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可以修改部分分成合同。
如此大好的机会她干嘛不要?
收拾收拾说不定原地飞升。
况且当下和其他人相比,她最了解陈寅洲。
于是自那天以后,她就开始在公司装模作样上交PPT,并且还货真价实地在家里采访了陈寅洲好几次。
通过“采访”,她才发现陈寅洲说的是真的,之前的她们去的那些培训,纯纯就是给机构送钱。
“洲立的宣传方向不应该是落地在旅游板块吗?老师讲过的呀,咱们城市现在也是旅游出名呀。”江一诺勾着他的脖子,坐在他腿上一晃一晃的。
陈寅洲今天回来得晚,本来还只是坐在餐桌旁吃东西,被江一诺缠住以后,怕她不老实掉下来,只好护着她的腿和腰,但嚼着的蔬菜还没咽下去,只能听她说。
“老师还说,你们十年前很注重宣传,但是宣传不起来,所以才想起来找自媒体。”
陈寅洲腮帮子塞得鼓鼓的,静静地听完才道:“第一,十年前自媒体还没这么盛行,第二,洲立还没有十年。”
江一诺听他说完,直接笑出了声:“我当时也在想这个。这个培训的老师根本没查你们的资料吧?”
“所以说你们那个是骗人的。”陈寅洲放下叉子,“还有,洲立的宣传点是可以放在旅游,但如果只有这一个方向,比如真的纯靠游客,我上上下下养的那么多人早都饿死了。”
他说罢,一手盖在她腿上,一边轻轻敲了下她的膝盖,口气有些无奈:“我原本以为他们随便糊弄圈钱也罢,你爱热闹,去玩玩就行了,怎么连你也信了。”
“你的宝贝现在一孕傻三年了呗。”江一诺笑着撒娇蹭他脖子,“他们在上面乱讲一通,还造你谣,然后我那个培训费还是你出的,更糟心了吧?”
“外人怎么说都行,我不大介意。”陈寅洲边摇头边拿纸巾擦了擦嘴角,“至于培训班,你上得开心就好。”
“那你给我讲讲真实的方向呗,我懒得查了,明天就要去给其他博主介绍了。虽然我们公司或许也签不进去你们那里,但任务给我了,我得好好做。”她央求道。
已经很晚了,陈寅洲本来想顺势抱她上楼去休息,但看她这架势似乎是真的想了解,于是他还是认真配合下来:“那你想知道什么?”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没什么隐瞒。
那天过后,夫妻俩的闲谈,就变成了陈寅洲给江一诺的“补课”时间。
而即便如此,陈寅洲也从来没有看过江一诺的PPT,江一诺要他看他也不肯。
一来他对员工的汇报要求很高,他怕讲出来苛责江一诺;二来他也不认为这玩意真的能起到什么作用,估计江一诺只是交差,别人也不听。
原本他觉得没什么,直到某天,他正好来接她下班时才发现,她认真做起事来的时候,比当年那吊儿郎当的样子成长了不少。
真的做得挺扎实的。
陈寅洲接她那天刚好比较闲,没穿正装,想着自己又不是明星艺人,少有人会认得出他,索性直接到江一诺的公司里混进去等她。
江一诺她们公司不大,就两层左右,非常好找。
而大部分会议室也就是洲立小范围的活动室左右大小,勉强放下一些桌椅,室内外都铺着地毯,走起来基本消音了。
江一诺所在的会议室就在楼梯口第一间,十分好找。
她的声音低柔亲和,缓缓流动到空荡荡的走廊里。
陈寅洲脚步慢下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闲庭信步,默默听着她讲她认知中的洲立。
听着听着,像是被吸引了一般,他顿住了脚步。
工作中的江一诺依旧十分有魅力。
就像很多年前,在街头偶遇她采访别人时几乎一模一样,专业、冷静,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那股坚韧的态度将她包裹,无坚不摧。
她对洲立的起家历史非常熟悉,扎实到堪比跟了他三四年的老员工,甚至当下对他们的媒体缺口也把握得十分精准,有些不能说得敏感部分被她巧妙地隐藏了,转而让博主们的关注点放在了大众可观的方向上去。
陈寅洲细细听她讲着,不知道在走廊处停留了多久。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他露出了许些连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欣赏神情。
等江一诺微微停顿片刻之时,他便从走廊那边绕到后门稍稍站了会儿,就靠在门口等她。
江一诺今天穿着一件垂坠感十足的收腰长裙,外面披着一件浅色大衣,漂亮松散的头发随意落在肩头,脸上几乎未施粉黛,却依旧顾盼生辉。
牛奶色的肌肤细腻似豆腐般,嫩到几乎要掐出水。
她又连续讲了讲,终于有要停下休息的意思。
陈寅洲刚准备迎她,却发现她只是转头喝了口水,长发一甩继续开始讲,压根没注意到后门多了个人。
而此时此刻后排那些正在低头玩手机的博主们也并不知道,离她们一步之遥的那个男人,正是江一诺在屏幕里面介绍的洲立总裁。
陈寅洲的视线最后落在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那处被她藏得很好,她人太瘦,穿着厚衣服的时候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他毕竟亲眼见过她肚子真实的样子,所以落在他眼里,倒觉得那肚子和不穿衣服的时候,大小没什么区别。
他的视线一直在她的小腹处打转。
他看着她在桌前转来转去,偶尔微微蹙下眉头,怕她什么时候不注意撞到自己。
当然,现在还好孩子比较小,她还不累,身体也算轻盈,就算是快撞上了也反应比较快。
等到后面如果身子重了,风险系数增加,他肯定不会再让她出门了。
也就是在这么一瞬间,他才突然共情了老是限制小宁出行自由的巩文乐。
前段时间刚好发生了一些事情。
大概就是巩文乐通过手机定位发现小宁去了陈寅洲家以后,就开始发疯了。
几乎是办完事的第二天他就从欧洲杀了回来,去陈寅洲家接小宁,却扑了个空。
气没处撒,他只得拽着陈寅洲问个清楚。
陈寅洲知道他心烦,但怕吓着江一诺,于是也只是把他拽到一边拍拍他的肩膀:“谢家应付完了?下次行程干净点,不然让小宁看到她会担心。”
作为兄弟,对于这种事本就不易点透。
况且对面是根本不爱掺合别人家长里短的陈寅洲。
他要是主动张口点人,那必定是事情比较严重了。
于是巩文乐愣了,几乎是夺门而出,一脚油门轰回家去。
至于后面发生什么,陈寅洲没有关注了,而这件事情大家都没有再提过,四个人都当作没这回事一样。
只有巩文乐很偶尔的时候会在群里问陈寅洲和林储一:“我宝贝她总想出去玩怎么办?”
陈寅洲当时和林储一一样还不理解巩文乐的心情,但当他自己看见江一诺工作时,他才发觉巩文乐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
就在他正打量江一诺时,余光莫名看到有个人似乎一直时而不时地在看他。
陈寅洲的目光随即锐利地一扫,那男人立即低了头,装作在玩手机的样子。
他们这里的人大部分颜值都很高,头小脸小,身材都瘦长纤细,各个像模特似的,哪怕不化妆不做
造型,五官都比普通人立体,这样反而造成了陈寅洲脸盲。
于是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把那个男人长什么样给忘记了。
这一场江一诺一次性讲了有一个小时,等散场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
博主们陆陆续续往外走,江一诺最后一个关掉演示板,正揉着脖子拎包出门的时候,被不知道哪里路过的人顺势搂着腰拥了个满怀。
男人怀抱温暖,也不顾她的惊愕,低头亲昵地蹭了下她的鼻尖,一股熟悉的冷香味瞬间袭来。
江一诺抬头,松了口气后小声嗔怪道:“吓到我了!你怎么来了?”
陈寅洲不讲话,顺势抱她放到了桌子上与自己平视。
“讲得不错。”他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难得有空,今晚去外面吃。”
难得的夸奖。
江一诺搂着他的脖子,小狗似地可爱歪头,讲话间还有点小骄傲:“那也不看是谁教的。来很久了吗?”
“也还好。你累不累?”他的手绕到后背去,帮她揉腰。
江一诺顺势撒娇,抱住了陈寅洲,声音小小的:“累啊,都站得腰疼了”
两人正在某处说话间,原本已然空无一人的走廊,突然从暗处伸出了一双手,给两人拍了张照片。
第47章 诱哄(修)“脾气渐长。”……
偷拍他们照片的人一路跟到了楼下,直到两人上车离开才停止动作,拨了通电话出去。
而在镂空层抽烟的宦丽把一切尽收眼底。
但她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像无数个路过的普通人一般,灭了烟,飘然离去了-
最近的日子安稳得出奇,但江一诺敏锐地察觉到,或许是有什么事情正在暗中运作,只是还没轮到她头上而已。
毕竟在她眼里,陈家突然的消停就如和江许期一样,或许只是暂时没有找到她的突破口。
于是,在平静的生活之余,她仍旧在关注新闻媒体的动向。
她看起来好像目前比小宁要稍稍幸运一些。
而这段时间的工作任务也轻松下来。
她除了和小元的共创频道以外,并没有额外的拍摄kpi了。近期她已经基本完成了一整个系列的拍摄,库存足足可以发到第二年去。
再加上公司培训也逐步落入尾声,江一诺的行程变得松散,偶尔去公司和家里,或者拍一拍日常vlog。
孕中期应该算是她比较舒服的时候,孕反症状减轻,肚子也不算大,还睡得安稳。
除了一件事情——江一诺发现自己近期脾气渐长。
开始她认为诱因或者是陈寅洲开始频繁出差,两人见不到面的缘故。
这段时间,陈寅洲忙到脚不沾地,像在地图上作画似往返飞北美和欧洲,两人已经有快半个月都没见上面。
打视频的时候,因为时差,要么江一诺睡觉了,要么陈寅洲在忙,于是聊天框就变成了留言板,根本说不上什么话。
其实按照江一诺对自己的了解,她原本认为自己是非常适应这种淡联方式的。
毕竟曾经最惧怕亲密关系更进一步、两个人吃醋吵架到互相控制对方,然后爱得死去活来撕扯对方又到分手那一步的人根本不是她。
她的恋爱都是轻松甜蜜愉悦的,一旦她开始过于在意谁,关系即将深入时,那个人就会被她解除掉关系。
谁都别想走近,也伤害不到她。
可到了近期她才意识到,因为孩子的缘故,她和陈寅洲的感情已经进化到了另一种她无法控制的程度。
从她上次似有若无吃岑菲的醋开始,到现在异国,陈寅洲若是回消息回得慢了,她能晾他两天。
起初陈寅洲比较忙,压根没意识到江一诺这样的情绪变化。
直到某天闲下来,他一直找不到江一诺,只好和阿姨打电话,阿姨却说她在看电视时他才意识到,这姑娘可能是和他闹脾气呢。
这事蛮新鲜,他一下兴趣就提起来了,工作的疲惫一扫而光。
毕竟以前和江一诺谈恋爱的时候,他几乎就没见过江一诺为什么事生过他的气。
为此,当年19岁的他还和她置过气,认为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
如今他已经逐渐走向成熟,在和江一诺和好后的这段时间里,他开始慢慢熟悉着去按照她的节奏来相处,两个人明显舒适了很多。
他习惯了她不查自己手机,也不在乎他和哪个女人吃了饭,更不在乎他回不回家。
但当江一诺开始和他闹脾气,当年那股强行要求她管着自己的小男孩的斗气本来都快消失了,如今却又被彻底勾了起来。
于是他开始饶有兴趣地猜测她大概是为了什么事情而生气。
只是拨通了视频过去,一直没人接听。
陈寅洲干脆就倚在沙发上陪她玩,拿出老法子给她转账,决定转到她出来为止。
等到他的转账提示已经占满了屏幕,那边终于像小猫咪似的,伸出了试探性的小爪子。
陈寅洲知道她在生自己的气。
“在气什么?告诉我。”
那边半天不回,一条一条地点了收款,却不吭声。
陈寅洲有点想笑,憋住了,敲字给她:“嫌我回消息慢了?这段时间忽略你了?”
还是没回。
他手指动了动,一串转账又发了过去。
那边终于回了个小狗鬼混回来满脸都是吻痕的表情包,又补发了个视频给他。
那视频的标题是一个小猫在抱头嘶吼,视频配音为:“你到处和野女人混去吧,现在才想起我。”
陈寅洲凑近一看,眼神都软了几分。
这段时间她都在网上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怎么,以为他这段时间闲的没事做,满世界飞就是为了去睡女人?
他虽然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纵使有劣根性,倒也没那么动物性。
见陈寅洲半天没回,对面却急了,发来了一连串问号。
陈寅洲心情顿时大好。
他飞速敲了几个字过去:“要开视频吗?”
“嗯。”
视频很快接通了。
那边却对着天花板,江一诺都不肯让他看自己的脸。
他顿时觉得更好笑了。
江一诺平时看着脾气好,好接触,实际上像个猫咪似的,看着软软糯糯温柔可捏,实际上一旦伸出爪子,是能把人立马抓见血的。
陈寅洲却和她相反。
大概是身份的缘故,再加上在外面惯多冷脸,很多人都觉得他脾气不好,甚至都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怕惹到他。
但他其实蛮好相处,至少比他外表看起来温和些。
“不让我看你?”他又问。
江一诺还是不回答。
陈寅洲思索片刻,直接把视频掐掉。
至于那边的江一诺怎样,他没再逼问-
陈寅洲挂掉电话后再也没打来。
江一诺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玩过头了,但好在在家有吃有喝有暖气还有钱花,再加上孕中期的嗜睡,很快把自己哄好了。
在某个午睡后醒来的下午,她悠悠转醒后,突然发现床边好像隐隐约约多了个人。
来人缄默无比,站在她的床尾,丝毫没有要打扰她的意思,也不知道站着看她这样睡觉已经持续多久了。
他或许是刚刚进来,或许是进来已经有一会儿了,只是不忍心打扰还在熟睡中的她。
江一诺揉了揉眼睛,开始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仔细一看,却发现是已经好久不见的陈寅洲。
头发抹到脑后,只留下了几缕发丝至额前,黑色长大衣,垂坠感长裤。
立领下是他那张被衣装反衬到冷白的脸,浑身上下备显贵气。
他的双手戴着保暖的黑色手套,手上拎着车钥匙,看来是才进家门就上楼来看她了。
江一诺在被窝里呆滞了几秒,像是卡机了一般,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半天。
见到她这副模样,陈寅洲那原本有些略显神色寡淡的脸上瞬
间泛起涟漪。
他取下手套朝前靠近了一些,有些好笑地发问:“怎么,不认识了?”
他一出声,江一诺这才立即像个小兔子似的蹦起来,就要扑进他怀里之前,还阴阳了一句:“这不是我们家大忙人嘛?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一起身便来无隐去无踪,上次整个人差点在被单上滑下去摔了,把陈寅洲吓得不轻。
这一次陈寅洲学聪明了,眼疾手快提着她那睡衣帽子上垂下来的兔子长耳朵,直接把人拽住了没摔倒。
江一诺脚下果然还是滑了一下,但是没摔,上半身撞进陈寅洲的胸膛里。
“别激动。”他皱着眉把她拎住,弯腰把人抱起来放回床上:“又忘了有身子了?”
“那也不是看见谁都会激动的。”
陈寅洲看她一眼:“不信。”
江一诺别过脸去:“不信就不信,回来干嘛。”
“还生气?”陈寅洲用手指蹭她脸蛋哄她。
她不理人,陈寅洲就欠下身来看她:“那亲一下。”
好久没见,大概她还是吃帅哥的温柔攻势,很快,她所有的小脾气都被吻了个干净。
直到她被吻得躺下来时,似乎才感受到来自陈寅洲身上的寒气。
他的鼻尖和面颊是冰凉的,就连唇部的温度也很低。
冰冰凉凉的,好在吻得蜻蜓点水没有深入,倒真是像在漫天大雪中久别重逢后,诚挚的绅士之吻了。
“外面这么冷,你穿这么少。”江一诺抚上他的脸颊,这才开始心疼他。
“还行,扛得住。”陈寅洲淡淡回应,“主要急着回来。”
“这么急?还有工作要处理吗?”
陈寅洲摇头:“家事。”
江一诺抽掉搂住他的手臂,直接把人推开:“第一次谈恋爱?这么点小事值得你回来?”
陈寅洲顺势起身:“跟我置气可以,你一直不回消息总睡觉,是修养身体,也可以。但阿姨说你胃口一般,吃不好,就是大事。”
江一诺不说话,躺进被子里去了,翻过身不看她。
陈寅洲在她身边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脱下外套坐到她床边,拍了拍蚕蛹似的她。
“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你要好好吃饭,吃饱饭再骂我才明智。”
“我承认,最近是我太忙了,忽略你了。”
“我是把下个季度的事情提前处理一下,等到你孕晚期的时候,我就在家陪你不出去了。”陈寅洲最后说。
江一诺还是不讲话,人也一动不动的,好似睡着了一样。
女孩子的心思有时候是挺难猜的,孕妇就更需要他费心了。
陈寅洲没有哄孕妇的经验。
这几天临时从巩文乐那边学来的,倒是全用在她身上了。
奈何不太管用。
“那你和我去欧洲?”陈寅洲最后试探性问道。
果然,江一诺动了动身体,别过脑袋来。
她眨巴着眼睛:“你最近住哪里?”
“近期在马德里。”他回答。
他最近住在西班牙。
岑菲给他发消息那晚,也在西班牙。
江一诺立即答应了:“好我跟你去。”
“那就收拾东西,明早出发。”
陈寅洲说罢刚要起身,却被江一诺捉住了手腕。
他的手腕上,正好戴着一只腕表。
这只腕表十分独特,是收藏版的缘故,数量在全球都极为少数,因此江一诺认得出。
而在他这段时间出国之前,她没有见他戴过。
“怎么了?”陈寅洲问,“你喜欢?”
“你一直带着这只表?”江一诺问。
陈寅洲一愣,不知道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答:“没有,之前忘在朋友那里了,才拿回来。”
第48章 巴塞罗那“无法开口的名表。”……
关于这只表,直到两人最后抵达马德里她都再没有问过。
江一诺原本以为按照陈寅洲的性格来讲,这段时间没有陪她必定对她是十分愧疚的,会带她在欧洲先玩一玩再去工作,却没想到他归心似箭般要回西班牙。
不仅如此,两人还仅仅只是在马德里住了一天而已,第二天就马不停蹄赶去了巴塞罗那。
江一诺什么都没问,全程安安静静跟着陈寅洲走。
其实出发之前她就偷偷看过岑菲发的日常vlog,早就知道她们剧组今天要转场巴塞罗那。
但她依旧什么都没说。
他们抵达时已是傍晚,江一诺望向窗外,才发现城市里的圣诞气息已如此浓厚。
街边的咖啡店和餐馆附近的树木都缠绕着金黄色的小灯,被这些圣诞灯遍布缠绕的整个城市都亮晶晶的,奶白色的饼干般的房屋挨挨挤挤,人们围在广场中央奏乐跳舞,欢声笑语和两边林立的树木匆匆忙忙地从窗外一掠而过,江一诺像窥探到了安徒生童话故事里的世界一角。
车速在驶入格拉西亚大道的时候逐渐降了下来,她慢慢看清了这里围绕着许多奢侈品店铺,而酒店就坐落在这附近。
两人才刚下车,管家已经迎了上来,帮忙提行李。
上楼期间,陈寅洲的手机震动了几次,他看了几眼后也没回,只是顺手从钱包里掏出现金递给管家,作为小费,还特地道了谢。
江一诺往他那边瞥了两眼,默认是他的工作信息,也没有多问。
门卡的设计十分别致,灯光亮起的一刹那,江一诺惊喜地捂住嘴,转头看了一眼陈寅洲。
她起初看到酒店外观时只是觉得眼熟,进入后她才意识到这家酒店是她近期拍视频时提到过的“心愿”酒店之一。
其实她也并不是真的想去住,而是组内有她带的新博主在欧洲拍Vlog,之前要她们帮忙宣传,她才顺嘴提了一次,并且艾特那位博主,达到帮忙引流的目的。
本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平时没有看短视频习惯的陈寅洲,不知怎么的不仅看了她的视频,还藏了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也难怪陈寅洲突然要来巴塞罗那,亏她还以为他赶过来要做什么。
江一诺这时候才懊恼自己多想了。
她慢慢走了进来。
这家酒店已有百年历史,在时代变迁以来,他们似乎从没有放弃过修缮这座建筑物,从灯光颜色、饰品,到室内的挂画藏酒柜都设计得十分考究,既追赶了潮流,又保证了经典,不落俗套。
站在餐桌的位置就能看见宽敞的客厅,那尽头摆着几张铺着花纹毯子的软沙发。
绕过餐厅,直直迎接她的是几扇宽敞明亮的大落地玻璃窗,细看顶角处还有不少花纹样设计。
她站在这里就能看得到远处的灯火和那些别具一格的建筑物。
江一诺转了一圈回来,最后被餐厅内已经准备好的晚餐所吸引。
餐桌左右各有一盏十分漂亮的大灯,灯光是温暖的黄色,颜色温馨,笼罩着一桌丰盛的晚餐时,叫她觉得有些家中的味道。
她看了几秒,刚想问陈寅洲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抬头却正好撞上许久不见的岑菲。
这姑娘正好站在没关好的大门外,手中拿着一瓶酒举到脸侧,笑着和江一诺打招呼,顺便晃了晃酒瓶:“嗨!美女,我们等你来好久啦!”
大概是平日里江一诺总是通过屏幕看她的缘故,一时间见到眼前的女孩,差点没认出来。
岑菲总是比镜头里更要精致许多的,虽然江一诺已经见过她好几次,但她五官和白皮肤在线下给人带来的冲击力,仍旧只增不减。
听见她说话,江一诺差点以为自己出幻觉了听错了看错了,愣了有好一会儿,十分错愕,不知如何回答。
岑菲今天的打扮也比较独特,好像是从什么场合中回来的。
她身着一件奶酪色的短款公主裙,后裙摆潇洒飘逸,随着她一蹦一跳而拂动;脚蹬一双粗皮高跟鞋,涂着清淡的唇蜜,眉眼弯弯,一头茂盛的头发被烫成浪漫的大波浪卷,披散在肩头,活泼甜美。
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从城堡里逃出来的公主。
此刻,她又以微醺的状态靠在门边,拿红酒瓶轻轻地撞了撞门框,冲陈寅洲吹了个口哨:“帅哥,我能进来吗?今天我生日哦,你忘记了。”
陈寅洲抬手看了眼表,诚实道:“还真忘了。”
话虽然这么说,他却没有像往常对待
其他外人那般道歉。
“那我能进来吗?”她继续说。
这时候江一诺突然闻到一股酒气。
岑菲喝酒了。
于是,她也不等身后的男人回答,赶紧把人拉了进来关上门。
以岑菲的名气,要是被拍到就不好了。
醉了的岑菲不如平日里留给江一诺的印象那般沉静,反而很活泼,性格倒是有点像孙越了。
进了门,她东摸摸西摸摸,嘴里还时不时咕哝着些什么。
最后,她被餐桌上香喷喷的晚餐吸引了。
“哟,吃上饭了?那我也吃一口。”
她说着,大咧咧地拿起还放在口布上的刀叉,叉了半天没叉起来,好半天终于叉到一块盐粒土豆就要往嘴里送,却被陈寅洲当机立断制止。
他利索地夺过她手中的叉子把高热量的土豆敲掉,又从那边的海鲜盘里叉了块虾塞进她手里:“那是土豆。”
岑菲也没再坚持什么,直接塞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了。
吃完,她又猫咪似地在餐桌上嗅来嗅去寻觅新食物。
最后,眼尖的她盯上了一块新鲜的牡蛎。
看得出来这是她平日里常常爱吃的东西,即使有些醉了,吃起来还是丝毫不眨眼的,所以开始还是挺顺利的。
她最终还是卡在了挤酸柠檬汁的时候——那费了她不少的力气,因为她似乎有些眼花,还有重影。
有不少柠檬汁被她挤得滴落到了桌子上,有些甚至溅到了一旁江一诺嫩白的手指上。
陈寅洲在旁边默默拿纸巾把江一诺的手指细细擦拭干净,然后示意她后退,一边重新从冰盘里取出一只新鲜牡蛎,帮岑菲挤好柠檬汁,然后摆到她面前。
岑菲终于顺利吃下去一个,立即心满意足了。
陈寅洲做这些动作时行云流水丝滑无比,全程什么都没说,两人也没有什么眼神对视,却像做过无数遍那样自然。
岑菲吃完以后不闹了也不说话了,开始抱着红酒瓶子,把脸贴在桌子上微微闭上眼睛,乖巧得好似被人施法了一般。
就在这时候,陈寅洲拨通了电话:“处理好了,你进来吧。”
江一诺对此有些困惑,抬头正好看见方才好似没关严实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个头发剪得很干练的女人迟疑着走了进来。
原本看起来神情严肃如临大敌,可就在她抓住岑菲的一瞬间,终于松了口气,然后给陈寅洲道歉:“还得是你。只要她喝醉谁都哄不住!今天还好你也在!不然非要闹点事情的,谢谢你帮忙!”
她一边搂住岑菲的肩膀把人往外带,一边还回头对陈寅洲不停地表示感谢:“上次我也是实在没办法,和你求助,好在你的表没事,不然我还得赔给你。”
陈寅洲无意再重复那些上次已经说过的话,全程点头目送,没再多说什么。
门被带上了。
江一诺眨了眨眼睛,突然就猜测到了表落在岑菲那里的缘由。
可明明总是有第三个人、甚至多个人在场,她却依然要问出那个她想知道了很久的问题:“她经常喝醉吗?”
陈寅洲正低头把刚才岑菲用过的叉子和盘子全部收到厨房里,闻声而答:“或许。”
“那她经常在你这里喝醉吗?”
哗啦啦的水声停了。
男人抬头看她一眼,好像立马就知道了她在想什么。
他沉静的语气荡起一丝淡淡的波澜:“她经常在我这里喝醉做什么?她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明明可以直接回答我不知道,和我无关。
可他非要说这些话惹她,有点像故意的。好像自从她上次生过他的气以后,他就开始珍藏她这些极为稀奇的情绪,不放过一次。
和很多在热恋中偶尔会使使坏的男人一样,在外面正经惯了的陈寅洲,偶尔也想多见见她这幅为自己吃醋的样子。
江一诺约莫知道他的心思,但今天偏偏不吃他这套。
她只是走过来靠在门上等他洗盘子。
水流开得小,他的动作利索干脆,洗完顺手擦干就摆到了碗柜上去。
灯光的颜色特别温柔特别温暖,但是她的心却变得不那么平静。
她根本没功夫吃醋。
不知道为什么,从抵达巴塞罗那开始,心中那股一直拧着的绳就没松下来过。
而经过刚才这些事,又拧紧了一些。
可是江一诺并不想和陈寅洲去理论些关于为什么他知道岑菲酒后该怎么安抚、为什么他忘记岑菲的生日会被质问等等的话题,还有表是怎么弄掉的,为什么昂贵的手表心安理得地放别人那里,不自己去要之类的。
因为这种是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出来的蠢问题。
但或许又是源于她知道答案,她才觉得心中有些说不上来的不痛快。
她知道那点被孕激素刺激到别扭的东西,应该又升级了。
但她无法去处理。
她知道陈岑两家是世交,他们自小青梅竹马相知相熟了解至深。
熟到被母亲逼着凑在一起要个说法,当天不欢而散却不需要和对方解释任何就懂;熟到在游轮上顾着各自去玩,甚至不需要打声招呼,却可以在当天因为某件事两个人又紧急被召集在一起,互相凑着脑袋想办法的程度。
熟到刚好一起在国外工作,会把亲密的爱人接过来,无动于衷地大大方方交往的程度。
是那样可恨又叫江一诺无力的程度。
陈寅洲对岑菲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或许岑菲也是。他们早都习惯了。
而江一诺不想因为自己的一点点奇怪的不舒适感就小题大做。
所以直到陈寅洲收拾好一切,两人坐下来吃饭时,她又换上了那副笑脸。
第49章 烛台隐没的世界。
白色的桌布柔软似浮云,末端轻拂过江一诺的大腿。
她蹭了蹭自己的脸颊,拉回些自己恍惚的意识。
一侧的灯光方才已经被陈寅洲关掉,换上了优雅精致的老式烛台。
瓷白盘中盛着被精心烹饪好的食物,它们在这样柔软温和的光亮中看起来更加美味。
“明天开始我没这么忙了,带你去转转。”陈寅洲聊起在巴塞罗那的计划。
说着,他勾起手指碰了碰桌上的果汁杯和牛奶杯,顺手将已经冷掉的果汁拿去了厨房。
他的声音瞬间空旷起来。
“不想出门,我们就在家休息也可以。或许,你有兴趣购物吗?”
“岑菲的私人生日宴定在周日,她应该会邀请你去。”
江一诺立即应了一声:“行呀。”
当陈寅洲说出餐厅名字的时候,她吃了一惊。
这家餐厅虽然开在巴塞罗那,却扬名在外,被誉为全球前几的餐厅。
这家餐厅做菜非常有自己的独特性,进入私人空间后允许拍摄,还会有人在旁边专门介绍菜品的创作理念。
可以说这家餐厅的每个菜品,都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
只是,非常难预约。
通常排期都要在一年左右。
岑菲那么忙,全国各地到处飞,出了剧组就准备进组,有时候剧组在哪里拍摄还不一定走得开,会是她提前为自己预定的吗?
江一诺想到这里后问道:“我听说过这家餐厅。你定的?”
“嗯。”陈寅洲很快应声,“算是给她的礼物。”
其实是去年和林储一他们赛马的时候,陈寅洲的马出了岔子,在圈子里跑了个倒数,于是给岑菲订餐厅和帮所有人预订礼物的任务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反正每年给人过生日都得有人负责策划和惊喜,他们向来都会以这种方式来安排主要负责人,陈寅洲早就习惯了,觉得也没必要特
意提起。
然而江一诺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听见了陈寅洲最后几句话。
原来,是陈寅洲给岑菲的礼物。
于是她沉默片刻:“那我订份蛋糕给她吧。”
“建议换成红酒。”陈寅洲关上冰箱的门,“蛋糕她会分给工作人员吃……”
“你又知道了。”江一诺打断他。
陈寅洲回头,正好对上姑娘幽幽的视线。
他家这位近来脾气渐长,他看在眼里。
怀孕辛苦,任何聪明的男人在这种时候都会选择退让一步,他也不例外。
“我猜的。”他立即补充。
江一诺不再说什么了。
她微微仰起头来,越过餐厅前的一切,望向在厨房尽头的陈寅洲。
此时这个男人穿着一件质感良好的黑色衬衫,挽起了袖子、摘掉腕表,正在切新鲜水果;另一边还热着他重新烹饪的食物。
有一道菜是用红酒做的,香气四溢,但她吃不了,陈寅洲索性就亲自下厨了。
他会做得东西很少,因为他基本不进厨房,此刻也只是属于自告奋勇了。
毕竟他不会让怀孕的妻子来动手处理这些食物。
能让他下厨的,估计只有她了。
江一诺想。
哦,或许也不是。
他会为另一个女人费尽心思订这种餐厅,并且会为了这个女人摘掉腕表下厨——毕竟按照陈寅洲的风度,他在外人面前根本不会摘表。
还有一种摘表的可能,则是他们更进一步了。
江一诺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她深呼气几次,顿时感觉方才岑菲酒后来拜访带给她的不适感又开始愈发加剧。
好一会儿,她终于平静下来,托腮望着陈寅洲挺拔的侧影,开始反思最近自己频频产生的一些挥之不去的负面情绪的原因。
其实她的情绪底色向来是淡淡的、稳定的,甚至有时候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冷漠抽离的。
那些在人前的甜美俏皮、温柔和古灵精怪,都是这些年她身上的社会化成果,为了讨人喜欢而已。
淡漠的情感,其实源于从小她养成的一种可悲习惯——一对某个地方开始产生强烈的感情时,就会被母亲带着强行离开。
若是不想受伤,只能装作不在意,装得久了,情感就真的冷漠了。
母亲总是不希望有太多人认识她们、了解她们。
开始她不明白,在离别的时候因为这样的情感剥离总是哭闹,但是等待她的,只是被发病时期的妈妈烫满大大小小的烟疤。
于是长大后的她识别感情浓度十分敏感。
感情的深入,于她而言就是一种强烈的离别信号。
和陈寅洲的关系越近,她就越不安。
甚至连淡漠的情绪,都无法维持了。
这也是她这段时间总是感到不安的来源之一。
那道菜陈寅洲终究是处理好了,他帮她切好肉,又热了果汁回来放在桌子上,却半晌都没离开她身边的意思。
江一诺刚要拿叉子,却转而被人握住了手指。
“不合胃口?”他问。
说话间,他袖口冰凉的纽扣蹭过她的皮肤。
她低头盯着男人劲瘦冷白却空空如也的腕骨,转而道:“不戴表?”
陈寅洲把她的手拢在掌心里:“怎么,最近对我的手表这么感兴趣?”
江一诺抬起眼睛:“你在外人那里吃饭,也习惯这么摘掉表吗?”
“在外人面前当然不会摘,不礼貌。”陈寅洲抬手摸了摸额角,似乎有些困惑,“最近看偶像剧了?还是和你闺蜜聊什么了。”
“随便问问。”江一诺得到了答案,不想再往下问了,“你还给她送了什么礼物?”
“一副画,订了一家餐厅。”陈寅洲如实回答。
“那家餐厅这么难约,为什么不换地方?”
“她比较喜欢。”陈寅洲回忆起来。
当时在群里,岑菲明确表明过这次的“主办方”,必须满足她这个要求。
江一诺不再问了。
她觉得自己被孕激素冲昏了头脑,总是问让自己添堵的蠢问题。
后面她整场吃饭,没有再碰过土豆粒-
就算是冬季,巴塞罗那的天气也依旧很好,白天只要有阳光,整个很城市看起来依旧很鲜活,体感温度也不算低。
江一诺在纽约时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想来南欧的城市住一住。
那时候陈寅洲也知道她的愿望,两个人还真的兴致勃勃地计划了一阵,却没想到从计划一直到实现,中间相隔了好几年。
一觉无梦。
江一诺现在变得十分嗜睡,准确来讲是能吃能睡。
陈寅洲一直作息规律,早睡早起,晨起会健身或游泳,在休息时偶尔陪她赖床,但如果清早有电话进来他就会离开卧室,不会打扰江一诺休息。
所以在抵达巴塞罗那的第二天,江一诺一觉睡到中午也没有人叫她。
昨晚房间里被陈寅洲开了暖气,所以一点也不冷,当下室内温度还是很高。
她起床后,随便披了件衣服就进了浴室。
这一块隔音不大好。
当她低头刷牙的时候,她听见墙那边的客厅里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而越贴近墙壁,声音就愈发清晰。
相较于更低沉的男声,女孩子的声音要尖细和清晰一些。
江一诺才刚刚挤好牙膏,就听见女孩子抱怨的声音。
“我肿成猪头了啊,到底为什么昨晚要喝那么多,还跑过来找你,好后悔。”
“”
男人声线低沉,江一诺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
“”
好像一共说了几句话。
江一诺等了一会儿,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了,开始继续刷牙。
“人家也只和我们剧组合作过一次,就被你给蹭上了,他是谁啊大师啊。”
姑娘的尾音来得急促,声音穿透墙壁传到了江一诺耳朵里,“所以你别出差错,定制只能一次。你真的量过她的手指了吗?过几天戴不上怎么办?哦好吧那腰围呢?”
江一诺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无名指。
又顺势看了看自己被宽大的睡衣遮挡下的小腹。
陈寅洲这是想干什么?
她没有往下细想。
来巴塞罗那以后,那股躁动不安的感觉还在加剧。
洗漱出来以后,江一诺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溜达进了客厅。
陈寅洲正和岑菲坐在窗边喝咖啡,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早餐的香气。
岑菲今天穿着一件没过小腿的蕾丝长裙,带着珍珠项链,不出工的时候她不太喜欢化妆,但哪怕只是素净着一张脸,也粉白得发光,气血充足。
陈寅洲黑衣黑裤,发丝如墨,皮肤在这样的映衬下更显的冷白。
此刻他正坐在岑菲对面,两人好像该谈的事情已经谈妥,当下的表情都较为闲适淡漠,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他们和窗外人们的慢节奏几乎要融为一体了。
如果只是站在餐厅的入口远远看过去,会觉得这对俊男靓女才是一对已婚的夫妻,毕竟两人连穿的衣服和脸上那些淡漠闲适的表情都那么相配。
这样的气质在江一诺看来,似乎是一等一复制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两个陈寅洲坐在她面前。
其实从以前,当她第一次看见陈寅洲开始,她就觉得难以用恰当的词汇去形容他的气质。
他一出现就与周围那些忙忙碌碌的众生好像完全分隔开了:哪怕他那段时间生活在底层,但他对万事发生时却依然有着风雨不动的从容感。
这种从容感和偶尔流露出对某些浮华都市、奢华物品的淡漠感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他的气质。
这也是很长一段时间,江一诺觉得他虽然人是温柔的,对她是甜丝丝的,人的气质却始终是冷冷的,很难贴近的原因。
但当时她也只是觉得是他气质独特而已,直到当下他和岑菲面对面坐在一起时,
她竟然才全然明白这是什么。
这是富人家养大的孩子们独有的特征。
这些养尊处优孩子从小到大一直都知道,哪怕自己在社会的独木桥中走着走着就那么松手跳下去也不会摔得粉身碎骨,因为会有人托底,为他们打开另一条轻松舒适、铺满鲜花的道路。
他们一派贵气、举止投足中带着充满着自由的松弛感,还有挥之不去、早已融进血脉里的笃定和自信。
当然,眉宇间也是平和的,毕竟看得东西多了,想要的都有了,甚至有些疲倦。
于是,他们偶尔从不经意间,还会流露出对万事万物倦怠的感觉。
这样的倦怠感,偶尔被一些好奇的普通人类解读为“淡定的贵气”,并且崇拜着这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而当下,正是这样从容、平和,沉静的气质,正在两人身上相互流动着,交融着。
江一诺站在原地,局外人似地看了一会儿,觉得受到了什么冲击似的,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过去打招呼了。
她觉得自己很突兀,似乎会破坏这样的和谐。
第50章 浴袍上的玫瑰“总是这样,让我沉溺。……
“格拉西亚大道上有很多好玩的啊,圣家堂十几分钟就到了。”岑菲看手机的时候突然嘟囔了一句,“这些都可以玩啊。”
陈寅洲没应声,因为他已经发现江一诺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他立即起身去拧暖气,又绕到她身旁,在给她披外套的时候顺手探了探她脸颊的温度:“冷不冷?”
江一诺如实点头:“有点。”
客厅里方才没开暖气,他和岑菲又喝了热咖啡,当然察觉不到,但是孕妇对温度的变化感知就十分明显了。
早上在暖和的卧室里感觉不到,现在刚出来,体感温度顿时下降。
陈寅洲低头看了眼她的双脚。
她穿着拖鞋,莹白圆润的脚趾正露在外面,指腹处浸染着淡红的气色,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怎么样。
昨晚明明给她穿了袜子,早上起来不知道什么缘故,被她脱掉了。
江一诺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可视线的落点处,首先却是他那双锃亮昂贵的皮鞋,其次则是不远处岑菲的那双淡粼光肉粉色高跟鞋。
那双高跟很独特,在系带处有一个轻盈的小翅膀标记。
这应该是秀场里原版高跟的独有印记。
这双高跟鞋不久前江一诺曾经在同行参加秀场后的解说视频里见过,上面解释道,在秀场结束后就有在场的某位男士把这双高跟拍走了。
秀场上展示的高跟一般都是原版,后续流入门店内的货品或多或少都有修改过,所以想要拿到原版并不容易。
岑菲脚上的,就是为数不多的原版。
就如同陈寅洲脚上的这双鞋一样。
和他生活在一起以后,江一诺才发现他的那些出门前随手而戴的饰品,都是市面上会有专人介绍的,价值不菲的那一类。
这种视频合集中专门针对一些孤品,或者货源很难拿到的大师级作品,多数收藏价值更甚。
江一诺曾经跟着看过几期,转而却发现,上面介绍过的很多孤品,竟然在陈寅洲家里可以随意找到。
所以她后来生出一个想法:拿他的皮鞋、手表和领带,全部摆在地板上拍了一次视频,试试流量。
果不其然,那天江一诺随手一条视频的流量就爆了,评论区涌入了很多懂行的人,大家兴奋又新奇地讨论着江一诺随手拿出的那些配饰,还有懂行的人心疼那些已经绝版的物品为什么会孤零零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责怪江一诺不会好好养护。
那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同时也发觉这似乎是一次新赛道。
事后,她开始感慨有钱人竟然连在自媒体起号也这么容易,真不公平。
但江一诺的好处就是,不会太抱怨无法改变的事实,她很快就忘记了这回事。
只是在当下她看见陈寅洲的皮鞋、手表和岑菲随意的一双高跟时,才又想到这些事情。
如果人和人的起点不甚一致,或许等她慢慢爬行到终点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抵达他和她已经拥有的一切的起点。
正当江一诺愣神时,却发现陈寅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去卧室拿了一双袜子出来,正抬起她的一只脚,要帮她穿袜子。
她起初站得不是很稳,手只好扶在男人的肩膀上,有些愣愣地低头望着这个半跪下来、把名贵的皮鞋弯出一道褶皱,只为给她穿鞋的男人。
一只袜子给她穿好的时候,他的手表挂到了袜沿,险些把袜子扯掉。
两人都动了动身体,江一诺紧张了一下他的腕表,可陈寅洲却小心翼翼地仔细检查了她的袜子边沿是否有被勾坏。
岑菲怕江一诺站不稳摔倒了,也不管两人熟不熟,走到她旁边自然地抓住她的胳膊肘打趣道:“真是把老婆当小朋友一样照顾,袜子不会坏的。”
江一诺这才想起来这里有第三个人,于是有些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忘记招待你了。”
“不用招待,是我昨晚喝醉打扰你们了。”
或许是自岑母在场的那次不欢而散后,岑菲和江一诺都没有正式打过招呼,于是姑娘们的见面似乎有些腼腆。
讲话间,两个人的面颊都飞上了些许红晕。
陈寅洲给江一诺穿好袜子,拍了拍她的脚腕站起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就在他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
他才滑开接听,对面人急促的声音立即迫不及待地溢了出来。
一般给陈寅洲打电话的人,不是汇报工作就是催促行程,或者也有一些合作对象的电话,但都心平气和或者彼此礼貌有加的,很少有像刚才电话里的人一样语气急促的。
所以岑菲和江一诺自动绕到沙发那边去,给他留了一些独属于工作电话的空间。
谁知她们才刚刚坐下不久,就见陈寅洲拿着电话回来了。
他去了趟厨房,单手端着一个白瓷盘,里面盛着一些食物。
有烤吐司、酱肉和一些新鲜蔬菜,还有沾好酱料的鱼类。
他把盘子递给江一诺后才转身专心打电话。
“嗯,我也同意你开了他。身为一个组的leader,只会发泄情绪,不会解决问题,本末倒置”
“对接下来的事情你和Eva说别跟了,叫邢宏把我的电话给万总,安排时间。等我回国,我来处理。”
“好酷。”岑菲望着陈寅洲的背影,端起桌上的咖啡小啜了一口,“冷静专业靠得住,我现在特别需要周围有这样情绪稳定的人和我一起工作。”
“哎呀,他以前在曼哈顿不是这样的。”江一诺边吃饭边轻轻耸肩。
“以前不是这样?”岑菲好奇。
她眼中的陈寅洲,可一直都是这样。
“他不是啊。”江一诺补充道,“他也是很情绪化的,刚刚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一说他他就脾气很大地要出门。现在也是,很有脾气的,动不动就凶我,哪里冷静了”
岑菲望着江一诺不施粉黛的侧脸,觉得自己根本听不进去她在说什么。
她此时此刻满脑子都是高曼珠说的那些话。
“你仔细看看她就知道了,这姑娘就不像网红,她是明星脸,明星的气质,你见到她就会觉得就算她做错了很多事情,你还是会心疼她原谅她所以也难怪陈寅洲一直忘不掉她。不过男人嘛,就那么回事,你先试试,实在不行,再说”
的确是如高曼珠所说,江一诺是那种皮肤细嫩、眼神灵动,五官叫人看了都十分难以忘怀的女孩子。
她的五官很独特,比例奇好,每一处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就像是生下来之前被程序员特意调整过的比例一样。
岑菲以前用小号关注过江一诺的账号,无意间看见过她参加自己公司活动的照片。
她是那种浓妆艳抹后,穿着晚礼服站
在众人中间会带来女明星般的惊艳之感的人。
而她洗把脸什么都不涂抹的纯素颜则也会清丽到叫人频频回头,是那种会让人看了一眼又一眼,想了解她的故事,然后溺死在她的小梨涡里,想无论如何都想要保护她的那种女孩。
但岑菲心里清楚,陈寅洲绝非只喜欢江一诺的脸。
毕竟漂亮的女孩子,这男人见过的只多不少。
可叫他难以忘怀、令他这么多年守身如玉、堪称魂牵梦绕的女人,偏偏只有江一诺一个。
所以岑菲一直对江一诺很好奇。
开始听巩文乐和林储一的描述,她本来不以为然,直到之前见到了真人后,哪怕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的岑菲,才意识到她好像真的遇到对手了。
之前,她只顾于偷偷欣赏江一诺的外貌,可如今偏偏又更想探究这个女孩的个性了。
因为她迫切地想知道,她比江一诺究竟差在哪里。
原本正想多聊几句,转而却见陈寅洲已经打完电话过来了,并且已经换好了西装外套,外罩一件长款大衣,正站在她们面前。
“我下午要去庄园拜访高尔夫人,临时有点事情。”陈寅洲的视线落在江一诺身上——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已经偶尔能凸显出孕肚了。
他偏头轻叩自己的额角,又想了想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略微严寒的天气,思索关于如何安置她的问题。
江一诺见他在看自己,顺势伸手过去,陈寅洲果然托住了她细白的手指。
才不过几秒,两人都没怎么对话,却自然而然地在岑菲面前牵住了手。
细腻自然且温馨。
牵手才不过两秒,江一诺突然抽手捂住嘴干呕。
她感觉胃里又有什么东西翻涌而来,似要溢出喉间。
“呕——”在她低头要呕吐的一瞬,陈寅洲把手伸到了她下巴处要帮她接,而一旁的岑菲则是眼急手快把垃圾桶抓过来塞到她面前了。
“反胃?”陈寅洲蹙眉疑惑地看了眼她吃剩的盘子,“怎么又开始了。”
江一诺最后什么也没吐出来。
她接过陈寅洲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又拍拍胸口道:“可能是我刚才吃得太急了。当然也可能是起床以后温差太大,我之前刚醒就有点恶心。”
陈寅洲听她说完后看了眼窗户,又环顾四周,很快下了结论:“今天别出门了,在家好好待着。”
江一诺点头:“那我等你回来。要是晚上我想出去吃饭就提前告诉你,我想看看圣诞灯。”
“嗯。”陈寅洲应了一声,弯腰把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他抱着人走了两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
于是他回头对不怎么敢往这里看的岑菲道:“下午有事吗?”
正在看手机的岑菲被叫到名字后才慢吞吞抬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没事了啊,今天剧组放假。”
陈寅洲索性开口:“那你在这里陪她?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他确实没说假话,以前他虽然经常不在家,但阿姨在家,并且会定时汇报江一诺的情况,他才能放心。
一般情况下,只有家里安心,江一诺平安无事,他才能在外面没有顾虑的工作。
这是他已经形成的习惯。
面对陈寅洲的委托,岑菲心中有些许失落感,可又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过来拜访就是为了昨日酒后失态,特地来给江一诺道歉的。
于是她爽快地答应了,并且还装作很潇洒地道:“没问题,但你晚上也得请我吃饭。”
陈寅洲淡淡剜她一眼,没再说什么,把人抱进卧室里去了。
卧室的暖气依旧很充足,毛毯柔软,被子温暖厚实。
把江一诺彻底安置好,陈寅洲又检查了一圈窗户才放心。
临别时他亲了亲江一诺,又把手掌放在她的肚子上,轻轻拍了拍:“你看看明天想去哪玩,如果还是不想出门,觉得累就告诉我,我们在酒店吃晚餐。”
“不用,现在你以为你家小朋友有多重啊,她才这么大一点儿,能把我累成什么样?”江一诺被陈寅洲快要溢出来的紧张逗笑了,“我是第一天怀孕吗?”
“你也知道这边的医疗速度,自己小心吧。”
陈寅洲嘱咐完就离开了。
楼下已经停了一辆车,正在等着他。
十分钟后,岑菲去烧了一壶水端进来。
“哎呦,你还真照顾上我了。别管陈寅洲,他最近压力大,对这些事现在太紧张了。”江一诺往床边挪挪,“你过来坐呀,别忙活了。”
“你太瘦了,现在又有宝宝了,当然会担心你。”岑菲没坐下,而是把今日提过来的一个漂亮精美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揪出一条吊带鱼尾裙和一件睡袍,丢在床上。
它们看起来是一套的,通体底色都是偏淡粉,上面有玫瑰印花。
或许是之前它在女明星的衣柜里待过一阵的缘故,上面还沾染了淡淡的香气。
江一诺好奇地拿着它在手里观察。
这种水流一般滑动过的触感,让她立马辨别出这个质地应该是桑蚕丝的。
“这两件LondonRose系列的真丝晨袍呢,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很舒服的,你可以试试,也当是昨晚的事情我给你赔罪。”岑菲见江一诺好像蛮喜欢,立即介绍道,“这个是我朋友都在穿的牌子,你在网上能搜到很多同款,应该不会介意吧?”
江一诺把它们抱在手里,故作沉思道:“唔如果是岑菲的朋友,那我这个是不是就属于女明星同款?”
岑菲被她逗得开心了,也应道:“那你一穿就是网红同款了,到时候你们业内全都是这件了。”
“那我试试?马上让你体会什么叫网红同款。”江一诺点头,说着就起身了。
“可以直接穿,不用洗了,我怕你过敏早就给你清洁过了。”
江一诺感谢她的贴心,然后准备起身去试试。
她还穿着她那件厚厚的带兔耳朵的毛茸茸睡衣,手中抱着两件滑腻腻的漂亮晨袍的模样,倒是有点像小孩偷穿妈妈的衣服,可爱极了。
岑菲默默地,眼神复杂地望着她一拱一拱像个小动物似爬下床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一诺去浴室待了大概快有十分钟都还没回来,岑菲有些急了,刚到门口要进去找人,却见她出来了。
松散漂亮的长发落在颈间,外罩一件垂坠感良好、漂亮的长袍。
因为略微凸起的小腹,系带只能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却丝毫不影响给人带来的美感;而里面那件长裙真丝小吊带几乎要拢不住胸前呼之欲出的两朵云
岑菲看得一怔,刚想说什么,却发现在江一诺胸口处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几个未曾消散的红痕。
顺着红痕,岑菲的目光一路往下,一直看到江一诺凸起的小腹,突然联想到某些场景当然,再配上陈寅洲那面对其他女人时总是一副禁欲冷漠的神色,一些奇怪的画面登时冲上她的脑海,她的脸瞬间就红了。
江一诺发现岑菲在打量自己,当然也有些无所适从,也低头看自己是不是有哪些不妥之处。
其实她身上这些印子已经很淡了,位置还比较靠下,平时穿衣服别人根本看不出来,她早就忘了,出来的时候也就没有遮挡。
之前确定月份稳定的时候,她被激素挟持到随时随地缠着陈寅洲要,但有次事后肚子不舒服把陈寅洲吓到了,尽管已经和何韦确认过现在很安全,但那以后陈寅洲怎么都不肯再碰她了。
“啊,这个,我挠”江一诺见岑菲沉默着,刚想解释,却被后者打断。
她低着头,红着脸。
可是语气却好似有些悲伤:“没事的,我知道。你真漂亮,小江,你们的孩子以后一定也很漂亮。”
“谢谢你。我现在怀孕了也漂亮吗?”江一诺假装忽略她的悲伤。
“当然。”岑菲道,“你会一直漂亮。”
甚至在他眼里,你不漂亮也行。
岑菲的声音落进江一诺的耳朵里,显得更加失
落了。
女孩子之间的赞美常常是人间最真挚、不含其他杂质的一种赞美,而共情力往往也是最强的。
站在情感的立场上,江一诺虽然会介怀岑菲这个人的存在,但她却没有当面质问岑菲的念头。
比如岑菲和陈寅洲之间发生过什么,或者她对陈寅洲有何想法之类的,还有为什么在游轮上,非要把他叫走单独谈事情
江一诺一次都没想过要问。
因为质问和责备这种事情,除了伤透另一个女孩的心以外根本没有意义。
如果让两个人都入局产生了竞争状态甚至抉择状态,那么就是陈寅洲的错。
而当下这种情况,爱了一个人几十年,又不是岑菲的错。
江一诺早就知道岑菲喜欢陈寅洲,那是从岑菲愤然离席的那次她迅速做出的判断——岑菲的离去绝非被母亲强行逼迫相亲的不快,而是觉得自己被母亲在喜欢的人面前羞辱了。
所以从那以后,江一诺就待岑菲很宽厚。
一部分原因是同情,一部分原因是欣赏。
她一直觉得这个女孩没有错。
这个女孩不仅仅是喜欢陈寅洲,或许是爱,甚至是无私的大爱。
是看着他爱别人,却依然希望他过得好的那种大爱。
是喝醉和受伤都想无时无刻的靠近的那种爱。
是哪怕接近对方的机会甚至只能是去照顾他怀孕的妻子,她也心甘情愿留下来的那种爱。
江一诺心里清楚,岑菲愿意留下来照顾她,很大程度上的原因,就是晚上还能以正常的理由再见一次陈寅洲。
这样卑微,这样令人心疼。
江一诺自诩自己根本做不到这样。
她在反思。
那么她能为陈寅洲做到什么程度?
她爱他吗?
这时期的江一诺当然还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正式涉足情海,已然沉溺到无法脱身。
未来的她为了陈寅洲,也做过一次伤筋动骨的选择。
她或许忘记了自己也是俗人,但凡动了真情,好像都无法独善其身。
当下,见江一诺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岑菲笑了:“看我做什么?想安慰我?”
江一诺摇头:“你又没受伤,何来安慰。”
“被你的魅力中伤?”岑菲故作沉默片刻,话题一转,聪明地绕到其他地方去了。
“你的魅力才大。昨晚你是在剧组过的生日吗?穿得也很漂亮啊。”江一诺十分识趣地接了话。
“然后喝醉了,来你们这里出洋相。”岑菲有点无奈,“不好意思,我平时”
她说了一半,砸砸嘴,不知道该如何跟江一诺彻底介绍自己。
她在大众面前的个人形象,是属于具有少女气的邻家妹妹类型,很多时候,大家都觉得她是文静且甜美的乖乖女,她的粉丝里甚至长辈占大多数。
她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这个人设。
但在私下,她叼着烟在公路上疯狂飙车的时候和在私人泳池大声开麦玩跳水的时候偶尔也会郁闷。
郁闷被拍到以后她的粉丝们会不会失望,也郁闷她长期这样,会不会忘记真正的自我。
好像岑菲只是一张大众喜欢的名牌一样。
“我私下平时就是这样的。”岑菲硬着头皮道,“私下烟酒都来,还爱玩,经常喝醉。”
江一诺挑挑眉:“我听陈寅洲说过,你们抽烟是因为太困,为了精神一点?很多在剧组的人都抽烟?”
“嗯也不算吧,有很多种可以让人保持清醒的方法,只是我比较喜欢抽。”
“然后,我喜欢喝酒就是喜欢喝酒,没有理由。”
岑菲说完就笑了:“你录个音,我再多说两句发出去,说不定能拿到我公司给你的一笔公关费。”
“哎呀,到时候陈寅洲不还得补给你?”江一诺顺着她的打趣继续胡诌。
两人天马行空地聊了一阵,江一诺这才问回来:“你住这附近?”
“对,我们剧组都住这一片,近一些。”岑菲道,“昨天回去以后我经纪人差点骂死我。我在你这里是不是乱吃东西了?”
“没事,有陈寅洲呢,他看着你。”江一诺在岑菲略微震惊的目光中宽容温和地笑了笑,“有他在,你尽可放心。”
“我以为是你昨天在管我。他毕竟是男人”岑菲说到后面咳了一声。
她的指甲在掌心里划来划去。
昨天这件事情她是很感谢陈寅洲的。
首先喝醉往别人那里跑就是不对的,尤其是这家酒店还是陈寅洲问起来后,她自告奋勇非要帮人家订的,她半夜过来目的性太明显。
但好在陈寅洲和她几十年已经熟到似乎都无性别意识,没有往那方面想,事后提都没提这茬,而他的爱人也不在意这件事,昨天这事才算过去。
她对陈寅洲又愧疚又感激。
女明星要控制体重,偶尔喝醉了,好几天都会影响到皮肤状态,早起消肿也会变成一段时间内的大事。
况且她喝醉后还爱乱吃乱喝东西,如果昨天陈寅洲不阻止她,那么未来一个星期内,她的脸都别要了。
江一诺认为没有那么夸张,安慰道:“真的没事,你现在看起来没有被影响到,晚上能正常回去拍戏。”
岑菲祈祷道:“但愿。”-
陈寅洲还是回来得太晚了,岑菲的剧组已经叫她回去了,而江一诺也已经吃了管家送来的餐睡着了。
陈寅洲和很多老公一样,觉得自己没时间陪心上人的时候,在自己回家见到对方之前,只要买一些好吃的好玩的带回家,对方的心情就会变好。
于是,在他下午去拜访母亲好友庄园的这段时间,给江一诺买了很多手工做的甜品等新鲜吃食,和以前她从来没见过的稀奇小玩意带回来。
冰箱被他塞满的一瞬间他才松懈下来,左右活动了几下肩颈。
江一诺是在这时候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的。
大衣上冰冷的气息瞬间要被她温热的小手所扑灭,陈寅洲一顿,转身过来牵住她的手腕让她站稳:“别闹,小心地滑。”
江一诺乖乖被他拉住站稳,歪着脑袋看他:“宝宝,你的妊娠综合症比我严重啊。”
陈寅洲捏住她的手,翻开手腕要检查她的体温,刚想说什么时,却注意到今晚的她穿得好像不大一样。
近日以来气温持续走低,天气变冷,江一诺在家里不常穿睡衣,经常喜欢套一件毛茸茸的大外套,冬眠的小动物似地缩在沙发上睡觉。
但今天,她的睡衣特别不一样,质地不错,就是太单薄了,于是一下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仔细看了几秒后,瞬间就认出了这是哪一套睡衣。
前段时间其实他已经看到过图片,但是没想到这套睡衣穿在她身上后竟然这么好看。
袖口扫过他的手指时,那料子柔得似温水似的。
外面好像是一件罩袍,没有扣子,完全依靠系带来固定,而内搭是成套的颜色,淡淡的粉,还有似有若无的玫瑰样印花
陈寅洲的视线顺着她饱满的唇部、光滑细腻的颈部往下移动,却在碰到她袒露的胸口时瞬间弹开了,然后迅速抬手把她的罩袍领口处往一块扯了扯,直到护住了脖颈。
见男人躲掉的目光闪烁,江一诺终于捕捉住了时机逗他:“怎么了,我哪里你没见过?”
陈寅洲当下还穿着外出时的正装。
发蜡、深色西服、银色领扣和驳头链、绅士的马甲,黑色皮鞋样样俱全,这在外面别人和他讲话时,光是看着他那张脸和这身行头都常常要讲一步想三步。
可是这样的他在面对家里这位穿着这样睡衣,眼神柔波似水地看着他的女人时,反而有点不敢直视地低下了头。
当下,他额前微微垂下的刘海遮住了些许眸中闪动的情绪,可是从她的角度望过去,那高挺的鼻尖、性/感的下颌线与滚动着的喉结,全部出卖了他当下的内心活动。
江一诺不放过他的一丝一毫,抬起手指,轻轻涂抹荷尔蒙似地蘸了蘸他的鼻尖:“不理我?害羞了?”
陈寅洲的舌头好像动了动,滑到脸颊侧,微微顶出一小块弧度。
但他依旧不看江一诺。
“那回答我个问题哦,我以前穿的和现在穿的睡衣,你喜欢哪种风格?”
她微微向后退了一步,仰头微微审视着他。
“嗯?”
“以前我喜欢穿的睡衣,和我今天穿的,你喜欢哪种?”
陈寅洲终于抬眸:“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就是问你,你喜欢哪一种风格。”
陈寅洲又抬手摸了摸她睡衣的质地,又看着她被暖气烤得红彤彤的脸颊,心下觉得这件薄一些的睡衣或许更让她睡觉时感到舒适。
于是便道:“这种。”
江一诺用上牙轻咬了下嘴唇后道:“为什么?”
陈寅洲感受到江一诺开始愈发冰凉的手指,瞬间就丧失了再站在冷冰冰的厨房里聊天的欲望,敷衍道:“好看舒适。行了,进去睡觉。”
江一诺被推着进了卧室。
男人不再给她回答,把她一个人丢进卧室后自己洗澡去了。
其实她不太满意陈寅洲的回答,毕竟以前她穿的衣服,他没有夸过一句。
他似乎对她的关注从来都不在外貌上。
今天是第一次。
这件衣服这样漂亮么?竟然如此吸引他
可大概是太累了,江一诺想着想着,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醒了过来,觉得后背痒痒的。
她转过身来,正好对上身后男人幽深的目光。
她发现她已经衣衫散乱,而他正在在吻她的后背。
很细腻的吻,轻飘飘的,温柔又深情的,一个又一个地印在她后背上。
江一诺转过身来,迷迷糊糊地搂住他:“怎么啦”
“你今天很不一样。”他边说边在她唇上缓慢地印上一个轻柔的吻,顺手抽掉她最外面那件已经凌乱到不行的罩袍系带,把它扯下来丢在一边,然后搂着她的腰把她拖进自己怀里去。
这个男人就是这样,在床下穿戴整齐的时候,若是他觉得场合正式,她叫他一句老公,他都要装作自己聋了,可在床上却又肆无忌惮。
但这个时期的他还是顾及江一诺的身体,没有真的做什么,就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亲,搂着她睡觉。
江一诺这下终于憋不住了,她推了推陈寅洲,轻声阴阳他:“这么喜欢这件裙子,那我脱下来你自己穿呀?”
男人在她头顶哼笑一声:“生什么气?”
“这套睡裙,岑菲送的。”
他听后沉默几秒,却把她搂得更紧了。
“嗯,我知道。”
“你知道?”
“她之前就想送你个礼物做见面礼,买之前发给我看过。当时我没看上,没想到她坚持买了,你穿上这么好看。”
江一诺胸口积攒的不快,瞬间因为陈寅洲这段话而消散。
“那你替我谢谢她?”
“谢过。”他对这个话题好像不感兴趣,“不过你穿这个,很好看,考虑出一期桑蚕丝睡衣合集吗?你的受众应该也消费得起。”
谁知他话音刚落,江一诺就如遭雷击般从他怀里爬出来,直接打开大灯,大惊失色道:“等一下,你看过我的视频?”
不仅看过她的视频,还站在观众的角度提上建议了??
“嗯。”陈寅洲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睛,只好用手背盖住眼皮。
他平躺在床上,面对江一诺的疑惑无动于衷:“你拍的我的领带、我家的古董,还有字画的那几期,我都看了。”
江一诺怔住。
她不敢用陈寅洲的名字正大光明地博取流量,但是她和他住在一起后,确实也的的确确是榨干了她可以用的所有价值。
从他家的花草类型到蔬菜水培系统、从大师字画到古董,甚至还有他的一些名表、领带等配饰。
上上下下她出过一个系列合集,流量空前高涨。
甚至有人质疑过她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是不是租的,还有更离谱的,说她偷偷摸进哪个少爷小姐的家里,说服人家让她拍的。
作为自媒体人,江一诺很狡黠,没有回应过任何一条揣测,讨论度果然愈发高涨,那些视频带给她的分成也十分可观。
张尊美他们后来都对她十分另眼相看,想让她分享渠道来源。
她本以为陈寅洲根本不屑于看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却没想到陈寅洲不仅知道,还没有阻止过她。
见江一诺沉默,陈寅洲顶着刺眼的光亮眯起眼看向她:“只是我没问你,那几次以后有没有品牌方找你带货?”
“你怎么知道我们行话的?”江一诺更惊讶了。
这些话从酒店世家出身的陈寅洲口中说起来,有点像次元壁被打破了。
“对你的账号报价有帮助吗?”陈寅洲没在意她的疑惑,继续提问。
这句话就更专业了。
江一诺开始怀疑,陈寅洲似乎不仅在暗暗关注她的账号,还在找人帮她分析数据
“那几期视频你都看了?”江一诺脸红。
“嗯。”
“”江一诺开始揉搓自己的脸颊。
她趴在男人胸肌发达的胸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愈发心虚了。
因为她慢慢想起来,她以前还拍过和小元借位亲吻的视频,还拍过以她和陈寅洲恋爱故事为原型的视频,这些流量也很高,一点进她的账号就能被看见。
这些陈寅洲一定都看了。
小元甚至还模仿过故事里的陈寅洲的造型
可是这些他却从未质问过她。
他只关心她的数据,只关心她的流量好不好,有没有赚钱,有没有离她成为大博主的梦想更近一步
于是她更愧疚了:“陈寅洲”
“嗯。”男人应了一声,显然还在关注那个话题,“所以,你的团队给你做数据分析了吗?”
“做了,数据很好,报价也提升了,我粉丝都涨了。”
“那就好,有数据就说明以后这个赛道可以考虑。”他评价道。
江一诺点点头,认可他的分析。
陈寅洲不再问了,微微合上眼皮,似乎倦了,手搭在江一诺的腰上,轻轻拍了拍:“别老趴着,肚子等会不舒服了。”
江一诺立即听话地翻过身,关了灯躺进他的手臂里。
两个人安静地躺了一会,
江一诺突然道:“谢谢你。”
她知道,陈寅洲再宽宏大量,毕竟是她的男人,是老公,难免会吃醋。
可他从头到尾却没有提一句让她真的远离小元。
从重逢到现在,也没有插手她的事业一句话。
就连她要上专程进攻洲立的培训班,他也让她去了,只要她觉得开心就好。
陈寅洲为什么能对待她到这个程度?
江一诺不大能理解,却发觉自己已经开始学会珍惜。
她想,或许如陈雅素所说,她和陈寅洲不一定能走多久,但是当下不就很美好吗。
像以前妈妈总是提醒她必须要离别一样。
她也在骨子里把离别刻了进去。
以往,她总是做率先抽离的那个人,那么这一次是不是可以试一试。
因为那个人,是陈寅洲呀。
他那么特别,那么待她不一样,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好像都要在意她
或许是陈寅洲的怀抱过于温暖,江一诺躺在他怀里很快就睡着了。
只是,梦中的内容似乎没怎么变。
她又梦到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女人-
“听不懂吗?快点走,你这么漂亮,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妈妈,为什么我每次交到朋友,你都会带我离开?”
“朋友?江一诺,你认为这里会有人喜欢你吗?你不知道同学都怎么看你吗?”
“妈妈妈妈,电视上的那个,是爸爸吗?”
“闭嘴!你没有爸爸!小心他们过来抓住你撕烂你的嘴然后再杀了你!想活命就不要乱讲话!”
“一诺,好女儿,你终于成功长大了是妈妈这些年不好,没有钱了,你弟弟也很可怜,你知道的他因为你毁掉了前途,所以你要学会为他牺牲。”
“是时候回去了,去吧,傅家人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
们不在乎那一点钱。”
“我相信,你爸爸他也不会亏待你的。这些年,他都在偷偷与我联系,只是近期不知道为什么不肯给钱了你那么漂亮可爱聪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傅家的掌权人傅守聿,你的侄子,这是他的联系方式。”
“一诺,你记住,妈妈是爱你的。”
“江一诺!你不听我的话了吗?!你怎么敢和傅守聿联手背叛我?!你等着,我是怎么把你生下来的,我就会怎样毁掉你!这是你欠我的,如果没有你,我怎会落得如此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