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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111章惊变雄主,仅此一次! ! !

什……么……?

怎么可能……? !

底下一片哗然, 几乎有人在念完那一刻就要起身质疑——

但是!

有谁能召唤天雷?

有谁能将位列议阁内庭二席的兰兹族长贝墁打成那样?

又有谁,又有谁能……天现神谕而,精神台未响。

谁?

谁能?

有谁能? !

唯有——

唯有, 虫神……

“自即日起, ”凌长云手中凝出长剑,“祭司殿由我全权掌管, 内庭上三席顺次后移, 由我担任议阁议长,享一票否决,所提议案无需投票全部通过。”

“?!!!”

“不可能!!!”

“绝不可能!!!”

森道利梵几步上前,大怒呵斥:“希边得尔!虫皇议阁皆在此,你怎敢违逆星规!如此放肆!!!”

贝墁早就被天雷劈得昏死过去,然而此刻也实在抽不出身送去医治,凯尼塞伦爬起来后只得先扯了旁边早已吓得哆哆嗦嗦站也站不起来的皇医过来察看,自己捂住胸口狠咽下喉里满溢的郁血,拖着步子撑着走到森道利梵旁边:“亲王殿下,你当真以为最强精神力雄虫就可以为所欲为?”

凌长云低头看了眼他,手上一抬,浓郁到掺了血色的燕尾青铺天盖地朝着底下扑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最高精神力的威压一降,便如盖海之山,顷刻间就将所有雄虫的精神海碾压到极致,动弹不得又筋骨剧痛,自头脑里搅出来的痒疼足以钻心入肺刻人生苦,不过几瞬间,边缘的群虫就承受不住地趴跪在地上,耳窍里都是指甲强捂刮出来的暗血。

疼,太疼了!

不是身体上的, 而是,来自顶级精神海的强势碾压。

最强精神力雄虫,最强精神力雄虫,根本,根本不是他们触之可及的高度。

绝对的,实力压制。

“嗒。”

殿顶上,军靴落下,刻意擦出了声音。

凌长云头也未抬,便是连声也未曾出过一音。

呼——

风一吹,抖动愈发剧烈的剑柄便被人握住。

凌长云一顿,军雌的手已然顺着长剑覆上来,指尖散着凉,手套一触更是寒得紧,凌长云不自觉想收回手,不想一动就被攥紧。

“都颤成这样了,就停手听我的吧雄主,底下那些雄虫未必领情,我瞧着只恨不得……”约格泽昂收了音,到底没继续说。

“四殿下还是别和我站那么近,”凌长云强行抽回了手,长靴一踏站到了旁边,“当心以后回安城解释不清楚。”

约格泽昂手上一空,下意识攥紧了手心想留住那一抹温热,闻言眼皮也未抬一下:“你我本是婚侣,合该站在一起。”

“……那怕是不能如殿下所愿了。”

“哐————”

燕尾青骤收,威压刹那消失殆尽,只余淡淡留波,飘着,散着,让人望而生畏,不敢再言。

“我记得你们一直说在主星,精神力就是一切,”凌长云站在殿边金雕上俯瞰着下面,视线一一扫过,最后落到一言不发嘴角咬出了红血的凯尼塞伦身上,“现在,还有疑问吗?”

“…………”

满场缄默中,凌长云无视了底下的一切愤懑怨恨与不甘,长剑一挥一甩,倏地在高空中幻为与祂临神台石像等高的巨大晶剑,裹挟着磅礴之力倒逆一转狠插进驭都的中央大地。

“轰——————————”

震起的长风径直掀了里面的虫族,爆出的莫大的冲击生生剐白了所有不甘不平的蠢蠢欲动。

“既然都没什么异议了,就把四军的精神海都安抚了。”

“……………………”

兰兹人先动了身。

一个,两个,三个……

不过少顷,大半场上的雄虫都强忍着精神海残留的疼痛抽出精神力过去安抚。

场上难忍的痛嚎慢慢歇了声音下去。

约格泽昂看着下面,神情难测:“阁下看起来很急。”

凌长云扶着旁边延伸出来的金钩半靠上去:“六一到现在也差不多七年了,是该急着些了。”

约格泽昂余光瞥见他的动作,转头看过去:“一下子动那么多精神力,精神海还受得住?”

凌长云没接着回,只转头道:“殿下还在等?”

“等什么?”约格泽昂长眉一挑。

“那战神一事呢?”

不等凌长云说话,凯尼塞伦已然扩了声,直指殿顶二人。

“……”

底下虽各有动作,但都不约而同凝起听觉,密切关注着上面的情况。

“还有军部贸然闯进驭都,”凯尼塞伦明绿的眸子里阴晦不明,面上都是讥诮,“亲王殿下就这么护着雌虫,神其信任就要一笔勾销了?”

“一笔勾销?”约格泽昂笑出了声,手中唐刀一挥,破空震响,后方刹那间隆隆起声,“怎么,你想缉拿军部,还是缉拿我?”

“嘭嘭嘭嘭————————————————”

地下城的暗军全部站上驭都皇地。

攻击,无视,反围。

震惊,茫然,惊骇。

凌长云踩在晶砖玉瓦上往下看,恍惚间竟觉得一切似乎并没有变过,雌尊后的一切都只是游神梦一场。

“约格泽昂。”

“你连自己脖子都划了,我总不能现在就把他们全囚了。”

“不过,雄主,仅此一次。”

“轰隆隆————————”

满地狼藉。

那一日,皇四子约格泽昂踏上军部上将之位,公然撕毁一切陈规旧令,革除第四军中将西约琼文军籍,领着军部四军回了安城。

“往后记得安分点儿,各位尊敬的雄虫阁下。”约格泽昂说着又笑了声。

“记得定期来军部给你们的雌君雌侍安抚。”

“轰隆——!”

惊变!

……

一连几日,整个曼斯勒安都人心惶惶,看不清,猜不透,惊变哗然,只能隐在暗处,或明哲保身或藏后观察,暗流汹涌澎湃,却是从未舞到明面上去。

灰天。

……

驭都东新府。

入了夜,凌长云一踏进房子就看到前面沙发处点了盏琉璃灯,军雌修长的身影映在灯下,昏昏暗暗只有金边晃出了光,一下下点在暗墙上,如黄泉萤花影,未走近便觉危险,心跳莫名地有些加快。

“啪——”

人下意识抬手按开了灯,顶灯一照,厅里瞬间亮堂了起来,稍稍驱散了空气里那些难以言明的诡状。

“怎么不开灯?”凌长云脱了外套随手一挂,走到约格泽昂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一连几天都逮不着人,谁还会想着开灯呢?”

约格泽昂自凌长云走进后就一直盯着他,不冷不热的视线如有实质地困在周身,让凌长云莫名地有些不自在。

“上将突然过来是有什么事吗?”他跷起一条长腿,靠上沙发背试图放松些。

“这就叫上上将了,”约格泽昂轻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和阁下离婚了。”

“……”凌长云抬眸,“军部独占一城,所来所往皆需将令——”

约格泽昂蓦然打断他:“阁下可不能冤枉我,只要您想,安城的门随时为您敞开。”

“……”凌长云沉默半晌,抬手揉了揉眉心,“约格泽昂,我们谈谈。”

“好啊,”约格泽昂应得快,“雄主想谈什么?不会又是什么雌尊灭族吧?”

“如果我说是呢?”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约格泽昂起身,想了想又坐了回去,“不过这个谈不了,别的倒是可以彻夜详谈。”

他看过去的眼神暧昧又轻佻,目光落下的地方也让人一眼即知其意。

“……你曾经雌尊了。”

“……你说什么?”约格泽昂一顿,眸子半眯了起来。

“你曾经雌尊,就在那一日,囚禁了主星几乎全部的雄虫……”凌长云垂着眸,一字一顿地将那日,两年来的一切一一道出来,“……倒回后,就是在祭司殿。”

“……”

约格泽昂一直看着他,浅淡的紫眸忽明忽暗,谁也猜不透他潜藏其中的情绪。

少顷,他开口:“你的意思是,我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布了局,把虫神和他的,伴侣也一起算计进去了?”

“是。”

“……”约格泽昂慢慢向后倒,靠上了沙发,“原因呢?我费尽心思就为了让一切倒回?”

“雄主,如果按你说的,我知道雌尊会灭族还一心雌尊就为了让一切倒回,恕我直言,我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剑指平权?还如此大费周章岂非有病。”

“是啊,为什么呢?”凌长云嘴角扯出了笑,眸底却是寒凉一片,“为了,逼迫天道出手。”

天道?

是的,天道。

阿云,穆伊也并非全然骗你,天道其上便是我也受其桎梏。

虫族诞生万年之久,从一开始的平等到后来的雄尊都是上千年的延续,从未有过岔子。唯独——

唯独,涪珶那几年出了事。

……雌尊?

是,雌尊,一样的,近乎灭族。

近乎?

天道出了手。

你的意思是……

第112章

第112章无稽之谈是你一直在算计我

你也看过天命册, 应该知道。

平等,平等的世界,可雄虫精神力虽远强于雌虫,能拟态具化战斗的却是少之又少。

繁衍生存就是虫族头一等的大事。

倘若一直拼命抵抗异兽的主力是军雌,身体素质孱弱的雄虫只能在精神海暴动时发挥作用,那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是雌尊?

圈养。

强者为尊。

雌尊后出了事, 所以天道出了手,而后不加干预甚至是放任,雄尊上千年也算有所谓秩序地运行,于是更加放任。

……所以……

所以,现在雄尊也出了事,又走上了先前的老路。

它不会重回雄尊吗?

如若约格泽昂速度不是那么快,如若没有能够抵抗雄虫精神力干扰的地下暗军,如若没有能暂时代替雄虫的安抚药剂,也许会。

但约格泽昂的速度,太快,太快了,一瞬间的颠覆。

杀了祭司, 他连祭司都不放在眼里, 连虫神都可以算计在内,太疯了,天道也会怕。

算计?你不知道?

……阿云……

七年根本不可能, 你是虫神,你比我更清楚,万年的星际帝国,几代都不为过。

我知道, 所以需要强硬的,暴力的,至少是动摇的,有希望的。

……阿云,十九岁就过来,你太小了……

我,我真的,真的很——

“阁下!”

凌长云蓦然回神,约格泽昂已然站到了面前,视线一定就看进他的眼睛里。

“天道?”约格泽昂问,声音又低又轻。

“是,”凌长云道,“天道。”

“……”约格泽昂慢慢直起身,军靴一踢就坐在了凌长云身旁的扶手上,“阁下,真是难为你了,还要费心编个故事。”

“……倘若我是编故事,那日的神谕又怎么解释?”凌长云仰头看他,指尖却是不由自主地攥紧。

约格泽昂闻言轻笑了声:“都说是神谕了,还能怎么解释?”

“至于天雷降罚——倒是与二十来年前一模一样。”

“你不信?”

“灭族,天道,倒回——”约格泽昂一个个数着,“阁下,我最多相信创世虫神的存在,至于其他——”

他嗤笑:“无稽之谈。”

“这不是在放录像带,那么多的人命时间说倒回就倒回。”

“况且,”约格泽昂半俯下身直视着凌长云的眼睛,“雄主,你的雌君还没那么蠢,雌尊后还能给雄虫自由到让他们能够自戕,我连安抚药剂都研制出来了,其他的还想不到吗?”

“……”凌长云不躲不闪,声音轻得紧,“因为这是你想要的。”

“那就更笑话了,就算倒回,我想要什么难道还会变了?失忆那种玩意儿只适合出现在八点半的虫星泡泡剧里。”

约格泽昂一手指勾上凌长云的下颌,稍一用力抬了起来:“雄主,你我虽结了婚,也不是说你随便编个什么故事就能让我轻而易举放弃数十年的一切跟着你去搞什么所谓的平权。”

“简直笑话,更不可能。雌虫可是生生忍受了上千年的凌辱虐杀,雌父的事情你也知道,你站在外面,你能无视我不能!”

他手上一不留神用了力,苍白的皮肤上立马留下红印,再转一会儿就成了青,亮灯下格外显眼。

“……”

下颌痛得紧,凌长云却是没有挣扎,只看着他,道:“你在生气?”

“是,”约格泽昂应得干脆,“我当然生气,阁下,你先前一直站在雌虫这边,这会儿马上要雌尊了突然来一出什么所谓平权,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保护那些只能仰仗精神力暴动的废物吗?还挥剑威胁,你一直在算计我?”

“……”凌长云眼睫都在发颤,问出的字艰涩地自喉咙里生拽出,“我算计你什么?”

“在祭司殿里都说的是要让最强精神力雄虫死在这儿吗,希边得尔,你以为我是因为你是什么所谓的最强精神力才放弃眼看着就要唾手可得的雌尊吗?!”

凌长云眼底晕出了血红:“难道你不是一心为了虫族吗?!”

“我是因为你!”约格泽昂神情阴冷,已然愤怒到了极致,一向浅淡的紫眸里全是鲜艳的红,“你呢?!五年了!假惺惺和我站在一起,临到了了以死相逼来这么一出,希边得尔,我对你很失望。”

“该失望的是我!”脑中一直勉强绷着的线霎时被人挥刀斩断,断裂的痛楚几乎要冲碎所有的理智和死压在底上的冷静,凌长云一把推开约格泽昂,自己也被巨大的惯性狠砸在左侧扶手上,莫大的余震打得胸口断骨剧痛,险些喘不上气来。

他连平都未曾平息一下,红着双眼怒视着被推了个踉跄的约格泽昂:“是你一直在算计我,从头到尾,都是你一直在算计我、利用我。”

“我那么爱,那么深爱,那么信任,”凌长云自上到下都是抖的,“可你们全都是,一个不落全都是!”

“我算计你?”约格泽昂被推了个趔趄后先是不可置信,而后闻言愈发暴怒,“我算计你什么?!”

“我什么都告诉你了!雌尊、安抚药剂、雌父——”约格泽昂几步上前逼视着面前的雄虫,“我的爱意,我的夙愿,我的一切,我算计你什么?!”

“那是因为天道抽了你所有跟虫神有关的记忆!”

“天道,又是天道!还有你们,”约格泽昂似是想起了什么,身形骤然一停,“什么你们?除了我还有谁?!”

“……”凌长云胸口疼得紧,几度呼吸不上来又因为自底而发的怒气剧烈喘息着,此刻脑子发空发晕,什么也不想再说,“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这话霎时就激怒了约格泽昂,“那与谁有关?!三哥还是纳恒?”

凌长云根本不知道怎么又跟他们扯上关系,只觉满身疲累,手一撑就要起身离开——

不想约格泽昂见状再也控制不住,军靴一抬直接将人掐按在沙发上:“你别告诉我是纳恒!难怪当初我说跟你去你非要和纳恒一起,怎么?对战神崇拜得紧?我也是纳恒,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热络?!”

这话完全是气急攻心上头了全然不管不顾,然而约格泽昂此刻顾不上,凌长云也分辨不出,闻言登时笑出了声:“约格泽昂,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怀疑我和纳恒有私情,你怎么不说你还和一个雄虫结了婚生了子,现在全住在旁边呢?!”

“是你说的一生只有我一个雌虫!”约格泽昂气得想笑,“所以呢?你的意思是因为你要报复我,所以才找了纳恒?”

“你简直不可理喻!”

凌长云刚要起身就又被他一把按下,不大的单人沙发上压了两个成年人,逼仄,窒息,动弹不得。

约格泽昂一腿支着半压住他,战神缔造者之一的军雌何其强悍,更何况凌长云此前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力,这会儿身上又疼得紧,真真正正成了羸弱雄虫,根本使不上力,只能被军雌压制着,禁锢着,呼吸交错,怒意横生。

“你要干什么?!”凌长云怒视着约格泽昂。

“干什么?”约格泽昂似是想了下,随即目光一寸寸掠过身下雄虫红透的眸子,苍白的脸,毫无血色的薄唇以及……挣扎间散开了大半的衣襟。

“雄主,”他的声音忽然柔和了起来,又低又轻地在凌长云耳边温语,“我相信你和纳恒之间没有什么,但总要给出点儿证明吧?”

“我凭什么——唔!”凌长云呼吸一窒,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约格泽昂抽了他的腰间系带,慢条斯理地捆了他的双手抬至头顶,让雄虫的身体整个地被迫抻展在不大不小恰巧够一个人横躺的沙发上。

“身体总是不会说谎的,”约格泽昂一颗颗解了上衫扣子,指尖用了些力按游着,“就现在检查一下吧。”

他说着俯身堵去了凌长云所有的怒火与话音,空旷的厅里只剩发也发不完全的气声。

“今夜就让我服侍你吧,雄主。”

……

“检查不出来?”

流红烧燎的晚霞堪堪落尽,漫天的夜星还稍显黯淡,约格泽昂站在军区总院顶楼检查室里,一手持了单子扫着,一边不时看向正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结结巴巴说着情况的军雌医生。

“你确定?”

“确定上将,”医生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一遍又一遍,“虽然雄虫和雌虫的治疗舱不同,但常规检查却是一模一样的,这,这确实是除了精神海有些空外检查不出什么问题来啊。”

“……”

约格泽昂翻到尾就耐性告罄,将手里的单子甩到桌上:“再查!”

医生苦不堪言,却也只能点头应是,又带着里间的一干人重新将里面打了针此刻正半昏着的亲王殿下仔仔细细地查一遍。

什么都查了,什么都查了一天了,一切检查仪都用上了。

“上将,真的检查不出——”

“嘀嘀嘀嘀!”

“殿下!皇宫有召!”

第113章

第113章晶魂对不起啊……

……

混沌的, 麻木的,无知无觉的,苍山罩雪一样的空茫, 四周皆静, 光影无痕。

生生自魂魄里剥下来的晶魂被骤掀的倒流巨浪打了个猝不及防,魂光一暗一熄, 再睁眼已然飘在了彻底竖起坚甲防线的安城上空。

飘在。

没人能看见, 没人能听到,没人能碰到。

束手无策的,旁观者。

茫然的,无措的。

他循着底下约格泽昂的身影一路跟着到了驭都,进了家,见了雄主。

见了,雄主。

“是你一直在算计我!”

当头一棒。

是啊,是我一直在,一直在算计你。

“我什么都告诉你了!”

不,我没有!我没有都告诉你,一直……一直——

一直什么呢?

一直在等一切了结之后……

可雌父, 三哥, 艾瑟……都没有告诉你。

一直, 晶魂散得像燎了天的火焰,极快又极乱,顷刻间又收拢在地, 挣脱不能。

一直,未曾,未曾——

“……和一个雄虫结了婚生了子……”

万箭齐发贯穿胸膛。

他从未如此清醒的,把自己从中剥离开来的, 去看。

雄主……

“就现在检查一下吧。”

不!

晶魂骤然闪出了残光,身形一晃就朝前扑去想要拦住已然猩红了眼的约格泽昂——

扑空。

扑空。

径直穿过。

一次次擦出了壁墙撞去了后院,仿若触手可及却又动不了分毫 ,晶魂茫然无措,满心焦灼又什么都做不了。

旁观者。

雄主……

他只能看着。

看着凌长云惨白到极致的脸色。

看着他不自觉按向胸口试图压下痛楚的手。

看着,不管不顾愤怒至极也粗暴至极的约格泽昂。

只能看着。

“检查不出来?”

当然检查不出来,晶魂突然想笑,虫神抽的骨又如何检查得出来。

他飘着趴在检查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面被注射了药剂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着的凌长云。

脖颈上的伤口还留着道痕,自底下延伸出来的青紫红团勉勉强强掩在雪白的领子下,没什么血色的唇上破了几处,寡白的药膏擦上去更显病气。

瘦了。

晶魂伸手想替他抚平昏睡中也蹙着的眉心——

穿过。

毫无意外地穿过。

那边光脑响得急,晶魂转身,看着约格泽昂带了门出去接听,军装的金边在地砖上嵌出了浮影,冰冷又森寒。

和看过去的紫眸一般无二。

怎么就,没有赶上。

……

秋初,曼斯勒安的局势在凌长云和约格泽昂的强压下暂时稳定下来,虫皇退居深宫,两人一议阁一军部,各据一方。

是虫族千年来从未出现过的局面。

分庭抗礼。

……

“雄父……”

一期治疗结束,凌长云接了适愿回家,一路跟米阶斯低声聊着,回了家挂了通讯也没怎么说过话,适愿也跟着一路惶惶不安,吃了饭喝了药,临上床了才小心翼翼地扯住凌长云即将抽去的银绣袖子。

力道实在小,凌长云差点儿就没注意到,等步子都迈出去了才感到那一点点几不可察的拉力,他身形一顿,回头望去,却见适愿拉得愈发用力。

“怎么了?”凌长云回身弯下腰,摸了摸小虫崽的脑袋。

适愿仰头看着与往常很不一样的雄父,声音又弱又低:“雄父,你不高兴吗?”

凌长云一愣,随即扯开嘴角笑了笑:“没有啊,怎么这样问?”

“你不高兴,”适愿道,“雌父也不在,他去哪里了?”

“……”凌长云沉默了会儿,半蹲下身,温和地注视着面前有些闷闷不乐的小虫崽,“没有不高兴,只是上班上得有些累,雌父……雌父有事,过几天就能见到他了。”

“哦,”适愿隔段时间就要去医院待上个把月,回来后约格泽昂也不常在,他听后点了点头,又低下头搅了搅手指,“雄父……”

“嗯?”凌长云温声应着。

“不要去上班了吧,想你快,开,高高——”适愿说着就有些卡,字往外蹦了几次都不顺畅,手指都纠结得越搅越紧。

“高高兴兴的?”凌长云声音轻柔。

“嗯!”适愿重重地点了点头,“高高兴兴的。”

“……”凌长云看着他,半晌倾身过去将小虫崽搂进怀里,一下下轻拍着他的背。

指尖是抖的,眼眶也晕出了半抹红,顶灯一照就晃出了点点碎光,细细地散在眸子里,眼睫一落就暗了下去。

“阿愿。”

“唔?”适愿乖乖地缩在雄父怀里,伸长了手搂上凌长云的脖颈。

“对不起啊……”

……

“你说什么?互助安抚协会?!”

第114章

第114章互助协会雄主都要砍我一刀了我还不能……

“是。”凌长云道。

全天候, 无条件的,精神安抚。

……

驭都皇宫。

“雄父找我?”

约格泽昂大步跨进偏殿,礼也未行就掀了后摆坐上摆在中央的宽椅。

虫皇自他进来后就一直睨着,见状脸色微沉:“召了你多少天都不来,你真是愈发不懂规矩了。”

“现在这局面还讲规矩就有点儿可笑了,雄父。”约格泽昂似笑非笑地仰着头,长腿跷起,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姿态可谓十足的挑衅。

“约格泽昂,”虫皇坐直了身体,“不要太过放肆!”

“放肆?”约格泽昂细细地品味着这两个字,“我可不敢,三哥对您那么毕恭毕敬都死于非命,我可怕极了,雄父。”

“你放肆!”虫皇一拍扶手,晶椅霎时震颤一瞬,“你是在怨我吗?!”

“岂敢,”约格泽昂曲肘支了头, 全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您可是虫皇陛下。”

“你知道就好, ”虫皇沉声道,“以后召你就立马来,莫再拖拖拉拉。”

“再说吧, ”不等虫皇再度发怒,约格泽昂便先收了手,长袖一落置于腹间,“雄父找我有什么事?”

“……”

半晌, 虫皇深吸了口气,袍子一甩就起身往殿后走。

“跟我来。”

……

议阁大楼。

“不行!”森道利梵一拍桌子,“什么狗屁互助!分明是强把雄虫绑去给雌虫随意使用!”

此话一出,在场雄虫皆是皱紧了眉。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凌长云随意一靠靠上了椅背,“现在安城那边不也随时需要雄虫过去安抚吗?”

“那是他们无耻!”森道利梵听到“安城”二字登时勃然大怒,“举着枪满大街扫视,逮了人不去就当街射击,这些天来死抵着不去的雄虫不死也残了!约格泽昂忤逆虫皇,如此暴戾!你身为他的雄主、曼斯勒安的亲王,非但不强力镇压还要搞个什么互助安抚协会,简直笑话!”

“强力镇压?”凌长云嗤笑,“你那么愤慨难平,怎么不自己去?”

“你——!”

怎么不自己去?

谁不想去!

但军部那些人早就疯了!迄今为止重伤甚至枪杀的雄虫根本不在少数!

议阁一向只卡晶矿,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安城里面还藏了那么多新式武器!

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更何况——

“行了,”凌长云点了面前光屏打开备页,“这件事顿特莱格不想做就一边待着去吧,科米加在雄虫中间一贯号召力强,就交给凯尼塞伦阁下去吧。”

他说着直接点开议长权限,当着满厅的面直接通过屏上议案。

满场的怨怼恼恨横扫而来,凌长云如往常一般根本不加以理会。

“按我上面写的,登记入库,监督施行,维持秩序……三个月的时间想必绰绰有余吧,阁下?”

凌长云往左边一瞥,不出所料对上凯尼塞伦沉得几欲滴血的眸子。

“……遵命,议长大人。”

……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互助协会的事情早上才通过,不过半天就在主星疯一般传了个透彻。

不解,怒骂,惊讶,狂喜……

种种情绪交织并行,顺着寒凉秋风裹上了曼斯勒安的每一块晶砖,入了里透了粒,此后再不曾消散。

但再如何,既不敢明面反对,也阻止不了这样的大势。

不敢阻止。

贝墁被天雷狠劈,直至今日也未曾起得了身。

互助协会的工程轰轰烈烈就在安城外区动了起来。

动得大,动得响,震穿了苍穹玉宇,也差点儿碎了安城的古老大门。

“互助安抚协会?”

军部大楼顶层小厅内,得了消息的几军中少将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亲王殿下提议的,应该就是真的了,”阿拜尔刚下了训练场就赶过来,这会儿身上的深色作训服还带着些许的湿意,他边说边解开了顶上的扣子透气,“他一向站在雌虫这边。”

这倒确实。

几人均点了点头。

片刻后,第二军少将蓦然出声:“干脆直接让上——上将呢?”

他左右到处转了圈儿,约格泽昂平日虽然经常踩点,迟到也不少有,但都开这么长时间会了还不见人,着实有些奇怪。

易哲维希下意识低头扫了眼时间,偏头问:“上将在哪儿?”

副官堪堪放下正飞点在光脑上的手:“亲卫说上将刚刚出了安城。”

“……”

几人转头对视,半晌也没人说话。

少顷,一名军雌嗤笑出声:“都几次了,开会不来,训练见不着人,一天天就知道出城找自己的雄虫。”

“吉纶多。”易哲维希皱眉。

“我说错了吗?”吉纶多半掀起眼皮,“还一向站在雌虫这边,雌尊为什么没有继续你们不知道吗?明明唾手可得又生生放弃,这对皇子亲王倒是玩得开心了,就没想过我们安城这些军雌以后要如何在曼斯勒安立足吗?!”

西兰白脸色一沉:“谁跟你说的是因为希边得尔亲王?”

“你少在这里装!”吉纶多恨声道,“都被发配荒星了还能回来,谁知道你——”

“砰!”“啊——!”

实木椅子腿被人一脚踹断,吉纶多措手不及,连人带椅子一起翻砸到了地上,木屑滚飞,兜头扑了他一脸的灰。

“丹纳略文!”吉纶多缓过了眼前的眩晕,一抬头看清站在旁边的军雌登时大怒,手一撑就要翻起来动手——

“嗒。”

人还没从地上跳起来,光能枪黝黑的枪管就对准了他的脑袋。

“你——!”冰凉熟悉的触感让吉纶多下意识停住动作,随即是更急暴虐的恼怒——

“你最好别动。”

“咔嗒。”

上膛的声响灌进军雌耳朵。

丹纳略文手上更加用力,一面说着一面瞥过去警告想要过来阻拦的几名军雌:“你在这儿叫什么,第四军少将。”

这五个字一落,场上人顿时面色各异,就是吉纶多也僵了一瞬。

丹纳略文垂眸看着他:“第四军之前做的事,你们失忆了别人可没有,既然死皮赖脸要留在军部,就别再惹事,别再扯什么让人想杀虫的话。”

“懂吗?”

“……”

吉纶多脸色扭曲,一时没有说话,倒是旁边同样为第四军少将的军雌再也坐不住了,桌子一拍就甩开了旁边人按住他的手,指着丹纳略文的鼻子就是大骂:“你少在这里摆谱!第四军本来就属于军部!在这儿装什么道貌岸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他转手对着窗外就是一指:“你自己出去睁开你的瞎眼看看!有多少人在不满!他约格泽昂就是鬼迷了心窍!为了个雄虫生生放弃了唾手可得的雌尊!!!现在好了,像群老鼠一样窝在这么个破地方,真是笑话!”

“砰——!”

……

入夜,米阶斯在新府陪着适愿,凌长云穿了身夜行衣就躲开塔哨去了兰兹荒山。

他循着之前和纳恒一起来的记忆一路找到了先前的悬崖,今夜无月无星,山林里一片昏黑,站在崖边往下望,只觉更深更暗。

凌长云虚眼眺了眺,指间燕尾青溢出,刚要拟态出来,身后就是一声靴踏落叶的轻响——

“!”

凌长云下意识转身,燕尾青在手里凝成修长锋刀,抬臂就要往前一划——

“锵!”

横空而来的晶刀斜翻一挡就将精神力削了个口子出来,凌长云瞳孔微缩,刀锋一转就是狠劈。

刀刃相接,刮擦出刺耳的冷响。

视线里昏暗得紧,不等凌长云借着刀光看清来人,那人手腕一翻就径直掀了凌长云手里的精神力匕首,五指一伸就扣上了手腕袖口——

“?!”

熟悉的触感力道一上来,凌长云登时卸了左手要再拟态的力,就这么两秒的时间,那人就反手拧了他的手臂将凌长云自后按在树干上。

冷风吹得恰好,一吹一带,早已浸入骨髓的松雪气就裹着凛寒贯满了鼻息。

“约格泽昂。”

树干糙得很,左肩撞上去就是细细密密的麻疼,好在这么一声过后,那人就停了动作,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站在他身后。

“怎么?”约格泽昂一手扣了凌长云的双手手腕,一手不轻不重地捏住身前雄虫的下颌,“雄主不继续动手了?”

“……”凌长云闭了闭眼,“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约格泽昂似是气笑了,“我不能来?还是雄主有什么秘密不想让我知道?难怪一上来连句话都没说那刀就这么捅过来了。”

风声打在林子里有些响,凌长云借着极近的距离却是听出了他话音里的不对劲,他想转头,军雌的手力道不大但也动弹不了分毫,只能虚虚看着面前簌簌往下落的火黄碎叶子,道:“你莫名其妙发什么……生什么气?”

“我莫名其妙?雄主都要砍我一刀了我还不能生气?”

“我又不知道是你!”

不想约格泽昂一听愈发恼怒,手上一用力就将凌长云转了过来:“你不知道?我们结婚快五年了你连我的气息都分辨不出来?还是说雄主还给谁做了完全梳理安抚,精神海里面杂得很才分不出来?”

“…………”

第115章

第115章崖边我们终究相背而走

还气息, 凌长云气结:“我又不是狗!”

他说着自己火气也上来了:“还精神海杂?我看精神海杂的应该是你吧,都和别人结婚生子了,你精神海里——唔!”

话还没有说完,军雌掐了他的下颌就咬了上来,刺痛才从下唇传来,齿关就被人硬生生抵开,和着血腥一遍遍往里面搅,翻得人生疼。

“约格泽——”

凌长云双手被锢在身后挣脱不能,只能挣扎着想躲开,不想被军雌察觉后缠得愈发紧,动作间不慎就咬了那人的舌尖,浓郁的腥气一瞬充斥在口腔,约格泽昂瞳孔微竖,往深处猛地一探就强逼着身前的雄虫咽了下去。

“咳咳咳——”

喉咙一时刺激太甚,凌长云蓦然呛咳出声,约格泽昂见状才放开了稍许,等人平复下来又是一吮,末了不轻不重地咬了下他的唇珠才彻底松开。

军雌凑得极近,粗重呼吸交错纠缠,喷吐间尽是潮热,他的手顺着雄虫的皮肤往上移,凌长云的唇上蒙了层浅淡的水光,带着些薄茧的指腹极尽缠绵地顺着横刮着,将本就被吮得殷红的唇色压得更加稠红。

“感觉到了吗?雄主。”他开口,声音却还含着丝喑哑。

“……感觉到什么?”凌长云本就有些气郁,这么一遭后更是几近喘不上来气儿,脑子发昏连反应都慢了几拍。

约格泽昂一道道勾勒着手里的形状,哑声笑道:“我的精神海,可是一直只有您的痕迹。”

“……”凌长云被弄得有些疼,不自觉往后躲了躲,动作到一半才意识到什么,骤然一顿,抬眼看向面前的军雌,“你说什么?”

约格泽昂军雌瞧着有些恼,偏头含了他的耳垂舔舐着:“同为虫族,怎么就阁下如此异乎寻常?”

凌长云眸光一滞。

“不认识自己雌君的气息,也不注意察看自己雌君的精神海,”约格泽昂轻笑,只是在暗夜萧风中怎么听都觉得有些瘆得慌,“雄主,可当真是恼人得紧。”

“你——嘶……”

凌长云才开口后颈又是一痛,军雌卡了他的颈侧就咬了上去。

“约格泽昂……”

“嘘,”约格泽昂一指压上他的唇不让人说话,齿关却是用了力生咬出了血,交融五年的精神海随便一动就逼得燕尾青不甘不愿地滑出来任他一丝不漏地查探,“别吵,雄主。”

“……”

军雌今天没有戴手套,凌长云气得狠了,齿间一动就径直将面前的手指咬出了血。

“嘶……”约格泽昂不甚走心地嘶了口气,探完后就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舌尖抿去了雄虫后颈流出的红血,又蹭了蹭见合上了才松了劲儿。

“今天是什么日子,兔子也会咬人了。”约格泽昂看着食指指腹处浅浅的血痕,颇为稀奇。

燕尾青凌空化刃,冷厉一扫打了军雌个措手不及,凌长云借着约格泽昂下意识的后仰挣脱了手腕上的束缚,拉回刀就往后退了几步让出了攻击圈。

“嗒。”

冷刀消散。

约格泽昂早在凌长云往后退的一瞬间就伸出了手,却不知为何又卸了力,等人退到外围后才放下,抱臂靠上身后光秃秃连枝都被风吹折了一半的树干,好整以暇地往前看。

“身手不错,”他赞赏道,“阁下从哪儿学来的?”

凌长云闻言半眯了眼:“你不知道?”

约格泽昂挑眉:“我知道什么?”

“……”

当日看了天命册后许是气氛太好,约格泽昂浅酌了两杯后兴致一来就硬拉着要教凌长云近身使刀,虽然后面教着教着就被拽到了……

虫神有关记忆,连前后相关的都被抹去了么……

凌长云眸光一暗,底里晦色不明。

约格泽昂见凌长云许久未曾说话,不免半虚了眸子,抬步往前走了道:“怎么?这么难以启齿?雄主可不要告诉我又是纳恒。”

凌长云回神,长剑一划定在前方一米处:“为什么你的精神海没有艾瑟的痕迹?”

“……”约格泽昂盯着指到面前不让再进的长剑,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手肘衣料,“你还没回答我,雄主。”

“你先回答我。”长剑一寸也不曾退让。

“……”半晌,约格泽昂撩起眼皮,神情似笑非笑,“还能为什么,艾瑟的精神力太低,根本不足以安抚我的精神海。”

凌长云指尖一紧:“所以是不能,不是不想不让。”

“是。”约格泽昂应得干脆。

“……”凌长云看着他,夜色愈发得暗,周围树林又支得高,如此近的距离也只能堪堪看清个轮廓,什么都不模糊得很。

少顷,他散了长剑,转身朝前大步走去:“再见,阁下。”

“呼——”

风急人晃,凌长云还没走出两步又被人拦腰锢进怀里。

“约格泽昂!”凌长云这次是真的恼了,抓了军雌的手就要不管不顾往外扯开——

“都成立安抚协会了,为什么还要让科米加的人去办?”

凌长云手上一停:“……这才是你今晚过来要说的事?”

“不全是,”约格泽昂抱了人却没有其他动作,“难道阁下以为我是千里过来求你上我?”

“没必要说这么难听,”凌长云皱眉,这么一刺到底缓下情绪没再管其他,“科米加积威甚重,外界瞩目,交给他们去办是最合适的。”

“你确定?”

凌长云知道他什么意思:“所以我定下的标准是全天候无条件。”

标准定到了顶头,暗里再降也不至于低到地底。

“你完全可以不用议阁。”

“不用议阁用什么?”凌长云嘴角扯也扯不上去,“自始至终孑然一身,除了所谓神谕一无所有。”

无所依,无所凭。

从七年前系统的雌尊开始,就注定了希边得尔这个最强精神力在所有雄虫眼中都站到了对立面。

约格泽昂不太喜欢他说这话的寂寥自嘲,手紧了紧,唇也贴上了他的侧颈:“我说了雄主,你该和我站在一起。”

“雌尊?”凌长云没有动,“不可能。”

“……”约格泽昂抬头,“为什么如此坚持?”

“雄虫要雄尊,雌虫要自由要报复,平权到底只会一人对上整个曼斯勒安。”

“我不懂,雄主,你自幼在荒星,连自己的姓氏也不知道,唯一的可能只有,”约格泽昂顿了顿,到底还是继续说,“议阁视无精神力雄虫为奇耻大辱,发配荒星的雄虫多半死在半路,你在荒星的日子并不好过,亲族尽数灭于议阁之手,你不恨吗?”

“希边得尔冕下,军部绝大多数军雌都很感激你,你的雌君是四军上将,你最好的归属当是军部。”

“……”

风声渐高,崖边枯草衣猎猎。

凌长云用了力,约格泽昂也松了劲儿,锢在腰间系带上的手轻而易举就被拉下。

“所以,”凌长云没有转身,只一步步往前走,无月寂寥,满身浮尘皆疲累,“我们终究相背而走。”

“刷啦——”

燕尾青拟态成翅翼置于背部,凌长云靴尖一点就径直飞了下去。

顷刻间,隐没浓林崖底。

……

安城,军区总院顶楼。

“今天情况怎么样?”

一名身着白服的军雌一面往尽头检测室走,一面接了旁边人递来的文件夹仔细瞧着。

旁边医生疾走跟上,闻言摇了摇头:“还是没什么变化,太平稳了。”

平稳到,根本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军雌眉头皱得死紧:“上边怎么说的?纳恒中将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是一样,只说被重创。”

“砰!”

文件夹蓦然被甩到墙上,砸出重响又慢慢滑落。

“什么叫重创?!”军雌暴怒,“什么重创能把人伤成这样!查也查不出来,探也探不到!什么都不动跟死了一样——”

“主任!”医生吓了一跳,赶紧不管不顾按下军雌打断。

“…………”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余粗重的喘息。

少顷,军雌拨开紧张不安的助手,见他还想上前没好气道:“待会儿手术你是要自己上吗?想升职也别这么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医生听了知道他这是不做什么的意思,也没较真他殃及无辜的怨气,慌里慌张松了手。

“跟我过去。”

“是,主任。”

……

驭都,皇宫。

“陛下。”

来人一袭浓黑长袍,自上到下都裹得严严实实,昏灯一照,便是连眸色都掩在了阴影里。

“伤好了?”虫皇不疾不徐地踱着步子自里间出来,寻了圈拉了把椅子走到左边。

“勉强能走。”

虫皇一抬手,黑袍人顺着他的意思坐到了旁边。

“听说安城那边出了事?”虫皇端了杯温茶抿了口。

“陛下是说纳恒吗?”

虫皇低着头,不置可否。

“是出了点儿事,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到那的。”

“他?”

“是。”

“确定?”

“确定,”黑袍人颔首,“那日太过混乱,被我们的人混了进去查探。”

“哦?”虫皇抬起眼皮。

“不过现在安城比铁桶更甚,我们的人连近也近不得。”

虫皇闻言骤然失了兴趣,随手将杯子放回桌上:“转移了?”

第116章

第116章岩洞我不逼你雌尊,你也莫再惹我生气……

“转移了。”

“做得不错, ”虫皇起身,长摆一掀就往里间走去,“继续盯着。”

“……”黑袍人抬头,盯着他的背影一动不动,半晌才幽幽地应了声。

“是。”

……

虔屿荒山崖下。

凌长云落了地就一路循着先前纳恒传来的路线图摸索着走,绕了巨树淌了河,撇开荆棘丛沿着藤蔓钻进了岩洞。

那刺实在多, 凌长云一个没注意手肘衣料就被划开,皮肤上被不深不浅地刮了一道,滴下的血晕湿在了岩土地上。

长靴沾了水,一路走黏了一路枯草,一抬一落又粘回了地上。

晶魂自从军区总院出来后就能脱离约格泽昂自由行动,一直晃晃悠悠地跟在凌长云身后,此刻他亦步亦趋地随着青年身旁,视线从他破了个口子的薄唇移到后颈裸露在外的血痂,目光愈发得寒凉。

天道抽去了约格泽昂的记忆,仿佛连着那些心疼与不忍也一并抽了去,便是……

晶魂抬起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凌长云的后颈,却也是毫不意外地再次穿过。

雄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