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炸鱼段。
赵岁岁很快回了家里。
桐哥儿快步跑了出来:“阿岁哥哥?”
他将桐哥儿抱了起来, 将戚长夜进镇的事情简单同他说了几句,戚桐惊讶地睁大眼睛,过了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戚长夜不在, 赵岁岁也没了精心准备晚饭的兴致, 他对着那块牛肉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一旁拿了野菜。
要是家里只有他自己他甚至都不会点火,直接用水泡着饼子随意地凑合一顿, 可屋里还有戚桐这个小孩……赵岁岁只舍得苛待自己,取了枚鸡蛋过来佐着野菜一起炒了,金黄的鸡蛋搭配墨绿的野菜,端到桌上又是村里人难得能享受的一顿。
从村尾回来后, 赵岁岁就一直有些心不在焉。
生火的时候险些被火苗撩到、往桶里舀水的时候一大瓢水都手滑泼到了地上、洗过的衣服差点又被泡进盆里……桐哥儿连着叫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院子里的小木凳一直没收, 用过了饭赵岁岁便又坐在门口编起了竹背篓,每编几下便抬起头来朝着门口瞧上几眼, 可一直到天色彻底暗淡下来,桐哥儿不知第多少次叫他进屋, 赵岁岁等的人也依旧没有回来。
如他和戚大哥预计的那般, 戚长夜根本就赶不回来——
戚长夜他们刚到镇上时天色就已经开始暗淡了,马车没去同福酒楼,而是直接赶到了褚掌柜的家里,这时候正是酒楼待客的黄金时间, 酒楼的后厨忙忙碌碌人来人往的, 显然不适合商议菜方的事情。
褚掌柜的宅子地段还算不错,并不是镇上地皮最贵的那几条巷子,但却只与同福酒楼隔了三条街,半柱香的时间就能走到。
宅子的面积不小,因为家里是开酒楼的缘故更是有着比寻常百姓家还要大上两三倍的灶房, “同福酒楼也承接些大户人家的宴席,有时候酒楼忙活不开,就会分一部分人到这边准备。”褚掌柜解释道。
他与戚长夜一起到了会客用的正厅,阿福非常有眼力见地给他们端上了两盏茶,而后阿福便走了出去到门外候着,褚掌柜捋了捋胡须迫不及待地看向了戚长夜:“戚小侄,昨日你说的鱼菜可还算数?”
生意人本不应该这样直接干脆地表明自己的来意,这和买东西是一个道理,若你明确地表达出了想买某件物品的念头,再想和摊位上的小贩讲价可就难了,褚掌柜自然明白这些,可他根本就没什么周转的必要——毕竟戚长夜早就看出了他酒楼现在面临的困境,否则根本就不会主动给他水晶脍的方子告诉他自己那儿有鱼菜的做法。
戚长夜敢一文钱不收直接将纯净透明的水晶脍的方子白白送他,已经能从中看出究竟是谁在这场交易中占据主导地位了。
所以褚掌柜基本没怎么废话,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当然作数。”戚长夜点头。
褚掌柜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情绪。
说来也是,已经做了大半辈子的生意了,还以为自己早就习惯心如止水了,偏偏却在这时开始莫名其妙激动起来。
尽管他与戚长夜接触不多,却知道面前的汉子绝不是什么空口说大话的人,恰恰相反,戚长夜虽看着年轻,做的每一件事却都相当有成算,从树莓到卖鱼到水晶脍的方子,只要是他曾开口说过的就没有一件出了岔子。
褚掌柜这人向来笃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他莫名地有种预感——戚长夜将要拿出的方子价值绝对不低。
戚长夜也没多耽误时间,简单与人说了几句后就与褚掌柜一起往褚家的灶房走。
他心里一直记挂着家里,虽说戚渔肯定是会过去报信的,却还是有些后悔走的太过突然,应当亲自回去与赵岁岁和桐哥儿知会一声才是。
褚家灶房里的东西不少,各种调料应有尽有,戚长夜仔细观察了一番——有些调料他没能在药坊里寻到,还以为是架空朝代所以没有呢,看来是他找的方法不对,也可能是朝代不同导致的名字差异。
褚掌柜早就备了好几条鱼,临时放在了个近乎一人多高的大水缸里养着,戚长夜过去看了一眼,思索片刻挽起袖子开始忙活。
因着他要开始做菜的缘故,褚掌柜便出了灶房,阿福帮戚长夜打着下手。他的动作相当麻利,几下就将缸里的鱼给捞了出来杀鱼刮鳞,戚长夜有些意外于他的动作,阿福朝他露出个笑来:“我以前是在后厨帮工的,后来才被掌柜的看中跟着他忙活起前面的事情。”
戚长夜点头。
因着只是试菜的缘故,戚长夜倒没做上太多,取过一条阿福已经处理好了的鱼去掉头尾洗净切块。阿福只做了最基础的准备,弄完该做的事情就随着褚掌柜一起出了屋门,毕竟他们不好真的站在一旁看着人家的过程和配料。
褚掌柜安安静静地坐在院里,仰脸看着天边的流云,这几日同福酒楼的客人增长不少——这也正常,对面那家酒楼在价格上和味道上都没与他们相差太多,除了几道特色菜肴外其他东西他们酒楼也都能吃到。
先是树莓再是水晶脍、再是马上就要推出的真正如冰晶般晶透澄澈的透明水晶脍,不得不说用戚长夜给的方子熬煮出的皮冻才真的配得上“水晶”二字,这道改进后的水晶脍还没来得及推出,褚掌柜正想着怎样操作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譬如在上面雕刻些东西、又或者像树莓冰饮那样送到一些大户人家的宅院当中。
戚长夜并不清楚他在纠结些什么,他也根本不在意这些,对戚长夜来说只要东西卖出去了后续怎样处理就全然与他无关了。他正有条不紊地在灶房里忙碌着,鱼肉需要提前腌制,戚长夜便拿了个盆子调了些腌料出来,又切了些葱段姜丝放到盆里。
这也就是褚掌柜此刻不在房中,他要是看见戚长夜切出来的东西肯定会更加满意,虽说戚长夜做菜的手艺多多少少地受到了些老式土灶台的影响,但刀功却是不会消失的,戚长夜单这一手就已经丝毫不逊色于同福酒楼里的已经干了大半辈子的老厨子了。
等待腌制的时间里戚长夜也没有闲着,阿福处理的另一条鱼也被他给拿了过来,先是将鱼皮鱼刺全部去掉,而后用刀背开始剁泥。鱼肉泥倒是要比猪肉好剁上不少,菜刀一下下地落在案板上面,一声一声极有节奏,戚长夜看着面前的鱼肉,无端想到了没穿越前的某个大年三十。
戚长夜独居,通常过年都只会有他自己一个,他如往年那般准备给自己简单弄些吃的,刚进厨房就听到了邻居家传来的剁肉声响。
只不过仅响了一会儿,眼前的画面又突然变成了赵岁岁坐在院里劈柴,那天他将院子彻底收拾了一遍,整理完了时间仍早着,赵岁岁又不敢让自己空闲下来,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才想起了他顺手从山上带回来的两根木头,认认真真地拖到院里劈了起来。
尽管他家一点都不缺柴火。
赵岁岁总是将自己弄的特别忙碌,完完全全符合黑心资本家对手下牛马的每一条要求,戚长夜最开始只是想让赵岁岁在他出门时帮着注意点家里的琐事,赵岁岁却做了太多太多。
想到这里,戚长夜便更想回去了,他有些担心赵岁岁晚上吃了什么,虽然有着桐哥儿在他应当不会随便糊弄……但恐怕也舍不得做些特别好的东西。
并不是说他苛待桐哥儿,而是在赵岁岁这样的哥儿的观念里,最好的东西是必须要留给家里的劳动力和顶梁柱的。
还有那块牛肉,放上一晚不会坏了吧?早知道就收进空间里面了……
戚长夜虽在出神,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不大一会儿就将鱼肉泥给剁了出来,他取了些调料搅拌均匀,又拿过了一个鸡蛋开始打发蛋清。
他做的量少,一个鸡蛋完全够用,这朝代又没有那些高科技技术,纯靠人力着实是有些累人,好在戚长夜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这点活对他来说也算不得什么。
戚五的身体素质在这个朝代已经算是相当难得的了,不过比起他自己的身体倒是还要逊色上一些,这段时间戚长夜也在有意锻炼这具身体,只是这到底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总要过段时间才能见到成效。
等他将这头的东西弄完,差不多也到了腌制的时间,戚长夜将鱼肉段裹上面糊,起锅烧油开始油炸,“滋滋”声响透过门板传到屋外,油炸的香气也逐渐弥漫开来,鱼段总共要炸上两遍,第一遍只是简单定形,过后还要再复炸上一次,戚长夜瞧着油锅里沸腾起的漂亮油花,突然又有些好奇赵岁岁看到要用这么多油时的表情。
家里人还没吃过这些,待他回去后也给家里做上一份,剩的油也浪费不了,正好用来炸些素丸子和蘑菇。
戚长夜就这样做出了决定。
第62章 第 62 章 戚长夜不在,他什么事都……
褚掌柜耐心等了许久, 油炸的香气一阵阵地透过门窗飘进他的鼻中,尽管褚掌柜下午已经用过了饭食,但那股子香味儿却还是勾起了他腹中的馋虫, 引得他迫不及待地就想推开大门看看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复炸捞出沥去残油、炒香底料倒入鱼段, 一勺勺调味料被他洒入锅里,最后佐上装饰用的葱花香菜——戚长夜甚至还专门摆了个盘,反正鱼段数量本就不多, 调整一下摆放的角度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鱼豆花入口细腻滑嫩,并不适合单独做菜,通常被用来充当涮品,譬如放入拨霞供中。戚长夜在灶房里面巡视了一圈儿, 用屋里面有的食材炖了道偏重口些的汤, 等汤滚沸再一勺勺地将鱼豆花给舀入锅里,这东西好熟, 和毛肚一样只需烫上一会儿就能食用了。
做完这些,戚长夜才终于拉开了门。
褚掌柜的眼睛都快长在门上面了。
这两道菜共用了他半个多时辰, 天色果然如他所料般暗淡下来, 赵岁岁一直等到了镇门关闭,但他仍旧没有进屋,仍不死心地在心里估算着回来的路程和时间,生怕万一戚长夜真的回来了自己却没听到声音。
已经过了这么多日, 原本漏雨生潮的房间也干燥的差不多了, 按理来说赵岁岁现在应当要和戚桐一起回到本属于他们的房间里面,上午在山里挖野菜时赵岁岁心里还想着这事儿呢,却没想到变动来的这么突然,这下倒是又能在戚大哥的房间里面多住上一晚了。
桐哥儿年纪小,并不清楚自己的房间能睡人了, 到了往日休息的时间便还似前几日那般直接躺到了戚长夜的床上,赵岁岁借着朦胧的月色洗漱了下,小心摸索着回到了屋里,坐在床上对着角落里的一处发呆。
那是戚大哥前几日打铺盖的位置。
桐哥儿显然早就习惯了兄长不在家的夜晚,先前他不知道被戚五给独自丢下了多少回,小家伙沾床以后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赵岁岁则单手撑着下巴盯着那处看了很久很久,他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楚,却也盯了好半天的时间,朦朦胧胧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睡过去的。
隐隐约约间他脑子里倒是冒出了一个念头。
——在哪间屋里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屋子里都有什么人。
他想留在这间屋里,是因为屋子的那个主人——
次日清晨,赵岁岁是被戚桐起床的声音给扰醒的,他有些迷茫地揉了揉眼睛,桐哥儿正站在一旁穿着衣服。
赵岁岁撑着木床坐了起来,脑子还昏昏沉沉的不甚清醒呢,手就已经落在了桐哥儿的小褂上面一枚枚地替他系起扣子了。秋日寒凉,晨起时的温度更是要低上不少,赵岁岁刚掀开被子就被寒气激得一个激灵,连忙去木箱子里找了件小夹袄来套在桐哥儿的身上:“早上冷,多穿一件。”
小哥儿乖乖巧巧地任他动作,圆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赵岁岁被他盯了半天,有些疑惑地问他:“看什么呢?”
桐哥儿歪着脑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过了片刻才突然道:“阿岁哥哥,你好像我娘亲呀。”
赵岁岁正绑自己的头发呢,听他这话手上一抖,差点扯下好几根来。
赵岁岁:“啊?”
小哥儿想了想:“大家都说我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
赵岁岁沉默片刻,摸了摸他的脑袋。
桐哥儿年纪太小,家里的很多事情都记不太清,对爹爹的印象倒还勉勉强强地有上一些,至于他娘……记忆里就只剩下了个模糊的影子了。
被戚奶奶接回村里面住后他也曾问过几次关于他娘的事情,不过大院里的人大多与她也不是很熟,戚父戚母分家太早,山脚戚家又太过偏远,几乎只有逢年过节时才能见上一面,那些后嫁进戚家的哥儿姑娘自然更不熟悉她了。
不过再怎么说戚家也是能找出几个同她接触过的人的,包括戚奶奶在内的每一个人都说她性格温柔脾气极好,桐哥儿趴在戚奶奶的腿上听她讲了半天,脑海中的那个模糊的影子似乎也清晰了许多。
她应该就是阿岁哥哥这样的吧?
不对,应该是阿岁哥哥好像娘亲。
桐哥儿想。
阿兄与娘接触的时间要比他多上太多太多,那阿兄会喜欢这样的人吗?
阿兄会娶这样的夫郎吗?
桐哥儿皱着眉头努力思考着。
戚桐没想太久,站了一会儿就去和赵岁岁一起收拾起了房间,被褥都被整齐叠好放到其应在的位置上,赵岁岁见他已经穿戴整齐便将窗子推开一角开始通风散气,桐哥儿小跑到了院子里面:“阿岁哥哥,阿兄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赵岁岁:“……”。
赵岁岁也不知道。
他心不在焉地又忙了起来,如往常的每一日般烧水做饭开始一天的活计,这段时间家里陆陆续续地晾晒了些山货,诸如山蘑菇山木耳或竹笋干等,除了笋干外其他的数量都不是很多,但全放在一起也堆出了一小麻袋。
家里时不时地就会多出一些东西,赵岁岁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倘若戚大哥对其中的某样东西有着安排……他是一定会提前知会赵岁岁的,比如柴房里的那截他准备用来做成弓的木头。
至于那些平白出现在灶房或者柴房里的东西,既然没说就意味着赵岁岁拥有随便处置存放的权力,这已经成为了他们两个之间的小小的默契。
眼下虽然才刚到秋日,戚长夜与赵岁岁却已经不约而同地盘算起了储备过冬物资的事情,他家没地,家里的粮食都要花银子买,冬日里的粮食炭火价格都会涨上一些,趁着秋收囤上一些是最实惠的选择。
戚大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近期往家里搬的竹子木头减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则是些能久放的食物,比如前几日的几个竹笋。
竹笋可是好东西,村里人隔三差五就去竹林里寻找上一圈,眼下又不是竹笋大量生长的季节,也不知道戚大哥是怎么找到的。
赵岁岁将晾干的山蘑收进袋子,又将空置出的簸箕上面铺满了切好的竹笋,等日头升起后将簸箕放到太阳下晒着。他想了想,进到屋里拿了杆称来,调了砝码将那一小袋子的干货挂上秤杆。
——近三十斤!赵岁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才囤了几日啊就攒了这么多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正常,毕竟这里面也包含了袋子的重量,按这个速度没等入冬就能攒出一大袋来,到时抓上一把丢进锅里简简单单又是道难得的美味。
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赵岁岁心满意足地将山货袋子收好,认认真真地清点了遍家里剩余的粮食后才去院门口的小木凳上等戚长夜,他本以为戚长夜在上午就能回来的,奈何等过了一个又一个时辰,等到日头越来越高太阳高悬于头顶,门前也依旧没传来任何声音。
赵岁岁这下有些急了,强行冷静下来安慰自己“说不定戚大哥只是太忙耽误了时间呢”,他耐着性子陪着戚桐吃了午饭,虽然食不下咽却也还是硬着头皮往嘴里扒了几口。
赵岁岁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期待一个人回家。
这与在赵家时截然不同。
在赵家时他最期待的就是每天早上爹爹叔伯扛着锄头走出大门,运气好的话再过上几个时辰娘和奶奶也会外出,不是去村口闲聊就是去挖野菜割猪草,他们都不在家的时刻是赵岁岁难得的放松时间。
赵岁岁期盼过不少次他们能晚些回来,却还是第一次盼着人回来。
他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神情不属地编着背篓,指尖蓦地传来阵疼痛,低下头才发现是竹篾上的一处没处理干净的毛刺一不小心扎进了肉里。
赵岁岁盯着手指上的竹刺,毫不犹豫地将其给拔了出来,指腹上立时冒出了个鲜红的血点,一滴血珠坠落在了地上。
赵岁岁没动,安安静静地坐在原处,盯着手上的那个血点发呆。
他想戚长夜了。
赵岁岁向来是个听话懂事又自觉的哥儿,就算没人盯着也会尽职尽责地把手里的活计认真干好,但他捏着那根细小的仍旧沾染着血迹的竹刺,第一次有了想松懈下来的心思——
他的精力不在这里。
戚长夜不在,他什么事都做不下去了。
他在原地坐了半天,一直在凳子上坐到了下午,直到门外终于隐隐传来些响动,似乎是车轮滚动的声音和驱赶动物的吆喝。赵岁岁有些僵硬地抬起了头,仔仔细细地辨认了起来,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大,逐渐靠近戚家的大门,最终在门前的不远处停下。
赵岁岁急忙站起身子,扔下编到了一半的竹背篓几步跑到门前,他已经能隔着那道厚厚的木门听到戚长夜的声音,对方似乎在与人交流着什么,最后几步走到了门前:“岁哥儿,我回来了。”
赵岁岁动作飞快地将门栓拉开。
明明只有一天没见,赵岁岁却像是与他分别了好几年,戚长夜的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戚长夜才暗自松了口气,他没进院,而是朝着赵岁岁招了招手:“来,帮我一起把东西拿进去。”
赵岁岁这才看向了他的身后。
与他见过一面的同福酒楼的小厮正从牛车上跳下,身后的板车上大包小包地堆满了东西。
第63章 第 63 章 一百五十两。
昨夜忙完天色已晚, 官衙也已经落灯休憩,褚掌柜睁着眼睛在床上辗转了大半个晚上,今天早上掐着官府开门的时间拉着戚长夜去签了契书。
香酥鱼、鱼豆花, 还有之前就已经写给了褚掌柜的高透水晶脍的方子, 三张方子总共卖出了一百五十两银,几乎可以说是周边的村民穷极一生都攒不出的天文数字。
戚长夜对这个价格非常满意。
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去卖,但这么多钱不是小数, 哪怕一盘子鱼卖出五百文的价格呢想攒出一百五十两银子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一百五十两,要卖出足足三百盘菜,这还没算成本人工等各项开支,更不用说他一个寻常百姓根本就卖不出这么贵的东西。
同福酒楼是有着牌子和名气加成, 放到外面摆摊去卖一盘五十文钱都未必会有人买。
戚长夜算的相当清楚。
这次的契书要比上次正式上太多, 详细查阅了双方的户籍和现在住址,单是给录事文书的润笔费就花了他们近二两银子, 好在褚掌柜大方出了这一笔银钱,两张书写的格外详尽的方子换来了张钱庄银票、并着几个拳头大的银锭子和满满一大袋碎银。
这是戚长夜自己要求的。
褚掌柜本担心他带着这么多银子回去会遭人惦记, 想着给他全换成银票, 反倒是戚长夜自己似乎并不在意这些,褚掌柜劝了两句后便没再多话,殊不知戚长夜在拿到银钱后就借着袋子遮掩直接往空间里面转移了一大部分。
他想让阿福驾着马车送戚长夜回去,身材高大的汉子却阻止了他, 来都来了, 不如顺便买些东西带着。戚长夜先去了一趟镇上当铺,还没来得及捂热乎的银子倏地便又减去了不少,出来以后又去其他铺子购置了些东西,零零散散地又搞出了一大车来。
马车有车厢不方便运送这些,戚长夜便让阿福换了一辆, 这才成了赵岁岁现在看见的牛车。
戚长夜一唤,赵岁岁连忙上前搭手,他习惯性地用背篓或筐子将自己买的东西给严严实实地罩住,以至于路过的人只知道他带回来了不少东西,却看不出里面究竟是些什么。
阿福在一旁帮着卸货,赵岁岁连忙接过了个大大的包袱,有风吹过吹起包袱一角,赵岁岁才发觉里面是几匹质地极好的布料。
戚长夜又买了不少米面,不过这次以粗粮居多,镇上粮店有统一的布袋包装,一袋正好三十斤整,戚长夜粗米粗面各要了四袋,合计便是二百四十斤重,另外还有精米精面各五十斤、两小袋子的其他粗粮。
他没让赵岁岁去拿这些东西,只靠自己来回两趟轻轻松松地将它们给提进了灶房里面。
“阿福兄弟,进来喝口水吧。”待到戚长夜与阿福将东西搬完,赵岁岁恰好从灶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竹筒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戚长夜的目光也转向阿福:“麻烦你了,进来歇歇吧。”
阿福连连摆手:“五哥这说的是什么话,赶一赶车有什么好累的?至于进屋就算了……五哥你也清楚,这几日酒楼实在是忙,那边实在是走不开人,我得快点儿回去。”
戚长夜作势叹了一声,接过赵岁岁手里的竹筒递了个给他:“那喝点水润润喉咙,我去屋里给你拿蛇。”
全镇的人都清楚同福酒楼长年累月收着野味,这条大胖蛇能炖出一大盆子的蛇肉羹来,市面上的活蛇价格在每斤三十五文左右,死蛇则要低上一些,大胖蛇是他们昨日在山里捕到的,因着已经在院子里放了一夜的缘故戚长夜便按三十文钱算了价格。
戚长夜转身进了院子,阿福则低头抿了口竹筒里的水,出乎他的意料,这水并不是凉的,里面甚至还化开了些白糖,甜丝丝暖洋洋地掠过舌尖一路向下流入腹中。
阿福惊讶地看了一眼,拿起竹筒一饮而尽。
胖蛇共有五斤多重,总共卖出了一百六十七文,戚长夜又一并取回来了酒楼借的那个食盒,赵岁岁早就将其洗刷干净了,阿福将蛇与食盒各自放好,与戚长夜简单交谈了两句后也没再久待,道别过后便直接转身离去了。
戚长夜在门前看了一会儿,回了院子掩好大门。
这次他带回来的东西着实不少,赵岁岁还没来得及一一打开查看,戚长夜给了他几个包裹让他拿进屋子里面,余下的粮食也分门别类地单独放好。
戚家并没有单独用来储粮储物的粮仓地窖,东西也都是在柴房灶房里面放着,戚长夜准备等扩建房子时顺手弄了,不过现在姑且只能凑合一下。
他看着赵岁岁去整理物品,自己则进了戚家父母的房间。
戚父戚母的屋子同他的那间差不多大,土泥墙木头床,墙角立着个大大的柜子,那是多年以前戚父亲手打造出的。
戚父并不是木匠,甚至与木匠搭不上一点关系,柜子的做工也多有瑕疵,据说是当年戚父给戚母的聘礼之一,戚家太穷出不起什么娶媳妇儿的银钱,戚父就自己上山砍了木头做了东西。
原本是一套的,除了柜子以外还有装衣服的木箱和桌椅等等,不过那些好搬动的都被原主给低价卖了,卖不掉的就劈了砍了充作了冬日的柴火,总之到现在也没剩下来什么东西。
戚家父母仅有的那点卖不出去的物品都被戚长夜给收进了柜子里面,免得在外面摆着落灰。
虽说他常常进这屋里打扫一番,但或许是因为没有人居住的缘故屋里仍旧有些清冷,桐哥儿一直对进入这间屋子极为抵触,这是他年纪太小落的心病,戚长夜也不会强迫他去做些什么。
他在屋里安静地站了一会儿,过了许久才从胸口摸出了个小小的布包,动作小心地将其打了开来。
布包里的是一个细细的金镯子、一对颇有些老旧的耳坠、还有一根银质发簪。
——正是戚长夜穿过来前被戚五在床底下翻出的戚母遗物。
戚五用其当出了八两银子,在镇上吃喝买醉花了不少,回村的路上又被癞子瞧见,一石头下去直接将里面的人给砸换了芯子。
戚长夜刚穿过来时整个戚家都空空荡荡的,还是靠着从癞子那里要回来的银钱才买了粮食,他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事儿,如今可算是有了银子,与褚掌柜签完契书当即便去了当铺将戚母的首饰给赎了回来。
金银首饰在日光之下折射出莹润的光泽,戚长夜盯着它们看了许久,最后才长长地叹了一声,将首饰重新包进帕子里面,又将裹着东西的帕子塞进了个小陶土坛里,仔仔细细地重新埋回了当初戚五挖出它们的位置。
戚父的病并不严重,当初要是卖了这些首饰及时抓药后面也不会拖成那个样子,可他直到生生病死也没去动这些东西……
戚长夜又叹了声气。
他自己在现代就亲缘淡薄,亲眼“见到”甚至体会到这些事时总有些难以描述的感觉,不过这是戚父戚母留给他们孩子的东西,戚长夜并不想动,暂且就先埋在这里,等桐哥儿长大些了再交给他。
连带着山脚这座宅子一起。
戚长夜已经占了戚五的身体了,并不想再多拿原主一家的东西。
他将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恢复回原样,静默片刻后才出了屋子。
午后阳光正好,暖融融地照射进了院子当中,石桌上的簸箕里整齐地放着晾晒中的笋干,大汪正趴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甩动着尾巴。
戚长夜进了灶房,赵岁岁正将那几袋子米面往缸里面放,戚长夜上去接了过来:“方子卖出去了,我想着把家里的房子修缮一下,免得等入冬以后受寒。”
赵岁岁点头:“嗯,是应该修的。”
戚长夜与他相隔不远,赵岁岁耳根也隐隐泛红。
“等大伯家把房子盖完就张罗这事儿,到时候直接在村里招工,戚家招几个,村子里面也寻上几个。”
赵岁岁点头:“好。”
“我不太想将房子推翻重盖,打算将老宅破损的地方都修上一遍,再贴着西侧的那扇外墙另起几间房子。到时将西侧的外墙打通出扇小门,就像现在的前院后院那样方便通行。”
赵岁岁想了想:“好。”
毕竟是戚家的老宅,戚长夜总觉得若真的全部推翻了……就像是在这世上抹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还不如在旁边重起几间,这是他一开始就有的念头。
那些粮食也是买来给村里的帮工们的,这工程量可不算小,不像戚大伯给戚渔盖的那间能住人就行的小茅草房,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可未必能弄完。戚长夜还想借着这次动工直接将井给打了,到时工人的吃住就又是一笔花销。
虽然家里已经有了竹笕,但戚长夜还是觉得有备无患。
还有家里的那些粮食……几百斤粮食看着不少,但一群汉子要真的敞开了肚皮吃也下得飞快。
何况戚长夜还时不时地往自己的空间里面“偷渡”一些。
他一句句地同赵岁岁说着自己的想法,等赵岁岁提出一些自己的意见,听了半天却也只有赵岁岁的附和与点头,不禁疑惑地看向了他。
赵岁岁表情同样不解:“怎么了吗?”
戚长夜沉默了瞬,“对此你有什么想法吗?”
赵岁岁愣了下,随后似是明白了什么,蓦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抬眼专注地看向了他:“没有。”
“我什么都听戚大哥的。”
第64章 第 64 章 番茄炖牛肉。
赵岁岁坐在屋子里面, 将戚长夜带回来的布料整理了一番。
上午他还在想要准备些过冬用的棉被衣物呢,却没想到转眼间戚大哥就带了这么多回来,这些布料足够他做出三四床厚被, 余下的也能给家里的每个人都置办两身过冬的棉衣。
赵岁岁轻轻地摩挲着手里的布料。
几匹布料全部算上恐怕得有三两多的银子, 十里八乡这么多村落就没听过敢这样花钱的,哪家的衣服床被不都是从大到小一代传一代的啊?戚大哥这实在是……
赵岁岁有些担忧,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得太多, 戚大哥可不是那样没有成算的人,估计他心里早就将这些事情给规划清楚了。
他很快就放松了下来,拿了划粉片思索起该怎么裁剪这些布料。
这期间戚长夜往山里跑了一趟,去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回了家里, 身后的背篓里也多了几个红彤彤的果子, 这是他从系统商城里购买来的,准备拿来和家里的牛肉一起炖了。
番茄炖牛肉, 在现代可是道大名鼎鼎的美食,戚长夜在看到肉市的牛的瞬间就想到了这道菜, 其实他更想亲自卤锅酱牛肉出来, 奈何每人能购买的斤数有限,一斤牛肉卤过以后约能剩出六七两的成品,为这么点数量折腾上一回不太值当,想来想去也只能作罢。
牛肉已经泡过血水, 戚长夜将其切成了大块, 先是用冷水下锅加姜片料酒煮过一回,捞出洗净后再放到一旁备用。
他在现代常做这菜,这其中的步骤早就已经熟稔于心了,赵岁岁有些冬衣的事情想要问他,出了屋门到了灶房旁边, 敢要开口却蓦地没了声息。
——戚长夜刚将锅里的配料爆香,一大盘牛肉被他直接倒了进去翻炒,赵岁岁安安静静地站在灶台前看着他忙碌,目光专注又格外温柔。
很难想象令十里八乡都闻风丧胆的村霸会有这样一面,若是有人说了出去怕是整个村子都没人会相信,甚至就连最疼爱戚五的戚奶奶也是如此,不得不说,戚大哥只是受名声拖累,村里人被流言给蒙蔽了双眼,倘若他们能看到戚大哥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的好来……提亲的媒人都会踏破戚家的门槛。
而现在,赵岁岁看到了。
且只有他自己看到。
赵岁岁垂眼盯着面前的地面,虽然常年生火淘灰,灶房的地面却也仍旧相当干净,戚大哥时不时地就会收拾上一回,赵岁岁便也学着他的样子保留了这个习惯。
待到赵岁岁回过神时戚长夜正往锅里洒着调料,戚家的调味品多放在灰褐色的陶土坛子里,一小部分则单独装进了竹筒里面,身材高大面色冷峻的冷面汉子拿着个小小的竹勺依次往锅里洒着东西,这段时间他家没少做肉,戚五留下的那坛子酒也用去了近半坛子。
“岁哥儿,去帮我打些水。”戚长夜叫他。
赵岁岁连忙点头:“好!”
“要屋里的,不要竹笕下的。”戚长夜又补充了句。
牛肉这东西想炖烂炖透需要不少时间,最少也得半个时辰,村里的土灶可不像现代的煤气灶电磁炉那样省事,灶台旁边离不了人,得时刻有人注意着火,以便临时添柴抽柴控制火势。
戚长夜虽然已经能够熟练地使用土灶做饭了,但对于火势的控制到底还不是特别得心应手,故而干脆在灶台前方坐了下来,取了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那截用来制作竹弓的木头忙了起来。
赵岁岁也不想冬衣的事情了,径自去将院子里的那张小木凳子搬了过来放在戚长夜的身边,坐在戚长夜不远处编起了马上就能收尾的竹篮。
两人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但也没到特别近的程度,相隔了约有一臂的距离,戚长夜若是平抬起手臂指尖刚好能隐约够到赵岁岁的衣服。
赵岁岁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似乎相当自然,却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跳究竟有多剧烈。他面不改色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注意力却全部都放在了一侧的戚长夜身上,仿佛对方只要随随便便地动上一下就能原地弹起来般。
戚长夜侧头看了他一眼。
赵岁岁正紧绷着身体,紧张的气氛连他都能感受的到。
——隔了这么久,竟然还是这么怕他吗?
戚长夜忍不住思考。
他完全没往另一个方面想,眼前倒是浮现出了赵岁岁刚来戚家时的样子,像是一只掉入了水里全身羽毛都被打湿了的瑟瑟发抖的鹌鹑,随便一句话或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都能惊得他瑟瑟发抖。
戚长夜还以为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赵岁岁已经没这么怕他了呢。
戚长夜在心里叹了一声。
赵岁岁耐心等了一会儿,也没见着戚长夜有什么反应,这才终于悄悄地松了口气。他指尖拨弄着几根细长的竹篾,这段时间虽也忙碌,却能吃饱睡好不像以前那样每天都做些超出负荷的重活累活不用伺候一大家子人,手上的皲裂伤口也愈合了不少,不像最开始那样粗糙磨人了。
虽然这双手上仍旧有着不少老茧,关节粗大不说,还带着些斑驳的陈旧疤痕,全部都是常年干活留下的痕迹,一点都不像哥儿的手。
赵岁岁很少会想这些事情,村里的哥儿哪个不下地干活啊?整个村子也找不出几个能像赵年年这般常年在屋里待着床上躺着的,大家的手都好看不到哪儿去,但此刻赵岁岁却悄悄朝着戚长夜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正专心地用一把赵岁岁没见过的小铲子磨着木头的一角——戚大哥的手要比他的好看上太多太多,骨节分明五指修长,与村人不同的是他的掌心干干净净的,手心里面并没有常年握着农具留下来的老茧,反而是右手手背的指关节处有着一条白色的疤,赵岁岁猜测那是以前握拳打人时留下的伤痕。
不对。
赵岁岁暗暗摇了摇头。
只是现在还没有老茧而已,以后可能……
赵岁岁还记得他刚来时戚大哥除院外的荒草,掌心被镰刀磨的通红一片,尽管戚长夜学的很快,但究竟是不是常干活的老把式他一眼就能瞧得出来,那时候他们又没住在同一间房里,赵岁岁也没来得及去看他的掌心。
却是这样的一双手,拳拳见血把癞子和孙二打的连连哀叫跪地求饶。
赵岁岁安静地坐了一会儿,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外没再发出一点声音,他无心去弄手上的东西,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想与他离的更近一些。
戚大哥没对他的靠近表示拒绝。
赵岁岁想。
可还没等他想好该做些什么,便见着戚长夜蓦地站起了身子,他心跳不由得又加速了几分,却看戚长夜掀开锅盖瞧了一眼,拿了铲子搅动了几下后又蹲了下来挑了根柴火填进灶膛里面。
赵岁岁:“……”。
赵岁岁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他直勾勾地盯着戚长夜看,戚长夜还以为他是饿了,这香味的确相当馋人,别说是从没吃过的赵岁岁了,就连他闻到都有些迫不及待。
可惜他只在商城里面购买了番茄,应该再买根胡萝卜买两个土豆,胡萝卜不用太多,一小截就足矣,都切成小块等牛肉快熟时一股脑地倒入锅里炖的软烂。
土豆最好是那种粉糯的沙面土豆,炖到用筷子轻轻一碰就能彻底捅进去、用勺子按压几下就能怼出土豆泥的那种,汤汁也要多收上一段时间,这种时候最是关键,千万别一个疏忽就把锅底熬干了把美味烧糊了,戚长夜喜欢那种浓稠又略带些绵密的汤汁,用来沾馒头饼子最合适不过,要是伴着压碎的土豆泥一起浇在米饭上拌开……他一顿能吃好几碗去。
可惜了,刚刚他忘记买了,现在总不能当着赵岁岁的面凭空变些食材出来。
戚长夜又在心里叹了声气。
他干脆站在了灶台前面,背对着赵岁岁盯着面前的锅,反正心爱的木弓随时都能打磨,锅要是糊了就真的得不偿失了。牛肉是那么精贵的东西,不像现代随吃随买,想吃一次恨不得凑齐了天时地利人和,要是真煮坏了戚长夜能直接悔到明年过年去。
不对。
戚长夜想。
牛肉的确难买,但这个朝代的番茄似乎也不是很常见。
这地方有柿子,只不过品种和后世存在着些差别,并不是常用来做番茄牛腩的那个品种,减弱了番茄的酸味不说,吃起来也要更涩口一些,甚至还隐隐带着些苦味,说实话口感不是很好。
戚长夜皱起了眉头。
他正在这儿思考着番茄,后头的赵岁岁却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戚大哥……”,赵岁岁深吸口气,咬了咬牙捏紧了拳头,下定了决心想要说些什么。
“我……”。
他的声音不是很大,在番茄炖牛肉的咕嘟咕嘟声响中并不明显。
但戚长夜听到了。
戚长夜回过了头:“别急,再过上一刻钟左右就能出锅了,你想吃饭还是想吃饼子馒头?”
赵岁岁:“??”
赵岁岁:“啊?”
“沾饼子馒头好吃,饼子有点硬,可以放到汤里泡软再吃。米饭也不错,要是吃米饭就做我今天带回来的那袋精米,那袋米好,上锅一蒸满屋飘香……”。
赵岁岁:“……”。
戚大哥这时候话怎么这么多?!!
戚长夜等了一会儿也没等来赵岁岁的回应,他也没怎么在意,在面前的系统光屏上按下了确认键。
【系统提示:购买成功!获得物品“番茄秧苗”5株,已存放至系统空间。本次购买消耗积分275点,详情请查看积分明细……”。】
戚长夜露出了个发自肺腑的真心笑容。
第65章 第 65 章 耀祖是戚长夜给起的名字……
令戚长夜心心念念多日的番茄牛肉果真好吃, 菜端上桌的那刻桐哥儿就已经被那扑鼻的香气彻底征服,年幼的小哥儿比平时多吃了一倍的分量,肚皮都被撑的滚圆, 一连打了一串儿的饱嗝。
赵岁岁也喜欢这个味道, 虽然喜欢却仍有些心不在焉,戚长夜不解地问了他几句,却没问出什么东西。岁哥儿不想说也总不能逼着他说, 戚长夜只能暂且将这事情搁置下来,他自己多留份心多观察上一番。
这一顿几人都吃的发撑,食物总是能给人带来莫大的幸福感,桐哥儿想去收拾碗筷, 却被戚长夜给制止下来。小朋友不偷懒懂得干活是好事, 但戚长夜也不至于让个还不及他腰高的小哥儿洗碗端盆伺候自己。
灶房里也有个水桶,不过容量不是很大, 洗刷点东西根本就不够用,赵岁岁去竹笕下面又接了一桶, 两人并排靠在一起, 很快就将灶房打理的干干净净。
“这段时间房子附近可能会热闹一些,你们安心在家呆着,要是有什么不长眼的找上门来也不用搭理,如果我不在家也别随意开门。”戚长夜道。
赵岁岁“嗯?”了一声。
戚长夜便给他解释了句:“我没想到褚掌柜会直接派马车过来, 太招摇了。”
赵岁岁顿时恍然。
杨溪村昨儿可出了件大事, 发酵了近一天的时间几乎传遍了整个村子,戚五本就是周边村落的热门人物村子里外的重点话题对象,那辆马车行过村口到了村尾、浩浩荡荡地直接穿过了大半个村子,又因为赶车的阿福不清楚戚长夜家的具体地址中途停下来问了好几次路,一夜之间镇上有大老爷来找戚五的消息飞一般地传遍了整个村子。
“我说呢, 前几日他就推着满满一板车的东西回了村子,当时我就在想他是从哪儿来的银钱,可惜那些东西都被仔细盖着,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不用说前几日,今儿他回来时你没瞧见吗?明明还是昨天那个赶车的小兄弟,今儿个却换了架牛车回来,上面依旧满满当当的,估计是去哪儿发大财了吧!”
“我还真没瞧见,我那时候去地里了,回来时才听到的消息。”说话的人叹了声气。
牛车赶回来时村里可有不少的人都看见了,要不是碍于戚五的名声有些人甚至想一道跟着好好瞧瞧热闹,不少人都好奇戚五和镇上那位大老爷的关系,雨婶子瞧着旁边几个妇人脸上的艳羡神色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呸!兴许是老天没开眼让戚家那个泼皮无赖给撞了大运遇见了贵人,指不定哪天就本性暴露惹了贵人不满得罪了人呢!
“呵,带回来了这么多东西,也没见着他去孝顺一下戚老太太啊!”雨婶子冷哼道。
小徐娘子也在妇人堆中,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就笑了一声:“我听说他前几日就给戚家大院那边送了块牛肉过去,戚家人可念叨了好几天呢,说那牛肉可好吃了,比猪肉鸡肉都香!不知道雨婶婶吃没吃过这好东西……能不能和我们说说究竟是什么味道啊?”
雨婶子一句话直接噎回了嗓子里面。
她哪儿吃过这东西啊?别说她能不能碰到卖牛肉的,就算碰到也舍不得买啊!听说那玩意儿一斤就要三十几铜,这牛肉莫不是拿金子做的吗?!
雨婶子冷哼一声:“牛可是种地的宝贝,我可舍不得吃。”
小徐娘子翻了个白眼。
这段时间可算是让她给打听明白了,雨婶子和戚家早就有着不痛快。
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起初只是些不起眼的微小摩擦,奈何雨婶子本身就是个见谁咬谁的泼妇性格,一点亏都不肯吃一点事儿都不肯让,久而久之就彼此看不顺眼起来,对分家出去的戚五也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雨婶子之所以恨上戚五……自然也有其他的原因。
——就是她的儿子。
雨婶子有着好几个孩子,却格外偏宠最小的那个,仗着自己的生养之恩逼着头几个孩子给小儿子做牛做马,偏心程度比起赵家人偏心赵年年有过之而无不及。她也不太会教育孩子,只知道一味疼着宠着,硬生生地给宠出了个耀祖出来,在杨溪村的地位和杨东村的癞子差不太多。
耀祖是戚长夜给起的名字,戚长夜在遇见吴四后专门抽出时间彻底梳理了遍原主的人际关系,尤其是那些结过仇的,戚长夜未必能记得住每个戚家人的样貌,却一定能能记住这些原主曾经打过的人。
万一哪天人家找上门来寻仇他却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就糟了。
戚五也不记得耀祖到底叫什么名字,这种货色还入不了戚五的眼,戚长夜便给这人搞了个代称。
要用戚长夜的话来说这位耀祖就是个窝里横的,在家欺负兄长眼睛眨都不眨,在外和村子里的其他几个混子在一起抱团搞了个小帮派出来,没事儿就去人家地里偷几穗玉米揪几把粮食、再不济就是调戏调戏村里的姑娘哥儿吓唬吓唬独居的寡妇,名声甚至比戚五还差。
戚五是无论是谁都敢上拳头招呼,最疯的那段时间一个月打了二十四场架,这人仿佛骨子里就没有“怕”这个字,又凶又狠还带着点儿疯。
戚长夜觉得原主可能是在精神或者心理方面存在些问题——戚五可没少以一敌多,正常人在被多人围攻时多多少少都会带着些惧怕心理,除非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戚五则是骨子里就喜欢这种不要命的惊险刺激的打法,村里人呼朋引伴叫上兄弟叔侄动不动就能找来一大群人,人数越多戚五就越兴奋越激动,他打人不要命,被他打的人也别想要命。
以前他爹娘还在时他还能收敛上一些,等戚家父母走了戚五就彻底没了在意的人和事。
耀祖则是惹了麻烦只敢躲在他娘的身后,有苦主告到了村长那里带着好几个人去他家讨要说法,耀祖全程躲在屋子里面连头都没冒,还是雨婶子叉腰站院子里面好一通骂才把人给请走。
就这一点而言,耀祖拍马都及不上戚五。
戚五早年也没这么偏激,起码在小时候还是个挺懂事的孩子,长大了才越走越歪发起狠来谁都拦不住,耀祖则是从小就被宠坏了,三四岁时就能为了个鸡蛋和爹娘撒谎,眼睁睁地看着亲哥挨了好一顿毒打,最后亲哥饿着肚子在外面干活,他自己则躲在卧房里面吃雨婶子偷偷塞给他的白水煮蛋。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戚五名声逐渐传扬开来,耀祖等其他几个村痞流氓心里自然不太痛快,偏偏又赶上了杨东杨溪两个村子因为灌溉引水产生摩擦,灌溉可是至关重要的大事,直接决定了一个村子一整年的收成多少,谁都不肯退让一步,杨溪村的村长在家愁了好几天的时间,最后决定带着戚五到杨东村那边走上一趟。
后面的事情都知道了,两边的人打了一架,戚五狠狠杀了杨东村的气势,往常几年都是杨溪村输,这次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一时间连村里的人都开始夸起了戚五。
这下耀祖几个心理就更不平衡了,只觉得是他们没去才让戚五给占了便宜,早就忘了村长其实先来的是他们这里,毕竟雨婶子家是土生土长的杨溪村人,如果可以村长也不想让自己村的事情求到戚家这种外来的人家头上。
是他自己让雨婶子找了个借口将事情推掉的。
他们几个蹲了几日,终于在某日找到了机会冲了上去找戚五的麻烦,被戚五一拳一个当场放倒在地上。人是未时去找麻烦的,未时一刻就互相搀扶着逃了回去,雨婶子一看宝贝儿子被打成这个样子当即便尖叫起来,气势汹汹地朝着山脚戚家冲了过去。
——然后被戚五拎着锄头一路追打到了三叔公家门口,一屁股坐进三叔公家院子里才躲过了戚五挥过来的锄头,不过三叔公家门口就没这么好运了,门口的石头直接被砸出了好几道裂纹。
村长差点被耀祖气死,虽然他也不太喜欢戚五,但当时戚五可是村里灌溉引水的大功臣,这事儿又是耀祖挑事在先,最后只能轻描淡写地给放过去了。
雨婶子和耀祖在此事过后也不敢再去找戚五的麻烦了,不过背地里仍时不时地说些不中听的,戚五在村里没有朋友,整个村子只有戚奶奶与他走动多些,戚奶奶更不可能在自己的宝贝孙子面前说这些不中听的,以至于戚五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
直到后来戚父病故,一时间村里流言纷起,很大一部分流言都是起源于对他怀恨在心的雨婶子。戚五那时候又疯病加重,总觉得人家在背后议论他家开始满村打人,这更做实了一部分流言,名声直接跌到了谷底。
原主根本没想过这些,不过戚长夜在捋原主的人际关系时早就将这些梳理的明明白白,起初雨婶子还有些忌惮,后来则越说越起劲越说越离谱,终于有一次被原主给听见……原主扯着她的头发差一点点就将她给拖进了河里。
这回梁子便结的更大了。
如今雨婶子可不敢在明面上再说些什么了,但总是会时不时地阴阳怪气上几句,小徐娘子刚嫁过来时还不懂这些,听了不少关于戚五家的流言,现在她将两边的事情都摸清楚了,雨婶子嘴里的那些东西也骗不了她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