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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第121章你放心别惹我生气

凌长云才走进廊道转角,迎面就被约格泽昂堵了个正着。

“上将。”他往后扫了眼,后面已然空了个彻底。

“亲王殿下久不进安城,一来看的还是纳恒, ”约格泽昂慢条斯理地将手里拿着的光能枪别到腰间,半笑不笑地看着面前的雄虫,“果真是一往情深啊。”

“……”凌长云蓦然笑了声,向后一倒懒洋洋地靠在白壁上, “比不得四殿下,把艾瑟罗普保护得那么好,就是虫皇召见也公然扣了人。”

这事虽说不大却也不算小,在议阁中还是掀了点儿热浪出来。

“阁下这是在吃醋?”约格泽昂眉梢挑得高,凑近上前,食指暧昧地刮了刮凌长云的下颌,移到透着些凉意的唇上又用了些力揉了一把,“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

薄唇被揉出了殷红的色泽,凌长云面上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只定定地看着那双浅淡的紫眸,道:“上将今日过来是有事?”

“啧, ”约格泽昂一手撑了墙将人困在身前,偏头咬了咬他的下唇, “阁下怕不是忘了这里是安城,巡视到此不也正常吗?”

凌长云偏头躲开他探进来的温热,声音淡得紧:“议阁待会儿要开会,上将真的没有事?”

“……”约格泽昂停在半路,见着他的回避眯起了眸子,“是有点儿事。”

“啪嗒。”

长靴一踢,约格泽昂扣住凌长云的手臂就将他拽进了旁边的闲置房间。

“咚!”

天旋地转, 凌长云眼前再定,人已经被军雌按到了空桌上。

虽是闲置却也天天有人打扫,桌上没什么灰,只是到底透着股久不见人气的寒凉,下摆一掀就钻进了布料贴上了皮肤,冷得人不由地一颤。

“都入秋了,雄主也不知道多穿点儿,”约格泽昂卡在雄虫两腿之外,俯身摸着他冰凉的脸,“怪让人心疼。”

凌长云抬手按住他要抽开自己系带的手,嗤了声:“上将日理万机的,怎么还一见面就想着这事?”

“繁衍是虫族的头等大事,若不是实在繁忙,”约格泽昂轻笑,反手拉了凌长云的手扣至头顶,一抽就扯了所有的系扣,“本该和雄主日日流连榻上。”

身前骤然一凉,凌长云脸色有些变了,手上用力想要挣开:“这是在医院!”

“我知道,很刺激。”约格泽昂压了劲儿,半分也不曾松动过。

他咬了指尖褪了手套,顺着上衫衣摆按进去:“本来实在生气,但久不曾与雄主亲近又想念得紧,这儿比不得家里,雄主委屈委屈?”

凌长云恼了:“约格泽昂——”

“嘘——”约格泽昂俯身贴上去,齿关一开就咬住了雄虫的喉结,“雄主小声些,莫要被人听到了。”

“你——”

“我的人混进了兰兹的新转移地,”军雌倏地打断他,一边慢慢动作一边低声道,“在那见到了一些,雄虫畸形儿。”

“?!”

凌长云猛地一滞。

“什么?”

……

“嘭——”

“啊——!”

鸣卫城东的一座旧楼房内,一名亚雌被锁了四肢捆在铁架上,身上的衣服被暗血染得黑红,房间里透着的都是一股腐烂血腥的烧焦味儿。

“雄主,雄主——我错了,我错了——啊!!!”

亚雌哀嚎着,哭叫着,眼泪已经淌不下干涩肿胀的眼眶,却还被人强灌了药,吊着根神经生生看着烧红了铁印在身上烫下一块块划了鞭痕的皮肉来。

亚雌越痛苦,面前的雄虫越是兴奋,手里的铁印举累了,就扔给一直站在旁边的军雌:“去,继续。”

“是。”军雌稳稳地接住朝他脸上飞来的红铁,上前几步就径直按在了亚雌腹部。

“啊————————”

亚雌声嘶力竭地迸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很快,红血潺潺顺着铁架流在地下,再一次将底下的绒毯淹了个透彻。

雄虫见状双眉挑起,眼中脸上尽是恶劣的戏谑与抑制不住的兴奋:“这就没了?你前几天不是还很硬气吗?不是嚷着出了新法自己就自由了吗?现在再叫啊!看看你们的那位救星能不能来救你?!”

亚雌再也叫不动了,颈骨痛得快要支撑不起脑袋,半点着就垂了下去。

声音细弱的,颤抖的,几不可闻的。

“我的,虫崽……”

雄虫横躺在那大笑,于满场血腥中满意地散去了权威被挑衅的暴怒,这么微弱的一声,也只传进了离得最近常年警觉听力又绝佳的军雌耳中。

虫崽?

军雌垂眸扫了眼鲜血淋漓的地面,留了几道划痕的脸上露出了个意味不明的笑,手上再一用力,铁印瞬间按进了亚雌腹腔内。

“啊……啊……”

……

安城,军区总院。

“当然,那到时候我亲自带雄主过去。”

约格泽昂穿戴齐整,伸手一颗颗替凌长云扣上了系扣。

凌长云反手撑在桌上起身,推开他自己穿好了衣服。

“……”约格泽昂眸子微眯,见他穿好后又是一扯,硬生生拽下了最顶上的银扣,扣子叮当滚落在地,衣领失了束缚骤然一松,再也挡不住底下的一片红痕青紫。

紫藤青枝一般地绵延至衣襟下,光是看着就暧昧至极。

“……”凌长云抬眸,“你干什么?”

“雄主真是翻脸无情,”约格泽昂唇角一勾,眼里却是半分笑意也无,冷秋天里凉意更甚,“刚刚可是春情动人,怎么,是我没让您舒坦吗?”

凌长云嗤笑,从前襟扯了根银链下来重新系上了领子,严严实实挡住了后颈堪称触目惊心的带血咬痕:“上将要取精神力就直说,何必还搞这么一出。”

军雌咬得深,随便一碰都是麻的,链子一系更像涂了层盐水,呲呲啦啦都是磨人的疼。

约格泽昂瞥见他一瞬的蹙眉,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抬手解了链子拉下衣领,早有防备地攥住凌长云的手,从口袋里抽了片贴片出来仔仔细细地盖上去。

“别惹我生气。”他道。

压得狠了,凌长云身上都是疼的,胸口的断骨也细细密密泛着麻,像是再也好不了了一样,他懒得再动弹,靠坐在桌边就不动了,只扯了扯嘴角半笑不笑:“那上将该去找个木偶。”

“……”约格泽昂眸光骤厉,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后又慢慢消退,从袖子上抽了根细线下来在雄虫领子上打了个结,重新给他拉了上去,掩去底下的一切痕迹。

“变得真快。”

这是约格泽昂两年来头一次说得那么轻,低得凌长云险些没听见。

一听清,便是当胸一剑。

“……”

领子拉上了,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房间里却没有人动,两人一靠一站,就这么在略显狭窄的屋子里缄默着。

半晌,凌长云慢慢抬起了头:“下一次,带我去见见君后殿下吧。”

“……什么?”约格泽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罕见地慢了半拍才回神。

凌长云看着他,道:“带我去见见雌,你雌父吧。”

“雌父?”约格泽昂挑眉。

“是。”凌长云道,“雌父。”

“为什么?”约格泽昂没有立刻答应,“怎么突然想着要见?”

“……”凌长云沉默片刻,垂下眸子,“很久没见了。”

“……”约格泽昂看着他,良久都没有说话。

少顷,他点了头:“好。”

“不过——”军雌凑近到凌长云耳边,低低地笑了声,吐着气道:“雄主,雌父的情况你也清楚,还请莫做多余之事。”

“……”

凌长云笑了声。

“你放心。”

……

秋风扬得烈,一夜之间满山树尽黄。

适愿最近的几次检查情况都不错,医生放宽了治疗的间隔期,因着萨岱霍斯近期都在岍垭调研,倒是每天都乐着去上学。

米阶斯每天跟着议案东跑西跑,精神气反而瞧着还比最近一直新府议阁两点一线的凌长云还要好上许多。

事务一天天做了又新满上,却是每天都笑眯眯的,乐得嘴也扬心也飞,不时还哼上几首小歌,看得凌长云茫然又莫名。

直到某虫羞涩又忸怩地跑来找他休两天婚假,凌长云才恍然大悟。

“噢——”凌长云拉长尾音,“原来是喜事祥临啊。”

米阶斯一百三十的年岁了闻言害羞得脸颊通红,整只虫搅着衣摆姿态羞涩宛若情窦初开的——

确实是情窦初开。

“这,这不是头一次嘛,”米阶斯拽着凌长云的衣袖轻轻地扯了又扯,“不过主公,不是我不请你啊,你要相信我结婚如果我这边只能请一个人的话那必必须须就是你,除了帕尼迦外我的心里满满当当装着的可就是你,你要相信我对你矢志不渝的——”

“停,停停,”眼见着某虫越说越不着调,凌长云赶紧抬手强行止住,“明白了明白了,想低调咱就低调,想领个证洞个房这婚——”

“哎呀!”米阶斯慌里慌张地捂住了凌长云的嘴,整只虫都烧得滚烫,“什么,什么洞房,这话,这话怎么好说得这么直白,哎呀主公,你,你你你,你快批公文——啊不是,你多休息,快,快给我布置任务吧!”

凌长云大笑。

等笑得差不多了(某虫真要恼羞成怒了),凌长云才勉强忍住笑音,伸手从旁边抽屉里抽出了一封红皮薄本。

“是有个事。”

第122章

第122章虐杀判死? !

“您说。”米阶斯正了神色。

“米米阁下, ”凌长云拎着红本在手里转了一圈,捧着递了过去,扬眉笑道, “内庭希边得尔诚邀您加入议阁。”

“什么……?”

米阶斯下意识接了本子,接完后才反应过来凌长云说了什么,整只虫当场就傻在了原地。

“特聘员, ”凌长云眨了下眼, “不用日日到议楼上班,工资从我这儿发。”

米阶斯彻底傻了。

他一介没有精神力的雄虫,自出生起就是雄虫的耻辱,幼时双亲尽丧,独自在荒星躲避异兽讨生活,百年来躲躲藏藏,直到后来跟了凌长云。虽然一切都靠凌长云给的令牌通行,暗中不免还有恶言恶语,但到底,到底能正正常常的,光明正大地站在主星之上,还能为凌长云做些事,这些已然是九年前想也不敢想的事,又结识了帕尼迦,他已是心满意足。

而现在——

而现在,主公告诉他, 他能站上雄虫最高区的议阁,能堂堂正正地做他想做的事,甚至不用日日前去经受那些议员的冷嘲热讽和明枪暗箭。

他只是一个没有精神力的雄虫啊,他是, 在曼斯勒安的雄虫眼中,是比亚雌还要无用的存在。

卑贱的,耻辱的。

米阶斯低头一字字读了手里的聘书,眼眶渐渐晕上了红,上面的字也开始模糊不清,一行行荡在眼前心头。

“主公,”他咧了嘴笑,“这新婚礼也太贵重了。”

凌长云却是摇了头:“这是阁下自己应得的,这么些年的东奔西顾,本来早就该入了,只是——”

他顿了顿,笑道:“咱们米米阁下新婚,可要备份大礼送过去。”

米阶斯蓦然笑了出来:“婚礼是不办了,但我和帕尼迦说好了,到时候一定得请你过来吃个饭。”

“好啊,”凌长云抬手支了头,眼含笑意地调侃着,“正好让我好好听听二位甜甜蜜蜜感人肺腑的九年爱情长跑故事。”

“主公!”

……

那日的天蓝得清,米阶斯脸上的笑自初阳升起就没有落下过,帕尼迦面上也满是柔色,目光一直温和地落在身旁雄虫的身上。

吃了饭喝了酒,日头刚坠,凌长云头一次被米阶斯红着脸“赶”了出去,红烛在身后映得暖,拂来的风也吹得柔,沾染在身本就微弱的酒气霎时散了个彻底。

风吹醉了道边的金叶银杏,洋洋洒洒落了底下的青年一身,蝴蝶一般在红服上翩翩起舞,暖光降至,染了喜气似的,亮堂得紧。

凌长云平日不着议服就是素衫,今天却是罕见地穿了一身淡红,素金的链子在前襟不停晃动,映在眸底也欢欣得很。

“嘀嘀。”

“议长,法部有报。”

“什么?”凌长云停下脚步,戴上耳麦。

“阿艾泽·兰兹阁下被告上议阁,说是虐杀亚雌雌侍和虫崽。”

……

等凌长云匆匆赶到议阁法部大厅,里面已经挤挤攘攘站满了人。

“议长。”“议长。”

凌长云几步踏上高台,接了文员递来的告案翻看着:“怎么回事?”

文员站在他身旁,低声述着——

阿艾泽是兰兹主家的雄虫,精神力虽然不高,但因为与当今兰兹族长贝墁同出一脉,精神海又算不得瘠薄,在族中乃至主星都享有优待,一直被主星上流贵族戏称为“最风流的雄虫”,缡楼拆除前一直是那里的常客,家中雌侍雌奴更是数不胜数,到了规定数量后总有雌虫因病去世腾出位子,虽然旁人都不用看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

这次的事在主星也不新鲜,就是常见的虐打雌侍,重刑流产,本来这样的事日日有时时有,那名亚雌也没什么家世背景,连随便编个理由敷衍过去的必要都没有,但偏偏——

文员顿了顿,继续道,但偏偏那只亚雌与新进议阁的一名亚雌议员交好,发现后一下子就闹大了起来。

三名亚雌议员联合上告,法部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这才有了这次的急会。

文员已然尽力做到客观,但言语中终究含了几分其他,凌长云一页页疾翻着:“那名亚雌呢?”

“死了,”文员道,“连着腹中的虫崽一起。”

凌长云手上蓦然停住,手里的告案清晰印着溅满红血的铁架和……

“……葬了?”

文员摇头:“还停在第五医院,按规定只有他雄主能够决定。”

“谁的规定?”

文员一愣,下意识抬头,看清凌长云面上的神情后又猛地低下去,声音也不自觉地降低:“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凌长云抬头,视线直直射向站在大厅中央一脸不耐烦怒的雄虫。

目光太过冰冷,雄虫似有所觉地朝这边看来——

一瞬间,面容就与往昔所见完全重合。

缡楼。

西兰白。

阿、艾、泽。

“对了议长,”文员犹豫再三,到底还是补充了句,“虐,动手的还有一人。”

凌长云视线未动:“谁?”

“阿艾泽阁下雌君,皇室守军东队队长,麦卡扎。”

……

安城,军部大楼顶层。

“殿下。”

尽头房间里稀稀拉拉摆了几张桌子,上面零零散散放了几本旧文件,侧墙的窗半敞着,约格泽昂一身军装立在窗边,手里夹着支灰白的长烟。

火星在黑夜里忽明忽暗,寒秋的风自外吹来,吐出的烟圈还未成形就被拂了去,荡在半空卷了天,散去的弧度都带着厉。

军雌的烟总是浓烈的,辛辣的,吸一口就烧进了肺,火燎燎地烫出了一腔的麻疼。

亲卫推门走进,离了两步站定。

“处理好了?”

“好了,”亲卫道,“西南北三守军的队长现在都是我们的人。”

至于东队……

“东队人备好了?”

“好了,只要麦卡扎一下就能立刻顶上。”

约格泽昂嗯了声。

“殿下,还有一事。”

“什么?”

“科米加和顿特莱格那边又来人了,您……?”

“……”

约格泽昂自窗眺着远方的山岭,层山环叠,影峦绰绰,守了安城也隔了驭都。

“告诉他们,明天下午四点在城郊见。”

“是!”

……

议阁大楼。

“你恨他?”

大厅杂乱得紧,各种声音混在里面,还没问几句便吵了起来,枪口刀上对准的都是所谓无事生非的亚雌。

凌长云让文员将麦卡扎单独带到了旁边隔间,门一关,里外彻底隔绝开来。

麦卡扎坐在里面,手上脚上都是被捆了几天的钢链,法部的人担心他会突然暴起,又在原本的链子上加了几道锁扣,锢进肉里卡在骨上,随便一动都是红血划溢。

他面上是死寂般的灰白,一路被押到议阁,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闻言也只是撩了撩眼皮,瞥了眼凌长云后又垂下。

“不恨。”他忽然道。

旁边的文官登时惊异,连连看了坐在面前的军雌好几眼,不明白他怎么在这儿就说话了。

凌长云一面翻看着手上法部新送过来的详细调查,一面继续道:“是阿艾泽让你这么做的?”

“是。”麦卡扎很干脆地点了头,浑然不怕出去被阿艾泽知道后又会有什么样的“鼓励”。

凌长云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完全是被逼无奈,满腔都是被雄虫逼迫不得不伤害,同族的痛苦与无能为力?”

“是,”麦卡扎自眸子里滑下泪水,神情终于不再麻木,泄出的都是痛苦与懊悔,“我们都是,雌虫……”

文员对此早已见怪不怪,笔下飞快做着记录,这次事情闹得大,想必待会儿出去是按以往贵族雌侍的流程办事——

亚雌犯了错,雄虫命军雌惩戒,不想军雌失手杀了人。

法槌一敲,军雌摘翅流放或判死,雄虫无罪,由军雌家赔偿雄虫受惊费。

不过——

文员顿了顿,又继续记。

那名亚雌没什么背景,麦卡扎是皇宫守军东队长,又是阿艾泽的雌君,多半是送出去给公众遛一圈又继续回到阿艾泽手中听其处置。

文员记着就在心里摇了摇头。

瞎折腾。

浪费时间。

他收了笔,准备等凌长云一发话就跟着一起出去结案。

“是吗?”凌长云放下手里的资料,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军雌,“阁下以前有一个虫崽?”

“?!”

麦卡扎蓦然一滞,随即猛地抬起了头。

……

“你说什么?判死?!”

“是……”文员后背衣服都被冷汗泡湿,头上的汗也如雨下,半束的长发一绺绺地黏在皮肤上,不过几瞬就全无往日的整洁。

他抖着声音低着头,撑着身后的台板勉强将字给念完了:“希,希边得尔议长遵律法给出的判决是,是,阿,阿艾泽·兰兹,阁下以虐杀罪判处死刑,麦卡,麦卡扎队,麦卡扎等待二审。”

“哗————”

全场惊沸。

“什么律法?!”兰兹家的雄虫气疯了,不管不顾直接掀了桌子,“什么律法你告诉我?!他希边得尔遵的是哪条法?!雄虫杀自己雌侍、杀雌虫天经地义——啊——!”

燕尾青化成的长鞭迎面将他抽翻在地,凌长云不紧不慢地踏进大厅,长靴落地,嗒、嗒的节奏踩在所有人的心头。

“不好意思,你刚说什么?”

第123章

第123章醉酒你老公!

凌长云拎着耀黑的长鞭一步步踏上高台,文员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手忙脚乱踉跄着跑下台让出位置,扶着台边直接拽了衣袖擦着头上的汗。

“嗒。”

长鞭消散, 凌长云压了话筒, 自左往右扫了一圈,道:“哪条法?”

“第一章第二百三十四条, 其他人忘了也就算了, 法部也忘了?”

凌长云的视线定在右侧法部身上,半笑不笑地勾着唇。

底下雄虫气得发抖,咚隆一声就踢了椅子站出来:“那说的是雌虫冒犯雄虫,现在是雄虫杀了雌虫!希边得尔议长!”

“杀?”凌长云转眸,“你确定?”

“纵是虐杀,”森道利梵挥手,顿特莱格的雄虫立刻按住了旁边还想再说的兰兹雄虫,“也是雄虫对雌虫所为。”

“雄虫对雌虫?”凌长云忽然笑了,“你说错了,顿特莱格族长。”

“什么?”森道利梵无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希边得尔的声音清得很,荡在大厅里就带着分缥缈的空无,转瞬一压,顷刻间就砸落了一切的孤高自傲——

“不是雄虫虐杀雌虫, 是阿艾泽虐杀尤奈文。”

……

“阿艾泽虐杀尤奈文?”

约格泽昂转身。

“是的,殿下。”亲卫对了房间光屏,光网上新传出的议阁要事全都被人搜集整理了显示在上面。

约格泽昂捻着长烟览去:“议阁同意?”

亲王低着头:“自是,不同意的。”

“轰隆隆隆隆——”

曼斯勒安从未在一日之内见过那么多道天雷。

牢笼铁链一般横劈砍下,顷刻间,齐了几乎一整个议阁的驭都北城被炸了个彻底。

高火冲天,底下焦着的是一声声怨愤难平的呛责。

“希边得尔——”

阿艾泽被吓怕了的雄虫捆着撕着拽着送上了血腥未洗的刑台。

“我诅咒你!”阿艾泽瞋目裂眦,声音扯破了嗓子轰出了天,“你不得好死————————”

“哐啷!”

死不瞑目的头颅滚落高台。

阿艾泽在水里掺了药,让尤奈文端去递给了麦卡扎,白水一饮,腹中虫崽顷刻化为血水。麦卡扎身后站着一干寒贫军雌,不敢明刀直指兰兹雄虫,午夜梦回抑郁恨生,痛苦难捱,便……

秋末,二审公宣了判决书,麦卡扎以同罪论处,死刑。

“亲王殿下!”

那一天,议阁大楼被闻讯赶来的东队军雌堵了个严严实实。

“如若不是麦卡扎队长的虫崽被人生生害得死在腹中,他一定不会虐杀雌,虐杀尤奈文的啊!!!”

“队长一直都很痛苦!不管是不是被逼迫,尤奈文都是害死队长虫崽的凶手啊!!!”

“这一切都是阿艾泽的错!这一切都是阿艾泽的错!是他逼得我们自相残杀!是他逼得雌虫求告无门啊!!!”

“我们都是被队长庇护才得以活到现在的!亲王殿下,求您明鉴,队长真的不是弑杀之人啊——!”

“求您从轻处理!求您从轻处理!!!”

麦卡扎是复仇,是被逼的!

这一切都是雄,阿艾泽的错!

这一切都是阿艾泽的错! ! !

不该!

不该,同罪论处啊——! ! !

东队、驭都、光网。

皇宫守军空虚,虔屿城防退后,四大城的军雌都抛了职赶赴驭都议阁。

熠熠矗立在驭都城北的议阁大楼被生堵了三天三夜,围死不得出,轰声不得进。

光网炸响,鼎沸之声不绝主星。

丧子之痛何由? !

自相残杀何故? !

都是,阿艾泽的罪! ! !

冬初,内庭暂取法部审判权,急会五天,三审重开——

虽犯重罪,然情有可原,改判流放荒星,免死。

其后混乱间间,那一年,两名轰进记册。

一为定位到人。

二为法外可情。

……

“多谢。”

驭都西酒楼里,凌长云抬手取了壶倒了些清酒,端着放到了托伯茨的面前。

“也替我谢谢勒拉洛纳其。”

托伯茨看着面前清绿的液体没有动:“这就是你最后的判决?”

“是曼斯勒安最后的判决。”凌长云靠上椅背。

“什么意思?”托伯茨抬眸,“不是你?”

“我又不懂法,”凌长云给自己倒了杯酒,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杯壁,“阿艾泽的是按着现有律法判出来的,麦卡扎的是他们商议出来的。”

托伯茨眉心紧蹙:“这样的判决,你真的觉得是对的吗?”

“你是指阿艾泽还是麦卡扎?”

“我说的是他们三个。”

“……”凌长云仰头倒空了琉璃杯,半虚了眼咽下满口的苦辣,“你觉得这儿的律法是公正的吗?”

“……”

这话太尖锐了,托伯茨一时失了言语。

“定位到人,”半晌,他端起了桌上的杯子,“这话在虫族实在新奇。”

“是挺新奇的,”凌长云扯了扯嘴角,重新倒了大半杯,“写个什么东西说个什么话都是雄虫雌虫的,好像各自牢绑一起似的。”

托伯茨接过话:“其实里面乱得一批。”

他举杯碰了下凌长云的杯子:“还是地……蓝星好。”

高山吞了斜阳,抖一抖又吐出轮圆月来,银辉一照就是满地的流华,洒在清酒里也搅出了度数,满溢的都是浓到醉人的烈酒香。

“其实硬要说也,也没那么好,”托伯茨打了个酒嗝,哐啷放下早就喝空了的长酒壶,声音念出来都是飘忽的,“我就喜欢做实验,喜欢听那些瓶瓶罐罐的碰撞声,看着那些东西在自己手里幻化出更绚丽的色彩,我从小就爱刨些瓶子出来摆弄,每次弄完都让我觉得,觉得,特别特别高兴!”

“但是,”托伯茨一拍桌子,震得旁边颤颤巍巍的玻璃杯直接哐当倒在了桌上,咕噜噜又滚到墙边,“但是,他们太烦了,太烦了,我就没见过那么烦人的人!”

他说着就生了气,大力一把拍飞了散在上面的七彩碎盖:“老是怪胎怪胎的叫我!骂我就算了,还把我的宝贝们都藏了扔了!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气死我了真是!怪胎什么怪胎!我看他才是怪胎!!!”

凌长云今晚喝得有些多,这会儿脑子也开始发懵,好不容易理清他的话,又愣了会儿,慢慢道:“嗯,你不是。”

他说完似是觉得太轻,又撑上扶手支了头,目光虚浮飘了光,一转即逝,掠下空无暗影:“我是八岁到的孤儿院。”

“嗯……嗯?”托伯茨强撑了精神看过去,顶灯在青年身上映了层冷调的光,热酒蒸腾起白雾,朦朦胧胧看不太清面容。

凌长云似是在回忆,说得很慢,不时顿下几句:“除了院长外没什么人和我说话。”

“那里的多半是从小就在一起,过去就非常格格不入。”

“他们总朝我扔石头,说我是长得不男不女的怪物。”

“后来……”凌长云停了很长一段时间,又继续道,“后来好像也差不多,上学,兼职……到了这儿。”

“也挺没意思的。”凌长云笑了下。

漫长的缄默后,托伯茨“嗐”了声,大手一挥甩飞了桌边垂下来的绿枝:“什么不男不女,我看他们就是嫉妒你长得好看!真的,我跟你说,你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气质最温柔的人了!”

凌长云听笑了,举了杯和他碰了一个,一口灌下后,被酒液沾湿的唇角又渐渐收起了弧度。

“这话要是早点儿听到……”

“嗯?什么?”托伯茨没听清,被酒精冲昏的脑子又跳了闸,一下就滑到了高崖边,“说起来,我这儿穿个越,本来以为是龙傲天要一手建立星际虫族帝国,没承想一没系统二没金手指,还是个精神力低得不行的雄虫,日子过得凄凄惨惨好在遇到了你老公,终于能安安心心地重操旧业,虽然过程艰辛但也皇天不负有心虫,人地娶到了心上人,虫,虽然……但怎么说也勉勉强强。但你就不同了啊!”

他蓦然捶了桌子:“你说你一个最强精神力,还娶了皇子,反正咱也回不去,虽然这地儿是那么……呃,看惯了也……就看惯了,你就是啥也不干也已经站上了人生,好吧,虫生巅峰,干嘛那么想不开要掺和进来?”

近年来希边得尔这个名字已然站得太高又太危,托伯茨一半旁观者都看得心惊肉跳。

“为啥啊?说实话我感觉这里的人……到底是虫族,我觉得根本不值啊!”

“……”

凌长云有一下没一下地摇晃着手里红浊的酒液,醉意上头颤了手,稍不留心就泼了一手一袖子的红。

他迟钝地放下杯子,抽了张纸慢吞吞地擦着:“所以说,情字难还啊……”

想还院长的恩情,所以答应了系统。

想……

“什么情?谁的情?”托伯茨眼睛都迷瞪了。

“……”

凌长云擦了半天,袖子反而更加红了,他干脆扔了纸,忽然道:“你会编草兔子吗?”

“什么,什么玩意儿?擦兔子?什么擦兔子?为什么要擦兔子?我——”

“咚。”“嗒。”

一前一后两声响。

托伯茨先看了眼已然醉倒在桌上的凌长云,又后知后觉地转头看忽然敞开的窗子,和从窗子外面翻进来的军雌。

“……”托伯茨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看清后蓦然一激动,啪啪拍着大理石桌面哑叫。

“你老公!”

第124章

第124章晶珠老……攻……?

“咚!”

约格泽昂收了枪管, 托伯茨应声倒桌。

老……攻……?

约格泽昂半眯了眸子,没把醉鬼的话当真,看了托伯茨一眼后便径直走到凌长云面前, 俯身探了探他白如纸的面容, 脱了外套搭在雄虫身前,揽了肩背勾了腿弯, 打横抱起纵身跃出了窗。

“上将?”

“叫人来接。”

“是。”

……

驭都东新府。

夜已经深了, 适愿三天前就去了医院,这会儿宅子里空空荡荡的,冷光冷屋透不出几分活气。

约格泽昂将人一路自医院抱回了家,上了楼进了卧室,灯一开就是股透凉的寒气。

雄虫又轻了些,就是这样抱着都能触到底下微凸的骨骼,约格泽昂走到床边忽然就舍不得放手,迟疑片刻瞥见白皙手背上戳眼的针孔后才将人放到了榻上。

恒温系统加了速运行着,立在寒冬里的屋子很快就升起了温,约格泽昂拿开披在雄虫身上的外套随手一扔,不想一转头就看到凌长云右手袖口的血红。

“!”

他瞳孔一缩,神经一瞬绷到了极致,下一秒,烈酒的浓香灌进鼻息,竖起的珠子才渐渐卸了形状,抬手撩开,完整的,完好的。

被外套紧紧捂住的温热。

“唔……”

大抵是军雌刚刚的目光太过锋利,醉得昏昏沉沉的凌长云下意识侧过了身,又被头上的银冠狠扎了下, 整个人不舒服极了。

“雄主。”约格泽昂从旁边架子上取了套睡衣,低声半哄着给凌长云换上,末了到底没忍住,俯身勾了他的唇就攻了进去。

凌长云有些窒息,只觉得实在难受,不想刚一动就被人按住了手腕,半分不漏地探了个遍后才离开。

“雄主,”约格泽昂蹭去了雄虫唇上的水光,哪怕知道雄虫已经醉过了头,尾音也依然露着几许不满,“跟托伯茨说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还喝那么多酒,我之前怎么说的,嗯?”

军雌撑在上面,身下的雄虫面白得紧,偏生唇又被吮得殷红,闭着眼的模样泄着几分任人摆布的乖顺,周身都沾着醉人的酒香气,丝丝绕绕缠到眼尾洇出了潮,勾得人忍不住心生妄念,想把这抹月白揉出情潮的红。

约格泽昂的喉结无意识地上下滑动着,抬手就将自己刚刚系上的腰带亲手解开:“雄主真不乖。”

他埋首吻在了凌长云的脖颈上:“是该长点儿教训了。”

“兔……”

声音轻得像呢喃,却也这么又轻又重地贯进了军雌的耳里。

“什么?”约格泽昂停下动作,深吸了口气压住自底而上的情欲,附耳过去仔细听着。

“草,兔子……”

草兔子。

约格泽昂听清后便是一怔,下意识朝后方的木柜看去——

柜子各框都被各类书填得满满当当,唯草编的兔子单独占了一框,几年过去依然绿茵茵的,插上的绒球也蓬松得紧,像刚编出来的一般。

约格泽昂看着便走了神,好半会儿才收回来,着了魔一般鬼使神差起了身,走过去取出了里面巴掌大小的兔子。

还是有区别。

绒球平了些,草色光了些,边角润了些。

是被摸了很久的样子。

“唔……”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凌长云不满地低哼了声。

这一声像是把愣在原地的军雌生拽了回来,他几乎是有些惶惶地捧了手里的兔子过去,想递给那人,不想酒意冲上了头,凌长云的呼吸渐趋和缓。

那只存了几年的兔子在今晚终究是没有到凌长云手中。

约格泽昂将它放到了床边柜子上,握了雄虫的手轻抚着上面还泛着红的针眼,拇指揉着给他暖着捂着。

皮肤摩挲无端升起了眷恋,一刹就滑进了心间。

“定位到人,”约格泽昂忽然开了口,声音近乎呢喃,寂静里只有自己听到,“你的平权,不是雌虫与雄虫,而是——”

他虚虚半阖了眼,似是在找词,半晌自唇缝里坠下来。

“而是,平等么。”

“……”

醉过去的人无法回答他。

约格泽昂懒懒地垂眸,漫不经心地看着雄虫莹润指甲下愈发落下去的月牙。

“我派人把A—F系列荒星都找了个遍,哪一本册子上都没有希边得尔这个人,”约格泽昂突然觉得有些冷了,晃了一瞬才想着起身,拉了被子过来给凌长云盖上,“阁下,你……”

“嘀嗒。”

雪凝成的碎冰珠掉在地上,砸弯了自墙缝延出的干草,也砸停了军雌所有的动作和话语。

今夜月升得高,墨色的云也挡不住,稀稀落落飘下的银光垂在床头,映得那颗自眼尾滑落的晶珠更加璀璨。

转瞬即逝,又留痕无限。

“……雄主。”

第125章

第125章 绛红 那就先试试吧

了了痕难消, 流月不平。

约格泽昂在银辉下僵了半宿,到底有了动作。

他想俯身,又觉满身垂下的暗影笼住了面前的雄虫,严丝合缝瞧着就喘不上来气,军靴一落,衣摆就铺到了床下阶上。

军雌坐在那微仰起了头, 看过去的目光平静又柔和, 里面盛满了疏落的碎星,一翻一搅又勾了长流,淌出的尽是带了红丝的妥协。

手套褪去,覆了层薄茧的修长手指触上凌长云的眼尾,一点点替他拭去了浅淡的泪痕。

轻柔的,和缓的,

爱重的。

“……那就先试试吧。”

约格泽昂顿了会儿,道:“五年,就五年,五年一到——”

他没有再说话。

试试吧。

晶魂安静地坐在床头,垂眸注视着凌长云。

魂体散得很, 碎光飘落在周身, 是从未有过的杂乱剧烈。

……

东阳高挂上了天, 轮月又藏进了流云里。

宿醉的滋味委实不好受,凌长云半靠在床头,有些发软的指尖一下下按揉着胀痛的太阳xue 。

要不说喝酒误事,昨晚怎么回来的都不——

凌长云蓦然一顿,怎么回来的?

他倏地抬眸,下意识低头朝手腕看去,不想上面空空荡荡,半分光脑的影子也没有。

“?”

凌长云眸底一凛,下意识转身要下去——

视线一定,黑眸里清清楚楚倒映的是本该被存在柜子里的草兔子。

凌长云顿在原地,再一转眸,柜子顶层空空荡荡,原本遮在那的碎帘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兔——

“嘀嘀。”

床头柜上振起了声响,凌长云回头,光脑安安稳稳地摆在上面。

“亲王殿下,殿下让我带您进宫。”

……

湿雪淋了一夜,天亮时起了风,寒啸一刮破了朦天,大雪呼呼啦啦就砸落在地,不过半日整个安城都被新上了层厚重的白。

“今年的雪倒是大。”

约格泽昂才出了训练场,身上还穿着套单薄的深色作训服,雪一吹就压上了衣料,带着冻骨的冰寒贴上了皮肤。

“殿下。”亲卫抱着件大氅走近,散开给他披了上去。

约格泽昂随意地系了个结,撩起垂散至耳边的金发:“让那边的人先停。”

亲卫一顿,几乎以为自己被雪堵住了听觉:“什么?”

约格泽昂横瞥过去。

亲卫下意识绷紧了神经,垂眸扶肩:“是,殿下。”

他顿了顿,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声:“那,科米加那边……?”

“……”约格泽昂慢悠悠地往前走,“把丹纳略文叫过来。”

“是。”

“等等。”亲卫刚转身便被叫住。

“殿下?”

“雄主去了吗?”

“上午就进了宫,”亲卫道,“这会儿应该快出来了。”

“嗯,”约格泽昂加快了步子,“把人叫来,再去三厅台那揪把草过来。”

“是……是!”

……

“上将,这……”

顶楼办公室里,丹纳略文站得笔挺,面上带了几分迟疑。

“怎么?”约格泽昂捻着几根草,手指飞快地翻动着,桌上从文件堆里清了块地出来,上面满满当当放的都是新编出来比新府柜子里放着的那只还要大的草兔子。

丹纳略文控制不住地扫了眼桌上零零碎碎掉落的草沫子,到底颔首扶肩:“属下明白。”

“嗯,”约格泽昂将最后一点儿草芯编进兔尾巴里,“行了,叫人去开飞行器,去宫门口接——”

“嘀嘀嘀嘀嘀嘀——”

“殿下!宫里出事了!!!”

……

阁下,你相信一体双魂吗?

相信吗?

虫皇还是那个虫皇,笑容却是温情又和煦。

“阿希。”

凌长云立在偏殿中央,昏暗的灯火照不透半分面色,只有两条浅金浅银的链子隔相而晃,甩出的流光又冷又厉。

“陛下。”凌长云扶肩。

“今天怎么叫陛下?”虫皇浅笑,“阿希,是那小虫崽惹你不高兴了吗?”

“可不是,”凌长云哼笑,寻了把空椅子就放松地坐了下去,“陛下可要给我做主,他欺负我。”

虫皇失笑:“胆子愈发大了,都敢欺负起自己的雄主来了,阿希跟我说说他是怎么欺负你的,等他来了一定好好教训他。”

凌长云告状似的,凝了团精神力在左手,幽幽的微光勉强照清了点儿,右手对光一抬就比了个“ ok”的手势,道:“陛下,他问我这是几?”

虫皇就着那点儿光仔细瞅了瞅,半是疑惑半是好笑:“这不就是三吗?”

这不就是三吗。

什么?噢,那个小游戏?

雌父教的,他自己琢磨出来的,幼时被他玩儿得可惨了。

雄主要哪天无聊了就拿这个去耍耍人,整个曼斯勒安也只有我和雌父知道,军雌说着就笑了下,眉宇间满是促狭,现在还多了个我的雄主。

“……”

凌长云笑了声,悠悠道:“不对,陛下。”

“嗯?”虫皇懵然不解。

“是三十。”凌长云道。

虫皇简直惊诧:“为什么?”

“因为——”燕尾青在掌心缩聚延长,跃动的光一瞬暗了个彻底,“您的戏演得实在,太好——”

“噌——!”

燕尾青狠撞上绀紫,迸出的猛烈冲波生生掀了顶上的大半片琉璃瓦,莫大的动静一瞬就惊动了宫城的守军,冲进偏部又被三队队长强令拦在了四殿前。

“快禀告殿下!”“拦住他们!”

耳麦里两声同时响起,西队队长咬了牙,长枪一划喝住了面前的躁动。

与此同时,带凌长云进去的亲卫一面趴在高阁上随时透过空露出来的缺口注视着底下的一切,一面迅疾拨了约格泽昂的急讯:“殿下!宫里出事了!!!”

……

“你说什么?”

偏殿内,星河自上倒下,掀开的屋顶终于渗进了大把的辉光,虫皇的面容在这一刻清晰无比,不解微怒中还含着几分不刻意隐藏的诧异。

凌长云握了剑柄抵上虫皇的脖颈,居高临下地看着仍然坐在那的皇帝陛下。

“陛下,”他开口,“你的演技实在是好,骗了他那么多年。”

“……”虫皇嘴角高扬,话语里还是那一派温和调子,“阿希,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凌长云压紧了剑刃,却是克制着力道没有划出血:“我实在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

“……”虫皇终于不再掩饰,不顾脖子上的利剑放声大笑,“约格泽昂二十多年都没有发现,我更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怎么?难道你根本不相信寄魂之术?”

凌长云手上一用力,锋口就在老皮上压出了痕,声音沉如冥水:“现在是我在问你。”

“……”脖间的刺痛让虫皇半眯了眼,独属精神力具化的冰寒剐骨气一层层烙在皮肤上的滋味儿着实不好受。

已经很久,很久,

没有人敢对他动手了。

“因为——”虫皇悠悠拉长了声音,看过去的眼睛似笑非笑,里面的浓稠恶意明目张胆毫不掩饰,“一开始,的的确确是一体双魂,只不过后来被我吞了。”

“什——”

“唰————”

绀紫骤然自地爆起,转瞬之间钳住了燕尾青长剑。

“!”凌长云瞳孔一缩,骤然意识到什么,猛力一抽就碎了长剑,靴底一划就裹着精神力退到了偏殿中央。

虫皇没料到他反应这么快,绀紫结成的铁链顿了一刹。

下一秒,虫皇腕间的光脑骤响,浓黑的紫眸刹那闪出了诡谲的光——

链断翻成剑,倏地刺进胸腔!

“?!”寡淡到近乎透明的浓紫魂状体被硬生生拉拽出来,触到空气的一刹那就自轮廓消解开来,凌长云眼眸倏然睁大,下意识扯了精神力过去阻拦——

“嘭——”

开了大半个口子的瓦檐倏然一震,魂体在耀黑的眸子中生生扭转幻化成浓郁到近乎掺血的绛红,忽然而起的巨大吸力霎时困住了燕尾青,生攥着它绞进已经散成残状的魂体里——

凌长云手臂猛拉,拽着燕尾青往后撤——

“砰——”“雌父————”

光弹自上打穿了凌长云的右臂,筋骨一颤燕尾青瞬间支离破碎。

直到凌长云被巨大的冲力撞砸滑擦到地上长柱,后背脊柱的剧痛刺激了猝不及防被穿懵的神经,凌长云才后知后觉刚刚传到耳边的是光能枪独有的破空声。

右肩的血猛烈涌出,顷刻间就湿红了大半边身体,红血淌得猛,冲裂的衣料被鼓起了糙丝,带起的还有浓稠到粘黏的血块,勾在衣服上又被血水刷了下去,粘在上衫如红染皮肉。

从麻木无觉到后起的剐骨剧痛,凌长云的眼睛一直半毫不眨地看着前方——

绛红自被拽出的一刻就彻底散去,化成的红光星星点点飘散在刚冲下的军雌身边,似不舍又似告别,沿着那身满是折痕褶皱的作训服转了一圈,又在仓惶崩溃的皇子面前彻底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

绛红一散,里面的燕尾青也骤然失了束缚,茫然无措地呆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准了来时的精神丝,颤着沿着缩回了凌长云动都动不了的右手手中。

凌长云震在了原地,好半会儿才彷徨着起身,撑了半天发现右臂根本没有半分知觉,此刻竟也顾不上红了几乎整个白衫的血,左手抵了地踉跄着站起来,大量失血带来的眩晕花了视线,等他借着身后的柱子站稳了,眸子一定,入目就是快劈到瞳孔才停住的,银流唐刀。

“约格……泽昂……?”

第126章

第126章变天你枉为亲王,却根本没有被他承认……

虫皇早已昏死过去,不大不小的偏殿被星光照得幽亮,一片死寂中立着两人在里面。

约格泽昂抓着抖得厉害的刀柄,一向浅淡的紫眸里猩红一片,支离破碎的水光晃在眼睛上,要掉不掉地挂在寒芒之上。

“……为什么?”

他看着凌长云。

“……”凌长云顶着闪了眼的刃光扫了半圈,好半晌才理顺了脑子里乱糟糟搅在一起的线。

“不是, ”他一开口就溢了血出来, 声音被泡得含糊不清,“约格泽昂,他不是你雌父——”

“为什么要把魂体拽出来?!”军雌的声音骤厉。

这一暴怒贯穿耳膜捅了心,凌长云强咽了嘴里的血急道:“那根本不是你雌父的魂体,是虫皇——”

“锵!”

唐刀被人猛甩插地,砖碎的巨响打破了那股异诡的冷寂。

“那怎么不是?!我跟你说过了!难道那道红也是我瞎吗?!”

凌长云脑子一阵阵发晕,钉死在中间的神经绷到了极致:“一体双魂能存在多久?!他自己亲口所言雌父的魂体早就被他吞了!你能不能——”

“我几月前才与雌父相见!”约格泽昂暴怒到了极致,拎了凌长云的衣领就将他掼到了长柱上,“那么多年他都一直在那,到你嘴里说没有就没有了吗?!你把我当傻子?!”

“是你被他骗了!”凌长云呛出了黏稠的血块,“拽出来的是紫色你一来就成了红的, 难道魂体颜色还能变吗?!”

“你以为魂体是什么?!它不是你身上随随便便揣着的小玩意儿想扔就扔!他一个精神力不高的雄虫有什么能耐能强行分离灵魂?!你以为他会为了所谓陷害把自己置于死地吗?!”

“你冷静一点儿!”凌长云忽然发现虫皇生拽魂体这事跟割一半心脏就为了陷害人好让自己以后畅行无阻一般荒谬至极, “魂体才刚刚——”

“魂体已经没了!雌父已经死了你懂吗?!他已经死了!!!”

军雌的眼尾滚下掺透了红的血泪,无助又凄怆,自喉咙里吐出的尽是哽咽悲鸣:“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雌父……”

“!”

那声音那么轻,那么低,又那么痛苦。

凌长云看着面前悲恸绝望濒临崩溃的军雌,所有的话都在一瞬哽在了脖子里,所有的解释,所有的辩驳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半个字也撕不出来。

他无法,他说不出,他不能——

他要怎么告诉约格泽昂,

他的雌父在八岁那年短暂地进了虫皇的躯体,又被自己的雄父吞噬殆尽。

他那么爱,那么愿意为之困守皇宫,给予了他整整三十二年支持与希望的雌父,他疲累的庇佑所,他年少至今的英雄,他的一切放松与喘息之地,

都是假的。

都是,害了他雌父的凶手之一的一手伪装。

他的雌父早就死了。

而他对着一生痛恶之人唤了那么多年的敬爱与思念。

凌长云透着血光望进了那双浓烈猩红的紫眸,血珠沿着颊面滚落,无声无息地砸进了破碎不堪的青黑地砖。

“对不起……”

……

晶魂快疯了!

他亲眼看着虫皇造了那么大一个局,笼住了不知真相的约格泽昂也困死了有口难言的凌长云。

看着那柄唐刀几乎碎了凌长云的右肩。

看着无边的血色漫开了偏殿的地砖。

看着凌长云脱力般带着满脖颈的青紫掐痕跌落在地。

也看着约格泽昂挥剑斩了一切的温情与不忍,妥协与爱重。

虫皇真的抽了自己的一道魂魄,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藏住再并回体内就被他和蓦然出现的穆伊砍了个干净。

惊骇剧痛让他昏死倒地,穆伊的残影也随之一消而散。

虫神不能随意干预虫族,穆伊自然就更不能,只是虫皇拔魂有违天道,神使才得以短暂脱身纠正一切。

晶魂这会儿管不了他,他也离得很快。

五年,五年之后,你自可归魂。

五年。

他如何等得了五年? !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没了天命不知一切的他是多么的愚蠢。

老东西那么拙劣的演技都能生生骗了他二十四年。

“愚不可及!”

愚蠢,至极。

……

曼斯勒安变天了。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着这么一句话。

约格泽昂带着军部一路堪比烧杀抢掠地强夺了鸣卫和虔屿半城,大军倾巢而出,不过几天,黑金的军装就占了大半个主星。

两边矿脉被占,新造光武之声隆隆盖了几大城,新武器的试验每响一声都让雄虫震得神经一跳。

皇宫守军不知何时被清洗换血,等议阁发现不对时,占了驭都半面的皇城已然全在约格泽昂的掌控之下。

一切的规则都在这一天失了效,所有的雄虫和不隶属军部的雌虫都离那条由约格泽昂和希边得尔划出来的红线一远再远。

他是真的会直接杀了人。

无论雄虫还是雌虫。

谁也不知道那天驭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希边得尔亲王一身是血地进了医院,约格泽昂大军压上其他四城,就连远在遥北的祂临也未曾幸免,四面都被围死,美其名曰巩固边防。

希边得尔费了大半精神力强压,到底守住了剩下的一半栖息地。

惊惶,失控。

不知所安。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亲王殿下。”鸣卫忽然被军部强占去一半,森道利梵近些日子实在窝火,见凌长云终于来了议阁就再也忍不住,关了光屏就质问,“你不觉得你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议长。”

你不该给我们一个解释吗?

自凌长云进来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疑惑的,晦色的,

怨愤的。

你该给我们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