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一动, 浅淡的紫眸霎时冷瞥向前方。
细微的,些微的,动静。
别往前。 他想拦住凌长云, 奈何魂体别说触碰,就是连声也无法被听到。
雄主,停下! 晶魂有些急了,一次次伸臂想要拦住凌长云, 却是一次次落空又落空。
雄主!
就在晶魂晃出了残影的一瞬间,凌长云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偏了头,精神力覆盖其上侧耳去听。
什么也没听到。
仿佛刚刚的细响皆是幻觉。
幻觉?
不可能。
凌长云没再往前,袖中晶刀缓缓滑落至手心。
岩洞大得紧,四处都是水滴硬石的声响,寂静得很,静得瘆人。
“沙沙。”
凌长云身形一滞。
“沙沙沙。”
踏叶流水。
燕尾青弯了道波过来,有人在靠近!
凌长云下意识仰头扫了眼高不见顶的岩壁,精神力化出就要拟态——
“!”
一只手蓦然自后揽住了他的腰,凌长云瞳孔一缩便被人捂住了口,熟悉的感觉让他无意识放松了绷紧的身体,任由那人悄无声息地将他带上了高空。
顶上都是垂下来的硕大岩柱,密密麻麻足以挡住所有窥探过来的视线,约格泽昂寻了个凹坑,靴尖一点就抱着人无声无息地落在了上面。
“跑得真快。”气音含着温热的吐息绕进凌长云的耳朵,他不轻不重地瞪了眼故意贴得死紧凑上来的军雌。
军雌察觉到,眉梢微挑,长臂一伸就将雄虫嵌进了怀里,仗着位置狭小凌长云不敢轻举妄动,手指松了扣子就探进去,极尽狎昵地抚摸揉按着。
凌长云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军雌,眼底几乎要冒了火,偏偏底下靴声越来越清晰,根本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发出声音打草惊蛇。
军雌却是愈发不知收敛,低了头叼了雄虫颈侧皮肤就用了力吮吻着,一派要作弄得怀里人发出声音的样子偏偏手又捂得紧,气得凌长云胸膛不住地起伏,险些喘不上气来。
底下来了十来只雄虫,灰灰黑黑的袍子遮了一身,站在高处往下看也看不清半点儿面容,只能隐约窥见他们似乎在到处寻找着什么。
底下人找得仔细,凌长云也不敢随意动作,只能任由军雌一路作弄,白皙的皮肤不一会儿就青紫红痕交加,是高领也挡不住的春情遐想。
凌长云气得眼尾都泛了红,只能勉强隔着衣服按了约格泽昂的手不让他再动,军雌倒是没动了,可掌心的灼烫却是更加明显,贴在腹前烫人得紧,他还顺势用力往下按。
“……别太过分。”凌长云咬牙,自喉咙里嘶出几不可闻的气音。
别太过分。
晶魂飘在高空,眼睁睁看着约格泽昂搅进凌长云唇里,态度暧昧又轻佻得紧,试探底线般地一再揉弄,分明是——
“……”晶魂手指攥得死紧,掌心晶体在强力下一散再散,瞳孔控制不住地竖起,冷盯向面前军雌的眼睛里尽是难压的暴戾。
可偏偏,偏偏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晶魂闭了眼,手心晶体颤了又散。
约格泽昂。
岩洞实在太高,派过来侦察的雄虫精神力又不高,找了几转也没什么发现,只当是自己感觉出了错,犹犹豫豫地重新退了回去。
“嗒。”
燕尾青一察觉到人走远了,凌长云晶刀一划就要把人推开,不想军雌反应更快,靴尖一顶就抵进了雄虫两腿之间,彻底把人锢在了身前。
“你在这儿发什么疯?!”凌长云压低声音,语气里尽是羞恼。
“东西早就被转移了,”约格泽昂牢牢压在雄虫身上,声音又低又哑,“这儿除了那几只雄虫外什么都不剩了。”
凌长云一顿:“什么?”
约格泽昂抽走了凌长云手里的晶刀,慢条斯理地将它滑进雄虫的外套口袋里:“速度倒是快,可惜前段时间主星乱得很,没工夫管这里。”
前段时间确实乱,这些日子脑子乱糟糟的倒是没想起来这一茬,凌长云有些懊恼,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末了又抬眸:“你知道转去了哪里?”
约格泽昂不置可否。
凌长云眸子一眯:“那你今晚来这么一出,耍我?”
“啧,”约格泽昂偏头嗅了嗅雄虫身上的气息,是和他一样的松雪冷气,他满意地勾了唇角,笑道,“我只是来见见您,是您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也不来问我。”
军雌的语气幽怨极了,仿佛平日里受尽冷落一般。
“……”凌长云闭了闭眼,抬腿就是一踹,“起开,东西在哪儿?”
“嘶,”约格泽昂不躲不闪地受了这么一下,人却是半点儿也没动,还愈发压紧,几乎是贴到了一起,“雄主现在对我真是粗暴,您求求我我不就告诉你了。”
“……”凌长云皮笑肉不笑,照着上面就是一踹,“那你自己去搞。”
约格泽昂这次躲得快,不等凌长云转身又将人压回了岩壁,这次刻意压得死,逼得人动弹不得。
“真狠心,”约格泽昂笑了声,一手抓了他手腕按在头顶,一手扯开衬衫下摆就摸了进去,“雄主想让我搞什么?”
凌长云彻底被惹火了,但人类的身体说到底根本挣不过天生战将的军雌,更何况是虫族战神的缔造者之一,纵有精神力在也不可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冲进人精神海里搅,只能怒瞪着他警告着:“约格泽昂,你适可而止!”
“雄主不喜欢?”约格泽昂手上一用力,秋日的寒凉在冷泉岩洞里愈发增强,不知何时戴上的手套一碰就激起一阵无意识的轻颤,明明是被迫,此刻倒显得像是——
“可我看您分明喜欢得紧,”约格泽昂笑了笑,带了丝玩味儿意味地欣赏着身前人本能般的反应,看了会儿又着迷般地凑近唇边勾缠,“我也喜欢。”
系带抽开散落在腿侧,岩洞顶上窸窸窣窣尽是衣料的剧烈摩擦,底下是潺潺而流的冷溪泉,洞里呼呼吹着不知从哪灌进的风,一派萧萧静寂寥。
“雄主,”约格泽昂一下下摩挲着那人透了欲红的眼尾,语调又轻又缓,呢喃细语一般的,“不想和我站在一起?”
凌长云唇边咬出了血,才流下又被人卷走,他看着面前的军雌,哑声却不迟豫:“雌尊绝不可能。”
“……是吗?”军雌一个动作,刻意凑近雄虫耳边溢出低吟,餍足地观赏着那红透了的耳尖,妥协般地叹了口气,“好吧。”
他吮红了雄虫侧颈处最后一块完好的皮肤,无奈地叹息着:“那只能委屈雄主,到时候雌尊后只能待在宫中了。”
“什……”凌长云骤然抬眸,难以置信道,“你要囚禁我?!”
“怎会?”约格泽昂亲昵地蹭了蹭他,难耐的喘息低吟尽数被刻意推进了雄虫的耳朵,“您当然可以出来,只要一直跟在我身边。”
“只跟着我,只看着我,只等着我,”约格泽昂痴迷地更加贴近,“只和我做尽一切风月事。”
“您实在太保守了,”约格泽昂叹息着,一点点晕揉着自己新留下的痕迹,“不过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很多年的时间,你会喜欢的,阁下。”
约格泽昂。 晶魂眸底尽是森冷戾气,哪怕是魂体状态,指尖伸出的利爪也抵上了军雌的脖颈。
“约格泽昂!”
约格泽昂一个没留意就被凌长云猛推了出去,凹坑狭窄,哪怕后背撞上岩壁也没离了几分距离,刹那骤起的冰凉一瞬就寒了紫眸底下的欲色情潮。
凌长云喘息着,胸口是呲呲啦啦磨人的疼痛,他抬眸望着面前的军雌,想笑又笑不出,眼尾眸底沁的全是凉湿:“你要我做你的禁脔?”
“……”约格泽昂眼里已然是一片冰冷,他伸手拢了自己半敞的衣裳,一颗颗扣好了扣子,一切都整理好后才看过去,“雄主,雌尊后雄虫只能是被圈禁,你既抵死不愿与我站在一处,那就是你最好的归宿。”
“禁脔?”他笑了笑,倾身过去拢了拢凌长云被生扯开的衣襟,“我怎么舍得那么对你,你若不愿,我自不可能日日强迫。”
“但雄主,”约格泽昂抬手半扣上凌长云的脖颈,不轻不重调情似的收紧,“我不逼你雌尊,你也莫再惹我生气。”
第117章
第117章全沸疼不疼?
放手! 晶魂下了狠力一抓,利爪猛刺却是扑了个空,力道之大生生在掌心戳出了四个血洞,魂体不会流血,只会徐徐絮絮飘散又慢慢凝结,晶魂死死盯着手心,面色沉得吓人。
“那你就动手, ”凌长云扣住他的手背往里收, “约格泽昂,要么你今天掐死我,要么,只要我站在议阁一日,曼斯勒安就不可能雌尊!”
手背覆了力往里掐,约格泽昂瞳孔微缩,下意识收手甩开——
“砰!”
雄虫的指骨狠狠撞上岩壁,砸出的岩粒簌簌往下落了些许,硬石擦出几道血痕,在浅青的血管下更加显眼。
晶魂指尖一颤,一个闪身就掠到了凌长云身旁, 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察看他手背上红得刺目的擦痕, 又倾身探了探脖颈上因刚刚用力而留下的浅浅的指痕。
疼不疼? 他朝那轻轻吹了吹气, 想替凌长云散去些烧灼,却连垂落下来的发丝也不曾动过一分。
“……”沉默半晌,晶魂垂下了头,一动不动地半靠着凌长云。
声响有些大,约格泽昂下意识扫过去,瞥了眼凌长云溢出血丝的手背后又转了回来,冷声道:“你明明知道我不会。”
“我不知道, ”凌长云像是不知道疼似的,手指擦着血痕撇去了上面残留的粒灰,指腹沾了道红血,捻也捻不干净,“绿矿那边怎么说?你自己派人去?”
“……”约格泽昂抽了自己的系带替了雄虫被扯断的那根,严丝合缝地给他系上,“你会知道的。”
凌长云抬眸,又合在军雌迫过来的轻吻中。
……
安城的高秋寂寥萧瑟又不乏悲壮,满城的红叶洒在黑砖深瓦上,一起一落又是尖晶红血。
“砰——!”
光能枪没有消音,打出的声响贯穿横立场上的第四军军杆,早年由先代元帅一手组建的第四军被押在训练场上,迎风跹飞的军旗溅上红血,独属于第四军的军标被彻底掩盖在底下。
“四皇子!!!”
光弹穿透了第四军少将的眉心,崩出的血扑出来就成了潭,军雌一倒就砸了旁边人一裤腿的鲜红。
场上人都被这一幕慑住了,叫嚷的,不平的,开枪的,吵着闹着要脱离安城自成一部的,以及……喧着嚷着动枪开火要讨伐所谓军雌叛徒的,都没了声息。
死寂。
爆发!
“约格泽昂——!”第四军燃爆了所有的怒火与惊惧,一连十十连百,一切的情绪枪炮都瞄准了站在高台上,手中枪管仍热的军雌。
“他可是少将!”
“这些可都是曾经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你简直冷血又残忍!你杀了他,杀了那么多人,你还要杀谁?!来啊!杀了我啊!!!”
“你就是雌虫的叛徒!雄虫的走狗!!!雌尊近在眼前你无缘无故就放弃!情同手足的战友你说杀就杀!!!你简直丧心病狂!!!”
“滚出去!!!军部不需要你这样的将领!!!军雌不需要你这样的狠毒!!!”
“滚——啊——!”
“砰砰砰——”
光弹自上射下一排,再无声息齐齐倒下的身影彻底堵回了后面所有的叫嚷痛斥。
“约格泽昂……”易哲维希几人堪堪得了消息赶过来,皆是被眼前的一幕震在了原地。
黑金军装在风中刮出一道又一道凌厉金光,约格泽昂卸了空夹重新装上一管,上膛抬手一枪击落了高高挂在零三训练场上的第四军标章。
“哐啷!”
轰然坠地。
“曼斯勒安的军雌一向以单兵实力为尊,什么时候刮起了这股聚众强胁的邪风?”约格泽昂转了转手中的光能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底下的一众军雌,“有不满够胆子你就直接上,拎着一排枪炮火力重压轰了久不上战场的守卫是显摆被西约琼文带出来的你们有多无能?”
“你说什么?!”
底下马上有人暴怒起来,但更多的是被强压心底又掀出来的羞愧迫紧了嘴。
做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直接点出嘲讽就是另一种……
“滚出军部?”约格泽昂像是被逗笑了,“是在说你们暗中投了议阁又被人搅翻了精神海迫不得已灰溜溜爬回安城的第四军?”
“约格泽昂——啊啊——!”
弹落臂断。
约格泽昂面色森寒:“叛徒被重新收容回来就给我老老实实趴在地上做人,两面三刀的蠢货废物还有脸在这儿寻衅滋事,那么不甘要不要我把你们都扔给议阁?此后想雌尊想屈附,是生是死都与安城无关。”
底下大半军雌脸色皆是一白。
那日雄虫连他们的精神力都搅了,现在被扔出去都不用想也必定是——
这次是真真正正地缄默下来,偶有愤怒叫嚷也很快被旁边人按下。
“三件事。”约格泽昂收了枪。
“第一,这里是军部,以后称呼给我叫对了。”
“第二,军部不需要那么多的冗杂编军,以后第四军分散并入三军,”约格泽昂暼了眼丹纳略文,“名单今天之内给我。”
丹纳略文俯身:“是,上将。”
“第三,”约格泽昂一一扫过下面的忿忿不平又不敢再做举动,视线最后落定在赶上来满面反对的三军将领身上,“这是我最后一次强调军纪问题,手下人都给我管好了,再有下一次,西兰白。”
“上将。”西兰白俯身。
“纪检军直接击毙。”
约格泽昂说完,转身就走下了高台。
“是!上将。”
……
仲冬,在天雷先后降罚在几只公开反对、煽动他人,企图阻止互助协会成立运行的雄虫后,互助安抚协会逐渐步入正轨,虽做不到全天候无条件,但到底给了暴动期的军雌一线生机。
不止安城的军雌。
不止雄主才能给的安抚。
……
温森2868年春末,议阁议长希边得尔一票通过新提议案,直选三名亚雌加入议阁,新开议位,成为议员。
全沸!
“我不同意!!!”兰兹雄虫猛地踹翻了议阁拦门,指着已经走下台阶的凌长云就是直追痛骂,“亚雌低贱,让他们进议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什么都没有的废物怎么敢和我们平起平坐?!你知道进入议阁的都是什么人吗?!你知道我们的精神力有多强吗?!自古就没有这样的规矩!凭什么你一来就改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最强精神力很了不起吗?!你这个维护雌虫的叛徒!!!我告诉你,只要我在一天,你就休想——啊啊啊啊啊——!!!”
“轰隆隆隆——”
晴天雷降罚,闪光自天猛劈而下,雄虫连着脚下的宽阶一并生按在地底,隆隆的巨响后是一片焦黑腥臭只依稀能辨出原本身形的轮廓。
“!!!”
石阶砸得突然,旁边步子慢地险些被带翻进去,焦臭味儿很快自坑内蔓延开来,一众雄虫的脸色都被熏得青紫沉水。
天……雷?
虫……神……?
凌长云站得最近,虽没被绊倒带进去,散落的雷光也刺了些在身上,黑痕缠在银白议服上,一条条勾了丝,仿若自炼狱而上的荆棘绕在身旁,稍不高兴就刺穿人的心脏。
偏生他面色又淡然到冷漠,抬眼一扫就惊住了面前心神大震的人群。
“今夏前给我候选名单,”凌长云看也未看地底一眼,转身继续往下走,“记得叫工建部的来修。”
“嗒、嗒、嗒。”
靴声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后,才有雄虫一脱力跌坐在坍塌破地上。
沉灰漫天,一坐就盖了一身,但向来注重整洁仪表的雄虫却是连手都没有挥一下,满目尽是惊骇恐惧。
“真的,是真的……”
“虫神真的……”
“族长……”
凯尼塞伦抬手推上眼镜,掌心簌簌滴落的都是新掐出的鲜红。
溅在地上沾了灰,刹那间染成了浓稠黝黑。
“……去、挑。”
……
“哐啷!”
凌长云一踏上飞行器就跑到洗漱间吐了个昏天黑地,水开得大,飞溅的冷水很快就湿了大半上衫。
他吐到喉咙里都卡出了暗血才失了气力地滑坐在冷硬的地板上,胃里痉挛不止,是手掌用力按紧都止不住的绞疼。
凌长云粗喘着气靠上白墙,眼前一帧帧飞闪的都是刚刚光消尘落的那一幕。
冷水沾湿了发丝,垂下来的冰凉一路冷到了心肺,凌长云费力地转了头,借着上方那扇半敞着的小窗往天上看——
晴日的天蓝得紧,风徐云轻,连一丝破云降雷的痕迹都不曾存在,一切都仿若一场幻觉,只有胃里不断抽搐带来的剧痛是真实的。
虫神只将神谕交给了凌长云,其余的一切都不在他的所动范围内,包括——天道。
虫神神力大散,降罚的天雷如今也只有天道能够掌控。
当初的互助协会反对之声不亚于今日,却偏偏,偏偏只是说了几句话就——
天道是急了。
凌长云闭了闭眼,颤着手抚上后颈,那日军雌留下的咬痕还没完全愈合,碰上去还是浅浅的不平。
为了,逼迫天道出手。
约格泽昂太疯了,天道也会怕。
约格泽昂……
“哗啦——”
水漫了池,血流股股灌进去,刹那腥红一片。
第118章
第118章大捷你的翅翼呢?
……
冬末,东西南部三面遭受异兽侵袭,军部连夜召开急会,由约格泽昂亲自领军,阿拜尔、奥列伦希跟随,易哲维希领第三军留守安城。
“简直放肆——!”
森道利梵抬手甩了话筒,噼里啪啦的闷响一瞬传遍议事厅。
“议阁还没下令,他们怎么敢擅自行动?!”
“反了, 真的是反了!”
“他这分明是公然挑衅!必须严惩!!!”
底下义愤填膺,愤怒痛斥之声不绝。
威严被侵犯的极度暴怒中,有雄虫起身直指内庭一席。
“议长!”雄虫的声音因暴怒而颤着音,“此事安城军部必须给全族一个交代!!!”
“对!!!”
“必须给出交代!!!”
“严惩不贷!!!绝对不能放过!!!”
“太嚣张了!议阁已经做了那么大的让步,一个个的都不知好歹!!!”
“……”
满厅的愤懑中,凯尼塞伦转头看着有一搭没一搭转着腕间袖扣的凌长云,声音平淡没有起伏,听在耳里却是莫名尖锐:“议长阁下,你怎么一言不发?”
此话一出,底下纷纷安静下来,一双双异色的眸子死死盯着台上的希边得尔,冷箭锋矢般的凌厉,仿若一开口不是他们想要的公宣讨伐就会一并射出,将面前人扎个对穿——
凌长云抬眸,朝着冷看过来审视的凯尼塞伦笑了笑:“我在想新议案。”
“什么……?”连月来,凯尼塞伦一听到“新议案”三字便如应激般眼皮直跳,垂至膝上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攥到了底。
“啪嗒。”
凌长云食指一按,中央光屏上倏地投射出刚传上去的议长新提案——《军权掌控交接相关事宜》。
凌长云按开话筒,声音有些哑,不时伴着几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此后军权全归军部所有。”
“?!!!”
……
南部。
第一军才抵达长河外营地, 约格泽昂的光脑就震得几欲爆炸——
“上将!”那边的军雌难掩激动狂喜之态,喷出的字皆颤得快要连不成调,“议阁传了新令,从今以后军权全权交还军部,您就是最高指挥官,掌一切统军调备!”
“我们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我们终于可以配备多武器了!我们终于不用再拿命去抵换胜利了!!!”
“?!”
约格泽昂眸光一滞,手中新拿的战报稿一个不稳噼里哗啦全砸在了地上。
……
军权全权掌控在自己手里是什么感觉?
是一切新式武器统统可以运上战场。
是一切统兵调度全部由自己安排。
是审时度势的进退有度、张弛有力。
是骤减的伤亡数字。
是对异兽碾压般的反攻。
是连月下来还满满当当的营帐。
是轻而易举踩上狰狞兽首的恍惚如梦。
也是渐趋渐高亮如天的明烈希望。
希边得尔一力强压议阁,暂时放开了四大城晶石的运输,晶体块块嵌进炮舰里,打出的流火璀星轰然炸毁了来袭的三部异兽群。
温森2869年夏初,三部入侵异兽被二军入林围剿。
全歼!
那是军部自温森初年以来,多部被侵下,伤亡最少的战役。
几近碾压式的,军雌战斗!
大捷!
那一天,举族狂欢。
……
“真热闹啊。”贝墁靠在窗边,姿态散漫全无兰兹贯讲究的贵族仪态,手里端着杯红不红绿不绿的浊液,晃动间不时泼洒出来几许。
“是让你喝,不是让你往地上泼水。”
凯尼塞伦长靴踏进房间,随手拉上了半敞着的雕花实木门。
“你听,”贝墁丝毫不在意,只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下面的人潮涌动,“多热闹,都一月了还不停歇。”
“载入战史的胜利,当然要激动些。”凯尼塞伦走近,拎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这下真成战神了,声势多大,”贝墁冷笑一声,“咱们的这位议长大人啊,扶起雌虫来当真是不遗余力啊。”
凯尼塞伦没有作声,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挑着垂落下来的链子,缠在指上又放开,绿眸里是难显的阴晦。
贝墁慢条斯理地倾斜杯子,看着里面的液体一点点灌进窗台花土里,不时飞溅几滴,很快又被深土吸收进去:“你猜,下一份提案会不会是让军雌进驻议阁?”
凯尼塞伦瞥了他一眼,起身敲了窗铃:“提案会不会不知道,但军雌显然已经等不及了。”
自夏初大捷后,虫星的军雌就一直澎湃躁动着。
大捷!
载入战册的大捷!
毫无战斗力可言的亚雌都可以加入被誉为虫族圣地的议阁,拥有如此光辉战绩的军雌为什么不可以? !
加入议阁! ! !
“军雌……”贝墁手中的杯子被强力挤出了条条裂纹,光打下的团影也在止不住地抖动着。
“喝了。”侍从悄声推门走进,凯尼塞伦接过新端来的药杯递到贝墁手上。
贝墁看也未看一眼,指节因用力而发着白。
“喝了。”凯尼塞伦沉了语气,“我费了大半精神力才补回了你的精神海,别让我觉得在喂狗。”
“……”贝墁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杯子,药液晃出来也没管,仰头一口就全吞了下去。
“火气真大。”
……
“驳回。”
亚雌一呆,下意识起身:“为什么?亲王殿下,现在光网上全族军雌几乎都在呼吁这件事,既然我们亚雌可以加入议阁,数量那么庞大的军雌为什么不可以?”
“愚蠢。”话音刚落,旁边才卸了口气的雄虫就嗤笑出声,橙眸里满是鄙薄轻蔑,“什么玩意儿也敢来沾边,遭了运飞上枝头就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你——”亚雌眼眶一红,刚想出声又骤然想起什么,终是强行咽了下去。
饶是如此,雄虫也被惹恼了,指着亚雌的鼻子就是骂语:“你也是你能叫的?什么东西!来了这儿你也是最卑贱的亚雌!给我记好自己的身份——”
“铃————”
长铃震响,雄虫下意识停住话音,一眼撇去忍了又忍才没再开口。
凌长云松开手,压下话筒,又重复了一遍:“驳回,此类议案往后检员不用再向上递。”
“还有,”他抬眸扫了一圈,“这里是议阁,称呼还是要注意下的。”
“嗒。”
手指一按,光屏上的提案直接归入废档。
“下一个。”
……
本该保密的提案不到半天就被传扬出去,一夜时间尽人皆知。
欢喜,惊疑,观望。
诧异,疑惑,不满。
交错并炸。
……
“为什么不让军雌进议阁?”
凌长云才踏上飞行器,早已等候多时的人长腿一横就挡在了舱口。
“怎么进来的?”凌长云停住脚步。
“你把军权还给军部,可没说条件是不近政权。”约格泽昂神情似笑非笑,眸光明明灭灭令人捉摸不定。
凌长云抬眸看着他:“还给?上将都默认了还说什么?”
约格泽昂忽然倾身凑近,在他耳边徐徐呼着气:“迟早是囊中物。”
凌长云不躲不闪:“那就看上将的本事了。”
“……”约格泽昂半眯了眸子,“军雌里不满的人可不少。”
“是我还是你?”
自那日约格泽昂带军退守安城后,城里一直不平静,各潮涌动躁得很,议阁中有不少人都在等着看笑话,但显然……
“动了雄虫又安抚,”约格泽昂亲昵地蹭了蹭凌长云的侧颈,情人低语似的,“阁下当真深谙为权之道。”
“那是不比上将,”凌长云笑得温凉,“听说安城前不久也不宁静。”
约格泽昂低笑,指腹用了些力刮按在凌长云的唇上:“阁下若是想看热闹,安城随时欢迎。”
“我更好奇上将最近在做什么?”
“我吗?”约格泽昂偏头咬了下凌长云的下唇,含着辗转厮磨着,“听闻那三月雄主夜夜不得安寝,回来后自得赶来报一声。”
“那上将这路赶得长,都快入秋了吧。”
约格泽昂闷笑:“雄主可是在怪我?”
“上将怪会联想,”凌长云靴尖一踢,“让开。”
约格泽昂被踢了下,眸子一眯,倒是慢慢悠悠地让开了:“雄主对我真是愈发不客气了。”
“四殿下也没客气多少,管里的药都晃起来了。”凌长云撑了下墙,抬步往沙发前走去。
约格泽昂挑眉,指尖一滑露出袖口里放着的透明针管,走到处理箱前一流流压了出去:“不过是管麻醉罢了。”
“那真是让人开心,”凌长云扯了下嘴角,坐上沙发支了肘,一下下揉按着发疼的太阳xue ,“慢走不送。”
“……”约格泽昂收了针管,瞥了眼靠坐在那的雄虫后什么也没说,开了舱门就要往下一跃。
“啪嗒。”
燕尾青骤然自后贯出,生拽上了拉开的门板。
“你的翅翼呢?”
第119章
第119章毒再如此委屈自己
眼前舱门猛地被关上, 甩出的震响弹出了波,垂落在肩的金发飞起半缕,约格泽昂眉梢微挑, 听清身后雄虫的话后眸里尽是诧异。
“什么?”他转过身。
凌长云的目光死死定在军雌身后尚未完全消散的燕尾青半拟态,一字一顿道:“你的翅翼呢?”
“……”约格泽昂半偏了头,虚眼望着凌长云, “雄主,你是失忆了吗?”
“发烧了?”他眸光微凝,军靴一抬就要朝前走去——
不想凌长云速度更快,几步闪身就将约格泽昂反手按在了舱壁上。
“雄主?”约格泽昂还没转头,身后一重,温凉的手隔着两层衣料就按在了脊骨上。
“你——”
凌长云沿着军雌的脊骨一寸寸摸过去,绕了肩胛又向下,急促又焦躁,指腹一遍遍按去,透着些凉的军装都摩得升了温,底下的翅骨却仍然只有半截。
没有?
怎么会没有? !
怎么可能? !
那约格泽昂的翅翼呢?你们连这也在耍我?
不!当然不会!他是天命子,天道确实抽了……抽了你的作为交换。
到时间就能长回来?
是,届时你布道神谕,虫神所赠,无人有疑议。
没有!
“你——”
凌长云手还按在上面,军雌却是早已忍耐不住,施了力转身就将凌长云按靠在身后舱壁上。
凌长云反应不及, 眼前一晃人就被压在臂肘之间。
“雄主,”约格泽昂眸底勾了几抹欲红,看过去的目光又深又浓,瞳孔微竖,俨然是被挑起了什么的模样,他余光瞥着雄虫还按在他脊背上的手,呼吸渐重地靠近,“你在做什么?”
约格泽昂蹭了蹭凌长云的脸侧,声音低沉喑哑:“让我走又关了门,按墙上还四处摸,你是——想我了?”
“……”凌长云僵着手指放了下去,不过几瞬又抬起,重新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
没有。
约格泽昂呼吸滞了一瞬,链笼骤破般掐住雄虫后颈就吻了进去,齿关一撬,右手就扯出了白衫下摆。议服一向繁琐,约格泽昂懒得再一颗颗扣子的解,将凌长云压靠上自己的刹那就直接撕开了布料,隔着层手套便径直抚了过去。
恒温系统缓慢运行着,舱壁本就有些凉,遮蔽一掀,冰凉的触感便在身上辗转游移,军雌的动作太急太重,凌长云有些喘不上来气,但此刻也完全顾不上推开,只凝了精神力出来要往约格泽昂翅骨上探——
“唔!”
约格泽昂骤然贴近,放开让凌长云喘了口气后又含着他的下唇厮磨。
两人的长发交结纠缠在一起,贴在皮肤上又很快被薄汗沾湿,约格泽昂顺着一路流连,在印子早消的脖颈处重新吮出红痕。
“雄主,”他低笑着,贴在凌长云耳边半分也不压抑声音,“想我早说啊,何必还做出一副冷淡的样子。”
两股精神力勾缠扭结,浅淡的紫色引着燕尾青一寸寸捋过自己的精神海,极尽亲密地在里面填充安抚,气息相接,早已缠绵难分。
约格泽昂一下下贴近,着迷地抚摸着指腹下的青紫,鼻间一嗅都是自己的气息:“还以为雄主当真要跟我一刀两断呢,着实吓人。”
他凑近含住了雄虫的耳垂,含糊不清确认似的:“雄主还是想和我亲近的,是不是?”
凌长云眼尾被迫染上了潮红,话音几次起来都被生堵了回去,燕尾青在翅骨上探了一遍又一遍,眸底的冷色却是越来越寒。
翅骨没长出来,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天道……虫神在骗他,还是……
“嘶……”
舌尖一痛,口腔里霎时满溢着浓郁的血腥味,他抬眸,却见军雌半眯起了眸子,脸上带笑却觉得寒栗。
“雄主,”约格泽昂一用力,稍显满意地吻上雄虫愈发殷红的眼尾,“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这么不专心?你在想谁?”
凌长云缓过了劲儿,抬手推了推约格泽昂:“你——!”
又是道闷哼,军雌不满地咬破了那颗唇珠,声音含笑又透着股幽凉:“雄主,专心一点儿,不然我可是要生气了。”
“我有事要问你!”凌长云用了力将约格泽昂推开稍许,不想刚一松劲便又被强压在了白壁上。
“你说。”约格泽昂锢着人,倒是停下了动作,只卷去了唇上的红血。
“你——”的翅翼。
话到嘴边,凌长云却是忽然说不出口。
说什么呢?
说翅翼,说虫神,说天道,说……换骨。
天雷降罚都不足以让约格泽昂相信天道的存在,更何况一对完全没有复原迹象的翅翼。
况且……
涪珶前,植违果,炼浓药,一瓶墨许,白骨尽灰烬。
当年整理史册,一页页扫描翻尽,倒是览了不少野册子。
“我什么?”见凌长云久不说话,约格泽昂忍了忍,到底蹭着催促了下。
凌长云沉默半晌,道:“最近有没有不舒服的?”
“……”约格泽昂倏地笑出声,一下下眷恋地磨着,唇上也是吮了又吮,“雄主是在关心我吗?”
“可是想明白了要与我站在一处?”
“……”紫眸里的欢喜太过溺人,凌长云下意识垂下了眸子,“有吗?”
“……”约格泽昂顿了顿,眸里明光尽散,“没有,只觉心口疼得慌。”
“……五城都绕过了?”
约格泽昂低嗤:“阁下,现在才想起来打探岂不是晚了些?”
“都去过吗?”凌长云抬眸看着他。
“……”约格泽昂倏然笑了起来,靴尖一转就往后退了开来,“是,一尺一寸都踏遍了。”
“怎么?议长阁下才驳了军雌进议阁,现下又有什么新提案?”
凌长云没动:“带着亲卫去的?”
约格泽昂似是被气笑了,后退着靠上白壁,拉了衣服系上系带,一切都整理得如初进般齐整才抱臂冷看过去:“是,就连进宫都带着一串亲卫,冕下还想问什么?我都一一详述。”
“冕下下次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就好,反正我总拒绝不了你,倒是不必——”他说着,眸底却是愈发得寒,“再如此委屈自己。”
再委屈自己。
顶灯一照,一切尽显。
凌长云隔着光影看过去,恍惚间好似听到了什么,又一闪而过,尽数消逝在三军上将冰寒森冷的视线中。
“给我一点儿血吧。”他道。
声音飘得紧,自己也听不清楚。
直至舱门再度被甩上,凌长云独自一人站在空空荡荡的飞行器里,低头看着手里装满了血的针管。
那人撕得粗暴,地上溅了几许,身上也溅了几滴,猩红的液体凝着干痕,按印般烙在皮肤上。
刺目得紧。
凌长云伸手想要拽上衣服,破破烂烂的布料却是一抖就散,他只得一并扯去扔进了处理箱,攥着手里的管子进了休息室重新取了件穿上。
毒吗……
凌长云偏头咳了两声,精神力扯了那么一番实在疲累,他就着坐在了柜檐下,点开光脑一行行搜寻着。
“……”晶魂一直跟在凌长云身边,此刻眼睛死死钉青年手里的红管上,再一瞥,光脑顶上的通讯人显示的是——托伯茨。
你的翅翼呢?
有没有不舒服的?
五城都绕过了?
再一转,凌长云已然按住了胸口缓了呼吸。
抽……肋骨。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换……翅翼……? 晶魂像是难以置信般颤着吐出了音,面上却是没有半分疑色。
有的,只是一瞬空白的魂体。
雄……主……
他定住视线看着凌长云,平生头一次手抖得自己都控制不住,僵着扯着才抬起了手,又在半路生生停住。
换……翅翼啊……
猩红爬上,顷刻间就盖住了大半的浅淡紫色。
光脑上,一条简讯缓缓浮现——
明晚。
……
“约格泽昂。”
晨曦初洒,易哲维希隔着点儿距离便看到约格泽昂拎着把长枪踏上靶场。
“你叫我什么?”约格泽昂看也未看他一眼,寻了块地站着就上了膛。
易哲维希站到他身边,神情肃然:“军雌很不满。”
军雌,而不是军部。
“砰——”
一枪落,靶尽断。
约格泽昂“啧”了声,点开光脑按了几下:“你想说什么?”
“你该给一个解释。”
约格泽昂往旁边走了一格,再举枪——
“砰——”
“砰砰砰砰——”
满场枪鸣中,易哲维希高了声音:“你为皇子,现在又是三军上将,军雌的领导者,行差踏错就是死局!”
“砰——”
约格泽昂往远处扫了眼,最后一发光弹击碎了最远场板。
“约格泽昂!”
“要什么解释?”约格泽昂放下手,“没有解释。”
“没有实力没有胆子连脑子都没有的就给我老老实实待着听命令。”
约格泽昂收了枪,转身朝门外走去。
“这一版的不错,让他们把底调了批量生产。”
……
山林入了长夜,昏暗的灯一路亮上了主星五城,盏盏成线,勾起的是切割安城的分明界限。
“你说什么?”凌长云蓦然转头。
“毒?”
第120章
第120章先生雌,哥哥雌父好
两人站在安城城外的野岭中, 通用飞行器上点了灯,不明不暗的冷光自上打下,映出了托伯茨手中厚厚的报告单。
“是, ”托伯茨道,他翻着单子一页页指给凌长云看,“ T2数值不稳, K8浓度明显低于平均水平, V4含量几乎趋近于0 ,初步怀疑是中了毒,压抑了骨骼修复生长。”
凌长云接了单子一行行看:“什么毒?”
“不知道。”
凌长云蓦然抬眸:“不知道?”
“是,不知道,”托伯茨眉头拧得死紧,“我偷偷潜进了数据库,但所有已知毒的核检都对不上。”
“……致命吗?”
“从数据来看不致,能把V4降到这样地步的,潜伏时间绝对不短于十年。”十年对寿命三百的虫族来说实在不算太长,托伯茨自穿过来后就一直泡在实验室里,此刻也没注意到凌长云的神情,只半垂着头思索着, “但其他数据又基本正常,只是集中在翅骨和翼骨上,磨损浸润薄化,寻常断骨治疗后可慢慢恢复,但常年泡在这毒里,一旦损伤就会立刻被封闭线口,再也不能生长。”
简而言之就是,剧毒让翅翼成了不可再生品, 无法愈合,无法恢复,无法重长,一次损伤便永久存在,耗到零就彻底废了。
翅翼对虫族来说何其重要,新案出来前更是命一般的存在,这样的手段——
“实在阴毒。”托伯茨道。
“不短于十年?”凌长云手里的报告翻到了最后一页,图表上密密麻麻都是骨骼被浸时间比值。
托伯茨应了声。
“……能治吗?”
“……”托伯茨低低地嘶了口气,抬手挠了挠鬓角,摇了头,“都不知道是什么毒,成分什么的都检测不出来,没法治。”
他说着又抬了头:“这是雄虫还是雌虫?”
“怎么?”
“雌虫的话,你或许可以悄悄带他去第三医院,以你的身份应该可以细查;雄虫的话就——”托伯茨顿了顿。
“就什么?”凌长云问。
托伯茨吸了口气,继续道:“就不太可能了,雌虫一般不敢对雄虫下手,也拿不到这样都没入进库的毒,那就只能是雄虫,问题是——”
他没有再说,但已经不言而喻。
谁能拿到这样星库里都没有的毒呢?
谁能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下进雄虫一向珍之又重的翅翼呢?
既然他能检测出来,那就不是无败露之可能,又有谁,敢这么下手?
“……”
托伯茨见凌长云沉默不语,叹了口气,道:“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吗?还是——”
他蓦然住了口,脑中忽然浮现出什么,视线也不由自主地往凌长云身后瞥。
拟,态……
“你……”托伯茨迟疑着,嘴唇翕动却是迟迟吐不出下一个音来。
“我知道了,”凌长云收了手里的单子,看着托伯茨的眸子里尽是郑重,暗影里还隐隐透着几分请求,“今日的事,还请不要告诉任何人,先生。”
先生。
托伯茨恍惚一瞬,看着青年熟悉的黑发黑眸,几番纠结挣扎后到底点了头:“好。”
他顿了顿,又道:“你放心。”
“……多谢。”
昏暗中,一抹浅淡的黑悄无声息地收进白袖。
……
飞行器朝驭都驶去,晶魂飘在舱内,低头看着底下桌子上平铺开来摆着的一张张单子,面上没什么波动,周身却是愈发阴冷。
……
冬初,希边得尔一票否了所有反对宣案,强拆缡楼,解了里面亚雌的所有死契,颁布新法彻底断了再豢养亚雌的一切可能。
……
温森2970年夏末秋初,专为亚雌而设的第五医院竣工,亚雌可自由就医、上学、工作,各机构不得以性别强卡门槛的新法正式落实。
这一年,亚雌惊喜欲狂,热血沸腾,迫不及待携着新令奔赴几城此前从未见过的光场。
光网亚雌暗中称其为“解放元年”。
……
“雄父!”
凌长云刚走到岍垭校门口,迎面就被冲过来的小虫崽扑了个满怀。
“哎呦,”他弯下腰稳稳接住已然长高了一些的适愿,直起身将他搂在怀里抱着,“跑这么快,后面有狼在追啊?”
“哪有,”适愿伸手紧紧搂住凌长云的脖颈,“是想雄父了。”
凌长云挑眉:“是吗?跟你的萨岱霍斯哥哥玩那么开心还想得起来雄父啊?”
“雄父!”小虫崽脸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恼的。
凌长云看得有趣,一句接一句半刻也不停歇地逗着怀里的小兔子,见兔子脑袋都埋下去了才暂时消了音。
“亲王殿下。”
自后传来道声音,凌长云转身——
是易哲维希。
校里的雄虫基本有随侍来接,雌虫则大都自行回去,自萨岱霍斯从军部命来岍垭调查新式武器讲授情况后,这还是凌长云头一次看到易哲维希过来接人。
“中将。”他扶肩回礼。
“萨岱——”适愿听到声音猛地转头,看清易哲维希后又往后缩了缩,“雌,哥哥雌父好。”
凌长云、易哲维希、萨岱霍斯:“……”
谁教的?
凌长云压了压忍不住往上扬的唇角:“阿愿,叫叔叔。”
“叔叔好!”适愿脆生生地跟着雄父说道。
“小殿下。”易哲维希抿了抿嘴角,扶肩行了个礼。
凌长云和他对视一眼,俯身放下适愿,摸了摸小兔子的脑袋道:“去和哥哥玩一会儿?”
“好!”适愿的眼睛霎时亮了亮,几步就跑到萨岱霍斯面前。
萨岱霍斯一身黑金军装,面容尚带着几分稚气,却已是初窥冷淡,俯身朝凌长云行了一礼后便牵着小虫崽的袖口带他到不远处看秋蝴蝶。
“还这么小就单独派过来调研?”凌长云望着站那看蝴蝶的两小只。
“都十岁了,异兽若再犯就该上战场了。”易哲维希道。
凌长云:“……”
他点了点头:“军部诸位都少年英杰。”
“形势所逼罢了,比不得亲王殿下。”
凌长云一顿:“中将今日过来是有事?”
“是,”易哲维希坦然地点了头,“近两年主星动荡,族内人心惶惶,特来问上一问,如有冒犯还请亲王殿下见谅。”
“中将请说。”
易哲维希直视着凌长云:“您的立场。”
“什么?”
“站雄又开了那么多先例,站雌又控着权力,亲王殿下,我实在疑惑。”
“……”凌长云看着他,“雌雄就如此相对?”
“自前朝便是如此,”易哲维希凝了神色,“亲王殿下,恕我直言,以如今的形势,那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
“雄虫不满,雌虫也不满,”易哲维希道,“军部内意见也很大。”
何止意见,他已是委婉太多。
“那就看他们不满的是什么吧,”凌长云低头扫了眼光脑,“时间不早了,我先带适愿回去了。”
他扶肩:“再见,中将。”
易哲维希下意识回礼。
“阿愿,”凌长云走过去唤了适愿,“走了,跟哥哥再见。”
适愿有些不舍,却还是点了点头,认真地和萨岱霍斯道了别后就朝凌长云跑去:“雄父。”
凌长云抱了适愿起身,转身大步踏进了飞行器。
……
“是,殿下,如果有新情况我们会第一时间报给您。”
“多谢。”
凌长云再看了眼纳恒旁边的数据屏,放了报告单出了检测室。
“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