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刻意的相遇,没有意义。
后来的一个月,裴知悯照旧是补习班家里两点一线,生活平静如水。
八月末的一天,苏英和裴振在单位加班,裴知悯一下午都在画稿子,勾完线稿,天早就黑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肚子忽地叫了两声。
从中午到现在,她就只吃了个面包,现在胃里空空荡荡的。
裴知悯套了件薄的针织外套,穿上鞋出门觅食,这边吃的不少,她随便挑了家饭馆,进去垫了垫肚子。
吃饱后,裴知悯买了一罐旺仔牛奶喝,在街上闲逛消食,自从上了补习班,这样的清闲时光是少之又少。
夏天的夜晚总是热闹的,灯红酒绿,行人如织,卖小吃的商贩吆喝着,声调热情豪爽。
这晚的风不凉不热,刚刚好的温度吹得人很舒服,裴知悯慢悠悠地走着,经过转角,是一家烧烤店,店里生意很好,桌子都摆到门口了,她就望过去一眼,就和一个人的目光凌空聚上。
两人都有点惊讶。
裴知悯看着喻臣走近,讶然道:“喻臣哥,你怎么在这儿?”
“在附近玩,”喻臣简言说,随后又问,“你呢?”
裴知悯举了下手里的旺仔牛奶,笑说:“散步。”
喻臣笑了下。
“吃饭没?没吃就一起吧,”他冲着烧烤店店牌门扬了扬下巴,“我们吃烧烤呢。”
裴知悯疑惑:“你们?”
“对啊,”喻臣指了指店里,“还有祁砚寒和我一个同学。”
裴知悯望着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迟疑了片刻。
鼓胀的肚皮提醒她此时不应该在此停留,可心头的冲动却与它背道而驰。
“来吧,”喻臣热情邀请道,“遇见即是缘。”
裴知悯轻呼了一口气,同意说:“行。”
烧烤店里,祁砚寒和秦京宁正在挑串,喻臣带着裴知悯过去,又介绍她和秦京宁认识。
裴知悯认得这个女生,之前她单方面见过她两次。
秦京宁略微打量了下这个女孩子,淡黄色的长裙配一双小白鞋,黑发用抓夹盘在了头上,耳边落下两缕,安静乖巧。
她笑得友善,问她想吃什么。
喻臣紧跟着递来个盘子。
裴知悯胃里没剩多少空间,就象征性地拿了两三串素菜。
点好后,几个人去了门外的桌子坐,有服务员过来问他们要喝什么酒水。
“两瓶啤酒,”喻臣回完,看向两个女生,“你们喝什么?”
裴知悯摆摆手示意不用。
秦京宁:“要一瓶奶啤。”
“好的,请稍等。”
服务生接完就打算离开,祁砚寒出声拦住他的脚步:“给她换成豆奶。”
秦京宁看着他,抬眉道:“奶啤也不行?”
“不行,”祁砚寒回得迅速,态度是听得出的强硬。
秦京宁酒量一般,三杯倒不至于,但八杯九杯倒差不多,高一他就见识过了,现在不能再冒险让她喝。
祁砚寒绷紧唇,眼神紧盯着她:“你忘了你之前……”
他就说了这几个字,秦京宁就制止道:“好好好,换。”
服务生应下来。
祁砚寒哼笑了声,淡声道:“总算有点良心。”
秦京宁手肘抵在桌子上挡着额头,也挡住了他锐利的眼神。
天知道那是一段怎么样的黑历史,那天他们几个老同学出去玩,秦京宁当时并不知道自己酒量差,喝完几杯酒,脑袋晕乎乎的,路都不认识,后来祁砚寒送她回家,秦父秦母以为是他带着她去喝酒的,秦京宁还说胡话火上浇油,让事态更严峻了,连累他挨了好大一通骂。
那晚祁砚寒是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隔天秦京宁酒醒了,和他们说明真相,秦父秦母再三叮嘱他道以后他们出去玩,绝对不能再让她喝酒了。
祁砚寒因此才会出言干涉。
可裴知悯听着他们打哑谜似的熟稔对话,有点后悔刚才的决定了。
有些人,不是你刻意去制造相遇就能有意义的。
她低下眼,无力地绞着手指,想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街边那里,红灯转成了绿色,最前方的车辆却一动不动,后车轻鸣了一声汽笛,老板的喊号声随着这声一同飘过来。
他们点了不少,祁砚寒本来想让喻臣跟着自己一起拿的,可这人要去洗手间,临走前拜托道:“知悯,你去拿一下可以吗?”
裴知悯抬头,说“好”。
她和祁砚寒一同去了等餐点,烤炉冒着,的火气,老板正在装盘,裴知悯看着出炉前撒的火红的辣椒粉,忍不住皱了皱眉。
祁砚寒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小表情,觉得这女生还真有意思。
“你不能吃辣?”他问。
裴知悯说:“一般辣可以,太辣的就不行。”
裴振患有慢性胃炎,苏英做的菜都偏清淡,她对辣椒的接受度并不高。
祁砚寒抱臂靠着门柱,饶有兴致地追问:“那你怎么想来吃烧烤了?”
说完,他察觉这问有歧义,又解释道:“没有赶你的意思,只是问问。”
裴知悯望着他冷淡的眼,那一句“因为你啊”噎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尝一尝。”她昧着良心说。
祁砚寒嘴角微挑,不置可否。
恰巧这时老板把他们的三盘烤串端了过来,结束了这个话题。
裴知悯握住盘子边缘,刚要端,腕上扣来了一只洁净的手掌,干燥温厚的触感让她一怔。
祁砚寒抢先一步接过她面前装得满满当当的盘子,声音很低:“你拿轻的。”
裴知悯愣了下,心头像有小鹿跑过。
天上悬着一钩弯月,星子差不多有八。九来颗。
烧烤端上桌,喻臣也回来了,几个人在他的倡议下举杯相碰。
“来尝尝,这家店烤得可好了,”喻臣递给她一串藕。
裴知悯接过,试探性的咬上了沾满辣椒的藕片,她尝了,味道确实很好,但就是辣。
喻臣喝了一口酒,感慨道:“高三有晚自习了,下一次再这样吹着晚风撸串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
“你逃课出来吃呗。”秦京宁给他出主意。
喻臣笑了声:“我可是三好学生,你别带坏我。”
秦京宁放了串,漂亮的眸子眯起:“咱们好歹也当了一年同学,你就这么评价我?”
喻臣握拳虚咳了一声,不再搭话。
秦京宁觉得跟他聊天真没劲,埋头吃起了烧烤,她大吃特吃了好几串,才发现身旁的女生停了手。
“你怎么不吃啊?”秦京宁问完,就要给她拿串。
裴知悯连连摆手道:“我饱了。”
秦京宁放了串:“哦哦。”
裴知悯喝着旺仔牛奶解辣,嗓子里那股灼热感迟迟不减,她竭力忍着,微红的脸却已然出卖了她。
祁砚寒默不作声地去向店里,回来时给了她瓶旺仔牛奶。
裴知悯惊喜地盯着手边多出的牛奶罐,那时她心里,有一刻震耳欲聋的心动。
她一抬眼,那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从容自在地喝酒。
裴知悯慢慢喝着牛奶,晚上的蚊虫很多,她穿外套就是为了防这个,但防住了手臂,忘了还有光溜溜的脖颈。
她皮肤嫩,蚊子专挑那块咬,裴知悯不受控制地抓了抓,力度是她没有意识到的大。
秦京宁坐在她旁边,第一个瞧见了她脖子上的红印,她皮肤白,一用力抓,留下的红痕就会明显。
“你别挠了,再挠等会儿就要破皮了。”
裴知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笑:“没事没事。”
秦京宁眉心蹙了
下,起身去了前台。
烧烤店里花露水是必备的,秦京宁借来一瓶,喷在了她红肿的地方。
冰冰凉凉的液体,抹在脖子上的确舒服很多,裴知悯低低道:“谢谢。”
秦京宁笑着道:“不用客气。”
有了花露水,再没蚊子近她的身了。
秦京宁手撑着下巴,随意和她聊:“你也是理科生吗?”
裴知悯:“嗯。”
“那你理综好吗?”
“还行。”
“你觉得哪科最难啊?”
裴知悯思索片刻:“数理吧。”
秦京宁拿起豆奶,碰了碰她的牛奶罐,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了。
“英雄所见略同。”
裴知悯温温一笑,认为这个女孩子挺大气。
后来秦京宁边吃边和她聊天,裴知悯几乎没怎么动手,就陪着她说话。
中途,祁砚寒离开位置去接电话,秦京宁压低声量,直言问她:“你们学校喜欢他的人多吗?”
裴知悯那时有一秒钟的停顿,她好像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不太清楚。”她说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好吧,”秦京宁轻叹一声,没有再问,只是自言自语,“但应该不少吧?”
裴知悯咬唇:“你要不……问问他?”
“问他?”秦京宁摇了摇头。
那人满嘴跑火车,谁知道说的是不是真话。
上次就是这样。
“你都不知道,”秦京宁说,“他脾气大,又爱玩,抽烟喝酒,打牌泡吧样样不落,话说的也不好听,还总是爱摆着一张冷脸。”
秦京宁列出了祁砚寒一箩筐的缺点,却又反应过来,那她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么个人呢?
裴知悯看上去还挺赞同,未曾出言反驳。
“你也觉得我说的对?”秦京宁问。
裴知悯点头,轻声道:“嗯。”
秦京宁笑了。
那时裴知悯并不知道,她俩谈论的当事人就在她的身后,但秦京宁瞧见来了,立马掐了话头,祁砚寒随即落座,裴知悯看见他回来了,有一点慌张。
后来他们分别,裴知悯想起自己说的那个“嗯”,懊悔极了,她一个人走在安静的夜晚里,总在猜测他到底听没听见。
十点的街上比之前静了点,秦京宁问他:“刚才你是不是听见我们说你了?”
祁砚寒没避讳:“嗯。”
秦京宁交叠着手臂,摸了下鼻子,有点心虚:“我也没说假话,你本来就那样。”
祁砚寒表情淡淡的,似笑非笑。
深夜的风温凉清爽,风里有清幽的桂花香。
秦京宁撩了撩头发,忽地问:“你和那个女生关系好吗?”
祁砚寒稍加思考:“一般。”
秦京宁嫣然笑了起来,说:“我觉得她很有趣。”
祁砚寒垂眸看她。
秦京宁注视着他的眼睛,音调带笑:“敢这么说你的女生,除了我,她是第二个。”
确实。
第22章 第22章私奔的夜晚
回到小区,祁砚寒刚和秦京宁分别,闻瑾的车就从后边驶来,停在了他身侧。
“捎你一段?”闻瑾降下车窗,笑着一问。
祁砚寒失笑,朝前方抬了抬下巴:“妈,就这么两步路,我自个儿回去就成。”
“行,”闻瑾没强求,发动车子走了。
停好车,她拖着行李箱出来,一抬眼,瞧见家门口的人影,不由问:“怎么不进去?”
“等你一起,”祁砚寒接过她手边的箱子,两三步就走上台阶开了门。
闻瑾望着他顶天立地的背影,愣了下,这小子。
客厅里的灯全亮了,祁砚寒把她的箱子放上了二楼卧室又下来。
闻瑾手撑在沙发扶手上,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连轴转了半个月,今天又坐了四个多小时的飞机回来,此刻脑袋昏昏涨涨的。
祁砚寒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
“这段时间我都在出差,”闻瑾喝了两口,环看了眼家里布局,关心道,“你一个人在家没事吧?”
祁砚寒散漫地在她旁边一坐:“我能有什么事儿。”
闻瑾瞧他这样儿,猜也没多大的事。
“刚刚看你和京宁一起走来着,”她问,“你们出去玩了?”
祁砚寒点了点头。
“京宁现在也高三了吧?”闻瑾碰了下他的胳膊,“你还约着人去玩,人家不学习的啊?”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下午喻臣打电话来喊他出去,他一出门就遇见了秦京宁,这人说带她一个,喻臣和她也认识,一问二话不说就说可以。
和他真没关系。
他们玩完,又绕着南城夜骑了一圈,去吃烧烤时,遇见了裴知悯,一个不能吃辣还要“舍命陪君子”的。
“想什么呢?”闻瑾打了下他的胳膊,“你听到我说了的吗?”
祁砚寒回神:“听到了。”
结束这个话题,闻瑾握着杯子喝了一口水,不经意地问起:“你爸这些天没回来?”
祁砚寒眸光微闪,低声道:“很少。”
祁宏的酒局本来就不少,这些时日好像更甚了,偶尔夜里回来一趟,待到天亮又走了,他们打照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嗯,”闻瑾应完,一时间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祁砚寒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妈,你累了这么多天了,早点休息。”
说完这句,他就往楼上走。
“阿砚,”闻瑾出声喊。
祁砚寒在楼梯底下停住脚,“怎么了?”
闻瑾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微笑着替那人掩饰:“你爸这几个月有点忙,顾不上家里,你别多想。”
楼梯没开灯,祁砚寒的面色隐匿在暗处,叫人看不清,他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就上楼了。
房间一片灰暗,只有一星月光从窗台漏了进来,祁砚寒借着月色走到床边坐下,点燃根烟抽了起来,他抽得很慢,猩红的烟在指尖燃了很久都没燃尽,抽完,他长呼了一口气,倒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目光沉沉。
后面望着望着就恍惚入了眠,外面好像下起了小雨,祁砚寒听不真切,风把窗帘吹起,飘进房间里来,梦里的人紧皱着眉,翻了个身睡了会儿,又翻了回来。
那个夜晚,有人一室冷清睡不安稳,有人心事重重无人诉说。
裴知悯回想起秦京宁的那个问,在书桌前发了很久的呆,她好像有一点明白,又不明白。
家里隐约冒出了点动静,裴知悯打开门去看,苏英在厨房煮面。
她走过去问:“妈,你才回来吗?”
“嗯,今天单位来了个急事,我们就忙晚了点,”苏英往锅里丢了一点面,“你还没睡啊?”
“还没,”裴知悯环顾一圈,“我爸呢?”
“他在外边和同事吃饭,”苏英拿着筷子搅了下锅里,问她,“你要吃吗?吃的话我多煮点。”
“不用,”裴知悯摇头,“我刚在外面吃过。”
苏英嗅到了她身上残留的辣椒气味,猜测道:“烧烤?”
“嗯。”
她眉头拧起:“这种不健康的东西还是要少吃,万一吃坏肚子了,又伤害身体还耽误学习。”
裴知悯抿唇,听话地应下来。
灶火静静燃着,等水开面条浮起就好了,苏英随意问起:“你今天做什么了?”
“就……”裴知悯保持镇定地说,“背单词,背古诗文,做卷子改错。”
“还挺充实。”苏英笑着评价了一句。
裴知悯不敢开口搭话。
一碗面条没五分钟就做好了,苏英端上餐桌,裴知悯坐在她对面,时不时和她说两句话。
窗外起
了风,吹过树梢有微弱的沙沙声,白炽灯照亮这一隅空间,苏英低着头吃面,头上茂密的黑发里,有了几缕白丝的存在,裴知悯看着她微躬的脊背,恍然间发现,她的母亲,在不知不觉中就老了两分。
“妈,我去洗吧,”她吃完,裴知悯起身想要去拿碗。
被苏英拦了。
“不用,就这么点碗筷,我两下就洗完了。”
苏英拿上碗进了厨房,裴知悯帮着她擦桌子,淅淅沥沥的雨缓而轻地落了下来,在寂静的夜里,响得清晰。
苏英快速洗完,解了围裙,拿上伞道了句“我去接你爸”就出门了,裴知悯回到房间,电脑还没关,她把图片保存了然后关机,又拿出高考必背古诗词背着。
这晚的风声不大不小,拍打着窗户,带来草木的腥香气息。
手机上忽然有Q.Q消息弹出来,是一家报社的编辑发来的,想请她帮忙画一张稿子,原先选定的稿件因为别的原因,不能商用,但临时又找不到合适的,就想问问她愿不愿意接这个活。
裴知悯当年被第一张商稿就是她审核采用的,说起来她对自己算有知遇之恩,她问了下时间,编辑老师说最长一个月。
那应该来得及。
裴知悯咬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那场雨没有多大,却下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停。
后面裴知悯再去补习班上了几天课,就开学了,那几天大家还没完全收心,二节晚自习前,“回”字形的走廊上站满了吹风聊天的人,两边的人对望,偶尔还可以听到有人嚎的一嗓子,班上的男生也闹腾极了,嘻嘻哈哈吵吵嚷嚷的。
裴知悯在做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时恬没打扰她,和林泽民聊着天。
“班长,你想考哪一所大学啊?”
“我随遇而安,”林泽民腼腆地笑了下,“考多少分主要看发挥。”
那些年,成绩好的学生好像总是谦虚,一问这种话题就说要看成绩,他那种成绩,考C9都不成大问题。
“目标总有一个吧?”
“有啊,”但林泽民不说,反问她,“你先说你的。”
时恬拍了拍他桌子上的那一摞书,志存高远:“我的目标是清华北大。”
李淮川加入话题:“真的?”
“这还有假?”时恬眨了眨眼,又撇嘴笑道,“只是想,但百分之九十九都考不上。”
林泽民温温笑了下,没有打击她,只是说:“祝你成功。”
上课铃声猛地响了起来,走廊上的人纷纷“回笼”,这节课是班主任的,他人还没来,班里男生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年级主任从后门进来,手里端着杯红枣枸杞水,腋下夹着化学课本,边走眼睛边左右扫着,那锋利的眼神,杀人于无形。
“没听见上课铃声吗?吵什么吵?整个年级就你们班最吵。”
班里一瞬间就像消音了似的。
要不是看你们七班成绩好,我高低得拉出来在年级做个反面例子。
训完了,年级主任从前门出去,好巧不巧地和班主任撞上了,他们在门口说了好几分钟,年级主任看样子气得不轻,口水都喷了到他的茶杯里,后边有男生偷摸在笑。
好不容易送走这位老大哥,老班走进教室,把手上的试卷甩在讲台上就开始给他们做思想工作,说的无非就是什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言辞,底下的人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态度都挺敷衍。
讲了十来分钟,班主任口干舌燥。
“算了,我也不讲了,”这个中年男人直摇头,看向窗外的夜色,“还是多做点题吧,前途都在你们的笔杆子里了。”
众人噤若寒蝉,装模作样地看书做题,班主任在教室转了两圈就离开了,大家都猜他大概率是去喝水了。
他走后没五分钟,明亮的教室“刷”地一下,暗了下来,众人茫然四顾,这是……停电了?!
外头响起了震天撼地的欢呼,吼声都可以掀翻天花板了。
七班吵闹得不行,有些心急的直接收拾好了书包,坐等放学,其余的人打游戏的打游戏,借黑睡觉的睡觉,只有裴知悯,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接着做题。
时恬看她奋笔疾书,瞠目结舌道:“不是吧?现在你还在算题呢?”
裴知悯笔没停,抽出一点神回她:“马上就解出来了。”
时恬脸上那叫一个大写的佩服。
没两分钟,班主任就来了,举着一个特亮的手电筒,维持秩序,“都保持安静,等待学校通知。”
那时大家巴不得不来电,早点放学走,一个二个在座位上,如坐针毡地等待着。
过了十分钟左右,年级就发出了通知说今天提前放学,裴知悯和喻书走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校园里,长长的一条路,放眼望去,全是手机灯光,像是流动的银河。
“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事,被咱们撞上了,”喻书笑得可欢,“明天年级主任肯定要带人把全校的电路系统给检查个底朝天。”
裴知悯浅笑了一声,年级主任真干得出来。
她们走到一半,路灯忽而亮了起来,电线杆上的广播有微弱的电流声露出,“滋滋”了两三秒后,年级主任中气十足的声音冒出来:“请高三的同学注意!供电现已恢复,请所有同学立即回到……”
话到这里,突然有“唔”的一声,广播随即戛然而止了,众人愣了须臾,当没听到那两句似的,立马朝校门飞奔。
那时年级主任正忙着揪是哪两个小兔崽子坏他的事,没功夫去管他们。
树枝上栖息的鸟儿被惊起,扑棱着翅膀飞远了,裴知悯也加入到了这场“逃亡”中,那会儿声响嘈杂得不行,她没听到喻书蹲下之前跟她说的“你等我一下,我系个鞋带”,拉着身边的人就跑。
祁砚寒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他眼前只有少女白净的脖颈,飞扬的发梢和衣摆,周围的风声和激情澎湃的欢笑,清晰又模糊。
在这个慌乱的夜晚,他们手牵着手一往无前,像是在私奔。
跑到校门口,裴知悯终于体力不支,松开了“喻书”的手。
祁砚寒注视着她被汗湿的发丝还有微红的脸,懒洋洋地笑起来:“不跑了?”
裴知悯喘着气摆了摆手。
下一秒,她感觉不对,转过身来看,看见是他,话都没说利索:“你……怎么……在?”
“忘了?”祁砚寒噙着轻浮的笑,朝学校扬了扬眉,“你拉着我跑了一路。”
裴知悯这时的表情才真是精彩,又羞又悔。
“我……”她咬着嘴唇,“我认错人了……”
祁砚寒轻笑了声,想起上次的“追求”,故意问她:“刺激吗?”
裴知悯唇抿得紧紧的,不知作何回答,身畔有三五成群的学生经过,放肆地甩着校服舞过头顶,张扬肆意。
“我们明天会被骂吧?”她慢半拍地问。
祁砚寒笑得胸腔微抖,话说得漫不经意:“跑都跑了,怕什么?”
好像也是。
“放心吧,”祁砚寒无所谓地笑笑,“法不责众。”
这一跑,早不见喻书人了,公交站下,站了很多学生,一辆辆车过来,带走一波波的人,裴知悯静静等待着,祁砚寒和身旁的男生认识,两人聊了一会儿,后来那男生走了,这里只剩她和他还有另外两三个人。
前方驶来306,祁砚寒走了上去,裴知悯目光跟随着他移动,学校到她家有直达的公交,但不是306,坐306需要中转,裴知悯深吸一口气,在车门即将关上的前一秒上了车。
祁砚寒身旁的座是空着的,那个位置,对裴知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跃跃欲试又瞻前顾后,往那儿试探性地迈了两步,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了一秒,上车时所用的勇气一下被抽了个干净,她只敢坐在离他有一条过道的并身座位上。
公交站时走时停,他们隔着半米的距离,各自看着南城的夜色,裴知悯余光悄悄去看他,男生肩颈笔挺,望着窗外的神情平静淡漠,似乎察觉到什么,他扭头回来,她立马摆正
目光当作无事发生,还戴上了耳机欲盖弥彰。
裴知悯点开手机,放了首歌来听,随后又把车窗打开,带了一丝热气的风扫进来,吹干了她湿润的碎发。
此时天还没黑尽,月亮和星星都藏在云层里,街灯亮了一排,边上散步的行人晃晃悠悠,等车的人翘首以盼。
到了这站,下车的人很多,有个小孩子不小心撞到了裴知悯的肩膀,一只耳机滑落出去,到了他的脚边。
祁砚寒捡起,耳机里有温柔低缓的女声——
“阴天,傍晚,车窗外,
未来有一个人在等待,
向左向右向前看,
爱要拐几个弯才来。”
他把耳机递来时,随意问了一句:“孙燕姿的《遇见》?”
裴知悯点头。
“挺好听的。”
“你听过?”
前些年大街上随处都在放,怎么会没听过。
他声音很淡地“嗯”了下。
“那……你想听吗?”裴知悯鬼神神差地问了句。
祁砚寒淡声道:“不用。”
裴知悯接过耳机,后来那首歌还没听完,就到了她的终点站,裴知悯下了车,在风中等了很久才等到回家的那班。
隔天,喻书下来找她“算账”,问她为什么抛弃她自己走了,裴知悯避重就轻地解释了下,两人就说起了年级主任的事,昨晚有人捂住了他的嘴,还抢走了他的话筒,才让年级主任的命令中道崩殂。
这事儿一共有三个男生“作案”,一个主谋两个帮凶,最要命的是,这三个人全是七班的。
喻书来找她求证,裴知悯说是真的。
“妈耶!”喻书由衷感叹,“干了我一辈子都不敢干的事。”
裴知悯也是满心感慨,这真的算是她青春里最难忘的事之一了。
后来那几个人轮番被请去了年级主任办公室和班主任办公室“喝茶”,然后一人写了一篇五千字的检讨张贴出来,以作警示。
自此,南礼中学2016届7班一战成名。
在老师口中臭名昭著,在学生嘴里美名远扬。
第23章 第23章沉溺的时光
高三的生活更加忙碌,白天晚上都有课课,裴知悯只能在晚自习后画稿,而这个点,苏英一般都在家,她“灯下黑”时,总是胆战心惊的。
有次裴知悯正在画,苏英突然敲门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盘水果,那时她手忙脚乱地关了画板,同时拿出辅导资料和稿纸装样子,完了还故作镇定地边打哈欠边问:“妈,你还没睡啊?”
“等会就睡了,”苏英把果盘放在她的书桌上,随意一瞥,“还做作业呢?”
裴知悯平平一笑:“还有一点就做完了。”
“诶,”苏英注意到亮着屏的电脑,“你电脑怎么开着的?”
裴知悯心一紧,脑袋飞速地转在想用什么理由,裴振这时走进来了,悄悄给她递了个放心的眼神。
“哎呀,你就别耽误姑娘学习了,”他揽着苏英的肩膀吵客厅走,“家里的微波炉好像坏了,你来看看。”
苏英被半推着出了她房间,关门前还不放心地叮嘱:“记得把水果吃了,作业没做完就明天再做,别熬夜。”
“好的,”裴知悯乖巧地应下。
门关上后,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外头,微波炉根本没坏,是因为没插电才用不了,裴振打着哈哈说是他忘了,苏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那张画稿,裴知悯到约定时间的倒数第三天才交,她发过去的时候还挺不好意思,编辑说没关系,她愿意帮忙又按时完成任务就已很好了,而且还画得这么好。
裴知悯满足地笑了,这么久的心血,能得到认可甚至录用,就是最大的幸福了。
了却这一桩事,夏天也就过完了,风里的桂花香气逐渐淡去,萧瑟的气息参杂进来。
年级主任,班里安分了不少,大家都在老老实实地做题学习。
高三的第一次期中考在十一月月底,那会儿气温已完全降下来了,
这次是南礼中学自主命题,学校像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似的,题出得很难很偏,收了答题卡,裴知悯就知道完了。
考完试,她情绪一直不太高,去食堂吃饭时,喻书一直开解她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裴知悯小口嚼着饭,没有一点味道。
身侧有一道高瘦的人影走过,路泽珩看到他,招手喊“这里”,祁砚寒没什么扭捏的,径直坐在了他旁边,何语苒在他的对面,几个人边吃说笑。
那个女生的眼里,好像真的少了一点爱慕和小心,多了两分平和淡定。
裴知悯想起有一天晚自习,她去问物理老师题,解答完回来路过楼梯口,耳边传来一道微弱的啜泣女音。
“你真的不喜欢我?”
那时大家都在上自习,走廊上都没有人,这一句落地很真切,裴知悯没想偷听,抬腿准备走。
“嗯。”
那声音,闲散至极,格外熟悉。
裴知悯一下顿住了脚,忍不住看过去,这一层与楼上的楼梯连接处,那个背影,如此眼熟。
“为什么?”何语苒抖着声音,想问个明白。
他偏头低笑了声,表情没什么情绪起伏。
也就是这一瞬间,裴知悯看清了暗处的女生是谁。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何语苒噎了有半晌,擦干眼尾看他,再开口时是一片平缓:“那我们还是朋友吧?”
祁砚寒沉吟片刻:“嗯。”
现在看来,他们真的像朋友一样,在一块谈天说地,相处得大方坦然。
较之于她,裴知悯是自愧不如的,那种能勇敢地说出喜欢,又能勇敢地收回喜欢的精神,她始终学不会。
裴知悯不动声色地敛下眼眸,吃完饭,她回教室对答案改错题,清一色的红叉看得人心都凉了,她心烦得厉害,手托着腮放空脑袋。
当天晚上,各科的答题卡就扫描完了,老班是年级的数学组长,七班自然而然地承包了分发数学答题卡的任务,班上一般是一组人一齐行动,那次正好轮到了他们组,理好答题卡,大家要分送到各班,裴知悯私心作甚,主动说去送一到九班的。
出了机房,她往教学楼走,一楼的转角处连接着外边花坛,昏暗的空间里,亮着一星火光,那抹清瘦的人影靠着墙一手插兜,一手将烟送至唇边,凸起的喉结上下一滚,一团青白的烟雾呼出。
裴知悯心一颤,观察了下四周,所幸这条过道上没人。
他抽了这一口,停了好半会儿,那只垂在腿侧夹着烟的手,修长瘦削,即使在偏暗的光影里,都好看得不行。
连廊拐角处走出两个女生,手挽着手朝这边过来,裴知悯木在原地,不知该不该提醒他。
女生愈来愈近,她的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正想开口时,她们走上了这一侧的楼梯,她登时松懈下来。
祁砚寒抽了两口解烦,就掐灭了烟蒂,转身看见她,怔了一下。
“我不会说的。”裴知悯脱口而出就是这句。
祁砚寒无声一笑,从黑暗里慢慢走出来,面前的女孩子往后退了一步,紧抱怀里的卷子,嘴巴抿得很紧,一双眼睛瞪得溜圆,里面的紧张和慌乱显而易见,当然,真诚也有。
她这表情,怎么说呢?像是电影里撞破坏人干坏事要被“杀人灭口”一样。
祁砚寒低低笑起来:“你说了我也不怕。”
裴知悯咬了下唇,提醒道:“你下次换个地方吧。”
他垂眼看她。
“顶楼天台这个点基本没人,你可以去那儿,”裴知悯小声说,“被发现的概率小点。”
祁砚寒顶了下腮帮,笑得意蕴不明。
裴知悯拘谨地站在原地,外边起风了,呼呼地刮进来,初冬的冷风穿过走廊,只听他道:“走吧。”
楼梯间安静无声,他们并排走着,冷冽的空气里,浮着一层淡淡的烟草气味,在这样独属于他们的时光里,裴知悯有几秒钟的沉溺。
祁砚寒瞥见她拿着的那叠答题卡,一眼认出来了自己的。
“这张是我的。”
“是吗?”裴知悯佯装才看见的表情,说,“老师让我们给各班送过去。”
事实却是
她专门找出了他的答题卡放在六班的最上面,男生的字写得潇洒飘逸,大题他全都做了,裴知悯还瞧了眼最后那题,数字和答案一样。
“我做对了吗?”祁砚寒故意逗她。
“哪一道?”
他随意指了一道大题:“这个。”
裴知悯看了眼说:“对了。”
“你会?”他问。
“不会。”
他轻轻一笑:“那你怎么确定我的就是对的?”
裴知悯实话实说:“我刚刚对了答案。”
祁砚寒面露了然神情,又问:“考得好吗?”
“一般,”她音调又小又闷。
“日子还长,”祁砚寒难得说了句好听的话,“加油吧。”
裴知悯低下眼,弯起嘴角轻轻“嗯”了下。
六班的那摞答题卡最后被他带了回去,她的处心积虑也算没有白费。
几天后成绩出来,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大家都见识到了厉害,再不在跳着脚玩,老老实实地学习着,课余的打闹越来越少,桌上的书越堆越高。
高三上的期末考是九省联考,大家都在争分夺秒的复习,空气里都是“卷”的味道。
裴知悯画的那张稿子本来计划十月面世,中途因为印刷厂的缘故,挨到了十二月才刊登上市。
复习周的某天上午,喻书拿着一本杂志下楼,在七班外面望,那会儿裴知悯去厕所了,她没找到她人,却和喻臣先碰见了。
“少看点这种无聊的书,”喻臣瞥了眼那花哨的封面,“脑子就是这么看坏的。”
喻书忿忿地瞪他:“你懂什么?”
喻臣跟她抬杠:“你懂?”
“比你懂,”喻书给了他个白眼,她扬了扬手里的杂志,“这里面我有人脉。”
喻臣蹙了蹙眉头,看了眼书,又看了眼她,手插在兜里走了。
气得喻书在她背后打了一套军体拳,不多时,裴知悯回来了。
“找我有事?”她问。
“裴大画师,可以啊,”喻书拿出杂志,“画的稿都到我们学校了。”
裴知悯谦虚地笑了笑,这段时间忙,她的样刊没去拿。
“你买的吗?”
喻书摇摇头:“我同桌的。”
说完,她指了指外面的天,特诚恳地问她:“你能看见星星吗?”
裴知悯无奈:“现在还是白天。”
喻书手张开搭在额头上方,遥望天际,“那我怎么恍然间看见了明星呢。”
裴知悯想她肯定是用眼过度,出现了幻觉。
“阿书,”她郑重地拍了拍肩,“你该补补觉了。”
“有啊,”喻书的那只手画了个半圆,搂上她的肩,“一颗插画届冉冉升起的新星。”
裴知悯看着远处淡蓝色的天,温温笑了。
喻臣回到六班时,祁砚寒正在教室后面的柜子里找书,路过他的座位,上面摆着的那本杂志和喻书刚才拿的一模一样。
喻臣轻嗤:“你什么时候也看这种了?”
祁砚寒不明所以,看过去一眼。
“哪儿来的?”
喻臣挑眉:“这放在你桌上的,你问我?”
祁砚寒拧了下眉梢:“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别人放错了。”
“也不知道这种有什么好看的,”喻臣跟他说,“喻书还说这有她的人脉,难不成还是她写的了?”
祁砚寒嘴角扯出一丝笑:“你不去问她?”
“问肯定也是白问。”喻臣关了书,
喻臣没多待就回了位置,那本杂志还在祁砚寒那儿,他随意翻了两页瞟了眼,都是些青春故事,他没兴趣,关上书丢回了原位,等着那个放错了的人来拿。
凛冽的冬风从窗子溜进来,吹翻了两张纸,翻开的那一页,右下角有一栏小字,关于画者介绍的,上面写着——
原创插画师:远山。
第24章 第24章命中冥冥注定的缘
九省联考在一月中旬落下了帷幕,阴雨绵绵的天气,仍然泼不灭大家的好兴致,全都跟笼子里放飞的鸟儿一样,散得很快。
出了校门,裴知悯去邮局拿上次画稿的样刊,她专门看了,今天的工作日,回去时爸妈应该还没下班,正好避开。
那时裴知悯想得多美啊。
但她不知道,当天中午苏英就因为身体不舒服请了半天假休息,裴振也因此回了家照顾她。
正巧不巧,她们就这样碰上了。
苏英看到了她手里的杂志,脸色立刻变了,那会儿裴知悯心头直跳,直觉天要塌。
裴知悯从不看青春杂志,家里的这类书,都是出于画者的身份,杂志社给她寄来的。
“新画了稿子?”苏英阴沉着脸问。
裴知悯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不敢吱声。
“什么时候画的?”
她垂着眼睫不说话。
“我问你话!”苏英火气冒上来,声调都拔高了。
这一声惊到了在厨房忙碌的裴振,他走出来一看这场面,暗自叹了一声。
“你先别生气,”裴振充当和事佬,拍着苏英的背说,“有什么事我们坐下来好好说。”
苏英才听不进这话。
“难怪你这几次月考一次比一次差,”她别开他的手,用力甩了甩那杂志,书页在空气中哗啦啦地响,“敢情时间都花在了这上面了是吧?”
这两句戳中了裴知悯痛处,第一次月考没考好,确实有她没有时间复习的原因,但另外的考试则是真的题目太难了。
裴知悯咬了咬唇,小声辩解道:“妈,最近这两次考试是因为题目出得太难了,不是因为我画画。”
“那你就是承认画了?”苏英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
裴知悯心一横,认了。
“我之前怎么说的?你怎么回答我的?”苏英怒火直直地往心尖涌,把杂志狠狠往地上一扔,“当着我一套背着我一套,戏好演吗?”
裴知悯望着那皱巴巴的封面,鼻头一下就酸了。
空气里是死寂般的沉默,苏英忽地想起什么,冷声质问:“所以我那天给你送水果的时候,你就在画?”
裴知悯头都要埋到脖子里去了,没否认。
裴振在边上想要劝劝,苏英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扬声问他:“你那晚上喊我也是在替她打掩护?”
裴振摸了下鼻子,面色不太自然,咽了咽嗓子道:“姑娘就这一个爱好,我们当父母的……”
“我有说过不支持她的爱好吗?”苏英情绪激动地反问,“现在是因为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才说让她别画!”
裴振一时沉默。
说到这里,苏英也明了了。
“你们父女俩真够可以的,合起伙来骗我!”苏英怒火中烧,呼吸一下缓不过来,不禁咳了两声,又对裴知悯说,“这样吧,你也别叫我妈了,你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说完,她就转身回了房间,反手把门一关,声音震天响。
裴知悯着急无措地看向裴振,眼里泛起了泪光,“爸——”
“没事没事,”裴振安抚她道,“我去看看。”
说完,他端上热水进了卧室,里面传来苏英大喊的一声“出去”,下一秒,门被关上,隔绝了外界,也隔绝了她。
客厅顿时只剩了裴知悯一个人,她捡起杂志轻轻抚平,眼泪不争气落了下来。
外边天色昏沉,风扫着阳台上的玻璃,雨一直下着,她在沙发上坐了很久,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
面颊上的眼泪早已干涸,裴知悯思索良久,下定决心拿出手机给苏英发了一条消息。
[妈,对不起,我不画了。]
这条是裴知悯给她发的唯一一条没有收到回信的消息,她握着手机,上面迟迟没有没消息弹出。
直到天色完全暗尽,裴振和苏英才从卧室出来。
裴知悯看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苏英,忙走过去道歉:“妈,你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苏英没看她泛红的双眼,只说了一句:“记住你说的。”
裴知
悯声音一哽:“好。”
外面的雨变小了些,窗户上的水珠逐渐消失不见,裴知悯回到房间,愣愣地望着昏沉的夜色,鼻子忍不住又泛起酸来
那个晚上,注定是个不太寻常的夜晚,她辗转难眠,一直在责怪自己伤了母亲的心。
她不知道,许兰君知晓她们吵架后,当晚就给苏英打了电话,和她说了好久,经她一开解,苏英同样自责不该对自家姑娘发这么大脾气。
二零一五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冷,南城气象台隔三差五就会发布寒潮预警,还预计说我市未来主要以阴雨天气为主,中部高海拔地区会有雨夹雪或小到中雪天气。
“我们南城好多年都没下过雪了,这天气预报,”裴振经过客厅时听见,忍不住道了一句,“肯定不准。”
裴知悯当时听了,也是这样认为。
可是几天后的二月初,她一睁开眼,屋外躺着一大片新白,南城真的下雪了,纷纷扬扬的雪花,静谧安然,簌簌地落了个满城。
楼下有小孩子在玩雪,相互追着跑的笑声纯粹率真,看上去正是玩闹得尽情开怀的时候,远远却听见有大人在制止“别玩了,再玩明天要感冒了”。
裴知悯兴致勃勃地下了楼,和那些不认识的小孩子痛快地打了场雪仗,回家时带了一身的雪,苏英还是训了她一通,说她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裴知悯吐了吐舌头,装没听见。
这场雪下得很大,很久,好多年没见过雪的南方人,这几天着实赏了个尽兴。
2月4日,立春时节,雪还没停,但小了许多。
此时离春节就只有四天了,这一年因为他们高三要提前开学,裴振和苏英就说不回栖梧了,留在南城过年。
窗外薄雪覆盖的树枝上,有新芽冒了出来,一蓬一蓬嫩绿的色彩,满是盎然的生机。
上午十一点,他们一家就吃过午饭了,裴振踩了个凳子去擦阳台的窗户,苏英打扫完家里的扬尘,又去收拾桌子,瞧花瓶里的雪柳枯了些,就喊裴知悯出去买点腊梅花回来。
南城真是一个浪漫的城市啊,每逢冬天,街上都会有许多卖腊梅花的老人,或用背篓背或用扁担挑,时走时停,因为他们走哪儿卖哪儿的行迹,整座城市都氤氲着一股清幽的腊梅花香。
大冷的天,细雪飘零,街上没有多少行人,匆匆忙忙互是过客,行走的婆婆爷爷苍老的叫卖声“腊梅花——刚摘的腊梅花——”,飘在辽远的天空中,裴知悯在那声音中一步步走过去。
“爷爷,”她礼貌问,“多少钱一束啊?”
老人比了个二出来:“二十块钱。”
裴知悯看了眼背篓,还有四束,都是枝繁花茂,新鲜莹润的样子。
“今早刚摘的,漂亮得很嘞。”老人笑着和她推销。
“嗯,那我全要了,”裴知悯递过去一张红钞,“您早点回去。”
爷爷很高兴,把腊梅花包好递给她,同时找来二十块零钱。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啊,小姑娘。”
裴知悯笑:“也祝您新年快乐。”
老人背着空空的背篓满意离去,送走他,裴知悯抱着四捧腊梅花往回走,这会儿已快到十二点了,有太阳光从云层透出来,脚下的积雪有一些化了,她走得很慢很小心,就这么走过几条街,她无聊地一抬眼,猝不及防地看见了熟悉的人。
他穿着黑色羽绒服牛仔裤,头上沾满了风雪,慵懒颓然地走在几米开外,视线交汇的刹那,不知是不是裴知悯的错觉,那双锐利眼眸里存在过一丝落寞孤寂。
半个月没见,又在街头遇见,是个适合寒暄的开头,奈何裴知悯却不是这样落落大方的人,尤其是面对他。
她走过去,干巴巴地和他招呼:“好巧,你是在散步还是看雪啊?”
祁砚寒沉吟了一秒,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看雪。”
“哦哦,”裴知悯尴尬地搓了搓手,“外面有点冷,那你看完了早点回去吧。”
祁砚寒淡淡地“嗯”了声。
本以为这样偶然的相遇,擦肩而过之后就没有故事了,但祁砚寒想错了。
他也没意识到,有些故事,或许从现在才开始。
走过这条街,遥远听见背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新雪的脆响声紧跟着响起,他转过身去看,
裴知悯抱着满怀的腊梅花小跑过来,她脸边的发丝飘在耳后,一张小脸澄净真挚。
“我……我就想问你……”裴知悯故作淡然,弯起笑眼,仔细看里面还是带着点胆怯的,“你吃饭没?”
祁砚寒喉间干涩:“没。”
“这么巧,我也还没吃的,”裴知悯小心试探道,“我看见前面有家餐馆,我们去尝尝吧?”
祁砚寒沉默了半分钟,才说:“好。”
雪花细碎,景色凛冽,街道上路人寥寥,偶尔驶过几辆汽车,
“重吗?”祁砚寒看着她怀里的满满当当的花,“我帮你拿吧?”
裴知悯抿了抿唇,没有客气地分给了他两束:“谢谢。”
走出几步路,祁砚寒想起件事,猛然顿住了脚步。
“怎么了?”
他嗓音很哑:“我身上没带钱。”
今早从家里出来得急,手机忘了拿,现金更是一分没有。
裴知悯还以为是多大的事,莞尔说:“没事,我请你。”
言毕,怕他还有心理负担,她旧事重提道:“上次你不是请我喝饮料了吗?”
这话倒是给了祁砚寒良多的心理安慰。
两人一齐走着,裴知悯略显着急地四处搜寻,其实她根本就没看见这附近哪儿有餐馆,只是她看他情绪不太对,又在大中午,就想请他吃顿饭。
临近年关,路边没有几家开着的饭店,他们经过了三个转弯,才终于看到家营业的面馆。
裴知悯暗自松了口气,和他一起进去。
店里干净卫生,只坐了一桌客人,裴知悯选了张离空调最近的桌子和他相对而坐,刚落座,老板娘就来问他们吃什么。
“阳春面可以吗?”裴知悯看了眼面馆的菜单,问他,“我看正好是店里的招牌。”
祁砚寒:“可以。”
“要一碗大份的,一碗小份的,”裴知悯跟她说。
“好的,”老板娘说,“大份十块,小份八块,一共十八。”
裴知悯拿出兜里仅有的二十块递过去,老板娘找了零头给她。
暖气吹着,祁砚寒慢慢感觉活了过来,今早祁宏回来,带着满身酒气和香水味,嘴里喊着个女人的名字,逞强道“谁说我喝不了,我还能干一瓶”,他心里一阵烦躁反胃,脸色阴沉着,祁宏瞧见了,破口大骂让他滚,祁砚寒也是真犟,眼不见心不烦,直接摔门而去。
腊月天,又下了几天的飞雪,出了门就是钻心的冷,他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碰见她纯属意外,此刻坐在一张桌子上更是误打误撞的安排。
对面的女孩子穿着奶黄色的羊羔毛外套,坐得端正,身后的玻璃窗外,小雪飘飞,面向而坐,他们一抬眼就可以望进彼此的眼。
这是祁砚寒第一次认真看她,生活在南城这样山温水软的南方地带,她皮肤白净,五官轮廓很柔和,眉目清秀温润,略微偏方的下颌,又隐隐带着一抹韧劲。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裴知悯柔声问:“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祁砚寒目光微动:“没有。”
两碗阳春面很快端上来,陶瓷斗笠碗里,面条简单朴素,汤白色绿,桌上摆着一壶热茶,祁砚寒拿起杯子倒了两杯,一杯自留,一杯推到她面前。
裴知悯朝他举杯:“新年快乐。”
祁砚寒抬手,轻轻和她的茶杯碰了下,也说:“新年快乐。”
裴知悯抿了两口茶,悄悄做了个深呼吸,缓声道:“祝你万事胜意,一生平
安喜乐。”
那时祁砚寒以为这一句也是新年祝福,轻轻一笑着应了下来。
说完这句,裴知悯拿起筷子,换了话题:“快吃吧,卖相这么好,味道肯定不差。”
祁砚寒尝了一口面,细腻顺滑,滋味甚佳。
“好吃吗?”裴知悯问。
祁砚寒微微点头:“嗯。”
另一桌客人不知何时离开了,店里就他们两个,他们吃得斯文安静,落雪声细微,很轻很轻,像暂停了时光。
裴知悯根本没饿,但为了圆话,那碗面她吃得只剩了一点,祁砚寒倒全吃完了,看他脸色不再发白,她直觉这个决定应该没错。
吃完面,苏英的电话就来了,问她怎么还没回来,裴知悯捂着声筒小声说“马上就到了”,挂断电话,他们已到分岔路口,裴知悯记得他家好像是另一边,南城的公交票价统一两块钱,她把最后剩的两块钱给了他。
“你记得早点回家。”声音轻柔。
说完,他们就此作别,裴知悯缓缓朝着家走,祁砚寒凝望着她的背影,一时怔愣。
她抱着花步调温吞,背影亭亭,雪后初霁的日光照在她的肩头,清然又美丽。
看了两秒,祁砚寒清淡地收回眼神,往街的另一头走。
许多年后,祁砚寒再回忆这一天,都觉得他们的相遇是一种从天而降又冥冥注定的缘分。
寒冷的雪天,他伶仃地走在大街上,犹如个孤魂野鬼,一个女孩子请他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又祝福他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
2023年2月4日,立春。
祁砚寒追人追不上,耍心机装作喝醉了酒,埋在她肩头无厘头地说了好多。
末了,他告诉她,那天是他生日。
裴知悯说:“我知道。”
第25章 第25章并排的条形码
这场雪下得断断续续的,但还没停。
闻霏开着车转了大半个南城,才在路上接到人。
“臭小子,你做什么呢?”闻霏板着脸教育他,“动不动就离家出走,急死个人了。”
祁砚寒扫掉肩上的雪花,不由好笑:“小姨,我这怎么叫离家出走,顶多就是在外面逛两圈就回去了。”
“大冷天的,有什么好逛的,”闻霏边说边把车里的暖气打开,“不叫离家出走怎么不接电话?”
祁砚寒扯出安全带系上,淡声解释:“出门忘带手机了。”
闻霏看他这轻描淡写不以为意的模样,想自己着急还着急错了,她利落地发动引擎,将车子开出去。
“说吧,出什么事儿了?”闻霏打了一把方向盘,左拐往北边走,“大冷天出来吹风,别说是你闲的。”
祁砚寒淡漠地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雪下得小了些,阳光普照大地,积雪化成一滩滩的水,汽车碾过,留下一串潮湿的车辙印。
“你妈今天回来,上飞机前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一看你没接就知道有问题,”闻霏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车况,变道过去,问了一句,“跟你爸吵架了?”
祁砚寒扯了下唇角,不否认就是承认。
闻霏叹了一声,现在她也多少了解祁宏的德行,那花花肠子,真真是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你爸那人,虽说人不怎么样,在外面……”
话到这里停顿了。
“在外面怎么?”
闻霏咬了咬牙,还是没把把这些丑陋的事情说给孩子听。
“在外面奔波忙碌,”她自圆其说,“对你不上心,对家庭也没尽到责任。”
祁砚寒冷笑了一声。
“但别说,你这身高腿长的真没浪费啊,”闻霏上下扫视了他一眼,故意调侃说,“居然能走到城南来。”
祁砚寒嗓子里溢出一声笑:“没办法,天生的。”
“你少在这儿嬉皮笑脸的,我说的是这意思吗?”闻霏抽空给了他胳膊一下,“要是我不来接,你走回去天都要黑了。”
祁砚寒轻笑:“不至于。”
她给的两张零钱还在他的衣服口袋里,足够他坐一班车坐回家了。
闻霏不屑地白他一眼,还想说什么。
“好了,小姨,你就别好为人师了,”祁砚寒直接一句话打断她的唠叨。
闻霏偏头看了眼这小子,干脆不说话,踩了油门径直往家里开。
进了门,闻瑾就打来电话了,闻霏去了阳台接,方芷宜不知从哪儿折了腊梅花回来,来牵祁砚寒的手。
“哥,我刚摘了腊梅花,我们去插花吧?”
祁砚寒皱眉:“我不会。”
方芷宜嘴巴嘟起:“那你就学。”
祁砚寒无奈地笑:“行。”
那个年,祁砚寒是在闻霏家里过的,其实春节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特别,但有方芷宜这个小灵精,生活还不算特别无聊。
印象里那场雪彻底落完,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寒假也就结束了。
一回到学校,就真有要高考的实感了,校园到处张贴着“决战高考金榜题名”之类的横幅,七班的后面,也贴着一条标语——正是风华正茂,怎可甘拜下风。
裴知悯说到做到,再没接触过跟画画有关的事,全身心放在学习上,高考真题一套套地刷,错题坚持摘抄分类。
那时二月已经过了,南城即将迎来春天。
月考放假那天,裴知悯一个人回家,路过六班外边,喻臣在等祁砚寒,她悄悄放慢了脚步。
喻臣转着手里的篮球,问了最后一遍:“真不和我们去打篮球?”
祁砚寒果断拒绝:“不去了。”
“稀奇啊,”喻臣眉峰一挑,“之前不是你喊我们吗?现在喊你去怎么不去了?”
“秦京宁在外面等我,”祁砚寒背上书包,拍了下他的肩,“先走了。”
喻臣愣了一瞬,手里转着的篮球缓缓停了。
裴知悯比祁砚寒先一步出教学楼,校门口,秦京宁背着书包低头踢着石子儿,明显的等人状,她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应该是才从那边过来。
女生嘴角弯起,蹦蹦跳跳地跳格子,一点没有等人的不耐烦感。
熙来攘往的大门口,裴知悯跟着人群走出学校,进了便利店买水彩笔,这段时间做错题集,彩笔消耗得极快,正挑选时,祁砚寒和秦京宁进来了,停在酸奶货架前,秦京宁拿了一瓶原味酸奶,从她身旁经过时,惊喜道:“是你啊。”
裴知悯浅浅一笑作为回应,目光和祁砚寒对上,两人互相点头致意了下,就各自偏移开了。
自从雪天一别,有些事情好像在无形中发生着变化,酝酿着,譬如现在。
从前他们遇见,一般都是一个人率先偏开目光,而非点头之交。
买完笔,裴知悯付了钱出来时,两道身影就走在前方不远处,她慢慢地走着。
这条路上几乎都是南礼的学生,秦京宁穿着不同的校服走在其中格外扎眼。
忽而有雨点落了下来,秦京宁手撑在头顶挡着往前跑,祁砚寒还是不慌不忙的样子,她停住脚,扬声喊:“快跑啊,雨等会下大了。”
“你是不是傻?”语气熟稔亲昵。
祁砚寒撑开一把伞,给自己打着,秦京宁手从头顶拿下来,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
裴知悯看着她自然走入伞下,要去打他的胳膊,她没打到,祁砚寒躲开了。
裴知悯那时有伞,心头却感觉在淋雨,她想起张爱玲那句著名的话:“雨声潺潺,就像住在溪边,宁愿天天下雨,以为你是因为下雨不来。”
后来他们搭乘不同的公交各自离去,裴振和苏英说单位有事,会回来得晚些让她不用等他们。
外面的雨还在下,闷雷乍响,闪电霹雳,裴知悯躺在床上,那一双玩闹的身影始终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晚她有点失眠了。
临近惊蛰,雨水特别多,春雷闷滚,混沌的天地在这之后,一切都即将清醒过来。
雷雨天气持续了近两周,放了晴后,又是春光明媚的好时节。
四月时候,班里就有同学开始传着写同学录了,时恬也在绞尽脑汁地想该用什么方式来纪念这两年的革命友谊,想不出时,来问裴知悯,她说她也不知道,后来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时恬自印了一套普鲁斯特问卷,让他们随机抽一个,实名写答案。
裴知悯抽中的问题是:如果你能选择,你最希望什么重现?
她回答:顺其自然,不去重现。
关于纪念这个,裴知悯冥思苦想了几天,终于在二模考试结束,交卷铃声响起的那刻有了想法。
吃过晚饭,她就开始收集全班同学的试卷条形码,喻书自然也包含在内。
“我拿了自我感觉发挥得最好的化学试卷的条形码,”喻书递来那一小张纸片,“运气传给你。”
裴知悯笑着道:“好。”
为了不露破绽,拿到了她的,裴知悯还收集了卫旭蒋琛的条形码,做完这些,她才往六班走。
正是课间,六班后门处,有两三个男生在聊天,祁砚寒在位置上,裴知悯张望着,却不知道怎么让他出来。
几个男生看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时不时会瞄来两眼,裴知悯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凝视,想着要不换个时间再来。
祁砚寒不经意扭头,见她在后门表情凝重,率先过来,问了一句:“来找喻臣?”
“不是,”裴知悯摇头,壮着胆子说,“我找你。”
祁砚寒微微一愣:“找我?”
“嗯。”
他低笑着问:“有事?”
裴知悯轻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想要一张你试卷的条形码,可以吗?”
他似乎是有点不解,微微皱眉道:“要这东西做什么?”
裴知悯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留个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