的就是她!老子才不惯着!”-

陈寅洲才刚刚回到家,就被站在门口的江一诺吓了一跳。

她散着长发,发顶新长出来的碎发在空气中像小绒毛,看着明明颇有生命力,可那未施粉黛的小脸却苍白如纸,原本淡粉色的唇也失去了原本的颜色,叫人觉得,她还是一副病容未被完全驱散的样子。

她游魂一般堵住陈寅洲,手里拿着几张纸:“你的离婚文件。”

见他不讲话,她就翻开文件,指着自己签字的地方:“不是要和我离婚吗?我签了。”

陈寅洲脸色一变,拖住她的手腕:“我说了,等你病好再说。”

江一诺想把手腕拽出来,但是力气太小,面对压倒性的常年健身的男性力量,她的手腕只能左右动一动。

可手指一松,文件就滑到了地下。

陈寅洲弯腰捡起,发现原本在自己该签名的地方空空如也,突然一愣。

“这不是邢宏送来的那份?”

邢宏向江一诺送去的离婚协议,是他先前签好的。

江一诺手上明显不是原来的那份。

“你管原来那份在哪里。”江一诺淡淡道,“你现在把这份签了,我们就一刀两断。”

陈寅洲把她手上那份东西抽走,转身进了客厅坐下:“那既然现在就差我的,我什么时候签我说了算。你现在进屋休息,等好全了再说。”

见他态度还是没怎么变,江一诺有些不解:“你不是想离婚吗?之前让邢宏送来离婚文件这就是你的态度,我知道了。现在让你签字,我们一刀两断,怎么又变得这么难了?”

“我不想离。”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

“哦?终于逼出你的想法了。”江一诺笑了一声,“那即便不想离婚,还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还不是走到了要和我离婚的这一步?”

“所以陈寅洲,从我们和好到现在,其实你心底一直不相信我,是吗?觉得我就是这种趁人之危的人,只要你不好了,我立马就会逃走,对吗?”她说着,手扶着门框,情绪有些激动。

陈寅洲回过头来,视线扫到她鼓起的小腹和撑着腰部的右手,拧起眉看她:“腰疼了?”

她在和他吵架。

他却在关注她腰疼不疼。

江一诺把手放下,依言绕到他面前:“不想离婚,又很关心我。那就是爱我。爱我又不相信我,是不是,陈寅洲?”

她微微屈膝站在他面前,平视着坐在沙发上的他。

他的视线依旧被她鼓起的肚子吸引,似是怕她压到自己,就伸出手来拦住她的胳膊,想把人带到沙发上来。

可惜力道太过,江一诺又下意识在抗拒,两人一推一拉之际,她一个没站稳,跌坐到了陈寅洲腿上。

两个人的鼻尖一瞬间凑得很近。

她可以看得见对方的睫毛在阳光下轻盈的模样。

高挺的鼻梁下就是紧闭的唇,可她却先一步撤开,想要走掉,却被陈寅洲牢牢扣住了腰不让她动。

“别摔到。”

江一诺别过头去,像是不想和他离得那么近讲话:“管我摔没摔到,摔到了摔死算了。”

“摔到了?”他伸手要去摸她肚子,又被她抬手握住手腕,“别碰我。”

“那好好说话。”陈寅洲和坐在他怀里的人说。

江一诺立刻将头转过来。

陈寅洲的鼻尖几乎要擦到她的下巴。

她又朝后仰,拉开一段距离:“你要干嘛?别碰你前妻。”

“”陈寅洲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唇,视线移到别处去,“我没签字。”

“你签不签的有差别吗?你下决心要分手开始,就是我们的结局。”

“那四年前,那时的你又是怎么想的?”陈寅洲反问她。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江一诺的脸上,带着一丝缱绻的味道。

许久的思念顺着这缕呼吸飘了出来,和江一诺那鼻前冷冰冰的空气混杂在一起,像极了无数次他们曾接吻的时刻。

她还想拉开些彼此说话的距离,可腰部似乎叫嚣得厉害,她小声惊呼,差点翻下去,反射性搂住陈寅洲的脖子。

可坐稳后,她又迅速把手臂抽开。

或许是安抚,或许真的有那个意思,陈寅洲搂在她腰际附近的手前后帮她按揉,缓解酸痛。

她别开脑袋,慢悠悠道:“在海滩上那一次,我以为我跟你告白你就愿意重新接受我了,搞了半天你一直都不相信我?”

“比如?”

男人的瞳孔在从阳台洒进客厅的阳光中显得透亮诚挚无比,顺着高挺的鼻梁,下到鼻尖、颌骨,似都缠绕上了些许光晕。

光是盯着他看一会儿,江一诺都觉得自己气快消了,认为自己或许不该对着这样的脸一直生气。

这可能也是她一直对陈寅洲生不起来爆发式脾气的原因,只能冷战的原因吧。

所以她还是撇过脸去讲话。

“我一直以为,海滩上那次你愿意接受我了就是还喜欢我,我就默认我们这段时间是和好了的。但你为什么觉得我这次一定会走?其实根源上还是不相信我。”

“那么既然一直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又为什么现在留我?你也知道,我和小宁这样的人,其实是你们豪门里的子弟最怕的那一类。”

“你自己曾经说过,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心的。”

江一诺说到这里,抓紧了衣摆:“那不如,像小宁和巩哥那样一不做二不休,咱们长痛不如短痛?”

陈寅洲的视线从她唇边绕回来,紧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敢。”

江一诺挑眉,似乎气消了,可声音还是绵软的:“哟,现在倒是说这话了呀?自己偷偷签离婚材料的时候干嘛去了?”

“那邢宏带来的那份呢?”

“烧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烧了,偏不如你愿。”

有一瞬,也只是那么一瞬,她捕捉到他眸子里泛起的薄薄惊讶,可随即而来的是狐疑和试探。

“烧了?”

“烧了。”江一诺转过来扣住他脖子,手臂一紧,两人的距离迅速拉近,她靠近后似乎有些忍无可忍地道,“你想离婚?没门。只要洽谈结束,洲立就是我的了,陈寅洲,摆脱我别想。要甩也应该是我甩你,你太过分了。”

一秒,两秒

室内的空气仿佛静止了,全世界都停止转动了一般。

她觉得对面的男人,现在根本不能用“僵住了”三个字来形容,是那种仿佛接收到一种过载的信息量以后,正在动用着全身在消化这个信息的状态。

江一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爽。

她终于扳回一局。

如果说以前她是一个不争不抢,任由生活掠夺和宰割的总是逃避的女孩,后来因为不满总是在这样的状态中决定站起来了的话,那么现在就是她打赢的第一仗。

所以,傅守聿提醒的一直不错,只要她把手里的牌清洗干净打出来,果真有一击即中的效果。

此时,陈寅洲的手机里,也已经躺着从母亲那里发来的消息。

“洲洲,妈妈才知道出方案买洲立的不仅是个女孩子,还是你女朋友,还在未来的宣传板块里给洲立做好了方案,那个方案做得真漂亮,一看她就是向着你的。”

“妈妈真的对她刮目相看,以前,是我小瞧了这个姑娘。”

“前几天我和安泰的徐阿姨吃了个饭,她说她女婿还只是个中间人,这个是帮他小姑姑买的。”

“原来她和守聿是那样的关系,还是傅家人啊,真是亲上加亲。”

“我和你爸爸也说过了,你爸爸这段时间结束调查就会回家里来修养,改天等你爸爸好点,带她来家里吃饭吧?她也该见见家里人了。到时候你们真定下来了,她管着洲立,你回集团也好安心。”

“对了,文乐的婚礼会有很多人来,你也要记得带她去参加。你们定个时间,我叫雅素去接她,试一试她的尺寸,加急定制一套合身的礼服。”

第74章 前夫哥狭路相逢

江一诺见他半天没讲话,要从他腿上下来,却又因为腰上牢牢箍住的力度被弄得难以动弹。

男人好像被人定住了,神游天外,但偏偏手上的力道却有没有松。

这件事似乎对他冲击很大,以至于他有一瞬间魂游天外。

江一诺的所作所为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期——就像以前他一直认为的,也是江一诺刺他的那句话:自和好以后,他即使留她在身边,后来也接纳了她,却不敢再信任她。

这些日子,他沉浸在他用金钱和权力给两个人堆砌起来的象牙塔里,盯着她一日一日大起来的肚子自欺欺人地想,只要这个孩子能平安降生,那无论他们走到哪一步,他和江一诺一定还会有一生的牵绊。

他同时也强迫自己在感情方面慢慢变得平和和成熟,想让自己变得宽宏一些,这样便好做她迟早要离开的心理准备。

可这次,如此体面分手的好机会,他做好决定肯放她提前走了,她却不走,偏要等他回来,还费劲买下了他的心血。

所以,真相是他想的那样吗?

陈寅洲从没有奢望过。

以至于现在亲耳听见她说起,竟觉得有种恍惚今夕是何年,是否在梦境中的错觉。

江一诺知他会惊讶,却没想到他会迟迟盯着她看这么久。

他眼底的情绪翻涌、炙热,还夹杂着不可置信和欣喜,还有探究等等复杂的情绪,似乎要把她看出一个洞来。

她现在也冷静下来了,但还觉得不够过瘾,于是便又补了一句话:“我我虽然不太懂,但我好歹让我大侄子买的,这事板上钉钉。本来我爸爸也说要送我礼物的,所以只要流程走完,以后洲立就是我的了。”

见他还盯着自己不放,她便继续道:“我说了啊,你想摆脱我,没门,只有我摆脱你的份”

话说到后面,她发现自己的嗓音又不争气的软了下来。

每次面对陈寅洲已然成熟后的气场、锐利的眼神,加上以前对他的愧疚,她之前总是会有些下意识的放轻音调。

但经历这一遭,她翅膀已经硬了。

于是即便这句话讲得开头霸道后力不足,她眼神也丝毫未变。

“那决定,不

走了?“陈寅洲听她说完后立即有了反应,像是从一场梦中大汗淋漓地醒过来,眼尾有些湿润,像是强压着自己的情绪,唇边也有些颤抖。

“走?走哪去。”江一诺这时候倒是疑惑了,反应了两秒这才声音大起来,“我就说!我海滩那日的表白,你根本没信!”

陈寅洲不理会她的咆哮,只是嗓音喑哑着又问了一遍:“那你买下了洲立,就是为了我,对吗?”

“不是,谁为了你。我这个人很自私自利,等着你签离婚证明然后我明天就去流产,卷走你的财产,再连夜打飞的离开临海。”江一诺说。

这段话讲得阴阳怪气。

但陈寅洲看着她,却觉得心头涌上许多久违的酸楚。

这种酸楚带着苦尽甘来的痛感,也带来了暖意和甜蜜,连带着一起软化了他心口的伤疤。

随后,她被人拥入怀中。

久违了,熟悉的怀抱。

听着他的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她也安静下来。

她任由他抱着,但却依旧故意拉着脸,硬着嗓子道:“喘不过气了。”

真不是她被养得娇气,而是这段时间她和孩子的确过得不舒服。

住进林储一的这个房子以来,当时急着收拾东西,没带来多少好穿的衣服,也就一直是那两件奶油色粗线毛衫穿来穿去。

刚才左右经历了几次挣扎以后,她的后腰已经被磨出一片红。

陈寅洲还是不放开她。

半天挣扎不出来,她叫了几声没反应,索性拿出陈寅洲最吃的杀手锏:“疼。”

陈寅洲听见后的下一秒就放开了她,上下扫视她一圈,视线变得有些紧张:“哪里疼?”

“你别箍着我,毛衣蹭得我皮肤疼。”江一诺嗓音故意拖得老长,满是怨气,“这边比咱们家干多了,也没有加湿器,我的皮肤干得很难受,早都没水分了。”

陈寅洲听到“咱们家”三个字,眼尾都染上了软意,他手上力道松了松,把背后的褶皱也顺势给她抚平了:“既然决定好了,那就回家。到时候给你约一个全身护肤和按摩。之前盛总的太太还给我打电话,问我你最近怎么没约护理服务了,她会让按摩师带一套她们正准备上线的产品给你试用。”

“还有,之前储一的弟弟说想去瑞士滑雪,问我你在哪里,说等到时候带你过去。”

“我现在又滑不了雪。”

“去瑞士。”陈寅洲看着她,神色和缓,“之前你怕长纹,我们聊过的。”

语气轻轻的,像是企图通过这样的诱/惑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曾经陈寅洲和她商量过,如果等她生完孩子,还是发现肚子上的皮肤层断裂得厉害,就带她去瑞士做皮肤护理和保养。

瑞士有一家疗养中心,不仅做高端型全线护肤管理,去那里顺便滑雪度假泡温泉也很舒适。

每年甚至会有很多艺人专门抽时间来这里做全身皮肤抗衰管理,顺便在这里度假修养一段时间。

那里四周玻璃通透明亮,室外在冬季时白雪皑皑,远山松林遍布,午时湖泊波光粼粼,环境十分优美。

中心内部还提供一对一管家服务,可以定制各式各样的按摩和皮肤疗养套装,一般接待的都是贵宾级以上的客户。

普通人去,有的服务不一定享受的到。

“到时候就去瑞士的疗养中心休息,那里可以做全身皮肤管理,还方便度假,不止按摩和滑雪。”陈寅洲提醒她。

听着是挺有诱惑力的。

毕竟这段时间吃饭住宿的环境加上孕期的不适,让她的确有点怀念以前锦衣玉食的生活。

她的确是被陈寅洲养刁了,胃口也养大了。

想念阿姨做的清淡又营养的孕妇餐,想念陈寅洲给她约的贵妇套餐孕期按摩,想念他对她身体亲自的沐浴护理,以及,每次洗澡都想有他陪着

说白了就是想念。

但是想念和恼恨夹杂在一起,还有不久后的洲立在手,叫江一诺决定了这次绝对不会轻易原谅他,一定要硬气到底。

于是她头也不抬,将那瑞士疗养中心暂时抛到脑后,语气淡定地拒绝:“不回,为什么跟你回?你差点让我变成你前妻了,一笔一笔账的算。”

陈寅洲当下已经生出了万般的耐心。

他饶有趣味地哄她:“那说说看,为什么不离婚了,还要买洲立?”

“还问!因为我站起来了!我要你给我打工!要奇美的张尊美给我打工!让以前看不起我的所有人都给我打工!”江一诺在心里恶狠狠地讲。

我要让你们这些邪恶的资本家全都给我打工!

她之前默默忍气吞声受的气包括但不限于被公司当提线玩偶、因为公司定的形象被同行鄙视,无法实现理想,不火之前,女博主当男博主用,男博主当牲口用

但是。

那只是她长久以来想要出的一口恶气而已。

纵使以前身处那样的环境心有不甘,但“讨回公道”、“得到尊重”那些毕竟是都是身外之物,于她而言,并没有实质上的影响。

她买下洲立的真相是柔软的。

因为爱是柔软的。

她本意是不想陈寅洲的心血就这样被毁掉。

虽然这个决定是他的家人帮他做的,但她就是不想他失望。

陈寅洲这么会爱人,之前也是这样来疼她的,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意?

问什么问,装的。

死男人。

前后一折腾,知晓了她的心意,却非要再听她亲口表白一次。

她偏不。

他不也惴惴不安的从游轮那次下来后,一直装着与她和和睦睦的?

不过,他喜欢反问的癖好,这些年的确没变过。

就像几年前第一次上床以后,他就变得很奇怪。

以前没尝过不知道,等食髓知味以后,就会在很多时候,特别是在服务她的时候喜欢问她的感受。

明明他知道她喜欢得要死。

偏偏他那张脸每次看着特别淡定,所以问出来的时候倒是没有色/情的味道,但有意为之的目的实在明显。

落得下风太久,决定原地起立的江一诺可再也不会任他胡作非为。

既然他不放手,那她就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回答:“我买下洲立,其心可诛,你真的要听吗?”

陈寅洲好像有些意外。

他的喉结动了动,目光炙热:“那说来听听。”

“你若是回不来,我这外行买了洲立来当然是狠狠糟蹋,谁让你放弃我。”江一诺笑了一声,“然后我再找个小三鸠占鹊巢,让你出来以后发现孩子叫小三爸爸。”

她正说着,门那边传来了动静。

是输密码的声音。

陈寅洲以为是林储一,就没动,也没什么反应。

毕竟有密码的人都是这个房子的熟人,现在他会一直陪在江一诺身边,也无所谓安全问题了。

谁知下一秒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抱着一大束花的男人。

卷毛,皮肤白眼睛颜色浅,五官立体得像混血,正抱着一束用牛皮纸包好的鲜花,喜滋滋地站在门口:“当当当!诺诺子,看看谁回来啦!”

陈寅洲看向江一诺:“你gay蜜?”

他知道江一诺有几个玩得好的男博主,性取向为男,她还亲昵称其为“gay蜜”。

一来二去他就记住了这个新鲜的词汇,所以即使他们约江一诺出来喝下午茶拍照,他也从未过问。

江一诺连忙从他怀里出来站起身,还没讲话,就见徐文西很大声的反驳:“谁是gay你才是gay,我恐同!”

陈寅洲:“”

江一诺:“”

室内陷入一片沉默。

徐文西刚才进门时看两人那坐腿上还剑拔弩张的样儿,就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陈寅洲没错了,索性也直接开口:“哟,没猜错的话你就是Jason吧?还能回来,恭喜恭喜。”

陈寅洲向来对外人不太热情,就是熟人很久不见了,非必要场合他也不会主动搭腔,更别说一个会随意进出江一诺家门的男人了。

此时,在他眼里的徐文西就是一个从外面闯进他的地盘来的另一只雄性动物。

而且对方的眼睛里充满着玩味和其他什么别的东西,有蔑视规则的挑衅,还有不屑一顾的轻浮。

可偏是这样的人,竟然还能随意进来。

可想而知这是谁给的密码了。

江一诺感受到陈寅洲的眼神,有些头疼,又想起徐文西这段时间对自己的照顾,想着也有个好聚好散,于是想带人出去聊。

“徐文西,陪我出去走走。”

这时,徐文西也注意到陈寅洲

的眼神,却毫不畏惧。

“那Jason,媳妇就借我一用咯?”

江一诺怕他真把人惹毛了,随即绕过来故意挽着他的胳膊,作势要把他往外拖。

陈寅洲一道目光扫过来,果真紧紧地盯在那两两相扣的手臂上。

第75章 西装暴徒追逐

徐文西感受到他的目光,突然得势似的露出了微笑,两人转身就要往外走。

陈寅洲的眸子彻底沉下来:“敢带人走,试试。”

“我带人?”徐文西闻言疑惑,动了动胳膊,“谁拉着谁啊?”

江一诺全程不回头,也懒得听两个人掰扯,胳膊一用力就把没什么准备的徐文西拽了出去。

陈寅洲刚跟到门口,却被她叫住。

“你再出来,我就从这节楼梯上跳下去。”江一诺指一指脚下的阶梯,同时伸出后脚跟,作出一个要踩的姿势。

可到底还是鞋太滑,差点真的摔了下去。

这一下可把两个男人吓得不轻,都伸手去扶。

陈寅洲站在她身后,直接锁住她的腋下把人提了起来,徐文西走在前面,刚好才下了一节楼梯,立即半蹲下来抓住了她的腿。

江一诺被人一头一尾抓住,见两人都没动静,一回头才发现,这两个人正剑拔弩张的一上一下死死地盯着对方,谁都没有要先松手的意思。

“放手!”她被拽着胳膊和腿,极其不舒服,前后挣扎,“再不放一起摔了!”

陈寅洲目光冷冷地瞥向徐文西:“你聋了?”

“她说的是你!”徐文西回嘴。

江一诺立即回头,气鼓鼓地瞪了一眼陈寅洲:“我让你放手。”

陈寅洲舍不得和她犟,心中却因为她方才的行为有些后怕,不由得有些烦躁。

但毕竟他的脾气不好像平日里训斥下属那样对着她直接发出来,只好沉着脸压住情绪,帮她站稳后才放开她。

江一诺拽了拽衣服,顺着楼梯下去了。

“不要走远。”陈寅洲的声音从头顶上压下来,最后一句话带着一点点警告的味道,像是专程说给徐文西听的,“闹狠了回来身子不舒服,还得自己受着。”

若是从前,江一诺听到这样的语气估摸着会心虚几分。

但现在的她不会了。

硬就硬到底。

她本来就还在生气,他那是什么口气?

她是他的所属物?所有品?

她已经翻身农奴把歌唱了,他以后给她打工去吧。

于是一直走到单元门口她都没有应声,也没再回过头。

陈寅洲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揉了揉眉心。

他原以为她就是耍性子,并不会走太远,却不想她直接上了徐文西的车,开出车库去了。

随后,他立即打了几个电话出去:“阿姨,我给你发个地址,过来帮忙收下东西,江小姐的随行物品你见过,看着收就行。”

“储一,找人来这个房子把密码锁格式化了,你自己换个新密码,我们今晚就回去住。”

江一诺不愿意回家,闹脾气,生他的气,甚至生气多久,都无所谓。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哄她,怎样都行。

但现在怀着孕被别人带走,月份还很大了,根本由不得这样闹腾。

况且带她走的还是个男人,危险系数直线上升。

再生气也不能是这个闹腾法。

所以他只好先把人绑回去,要生气,回去再和他生-

徐文西开车晃晃悠悠的,明明先行一步,他却很快就看到后面那辆追上来的阿斯顿马丁。

他本来开车就不太认真,一直和江一诺絮絮叨叨,这下,又被侧视镜后追上来的车吸引了。

流畅的身形,发动机的音浪声如猛兽咆哮,乘胜追击时的模样分明像一只紧紧盯着猎物的肉食动物在矫健狂奔。

“酷!”

徐文西吹了个口哨,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也忘记了方才他们对峙的情形。

他甚至还有点激动地扭头对江一诺道:“这哥们儿品味不错啊,阿斯顿马丁,纯纯西装暴徒啊。”

江一诺抱着手臂坐在旁边,淡淡道:“你好好开车吧。品味好有用?气人的时候一点也不耽误。”

“我这不是帮你忙了?”徐文西看她一眼,也正色起来,“要我说,就这事来看,你也气他几回,他就知道错了。”

“我和他的事不用你讲。”江一诺别过头去,“还有一件事,你别误会。”

“我前几天之所以给你发门锁密码,是因为那个阿姨不管我,我又不好意思总麻烦他的朋友们,怕自己饿死了实在没人送饭才告诉你的。”

“没想到是今天用上了密码。”她说着说着咳了一声,“本意不是为了别的,今天出来,是想和你道歉来着。”

“道什么歉?”

“对不起。”

徐文西有些诧异。

但江一诺却没再讲话了,扭头看向窗外。

自重逢以来,她一直待徐文西态度冷淡,但其实他也没怎么真的惹到过她。

之前两人甚至还是和平分手的。

而他自确定她真的是已婚,不是一厢情愿地要给公子哥生孩子以后,也没再讲过在医院见面时那样越界的话了。

江一诺知道,他只是改不掉絮絮叨叨和八卦的毛病,心是不坏的,也没什么恶意。

至于对他冷淡,是因为她觉得和他相处时还是别扭,毕竟曾经也谈过,两个人私底下什么样,彼此都心知肚明。

所以她之前觉得就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也是一种逃避的方法。

但现在都要好好了结了,觉得聊开比较好,于是才决定正式道歉。

“不用道歉,这有什么。”他显然不太在意,“我还不知道你?对了,你后面打算做什么?我看你以前的账号,其实数据还不错的。”

“不说我的事了,讲讲咱俩?”江一诺提议。

徐文西这时候开始缓缓提速,看着面上虽然没什么很大的表情变化,细看却能觉察出他呼吸节奏的凌乱。

“我们俩还有什么好谈的啊。”他状似轻松地耸耸肩,“之所以能这样坐在一起不打起来,就是因为之前也没什么仇怨,现在正好撞上了,帮你当个挡箭牌而已,不必挂怀。”

江一诺见他话讲得无比轻松,细想这些日子他的确也再无越界举动,心中想想,觉察他确实是放下了。

于是便放心地道:“以前的事情就不说了,但最近一段时间确实是我的低谷。所以不光是道歉,还要感谢你帮忙送饭,当然,我是付了钱的,金钱方面不欠你的。”

最后一句话说的就很江一诺。

徐文西听着听着笑了出来:“别,我跟你多要点也行,你以后是真不愁吃穿了。”

“还行,他以后要给我打工了。”

江一诺说到这里时心情莫名变好,两手环在胸前,徐徐吐出一口气:“以前没想通啊。对人总是不好意思讲话,为了那点利益冲人点头哈腰的。后来发现,人不发威,别人给你当软柿子捏,还是得硬气一点。”

徐文西有些惊讶地看她一眼,差点不相信这是江一诺亲口说出来的话:“这件事给你冲击就这么大?唷,以前想着混吃等死,再去孤儿院领养个小女孩把人家养大,体验重新养活自己的感觉的那个江一诺呢?”

江一诺轻拍自己的肚子:“这不是实现了?我会好好教育她。希望她是个女孩子,我会把我小时候喜欢的,渴望的,都给她。当然,前提是她也喜欢我喜欢的那些东西,她若不喜欢,那就满足她好了。”

徐文西看了一眼她凸起的腹部,神色也柔和下来:“你会是个好家长的,Jason应该也是。”

江一诺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他家的事闹成这样,我觉得,Jason真不是怂货,年纪轻轻

的,其实挺能扛事儿。“徐文西说到这里,神神秘秘道,“你不知道,这种事情要是换了其他草包,早就给他爹妈惹出来大事了,弄得鸡飞狗跳。”

早年间,因为圈内的经历,徐文西对一众二代三代们的情况十分了解。

于是在最初听到陈寅洲这个名字的时候,发觉他在圈内的风评不错时还感到奇怪。

当时徐文西还以为是因为陈寅洲的颜粉多,感慨这个看脸的世界真讨厌,还嗤之以鼻。

所以最开始在医院重逢后,徐文西打听江一诺的经历,一方面是好奇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另一方面是怜悯。

或许,还有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蠢蠢欲动。

但这些都不重要。

徐文西缓缓看她一眼。

你和我适合小打小闹,却并不合适进入婚姻相伴一生。

我天性张扬,放荡不羁,甚至四处树敌,像个满世界流浪的混蛋,根本护不住你。

是我该说对不起。

那些话百转千回,最后还是被他牢牢封在心底。

他的目光又落到她的肚子上,沉滞片刻。

江一诺见他慢慢停了车,又看后视镜的黑车追得越来越近,有些慌乱:“你开快点呀,他还跟着呢。”

“算了,前面有个停车的地方,将就闹一闹就成了。”徐文西还在减速。

“别呀,我现在不想见他,不是说好你把我送到孙越那里的吗?”

徐文西不再理会她。

直到他把车驶入临停区域后,伸手摁开江一诺的安全带扣:“我觉得效果达到了,差不多气气人家就行了。我看他穷追不舍,这边一直提速的话,对你也不好。”

说着他又瞥了眼她的肚子。

毕竟是个孕妇,磕不得碰不得,到时候有什么事了,后面那位不得把这条路拆了再惟他是问?

车一停下,后面穷追不舍的阿斯顿马丁也一个急刹。

江一诺见此,面无表情地准备下车。

徐文西见她的样子不情不愿,觉得好笑:“你就这么生他的气?要我说,这太子爷长这张脸,从小金尊玉贵又被捧大的,脾气耐心都不见得有多好,你逗一逗差不多得了。”

江一诺不理他,整理裙摆,又把外套穿好,还没准备下车时,车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陈寅洲黑着脸,一手扶着SUV的车顶护着,一边欠身下来,单手将江一诺从座位上捞了出来。

徐文西被他那略微锐利和充满警告的眼神看得十分心虚,别开脸去:“她想去她朋友家散心,你送她去吧。”

陈寅洲不理他,甩上门就抱着人跨步往车前走去。

天气回暖,江一诺这次出门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皮衣小外套和碎花垂坠感长裙,抱着她走的时候,裙摆随风摇曳,看着十分轻盈。

陈寅洲追得急,外套丢在车里,出来时就穿了件英式收腰马甲和衬衫,反倒还勾勒出后背的宽阔和紧实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