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
大祭司! ! !
“祭司呢?!”贝墁转头看向凯尼塞伦,一出口就是一口血,呛得他咳嗽不止。
凯尼塞伦被人一脚踹跪在地上,一身脏污暗血,骨头里细细密密全是痛楚,他此生从未如此狼狈过,闻言还没出声,约格泽昂便先走了过来:“找祭司?”
“他救不了你们了。”
“你把他绑哪儿了?!”众人根本没考虑过别的,因为那根本不可能,那可是曼斯勒安的大祭司,只能是被眼前的逆贼藏去了哪里!
“他啊,就在这儿,”约格泽昂扩了声音,对着面前一干怨愤难平却被压得丝毫也动弹不得的雄虫微微一笑,抬手,身后丹纳略文一个东西就扔到了众人面前,“看。”
众人被旁边军雌揪着头发抬起头,一起来就看见地上簌簌滚落到身前的——
睁眼头颅。
“!!!”
“祭……司……?”
“哗————”
茫然,懵然,不可置信,难以置信,震惊,惊骇,大骇。
恐惧!
“你,你怎么……敢……”
……
“亲王殿下,”亲卫放下按在耳麦处的手转身看着凌长云,俯身行礼,“请跟我们过去。”
……
“看完了吗?”约格泽昂等了会儿,不耐地转了转手里的光能枪,“考虑得怎么样了,是安抚,还是现在就去死?”
“……”
底下一片静默,任何的声音都在面前一排排新射杀的雄虫尸体上消失无踪。
没有再敢公然反抗,抵死不从,妄图挣扎,朗声怒斥的。
约格泽昂,他是真的会杀了雄虫。
“我数三声。”底下的军雌愈发痛苦,约格泽昂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三。”
缄默。
“二。”
翕动。
“一——”
“殿下!”
众人麻木茫然地转头——
一队亲卫带着凌长云从后走来,最前头的亲卫手里还抱着被血腥激得细微颤抖的适愿。
“殿下,希边得尔亲王愿意安抚军雌。”
“哦?”
约格泽昂放下数到一的手指,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被铐了银链的凌长云:“雄主愿意?”
“你……”
前面的雄虫已然失了所有言语,这只军雌,这只军雌,竟然连自己的雄主和虫崽都——
“……”凯尼塞伦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目光落到抱着适愿的军雌身上又缓慢地收回去,嘴角扯了点儿血出来,无声嗤笑。
“……”凌长云在他面前站定,两双眸子对视,天地苍茫。
“愿意的话就动手吧,”约格泽昂先移开了眼睛,抬手朝左边指了一小片,“那一圈就行,毕竟剩下的,还要交给前面的阁下们。”
他眸光一转,轻扫过那一场的惨白:“是吧?”
“呼——”
沉默着。
燕尾青盘绕而出,抚过那一片军雌被划了的后颈,钻进破败不堪的精神海,强硬地推拽出里面蚕食的外异精神力,填补,修复,支顶,安抚。
沉默着。
不情不愿的雄虫终是被军雌强扯了起来,拖着或折或碎的骨头涌出耗了不少的精神力,股股朝着四周痛苦军雌而去。
沉默着。
四军军雌脸上慢慢散了痛色,脱力地倒在了脚下的血场里。
沉默着。
沉默着。
约格泽昂抬手:“把雄虫都关进地下城。”
“是!!!”
尘埃落定。
赢局。
……
清扫,清理,入城,接手。
地上五大城,除极少数未曾对军雌做过什么的雄虫外,全是雌虫身影。
“今天好些了?”约格泽昂一走进寝殿里就看见凌长云半撑着坐在窗台上。
他皱眉上前:“都入秋了还在这儿吹风,烧昨天才退。”
对峙,拟态,安抚,那日的精神力损耗对雄虫来说实在太大,夏末一至就病倒在驭都,高烧烧了十来天,治疗舱什么都用上也不见好多少。
约格泽昂刚要关窗就被雄虫按住了手。
凌长云这些日子总是昏昏睡睡,清醒的时间都没有多少,算起来已经近一个星期没有见到约格泽昂了。
“怎么了?”约格泽昂停住动作。
“约格泽昂。”凌长云看着他,眸子都被连日高烧烧得通红,血丝弥漫,整个人都疲累得紧。
“你不觉得,太快,太急了些吗?”
第107章
第107章 颠倒 吃药,雄主
雄虫的声音实在哑得厉害, 约格泽昂探手试了试凌长云额头的温度,已经被风吹得凉了。
他手上一拉关了窗,抱着凌长云坐回了榻上:“秋风寒凉,雄主就算想吹也看着点儿时间。”
“约格泽昂——”
“先喝口水。”约格泽昂从旁边倒了杯水, 吹去了烫气后喂到凌长云唇边。
“……”凌长云无法,只得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
热水下喉, 确实缓了几分燥涩意。
“待会儿再让人进来检查下。”约格泽昂见他喝不下了,就将杯子放回桌上。
“约格泽昂,我——”
“知道,”约格泽昂揽了凌长云的肩将他抱进怀里,一下下轻抚着暖去那些冷凉,“战神一事败露,地下抗精神力测试结果喜人,全族齐聚驭都讨伐,祭司重病将死。”
“不得已而为之,却也是千载难逢之机,雄主。”
“囚禁、圈养?”
“是,”约格泽昂道, “雌尊。”
“……”凌长云手撑着起身, “殿下,皇族秘卷是你给我看的。”
“我知道,”约格泽昂也看着他,“前人教训已经够了,托伯茨那也有新的进展。”
“如果安抚药剂时限长至三百年,那雄虫的存在——”
“除了繁衍,没有意义。”约格泽昂将他垂落下来的发丝撩上去,“雄虫没有一举屠了雌虫,军雌也不会。”
“是吗?”凌长云看进他的眼睛,“路彻得斯中将当真不知道雌虫对雄虫有多恨吗?”
“雄主,”约格泽昂叹息了声,“你之前难道不想雌尊吗?”
“……我很矛盾,”凌长云坦然道,“也很不安。”
“劳思伤身,”约格泽昂偏头吻了吻他的唇角,“现阶段的安抚药剂有很强的抗药性,一虫一生只能用一次,军雌精神海还依赖着雄虫。”
“地下——”凌长云还想说些什么,眼前忽然晕得慌,像是有什么东西蒙住了神经,沉沉压得人提不起精神,“你……”
“睡吧。”约格泽昂接住昏过去的凌长云,搂紧了抱进怀里。
“多休息会儿。”
……
军雌的动作太快了,不过几月就全权接管了曼斯勒安的所有事务机构,议阁,学校,医院……一切职位皆由雌虫担任。
雄虫大都被监禁在安城地下城,秋季一过,这个庞大的星际虫族帝国就重新恢复了运行。
由雌虫掌管的运行。
仲冬,地下城区全面放开,所有雄虫戴上限制精神力的光晶镣铐,一一回到自己的住处。
没有职位,没有工作,没有自由。
只不定时为即将陷入精神海暴动期的军雌提供安抚。
困守家中。
季冬,由四皇子约格泽昂牵头制定下一系列曼斯勒安新规,公宣全星,不得违抗。
自此,一切颠倒,雌虫为尊。
雌尊。
“恭喜。”
约格泽昂站在皇宫最高台,俯视着底下的声声欢呼。
“好久不见,系统阁下。”
“速度很快,”系统赞赏道,“看来你的夙愿已经达成了。”
“是吗?”约格泽昂面上带笑,眼底却是雪沁的寒凉,“我看还差一些。”
“要求倒是高。”系统挑了眉,“也是,现在也只是拘禁,离正常生活还差了一些。”
约格泽昂不置可否,端了杯茶抿了口。
“虫皇都被你囚禁了,还不打算坐上去?”
“阁下是在鼓动我篡位吗?”
系统大笑:“你难道觉得现在篡得还少吗?”
“约格泽昂,当心夜长梦多。”
约格泽昂自宫台上遥遥望向安城方向,白雪皑皑,浓雾满天,沾过了满星的血,剑刃的光更寒了。
“夜是挺长的。”
……
温森2868年春末,异兽入侵北部,代替西约琼文成为现第四军中将的易哲维希和已经恢复第三军中将身份的奥列伦希领军前往。
“纳恒中将还没醒?”
凌长云系了件薄披风,匆匆自院外走进。
“没有,损耗严重,进入休眠期的机体没那么容易醒。”约格泽昂关了门,替他解去披风系带。
“会有事吗?”
“不会,”约格泽昂挂了披风在架上,与凌长云一道走到沙发边坐下,“只要休眠状态一解就没什么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根本解不开,只能靠纳恒自行醒来。
“……”凌长云抬手揉上太阳xue ,沉默半晌。
“很累?”约格泽昂接过他的手,力道适中地给他揉着。
“有点儿,”凌长云道,“监禁才除,几城都惶惶不安。”
约格泽昂点了点头。
“殿下。”凌长云止住了他的动作,一手按在军雌的手背上。
“嗯?”约格泽昂应了声。
凌长云看着他:“雄虫的状态都不太好。”
约格泽昂神情毫无意外:“经了这么一遭,地位骤然颠倒,任谁状态都不会太好。”
“不,”凌长雲加重了语气,“我的意思是,雄虫——”
“嘘——”约格泽昂食指抵上他的唇,“雄主,您该吃药了,切忌多思。”
连月来都怪得紧,凌长云无意识蹙了眉:“你——”
然而话终究是没有说完,一如既往地被堵进了军雌贴上来的薄唇里。
“吃药,雄主。”
……
“凯尼塞伦。”
贝墁坐在祂临科米加府邸,神情平静得诡异。
凯尼塞伦与他坐在一边,闻声转了头。
“想杀人。”贝墁道。
“……杀不了,”凯尼塞伦又转了回去,薄薄的镜片在点了灯的房间里也透不出几分光亮,“忍着吧。”
这句话像是激怒了贝墁,他蓦然一甩,桌上的壶杯全都被一扫而摔,噼里啪啦声声碎响,砸在墙上又弹了回来,外面半点儿动静也无。
“安静点儿,”凯尼塞伦眼皮都没抬一下,“你的镣铐已经亮了。”
“我安静不了!”
“嘭——”
小几直接被人一脚踹翻在地,听铃哐啷一片响,碎玻璃片飞了两人满腿,春末的衣服有些薄,擦上去就刮破了皮,丝血滴滴往外浸,一会儿就湿了衣料。
淡淡的血腥味飘在半空,忽远忽近,又浓得令人恼火不堪。
死寂。
“哟,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
两人瞬间抬起了头。
……
雄虫一心全掌军权却对军事无甚了解,雌虫也对往日几无涉及的各项政事不甚熟悉,初起还一切正常,不过几月,庞大古老的星际仪器运作起来就是转转艰涩。
祭司死了,祭司殿没了,最强精神力雄虫冕下希边得尔又久病缠身,精神海细细断断出问题一直也未曾好全。祭祀不复,神谕不现,整个虫族都如空了一块似的暗暗不习惯。
地位颠倒,往日高高在上以自己身份引以为傲自视甚高的雄虫们也渐渐认清了再无复上之可能,道道新规压得死,麻木,愤懑,痛苦,不甘。
昨日还是阁上贵,今日已成阶下囚。
雌虫积攒多年的怨恨一经爆发,雄虫就得匍匐在地尊呼“雌主”。
鞭笞,凌虐,亵玩,无休止的精神安抚。
除了不至死,当初自己亲手所做的一切都被自己的雌君雌侍雌奴一一清算还上。
恨啊,怎么可能不恨?
千百年的怨恨,世世代代的怨恨,纵使皇宫出了令规也只是在人前稍微收敛了些。
接受不了,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他们可是,雄虫。
是,卡了雌虫命脉的,雄虫啊……
雌尊两年不到,鸣卫一半雄虫自戕而亡。
第108章
第108章失败了你这是——灭族刺激过大? ……
鸣卫炸了, 主星也炸了。
“上将——!”“上将!”“上将!!”
“去鸣卫。”约格泽昂匆匆走进大殿前庭,踏上飞行器朝着鸣卫疾行而去。
“是!”
……
“主公。”
凌长云进治疗舱待了十来天,一出来就看到米阶斯站在外面一脸急色。
“怎么了?”
治疗仪重新理了理凌长云的精神海,翻搅的滋味儿实在不好受,这会儿头还有些发晕,躺了十多天身上也疼得紧,他走了这么一段就有些走不下去了,一手支了墙撑着。
米阶斯见他出来就几步跨了过去扶着他,观着凌长云的苍白面色又迟疑了下,几番犹豫后到底还是直说道:“主公,主星出事了,雄虫除了内庭和少数低精神力外,全都自杀了!”
“?!”
凌长云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呼啦啦啦啦——————”
“希边得尔冕下!希边得尔冕下!!!请您出来救救雌虫吧!”
话音刚落,宫外就是漫片的喧扰急喊,如箭如炮,顷刻间就轰塌了驭都皇宫的红墙。
乱了,全都乱了。
近乎全星的雄虫自戕,近乎同时的自戕, 谁也未曾料到, 谁也未曾想到。
精神海自爆。
那么多的雄虫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宣告着他们的愤懑与不甘,剧烈爆炸荡起的余波直接袭冲了整个主星雌虫,震动,震荡,崩溃。
这一次的精神海暴动,再也没有先前那般的大规模雄虫安抚,再也没有。
雄虫已死,内庭精衰败, 唯有——希边得尔,唯有那位曾凭一己之力安抚了大半个第一军的最强精神力雄虫冕下!
等死还是求生?
暴动期的军雌早已失去往日的理智,翅翼一展就绞杀了拦在门口的亲卫,乌泱泱一片人直接就冲破了皇宫防线,凭着虫族与生俱来的可怖搜索力锁定雄虫精神力的位置,朝着东面偏殿径直就冲了过去。
“冕下!请给我安抚!”
“冕下!!请给我安抚!!”
“希边得尔冕下!!!请给我们安抚!!!”
“唰啦——————”
偏殿外瞬间就被军雌包围,个个双目赤红,额上颈上手上都是因剧痛而暴起的青筋,瞧一眼便有如嗜血修罗。
饶是活了百年见过不少暴动期军雌的米阶斯也白了脸,后背刹那间就被冷汗冲湿,挡在凌长云面前的身体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如此大规模的精神海暴动足以让军雌发疯。
“主公,你先进去——不!快通知四皇子——”
“安抚!冕下!安抚!!!”
冲在最前面的军雌已然按捺不住了,低吼着撕开后颈就要扑上来汲取凌长云的精神力——
“砰砰砰!”
几声枪响,一排光弹凌乱地打在凌长云前面不远处,溅起的浓烟呛得凌长云止不住地咳,也生生逼退了那些扑上来的军雌。
“放肆!”
帕尼迦和丹纳略文猛地自后方冲到前面挡住了凌长云。
“少将!”米阶斯见帕尼迦过来登时松了一口气,勉强按着手缓下发抖。
“阁下,殿下。”帕尼迦举枪对准前面枪响过后又开始蠢蠢欲动的军雌,“休得放肆!”
“……”
帕尼迦到底是少将,一时间,场面几不可察地僵滞下来。
“亲王殿下,”丹纳略文侧了头对凌长云道,“上将让我告诉您,您的精神海才被治疗仪理过,现下根本动不了,您就待在这儿就行,我们会保护您的。”
凌长云掌心攥出的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往下坠,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约格泽昂要干什么?”
“?”米阶斯骤然转头。
丹纳略文语气平静:“不是上将要干什么,是现在的场面很失控。”
“雄虫死了那么多,这么大规模的精神海暴动是会灭族的,”凌长云齿间都溢出了猩红,“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不是质问,不是诘责,就连声音里也听不出半分愤怒和惊惧,就像是单纯的疑惑一般,甚至平静得不像话。
只是总觉得空荡荡的,空茫茫的。
丹纳略文缄默下来,米阶斯两人也是一丝气音也无,只一人与前方军雌对峙,一人安静地扶着身旁全身冰凉的雄虫。
“我不知道,”丹纳略文终于开了口,“我只知道,无条件地,相信将军。”
“轰啪————”
暴动的精神海再也扼制不止了,军雌的理智已然在生魂的消散和希边得尔的久不作声中彻底崩断,怒吼着扑过来就要生取出他的精神力——
“给我!”
“给我精神力!!”
“给我精神力希边得尔!!!”
“砰——”
帕尼迦的左肩径直被光弹打了个对穿。
失控了,疯了。
最前的军雌已然伸出利爪就要绕过一时分身乏术的丹纳略文径直抓向凌长云——
“亲王殿下!!!”
“冕下!!!”
“砰砰砰砰砰砰砰——————————”
数声轰响,前排军雌全部命丧偏殿门口。
“谁?!!”
“第一军!是第一军!!!”后面神智尚且还算清明的军雌瞪大了眼睛看清来人,一一扫过皆是熟悉至极的面孔。
“休得放肆!!!”
扑过来的军雌勾去了凌长云的一缕长发,胸口被光弹射出了血洞,死前依然攥得死紧,睁着眼睛就倒在了他面前。
“你们——!”
暴怒,求生,失控,疯狂。
奔来的军雌与第一军彻底打在了一起。
枪声,吼声,哀嚎声。
死伤不得其计。
“不,等等——”米阶斯和帕尼迦一左一右将凌长云强行按回了偏殿。
“米阶斯——”
“不行,殿下,不行!”米阶斯态度强硬,按了凌长云的手将他生止在长柱上。
“先别出去亲王殿下,”帕尼迦帮着堵住所有通路,“精神海自爆范围太大了,主星军雌都受了影响,第一军也是如此,暴动期的军雌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后面的军雌已经虫化了,雄虫一出去会被他们生撕碎的!”
“嗤————”
仿佛是在印证帕尼迦的话似的,自殿口传进阵阵诡异爬肢声响,刺啦刮擦着地,投在窗幕上的影子硕大又恐怖。
虫化。
“你……”凌长云看着帕尼迦,眸里隐有血丝,却清明得紧。
帕尼迦牢牢按住凌长云,对上他的视线,道:“我用了安抚药剂,目前还没什么事。”
“那为什么——”
“一生一次,一次两年,”帕尼迦垂下了眸,“……临床结果不太好,上将从未允许批量生产。”
米阶斯闻言猛地转头:“少将——”
帕尼迦摇头,手上力道半点儿未松。
“……会灭族的,”凌长云被禁锢着,半晌泄了气力,“你们到底想——”
“轰————————————”
火光冲天,巨大的爆炸毁了东面所有宫殿,凌长云只感到一场莫大的带血冲波霎时袭来,眼前被满场的猩红刺灰盖了个彻底,视觉、听觉、嗅觉……五感皆失。
茫茫然剐骨兮,不知天地苍流转。
“什么都没想。”
再有感觉是遮在身上的寒凉,身后实在太烫了。
军雌的声音如新婚夜般的温柔暖声,恍惚间,一切都好似一场漫长而不真实的梦,梦得远,梦得久,却也走到了尽头。
“雌尊之路到底是行不通的,雄主。”
“哗————”
万声骤歇。
……
“哦吼,失败了。”烫热高空之上,系统终于现出了身形,只是周身总围着一团浓稠的黑雾,什么也看不清,只依稀可辨是个修长人形。
“是啊,失败了,”约格泽昂身后的燕尾青翅翼振得缓慢,身上都裹了层厚重的火烟,远远走来便呛得紧,偏偏他仿若未曾闻见一般,神情平静到近乎温和,“雄虫死得不剩几只,雌虫也是。”
系统半眯了眼看着他:“你这是——灭族刺激过大?”
“这话问得当真好笑,”约格泽昂嗤笑,“谁被灭族刺激不大?”
“……可惜了,”系统叹了口气,里面却听不出多少遗憾,配着漫天的火烟和渐趋渐弱的哀嚎更是扬得掺了假,“都已经雌尊了。”
约格泽昂转眸,眉梢一挑就是凌色:“这不是阁下所期望的结果吗?”
“……”系统身形慢慢转向了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约格泽昂似笑非笑,“不是你亲往主星各地煽动雄虫自尽,许诺虫神会让一切重回过去的吗?穆伊阁下。”
“刺啦——”
碎裂的炮壳被大火一烤又炸了开来,火星四溅,群山都烧成了红浆。
穆伊周身的浓雾缓缓散去,露出的是与凌长云如出一辙的黑发黑眸的青年模样,雕饰流纹简约大气,腰间坠白玉,铃风响清漩。
“你怎么知道?”穆伊神情不见喜怒,语气也淡得紧。
“知道什么?”约格泽昂比他还淡漠,“知道虫族每一次祭祀都会让虫神耗费心神减去自己的生命值?知道这千百万年来的一切已经快让神力枯竭,虫神将死?知道你比谁都清楚一旦雌尊,雄虫自戕,曼斯勒安会走向灭族?还是知道身为虫神伴侣的你为了挽救自己的爱人不惜违逆天道算计着所有人为雌尊牺牲一切直至虫族覆灭,让虫神扈叠能够平安无恙走完一生?”
“虫神知道你筹谋多年一心只想让他一手创生劳心庇佑千万年的虫族全族屠灭吗?”
第109章
第109章倒回约格泽昂,停手
“!”穆伊本不屑观之, 听到后面却是身形骤直眉目骤寒,“你早就知道?!”
约格泽昂笑了声:“系统是假的,穿书也是假的, 但天命子可是真的。”
他声音又低又轻:“既然我知道天道神府的存在,你为什么会以为,这些我都不知道呢?”
“你知道为什么还——”穆伊声音蓦然停下, “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约格泽昂故作不解。
穆伊几步上前直视着他,腰上的白玉撞上了银链,丁零哐啷一阵发响:“你在演戏?你知道会灭族还十来年都为雌尊筹谋,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也恨虫族?”
“站那么近做什么?被雄主看到了怎么办?”约格泽昂后退几步,唇角一勾,“谁说我恨虫族?阁下,你可别忘了,我可是皇族人。”
“……”穆伊眸底暗沉,缄默半晌终是懒得再追问,“行了,你在这儿逞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曼斯勒安已经不复存在。”
烫灼的火浆彻底将山水淹灭,雄虫、雌虫、千万年的沉积全都化为乌有。
灭族。
他的将军,他的将军很快就可以——
“是吗?”
穆伊撩起眼皮, 眸底不耐可笑至极:“你——”
“你看。”
约格泽昂抬手打了个响指,再清脆的声音淹在烧燎中也是闷沉的,然而这一下已经足够让穆伊听了个清楚——
“咚————————————”
声音漫长而悠远, 像是置了千百年的祭钟被撞了个响,幽幽冥冥,荡起的清波掀了海,无形一振, 所有的一切都生生僵停了下来。
烈火滞在半空,狰狞抓出的火燎如地生荆棘般挥舞着尖刺,只是半分也动弹不得,凝在里面成了凌空浮雕。
停滞。
“——?!”
穆伊眸子一瞬睁大些许:“怎么——你?”
“不!”他很快反应过来,“天道?!”
约格泽昂神情不可思议地宛若在看一个奇怪物件:“怎么?都结了几千年婚了还认不出自己雄主——哦,我忘了你们不是虫族人。”
他眉梢挑得高,浅淡的紫眸里刮满了戏谑:“自己的,伴侣?”
“——!!!”
火燎荆棘在眼珠子里化了形,扎得筋骨尽断。
……
“凌长云。”
苍芜天穹,云山压底,天河雾星飞流转,凌长云双目一清便看到了满树的流晶青紫苦楝花。
楝花随风落,飘飘扬扬点在了青丝长袍上,滑得快,坠得急,染了白雪冻了寒。
“虫……神。”
……
“他不想见你,你亦见不了他。”
约格泽昂淌过漫天的流河,落了一身的猩红星光,打在身上掉在地上,顷刻间就融进了血路里。
“闭嘴!!!”
血染得太透了,缀了层细毛的白服湿了个彻底,其上的血渗不完,淅淅沥沥一路晕开了花儿,皮上骨上尽是压痕碎纹,那是天道加诸身上的盖顶囚笼。
无形的幕遮了一切,前道堵后路塞,只能无法动弹地被压在地上,眼睁睁瞧着面前的一切慢慢倒回。
火小,火灭,山立,虫生……
录像一般的倒放。
那是穆伊此生最狼狈的时刻。
无能为力。
约格泽昂走到他面前就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他身上倾涌而出的铺天盖地的怨恨绝望与痛苦不堪。
“揣摩雄主的一切是雌虫自幼便修读的必修课,阁下,就算你不是虫族也该去学学的。”约格泽昂半真半假地叹息一声。
“你还是不了解他。”
“闭嘴!!!给我闭嘴!!!啊————————将军——!扈叠————————”
……
“你想让我去?”
“是的。”扈叠的目光堪称澄净,平平正正地注视着面前的青年。
“我?”凌长云回手随意地指了自己,“你想让我在一切重回雌尊之前后,在七年内平权?”
“不是平权,是平等、自由和尊重。”
凌长云笑了声,抱臂向后靠上了苦楝树,冬日的衣服制得厚,靠上去也不觉扎刺不平。
“七年时间是有点儿短,”扈叠脸上扣了副素净的银白面具,一张脸挡去了大半,露出的唇色寡淡泛白,“但我只能给出七年了,凌长云,天道不容违抗,它已经生气了。”
“你和系——”凌长云骤然卡了下,不是系统,那叫什么?
“穆伊,”扈叠怅惘一瞬,“他叫穆伊。”
“你和穆伊,”凌长云点了头,又重复了遍所谓系统先生的名字,“你们一个虫神一个虫神伴侣,怎么不去?”
“我们如果能去、能随意插手的话,一切大概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现在的样子?”凌长云偏头看着他,“现在什么样子?一切不都在你们的谋算之中吗?”
“你们?”扈叠对上凌长云看过来的视线,蓦地顿在原地,难以捉摸的,看透一切的眼神。
“是啊,你们,”凌长云道,“化作系统的穆伊,约格泽昂,还有——”
“院长。”
“?!”
凌长云说完后就仰起了头,望着满树的繁星苦楝花,浅淡的紫,美得晃了神:“我还以为会是紫藤。”
“……!”
“飒————”
花落成串,紫藤生得密,开得燃,垂下来的紫丝不偏不倚勾在了扈叠发边。
“你……怎么知道?”
“怎么知道?”凌长云想笑,唇角却怎么也扯不上去,“我只想知道,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吗?”
“不!”扈叠脸上的面具被他一把拽下,紫藤飘飞间,那张面容与记忆中的一般无二。
“不是!”他语气急促,“我当年只是魂魄震荡,不得已去了异世休养!”
凌长云看过去的眼神平静到了极点:“天道选中我是真的?”
“是。”
“是你让我七年平等?”
“……是。”
“穆伊想雌尊?”
“……”扈叠沉默半晌,嘴边溢出苦笑,“他是想曼斯勒安彻底消失。”
“约格泽昂呢?”
扈叠看着他:“你比我清楚,阿云。”
“你知道天道选中的人是我之后呢?”
“……”
缄默,漫长的缄默。
少顷,扈叠终于开了口,却是艰涩含哑:“阿云,我们只有十一年,而虫神,已经万年之久。”
“………………”
凌长云直起身,“凭什么?”
“什么?”
“我本就不是这里的人。”
“……”扈叠突然侧了身,仰头望向延伸舒展过来的玲珑藤,躲闪又直白,“阿云。”
“你的半虫族儿子在这里。”
“第一军的是为护你而死。”
“约格泽昂,米阶斯,奇利罗昂,纳恒……所有的都是虫族人。”
“你已在那边身死,再也不可能回去。”
“你在曼斯勒安待了那么多年,难道就没有感情吗?如果没有,为什么那么纠结,那么痛苦,你所做的一切为什么不是剑指雌尊?”
他终究是不敢再转头看向他一手从八岁带到成年的孩子。
他养了凌长云十一年,他太了解这个孩子了。
幼年的虐待,近死的大火,一生的愧疚。
一夜骤变的父母温情,一身被父亲鞭笞出来的伤痕还没来得及再度化为旧疤就被母亲亲手扔进了烫灼火场,死里逃生锥心痛苦没有发泄几丝,压垮在地的身躯又被愧疚彻底压入炼地,此后光日绵长,再不见新阳。
乖巧的,安静的,温柔的,平淡的。
无惊无喜,无惧无悲。
院里的人都被瞒过去了,
只有他知道。
只有他。
那样的痛涩,那样的痛楚,那样的痛苦。
疯的,癫狂的,冷静的。
渴望的,是鲜血淋漓深入骨髓的爱意。
所以当父亲在最后一刻突然把拼死把他送出来后,他抹去了从前近四年的鞭笞虐待,从此再不曾提起,恍若从未有存在。
所以暗夜梦魇,一手手皆是亲划上的刀痕。
却又藏得紧,藏得深,到最后自己都否认了存在。
所以,所以,只能告诉他,只能告诉他,那些都是院里进了人,杀了血,抹夜跑。
不怕,已经全部抓获,再也不会来。
阿云,
这么些年,你想证明些什么呢?
再伤害再算计,到底是爱的吗?
尽想问,无从问。
苦衷有无,总不是虚无。
只要有,伤害可以,算计可以,抱一抱全事了尽藏匿,鲜血淋漓,只要有。
唯独,唯独……
他实在了解他。
“如果我说,我是以院长的身份,以我们十一年的情分,请求你呢?”
“…………………………………………”
紫藤也落了花,飘在身上就是一片紫晕,沾了雾珠滴了水,顷刻间就被碾在了地上。
“你也在算计我吗?院长。”
……
“从头至尾,你都没想过雌尊?”
穆伊跪在碎裂一地的虫神石像上,一地的血在碎片里炸开了花,是无声又最痛彻心扉的告别。
约格泽昂低头看着跪在那的穆伊,血泪痕干,形销魂衰,周身都是静到诡异的寂。
“路彻得斯想,约格泽昂不行。”
“雄虫愚蠢,雌虫也不遑多让。”
“……”穆伊动也未曾动过一下,“你一直在演?”
约格泽昂平静地注视着他:“我说过了,前人教训已经够了。”
“繁衍就是最大的意义。”
“…………”穆伊用尽气力终于推起了头,“你连自己的雄主都骗?”
“他眼即你眼,他听即你听,”约格泽昂顿了下,“不骗过他,又怎么骗过你。”
“倒回,你也只能雌尊!”
“倒回?”约格泽昂笑了声,“只是倒回,你确定?神侣。”
“……”穆伊费力地闭了闭眼,强压下胸膛的郁气起伏,“你一介军雌——”
“我说过了,阁下,”底下的一切都在重建,约格泽昂径直打断了他,“揣摩雄主的一切,可是雌虫的必修课。”
穆伊神情一瞬扭曲狰狞:“你当真狠绝!”
“这一次,”约格泽昂俯下身,“我会将一切和盘托出,我会与他休戚与共,恩爱三百载。”
约格泽昂花了十多年的时间织了张大网,连虫神都算计了进去。
“哈——哈哈哈哈哈————”
极尽痛苦才拽出的大笑荡遍了曼斯勒安的天空。
约格泽昂直起身:“疯了?”
穆伊笑得停不下来,咳出血带出沫,呛进了肺里才止了息。
他仰头盯着面前稳操胜算淡定自若的皇族军雌,充血的黑眸里满是戏谑:“约格泽昂,你没听说过有一句话,叫作茧自缚吗?”
约格泽昂半眯了眼。
“算计天道,你以为它心胸就这么宽广?”
“……”约格泽昂稍偏了头,“所以呢?”
“所以?”穆伊猛咳了几声,自身上闪出细细碎碎的白光,浅浅地掺了层紫,搅着混着编成光束散向四周。
一线连天。
“此后不再是天命子。”
约格泽昂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奈何穆伊全身已经过半透明,触不到碰不着,飘飘散了轮廓:“你说什么?”
“让我看看,没了一切有关虫神的记忆,没了记载前代的天命册,一心雌尊的你,到底会不会——杀了竭力平等的希边得尔——”
“呼——”
风散,光灭,穆伊连着地上的石像碎片一并消失殆尽。
“——!!!”
约格泽昂瞳孔骤缩,扯了堪堪平和的精神海凝长翅翼,奔着扑着踉跄着朝上天穹疾去——
不,不!
一心雌尊,一心雌尊!
他太过了解自己,他会,他真的会——
“雄主!!!”
……
“两个条件。”
“你说。”扈叠自始至终都没转回过头。
“第一,”凌长云伸出一根手指,“神谕必须由我全权掌控。”
“好,”扈叠应得毫不犹豫,“不过一旦倒回完成,神力所剩无几,我……会陷入沉睡。”
“……会死吗?”
扈叠一怔,随即笑了下,“不会,天道必须确保曼斯勒安不会灭族。”
“好,”凌长云往前走了几步,“第二,七年,七年之后,我是凌长云,你是虫神。”
“!”扈叠蓦然转头,正正对上青年的眸子。
耀黑的,冷的,淡的,平静的。
太淡了。
“阿云……”
“就这两个条件。”
“…………”
长久的缄默后,扈叠闭了眼,掩在宽袖下的手指攥得死紧,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颤抖着。
“……好,”他道,“我答应。”
“呼————”
起风了。
凌长云放下手,青丝被风吹得飞扬,簌簌打在挂衣银链上,一不小心就缠了结。
“……金胖胖呢?”
扈叠后知后觉一愣,随即猛一甩袖,白光乍现,一架檀木立在两人面前,桌上放着个不大不小的玻璃缸,缸里灌满了浅蓝色的水,一尾胖乎乎滑溜溜的小金鱼正在里面悠哉哉地闲游着。
凌长云走上前,沉默地站在木边看着,望着,怀念着,也眷恋着。
“又胖了。”
……
“陛下出来了!!!”
快一点!
【全星通报】
再快一点! ! !
【军部——无战神! 】
快! ! !
“呜呜呜呜呜呜呜————————”
天穹光破,紫眸里映出了青年的颀长身影,轮廓已然随着旁边紫藤慢慢消散——
“雄主————————”
凌长云隐约听到什么声音,一抬手一回头——
“嘭——”
指尖触上玻璃,黑金的身影霎时被眼前的花白彻底挡去——
巨响。
“我是——”
凌长云的身影彻底幻化为粒粒稀碎光珠,和身旁的紫沫一并消散于风。
大风。
“雄主!!!”
“哐啷——”
数道繁复金印自上重而降,硬生生将趔趄着扑了个空的约格泽昂强压下去。
金印上身,金束撕开冲进记忆海——
剥开,提取,抽离!
雌……尊……
雌尊……
雌尊。
雌尊!
雌尊! !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浅淡的紫眸被浓稠的猩红屠戮一遭,独属曼斯勒安皇族的金发在冲波中刮出一条寂宁空隙,潜藏在精神海里的天命子暗纹一瞬冲破荡涤碎裂!
硬生生,硬生生自生魂里,从金束手中拼命拽下一缕撕裂破碎的晶魄——
扑着,冲着,疯狂地奔赶在底下倒回一刻厮杀进去。
“哐啷!”
倒回。
“上将!”
约格泽昂拎起插进地里的唐刀,转身朝一干军雌走去:“去——”
“锵。”
燕尾青具象而出的长剑斜横在军雌面前,日光打在剑尖上,森森散着寒光。
“约格泽昂,停手。”
第110章
第110章接神天选使神令其上,咸听其命
“……”
缄默, 长久的缄默,死一般的寂静。
“!!!”西兰白几人抬头,俱是大震,下意识要起身又再跪了回去,犹犹豫豫不知所措,几经纠结终是低下了头,只提起耳朵密切注意着前边的动静。
约格泽昂抬眸,面前的雄虫手握长剑,脸色却是惨白至极,剑尖也抖得连精神力都颤出了幻影,一缕一缕散在半空。
“雄主,”约格泽昂看着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凌长云也看进了他的紫眸,一字一顿道:“约格泽昂,停手,雌尊是会灭族的。”
“!!!”
一众军雌惊疑不定,不是灭族,而是——亲王殿下怎会知道……
“去外面等着。”约格泽昂朝那边瞥了眼。
“是。”众人纷纷退了出去,殿门已毁,便一路退到了阶下。
“雄主怎么知道?”约格泽昂神情平静。
【所有人的记忆都会停在那一刻。 】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再重蹈覆辙,就真的灭族了。 】
“没有第二条路了,约格泽昂, ”凌长云道,“虫神已经陷入沉睡,真的没有第二次了。”
“虫神?”约格泽昂将唐刀刀尖立于地上,“雄主,警鸣已响,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是你在和我说笑!穆伊根本不是想雌尊,他是想灭族以挽救神力濒临枯竭的虫神!”
“穆伊是谁?”
“……”凌长云闭了闭眼,“是谁你不知道吗?系统你也不知道吗?”
“什么系统?”约格泽昂指尖敲了敲刀柄,敲得有些躁,“你在说什么?”
“我已经都知道了!”凌长云攥紧手里的长剑,“我已经,全部,全部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约格泽昂眉心微蹙,不时朝窗外撇去,“好了雄主,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去再说好吗?你先回——”
“约格泽昂,”剑尖颤抖着又往前进了一寸,凌长云眸底晕出了晦暗的红,“我说我都知道了,系统,穆伊,虫神,平等,你不用再骗我,再假装想雌尊。”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您认为我不想雌尊,但是,”约格泽昂往前走了一步,剑尖径直抵上了胸口,“您是在告诉我,您想平权?”
“您先前所做的一切,提出的所有议案,果然是为了平权?”
“难道你不想吗?”凌长云下意识想后撤,不料刚一动,剑尖就被军雌抬手握住。
握住,压上衣料,抵在心口之上。
“别逗了,雄主,”约格泽昂握得紧,自掌心划出的血染红了长剑,却又发了狠力让凌长云收回不得,“有精神海暴动在,平权就是个笑话,现在的局面可能平权吗?雄虫对雌虫是上千年的折辱屠虐,你觉得,可能平权吗?能平权吗?”
“唯有雌尊。”
“……!”凌长云不可置信地半偏了头,咬紧齿关试探,“你,不记得了?”
……
殿外,几名军雌神情焦躁,对着光脑频频扫着驭都传来的情况。
“少将,”一名军雌实在忍不住了,“那边已经顶不住了,上将他——”
“再等等。”西兰白低头飞快地在光脑上打着,指尖一按就传给了约格泽昂。
……
“记得什么?阁下,请让开。”光脑微震,约格泽昂垂眸瞥了眼,看着凌长云手上一用力,长剑就刺破了身上的黑金军装贴上皮肤——
“!”凌长云瞳孔一缩,猛地收手强行化去了精神力,长剑顿消,飘飞的燕尾青散了满殿,“你——”
“让开,雄主,”约格泽昂毫不意外地拎起唐刀往殿外走,“叫亲卫过来——”
“锵!”
长剑再度化出,横上了凌长云的脖颈。
“!”
约格泽昂脚步蓦然停下,看过去的眼神又惊又怒:“你——”
“殿下,停下,”凌长云握紧剑柄,“真的不能雌尊。”
“你在威胁我?”唐刀攥得太紧,在殿中震出了兵鸣,“你之前明明帮的是雌虫!”
“我说了雌尊会灭族!”
“你怎么知道雌尊会灭族?!”约格泽昂几步上前,又在凌长云愈发压紧的动作中生生停下,“雄尊上千年,一到雌尊就灭族了。阁下,恕我直言,一切不过是你们雄虫的托词!”
“因为雄虫受不了,一旦雌尊他们会自戕而亡,没有精神力的安抚雌虫也很快会死的!”
“什么受不了!”约格泽昂眸底都溢出了猩红,“不过是一切颠倒原样奉还罢了,雌虫忍了几千年,到雄虫就受不了了?!”
约格泽昂怒极,唐刀一甩就要挑了凌长云手里的长剑——
“刺啦——”
破空撕裂,燕尾青压出了长血——
“铿!”
流银的唐刀生停在剑锋处,一寸也不敢再进。
“希边得尔!”
“约格泽昂!”凌长云手上用力又压出新血,“你要让最强精神力雄虫死在这儿吗?停手。”
“那你要让军部死在今日吗?战神一事已然暴露!”
“你们不会死!”一话一振,浅色的衣襟已然晕上了浓色红枝,“不要动手,不要囚了雄虫。”
“…………”
大殿死寂一片,唯有惊怒痛到极致的喘息回荡颤响。
“锵——!”
少顷,唐刀自柄以下直插进殿底,砖碎晶裂,轰然瓦解。
“适愿在哪儿?”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中将,中将!啊——”
“上,上将——!”
“嘭————————”
光雷自天炸地,钟台在顷刻间就化为乌有,飞起的火光碎块烧爆在周边雄虫身上,一时间火燎上身,肆意满场的精神力也乱了序,碰撞间冲裂了旁的精神力。
“谁?!”
虫皇眸色一沉,一转头,风吹浓烟,灰散尽,黑发黑眸的雄虫自后飞来,身后的翅翼张得大,面上覆了层燕尾青的浮散流光。
“希边得尔。”虫皇脸色难看起来。
“好久不见,陛下。”凌长云站上殿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底下的一切。
雌尊后虫皇便被约格泽昂一直囚禁在深宫地牢,算起来凌长云也有近两年没有见过他了。
虫皇根本无暇对他的话感到奇怪,只脸色阴沉,眉宇间遍有郁色:“你要干什么?谁给你的胆子炸了钟台?!”
凌长云没有看他,只用精神力扩了声音:“都停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底下雄虫左右转着对了对视线,迟疑过后又是一阵猛加力,军雌的惨叫哀嚎愈发凄厉起来。
凌长云垂下了眸子,浩瀚磅礴的燕尾青自身后翅翼凝出,在殿顶高空上幻成了束束线光,箭矢流星般冲向墙外,交叠,编织,凝结,具化的大网严严实实罩住了游荡在整个驭都的雄虫精神力,收拢,搅碎——
“轰————————————”
震灭。
“啊!”“啊——!”“啊啊啊啊————”
大量抽出的精神力瞬间被人绞杀殆尽,倒逆而来的反噬刹那间席卷上在场雄虫的精神海,翻搅剧痛暴起,一半雄虫都被生逼半跪在地上。
“我说停手,”凌长云一挥手,尚未完全消散的燕尾青又浓了些,毫不避讳地散在了驭都城中,“没听见吗?”
“亲王殿下!”凯尼塞伦仰头盯向他,“你在做什么?!”
“应该问你们在做什么才是,”凌长云一一扫视着下面或痛或惊或怒的众人,“在这儿义愤填膺个什么?”
“放肆!”虫皇阴沉着脸,一步步站上宫墙,“违抗皇命,阻拦议阁,希边得尔你好大的胆子!”
“皇命?陛下,在曼斯勒安,神谕高于一切。”
“哐啷——!”
凌长云左手一抬,众人才看到殿顶上还放着什么东西,雄虫速度太快,一干人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东西就径直自殿顶被甩落下来,一路咕噜噜地滚下去,铺了涩血撞上晶砖才停下。
什么东—— ?? !! ! !
“祭司————!!!”前排人一看清,傻了几秒后失声尖叫,针一般的尖锐声音戳破了面上茫然惶惑的空泡,整个驭都都炸碎了滚锅。
“祭司……祭司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你怎么敢?!”
“亲王杀了……祭司……?”
“祭司!祭司死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祭司可是——”
戛然而止。
祭司不是,希边得尔才是,最强精神力雄虫啊……
“你怎么敢?!!!”贝墁勃然大怒,明黄的眸子一瞬杀上了红,瞳孔化为竖线就要冲上——
“轰隆隆——”
天光合,日霞泯,惊雷四起,神谕晓通星。
自天降下的天雷狠砸在扑上殿顶的贝墁身上,筋骨碎红血溅,虫体伴着咽不下的痛呼自高空坠落,划出的血光闪盲了底下人的眼球,重物砸地,一并的还有奔过去勉强垫在身下接住的凯尼塞伦。
天雷神罚!
古老的苍钟响彻大地,至上隐秘的神谕史无前例公宣在曼斯勒安的天空——
接神天选使——希边得尔。
神令其上,咸听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