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赵年年。
最后一道上的是鱼。
戚长夜尝了一口,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自始至终赵岁岁与戚桐的筷子几乎就没停下来过,戚长夜本来没什么胃口, 见着两人吃的开心难免也跟着多吃了一些。
他们几个肯定是吃不完这四道菜的, 戚长夜便同赵岁岁打了声招呼:“你们慢慢吃,我去找阿福借两个食盒。”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或许还会说一些话, 可能要耽误不少的时间,你们两个不要担心,有事就去楼下找阿福。”
赵岁岁抬眼望着他,似是想跟他一起过去。
戚长夜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吧, 我就在楼下。”
褚掌柜身边得用的小厮共有阿才和阿福两个, 阿才是褚掌柜的跟班,日日跟在褚掌柜的身边跑前跑后忙活褚掌柜交代的各种事情, 褚掌柜在哪里他就在那里,比起同福酒楼他更像是褚宅的人。
阿福则常年留在同福酒楼之中, 看似是个普普通通的店小二, 实则也能算是小半个管事,在酒楼里的地位仅次于掌勺大厨和账房先生。
他才刚刚走下楼梯就被站在不远处的阿福给瞧见了,一楼之中人声鼎沸,阿福朝他走了过来:“戚五哥, 我们酒楼的东西怎么样?”
戚长夜朝他点头:“同福酒楼名不虚传。”
戚长夜与他结了银钱, 打过折扣也依旧花了四百多文,而后又引着戚长夜去取食盒,恰好路过了桌刚来不久正在往二楼走的客人,戚长夜余光扫了一眼,几个人都做了副书生打扮, 浅青色的宽袖长袍在酒楼之中相当显眼。
书生的衣服耗费料子,戚长夜第一次进镇时扯回来的布料够给他们家的每一个人都做上两身衣服,甚至还因为赵岁岁手巧做事精细余下来了好几块大的布头,可那些料子要是给讲究风骨的读书人用……全加在一起也就能勉强裁出两身衣服来。
毕竟他们农家汉在田野里打个赤膊穿个短衫草鞋实属正常,读书人却不能在夫子的课室里这样不懂礼数,世人都说供养读书人千难万难,笔墨纸砚每年的束脩随便哪件都要不少的银子,日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也同样是笔不小的开销。
只不过相比起这些,戚长夜其实更想感慨的是——多亏同福酒楼不做火锅生意,否则穿着这身衣服吃上一顿……这衣服该吸走多少味道啊。
阿福同戚长夜站在一边,等这些书生走过才继续带着戚长夜往前。
“那是刘秀才的学生们。”阿福解释道。
镇上共有两个秀才,一个是戚长夜见过的给戚长夜和褚掌柜写契书的录事文书,屡试不中干脆放弃了科考一途,因着写了一笔好字捐出了个录事文书的职位,另一个就是阿福所说的这位刘秀才。
刘秀才在他家后院单独空出了两个房间,收拾一下便成了个小小的学堂,至于戚长夜印象中的学院书院……那就得去府城里面了,即便是县里也是没有的。
学堂不大,里面的学生却是不少,甚至连隔壁镇子的学生都要来到这边求学,倒不是刘秀才教的多好,而是隔壁镇里一个秀才都没有。
“今年镇里一口气考上了三位童生,可有不少人挤破了脑袋想将孩子送进学堂里呢!”阿福感慨道。
戚长夜眉梢微动,回过头来又朝着几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时常有人在同福酒楼点了东西带走,酒楼里面自然备着不少干净的食盒,阿福带戚长夜走进了房间,刚巧褚掌柜也在里面看着手里的册子,阿福去里面拿食盒了,戚长夜便走到了褚掌柜的身边。
两人简单交谈了两句。
聊的内容与阿福刚刚说过的差不太多,无非就是菜品如何吃的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戚长夜简单夸赞了几句,褚掌柜便笑了起来,伸手捋上了自己的胡须。
“说起来……戚小侄的树莓可真是难得的东西,今日带来的野鸡也很是不错,自从杨东村的那个老猎户走后镇上就很少见着新鲜的野味了,戚小侄有着这样的本事,镇上的百姓们以后可有口福喽。”
戚长夜摇头:“都是运气好罢了。”
杨东村的老猎户?听起来倒是有些耳熟。
戚长夜很快便想了起来。
之前追赵岁岁的那只疯狗就是老猎户的猎犬,在老猎户死后一直徘徊在他家附近,后来又莫名其妙地突然发疯追着赵岁岁咬,听说赵岁岁出事以后没过多久就消失不见了。
赵岁岁与他闲聊时也提过这事儿,猜测可能是被人给偷偷杀了,杨溪村不是什么富裕的村子,杨东村比杨溪村还要贫穷上不少呢,家家户户一年都未必能见着一次荤腥,老猎户死后有不少人都悄悄打那几条猎狗的主意。
这附近的村子不少,猎户的数量却没有几个,毕竟是拿命换钱的营生,外山的野物少能不能抓到全凭运气,深山里面倒是有着好东西,但说不准哪次进去就出不来了,传说大青山里甚至有着大虫黑熊的存在,至于这话的真实性暂且就不清楚了。
大多数猎户都会趁着年轻身强力壮时进山拼上几年,攒上点银钱买上块田地离开山林以种地为生,即便是这样也多是落了一身的毛病和旧伤,到了中年就开始病痛缠身了,晚年也未必能落得什么好日子来。
老猎户先前与同伴进山,几人合力想去猎头野猪,只不过老猎户被凶猛的野猪照着胸口撞了一下,当时人还好好的呢,野猪虽没猎到但也抓到了些别的东西,还与同伴们一起进镇卖了猎物,回家以后却突然就不行了,哎呦哎呦地揉着胸口叫了两天,第三天早上就没气息了。
这附近就他的手艺最好箭术最精,其他猎户猎的东西无论是在数量还是质量上都远不及他,即便是有也是隔三差五零零散散地带来只山鸡野兔,和他猎的东西根本没法比较。
褚掌柜觉得戚长夜很有可能成为继老猎户后的镇上最主要的猎物来源,也想先一步同他建立起合作关系。
戚长夜:“……”。
戚长夜觉得他想得太多。
“我知道那都和运气有关,但运气也是能力的一部分,先前也有那么多人进山,怎么偏偏就你能发现这么多树莓?怎么偏偏就你能将树莓顺利运到镇上?这也都是你的能力,千万不要妄自菲薄。”褚掌柜认真道。
“提到树莓……不知山上可还有别的树莓?”褚掌柜问。
终于来了。
戚长夜想。
“没了,都采光了,硬要找的话也还有上一些,但个头太小数量也少,连之前那批的品相的一半都及不上。”戚长夜道。
“那便算了。”褚掌柜叹了声气,并不意外。
同福酒楼走的是精品路线,品质不好不如不上,免得砸了自家酒楼的招牌。
“虽然这段时间客人要比先前增多了不少,可我清楚,他们都是一时的新鲜,新上的两道菜也不是多难仿制的东西,尤其是那道水晶脍,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在其他酒楼的桌上……”,褚掌柜摇了摇头,面带忧色。
酥焖肉或许还要研究上几日,皮冻却确实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剩的肉汤都能凝结出来类似的肉冻呢,只要有心根本不难制作出来。戚长夜思索片刻:“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降低水晶脍的浑浊程度,做出真正透如水晶的比冰块还剔透的‘水晶脍’来。”
褚掌柜愣在原地,捋胡须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他是想问鱼的事情,却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惊慌——这可是他们酒楼刚推出没几天的新菜式啊!戚长夜竟知道菜的方子??他、他甚至能轻描淡写地说自己有改进的方法?!
褚掌柜正要开口说话,便听戚长夜道:“掌柜的这儿可有纸笔?我现在就能将做法写给你。”
褚掌柜更震惊了。
但凡涉及到配方二字的都是极其难得的东西,水晶脍还好,那道酥焖肉的方子褚掌柜可花了足足百两的银子,戚长夜这意思竟是要将配方白白给他?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都没见过这样的事情!!!
戚长夜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脸上难得带了些笑意:“现场熬制一锅实在是太浪费时间,我一会儿还有事情要做,我信得过褚掌柜,干脆将方子留在这里由你们慢慢去试,若是可以再来细谈方子的价格。”
褚掌柜瞪大了眼睛:“你就不怕我们扣下方子翻脸不认人?!”
戚长夜耸了耸肩:“无所谓。”
他仔细瞧着褚掌柜脸上的表情:“除了水晶脍外……我还有鱼豆花和香酥鱼的方子,我观同福酒楼似乎正缺一道能拿得出手的鱼菜,一道嫩滑可口一道骨酥肉嫩,褚掌柜应当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他这句话简直是直接扎进了褚掌柜的心底。
同福酒楼的确有着不少好菜,但都是以鸡猪为主,鱼这方面只有最普通不过的炖鱼,随便哪家做出的味道都不比他们家差,这一直是褚掌柜的一大心病,后厨也没少去折腾鱼的做法,奈何弄出来的东西都不尽如人意。
现今酥焖肉已成为了酒楼的一大招牌,若是能再趁机添上一道酥鱼……又能以此为噱头做出不少文章。
这一瞬间,褚掌柜对香酥鱼的好奇心已远超出了水晶脍了。
阿福将食盒拿了过来,褚掌柜又让他将纸笔取了出来,研墨下笔一行行地书写下方子。
想要皮冻清亮透彻最重要的一点在于去除油脂,其次是需得上锅去蒸,大多数人更习惯于下锅里煮,戚长夜仍不太习惯繁体写法,认识繁体与顺利书写到底还是存在着不小的差别,他便悄悄地将系统光屏调了出来将系统页面调整成了繁体模式,在系统字库里搜索着繁体写法,这样对照着竟也真的写了出来。
签到系统或许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被开发出这么多种用法。
一页方子写了不短的时间,他甚至还贴心地在后面添上了几行注意事项。
待到方子书写完毕,他便将那页轻飘飘的纸张递给了褚掌柜,也没等着墨迹干涸,与人说了几句话后就带着食盒回了自己的包间了。
赵岁岁和戚桐已经吃完饭了,一大一小正坐在屋里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戚长夜一推开门就对上了四只圆溜溜的眼睛,好笑之余又有些心酸。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将剩余的那些都装了起来,与两个哥儿一起下楼:“刚刚我已经结过账了,你们两个等我一会儿,我去将板车推回来。”
赵岁岁将食盒接在手里,朝着他点了点头。
戚长夜转身走了,赵岁岁与戚桐便自行朝着酒楼门口走去,他手里的食盒上还刻着“同福酒楼”四个大字。眼下已到了正午时分,正是酒楼熙攘喧嚣的时候,赵岁岁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抓着戚桐的手,迈出酒楼门槛的那一刻竟还有些莫名的感慨——
他竟然在镇上的酒楼里吃饭了!!
要知道连他们杨东村的村长都没进过几次镇上的酒楼!
赵岁岁一时间还回不过神来,要不是嘴里还留有酥焖肉的味道只怕就要将这当做一场梦境了。
只是他还没能感慨上太久,远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视线。
赵岁岁朝着视线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却不想瞧见了个他已经很久没再想到的人。
……赵年年。
赵年年看了看他头顶刻着“同福酒楼”四个大字的招牌,又看了看他手上的食盒,站在原处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不可置信地看了过来。
第52章 第 52 章 他明显是真的有病。
刚到戚家的那段时间, 赵岁岁总是会想到他这个堂弟。
他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绞尽脑汁辗转反侧,不过这样的夜晚也没持续上太久, 后来他想方设法地做更多的活计拼命地展现出自己的用处和价值, 每天晚上躺到床上时都累的无以复加,几乎是刚刚沾上枕头就睡过去了,也顾不得去回想那些了。
后来他逐渐品出了戚长夜的好, 就更没心思沉溺于过去的那些是是非非里了。
他没想过会在这种地方这种场合再见到赵年年,他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可赵岁岁的心境却竟然出乎意料地平稳,平稳到赵年年就像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在街上偶然遇见的陌生哥儿, 打眼路过瞧上一眼, 转身就将其抛到脑后了。
比起他的冷静,赵年年的情绪起伏则要大上太多太多。
“堂……哥?”赵年年疾步朝他走了过来。
往日里赵年年常以弱不禁风体弱多病的模样示人, 时不时地就要咳嗦上几下趔趄上几步,可赵岁岁现在见他走过来的这幅样子……虎虎生风气势汹汹地, 哪儿还能看出往常的半分羸弱啊?!
赵年年眼中满是愤怒, 几步就走到了赵岁岁的面前:“堂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岁岁冷眼瞧他:“我在哪里与你有什么关系?”
赵年年倒是先愣住了。
他身子不好,赵岁岁每次同他说话都会刻意柔和了语气放轻了声音,赵年年从未见着过堂哥这样明显地表达出自己的锐利一面, 赵岁岁本身就是个性子柔软又乖巧和善的人, 说好听点是没什么脾气,说难听点就是逆来顺受谁都能踩上一脚,赵家人对他那样不好也没见着他露出过什么类似于愤怒的情绪。
为此赵年年私下里没少笑话他。
赵年年甚至怀疑他到底会不会生气。
现在赵年年终于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堂哥……你怎么能用这种态度对我……”,赵年年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当即便红了眼眶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赵岁岁以前最见不得他这样,现在瞧了却说不出的恶心,甚至想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吐上一场,可惜了刚刚吃的大酒楼里的饭菜。
同福酒楼位置优越,正门口便是一条相当繁华热闹的大街,赵岁岁又在门前不远的地方,赵年年刚过来时就已经有路人注意到了这里。
这两个哥儿的长相都相当不错,站在一起格外惹眼,真要说来赵岁岁的长相其实要更精致上一些,但赵岁岁常年干活动不动就将自己弄的灰头土脸,有时候忙完家里的活后还要去帮赵父下地,大太阳晒上几个月晒得黑黢黢的远远瞧着和个瘦弱些的小汉子没什么差别。
赵年年则动不动就称病躲在家里,整个人都捂的白白净净的,手上更是连一块村里人必备的老茧都没有,看着和镇上县里的大户人家的哥儿没什么区别,久而久之杨东村人便只留下个“赵年年长的好看”的印象了。
到了戚家以后赵岁岁要做的重活直线减少,下地挑水自不用说,戚家只有那一块菜园需要他忙活,挑水砍柴都由戚长夜承担了,赵岁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戚家柴房里的柴火就像是用不完般隔三差五地就会冒出来不少,将柴房里面堆得满满当当。
虽然也有不少事情需要他做,但在赵岁岁眼中这些事情根本就算不得活,没了那些透支身体的重体力劳作和糟心事情,戚家的伙食又超出了赵家不知道多少个台阶,赵岁岁的脸色和精神状态都要比仍在赵家时好上不少,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已经稍稍长胖了一些。
只不过他实在是太瘦了,长了点肉也看不出来。
赵年年也没看出来,但赵年年能看出他气色的转变。
“堂哥,我知道你还怨恨着之前的事情,但那都是伯母的意思,我也不好违背她啊……”,赵年年捂着嘴用力地咳了几声,“后来我也想着要去找你,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又病了一场……咳咳咳……”。
赵年年边咳边掉眼泪,瞧着就像是赵岁岁欺负了他一般。
赵岁岁皱着眉头刚要说话,戚桐猛地冲了出来挡在了他的身前:“你干什么!”
或许是因为曾在戚家大院里住过的缘故,戚桐虽然年纪不大却很是会看人脸色,他知道赵岁岁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张开双手拦着赵年年:“你不要欺负我哥哥!”
戚桐这么一嚷,围观的路人又不好评判怎么回事了。
赵年年看了戚桐一眼,没想起他是哪家的孩子。
街上的人不少,赵年年不介意成为众人的围观对象,但那是在他有绝对优势的前提下。赵岁岁嘴笨说不过他,可他身边还带了个小孩,小孩子根本就讲不明白道理听不懂他们的话,要是胡搅蛮缠地就抓着这一点闹说不准他也讨不到好,赵年年很快便有了主意,叹了声气:“这边人太多了,堂哥,我们去那边僻静的地方说吧。”
赵岁岁的神情有些犹豫,赵年年又道:“你也不想站在大街上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吧?”
赵岁岁回头看了同福酒楼的牌子一眼,也有些担心在人家门口闹事惹得那位衣着华贵的掌柜不快,他得罪了那位掌柜倒是没有什么,但是褚掌柜似乎同戚大哥的关系不错,要是连累了掌柜对戚大哥的印象可就糟了。
赵岁岁想了想,重新走到同福酒楼门前,对着门口的小厮打了声招呼:“麻烦这位大哥,要是戚大哥过来能不能帮我知会他一声,我到那边去了。”
赵岁岁指了一个方向。
小厮刚刚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喊阿福一声呢,他正是早上戚长夜来卖野鸡时与他搭了几句话的那个,刚刚又瞧见了褚掌柜和阿福亲自带着他们三个进来,当即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赵岁岁便带着戚桐与赵年年往他刚刚指的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说是僻静的地方,但也没有僻静上太多,赵岁岁不敢走的太远,仍旧处于这条街上在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面,站在同福酒楼门口一眼就能瞧见这里。
但好歹是在大街旁边、不至于像刚刚那样差点就站在人家的正门口了。
赵岁岁与戚桐站在树荫下方,语气冰冷:“别装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年年看着他的表情,逐渐收敛了脸上的难过,他取了帕子擦了擦刚刚挤出的几滴眼泪,语气同样阴沉沉的:“袁郎已经与我定下了婚事,下了聘礼合过八字,杨东村里人尽皆知,婚期就定在九月初二,是个难得的宜嫁娶的好日子,你就不要再肖想他了!”
赵岁岁:“?”
赵岁岁:“啊?”
赵岁岁的表情差点没能崩住。
赵年年瞧他这幅模样就忍不住气:“你做什么露出这幅神情?你今儿个会出现在这里不就是知道袁郎会来同福酒楼、所以故意在这里等他吗?!”
赵岁岁:“……?”
赵年年咬牙切齿地看着他,越说越相信自己的猜测:“同福酒楼是镇上最大的几家酒楼之一,要不是为了袁郎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他!”
赵岁岁:“……”。
赵岁岁被他噎的说不出话来,瞪圆了眼睛看着赵年年。
赵年年却以为他是心虚了,一句接着一句说的越发起劲。
现在赵岁岁倒是不怀疑赵年年装病了。
——他明显是真的有病,只不过是脑子方面的。
听赵年年的意思,应当是袁童生今日恰好也来了同福酒楼,赵年年也是因为袁童生才来到这里与他撞上的。
“你想多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他也在这里。”赵岁岁冷静道:“还是说他能去的地方我就去不得了?”
“什么去得去不得的?你一个被卖出去的哥儿来得起这种地方?”赵年年低头瞧了他手上的食盒一眼,声音愈发尖利起来:“你明明是为他过来的!”
赵岁岁刚要说话,便听得身边传来了一道熟悉声音。
“为谁?”
戚桐猛地窜了出去,一把抱住了来人的大腿:“阿兄!你终于来了!!”
赵岁岁转过头,视线刚好与戚长夜对了个正着。
戚长夜无视了赵年年,垂眸看着赵岁岁,语气温和平淡:“到了院里才想起来,明明可以将东西暂放在这边,等我们回来再一并带走。”
“这是你的那位堂弟吗?”戚长夜问。
第53章 第 53 章 巧了。
赵岁岁点头:“是的。”
戚长夜拍了拍桐哥儿的后背:“我刚过来不久,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他的视线望向了赵年年。
赵年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戒备地盯着他看,他的胆子倒是要比赵岁岁大上不少, 起码在赵岁岁刚来到戚家的那段时间里是绝对不敢抬起头来直视着戚长夜的。
戚五的名声可谓是相当不好, 在他出生长大的杨溪村里都尚且如此呢,杨东村的风评就更可想而知了,尤其是杨东村里的不少汉子都被他打过, 他的名声便愈发恶劣了,在杨东村里早就成了夜止婴啼吓哭小孩儿般的存在了。
戚长夜去找癞子麻烦时赵年年并不现场,当时他正在家里盘算怎么和赵阿奶要来点赵岁岁的卖身银钱去买胭脂,第二日清晨才听说了癞子家里发生的事情, 同村的哥儿将当日场景描绘的绘声绘色的, 听说那姓戚的村霸一棍子下去直接将癞子的腿给砸断了一条。
后来赵年年抹着新买的胭脂又悄悄跑到癞子家门前看了一次——被戚长夜一脚踢开的大门甚至都还没来得及修,癞子家里只留了另一扇大门孤零零地挂在那里, 院子里面凌乱不堪,他甚至能从院里地上滚落着的东西想象出戚长夜是怎么在癞子家里面打砸的。
听说癞子当场就在院子里面昏了过去, 村长憋了一肚子气, 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癞子就这样躺在血泊和泥地里无人问津,那指不定就会真的闹出人命了。他毕竟是村长,只能叫了人去找村里的郎中,后来倒是将癞子给顺利医醒了, 没想到这人却直接赖在了孙二家里了。
孙二又去找村长闹了好几次, 村长每次都推拒过去——姓戚的将人给打成这样,癞子又是个孤家寡人身边没个亲戚没个婆娘照顾,要是孙二也不管他了……难道要让村里族里管吗?族田就那么大,每年就能产出那么点粮食,谁愿意辛苦种地供着这么一个平时就欺压邻里的东西白吃白喝啊?村长也怕癞子赖上自己啊!
总之孙二这段时间过得可谓是相当热闹。
赵年年生怕他突然发疯给自己一拳, 癞子尚且还能撑上几下,以他这身板……戚长夜要是对他动手,他也不用等着成亲了,直接等着过头七吧。
“我、我们没说什么,我就是偶然见着了堂哥,想找他来叙叙旧……”。赵年年如被吓到了的鹌鹑,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村里的汉子们最喜欢他这幅模样,柔弱可怜胆小脆弱,仿佛只是用了大一些的声音同他说话都是莫大的罪过一般,顺便再挤出几滴委屈又怯弱的泪水,一滴滴地简直是直往汉子们的心尖尖上砸,赵岁岁不由得心头一跳,急急忙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戚长夜的手腕。
戚长夜轻笑一声:“叙旧?”
“怎么,想你堂哥了?”
赵年年咬唇点头:“堂哥他被癞子带走……我很担心……”。
戚长夜便问他:“担心也没见着你来看他啊。”
赵年年一愣。
“还是说我杨溪村戚家这么难找?这么想叙旧都不愿意走上半个时辰的路过来亲自看上他一眼?”
赵年年咬牙,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是我被癞子吓出了一场病、连着几日都没能起来……不是我不想来,是在病中来不了……”。
戚长夜“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赵年年刚要松了口气,便又听得戚长夜道:“用嘴想的。”
赵年年一句话直接噎在了嗓子里面。
赵岁岁则险些笑出了声来。
戚长夜脸色阴沉下来:“别把我当成傻子,方才你们可不是在叙旧。”
他轻轻地甩了甩手,赵岁岁抓着他手腕的那只手便被挥开,戚长夜慢条斯理地挽起袖子:“你是自己说,还是要我一句句问你?”
戚五的行事准则中似乎没有“不打哥儿”这条,巧了,他也没有。
他明明说的是“一句句问”,在赵年年眼中却自动变成了“一拳拳问”,赵年年看见他的动作霎时变得脸色惨白,这期间戚长夜已经挽好了一只袖子,已经开始着手于另外一只了。
“我、我自己说!”赵年年想跑,两条腿却不听使唤。
纵然他平时没少装病,但打娘胎里发育不足生下来就身子不好也是真的,他又不像赵岁岁这样常年做活,走两步路就心跳加速止不住喘,赵年年的身子虚的厉害,这也是当年袁郎明明是想同他结亲,袁郎的家人却百般阻挠、最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与赵岁岁定下婚约的缘由。
袁郎的父母爷奶都觉得他这身子配不上读书人,袁家供养一个书生郎不知花了多少银钱,将整个袁家的家底都掏去了大半,他这身子生病喝药也要银子,娶回来后做不了重活,和娶个祖宗回来没什么差别。
赵年年要是镇里县里的大家哥儿那也好说,偏偏赵家在杨东村里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村里人都喜欢身强力壮身体康健的,像他这种干不了活也生不了孩子,这便更没了要选赵年年的理由了。
若是非要在赵家人里选,袁家的所有长辈都更倾向于如头老牛般给赵家当牛做马的赵岁岁,若是将赵岁岁娶了进来袁家的农活能轻松上不少。
偏偏袁书生又是个喜好美色的。
赵岁岁的眉眼丝毫不逊色于赵年年,袁书生起初百般不愿,但等他与赵岁岁接触过几回后就被赵岁岁给勾了心思。赵年年本来就看赵岁岁极不顺眼了,等袁书生考中童生的消息传了回来……赵年年的愤恨就再也压抑不住了。
从来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和赵年年说过话,戚长夜还没真正动手呢,赵年年就已经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了,他没想到戚家村霸竟真的想对他动手!还是在这人来人往的热闹大街上!
即便脸上涂了脂粉也依旧能看出赵年年此刻的惨白脸色,他的牙齿止不住地打颤:“戚、戚五哥你听我说……对不起是我、是我误会了堂哥……我和袁郎约了今日在同福酒楼见面,是是是我误会了堂哥以为他要在这里等袁……是我的错,我没想到是戚五哥你带他来的……”。
赵年年是真的没想到这点,他和村里的人猜测了几百种赵岁岁被戚五带走后可能会有的下场,没有一条能和现在发生的事情对上。
“你要道歉的人不是我。”戚长夜仍旧寒着一张脸。
赵年年的脸色似乎更加白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磕磕绊绊转向了赵岁岁:“堂、堂哥……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知道、我知道错了……”。
赵岁岁人生中第一次收到来自于赵年年的道歉,却没有什么愉悦的心思,他只觉得这一切都令人烦躁,只想着要尽快离开这里。
于是他也学着戚长夜的样子冷着张脸:“我和姓袁的已经没有一点关系了,以后也不会有,你们两个最好离我和戚大哥远些。”
戚、戚大哥?!
赵年年听到这个称呼,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赵岁岁说完了话,也没去管赵年年的反应,拉着戚长夜就要离开:“不是还要去买东西吗?快些走吧,这个时间集市都已经关了。”
戚长夜点头:“好。”
只不过临走之前他又看了赵年年一眼:“你最好听他的话,否则你爹娘一定很欢迎我。”
赵年年又打了个寒颤,后背彻底被冷汗浸透了——
赵岁岁心里堵着口气,拉着戚长夜走出了好远才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在离同福酒楼三条街远的地方了。这条街上的行人倒是要少上不少,赵岁岁逐渐放慢了脚步,回过头时才意识到戚长夜的处境。
——他刚刚只顾着抓着戚大哥快步往前走,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他再也不想见到的人,却忘了他们两个的身边还跟了个桐哥儿,戚桐个子小小步子也小小,小短腿倒了半天也跟不上他们的步伐,好在戚长夜一把将人捞了起来抱在怀里,这才免去了戚桐要在后面小跑着追的窘境。
也就是说,戚长夜一手被他扯着、单手抱着戚桐跟着他走了三条街。
赵岁岁不是没抱过小孩,刚抱起来时尚不觉得什么,可用不了多久便能察觉出重量,小孩子像是会逐渐增重一样越来越沉,一点点地往下坠着,抱的人手臂酸麻提不起一点力气,赵岁岁不免惊叹于戚长夜的臂力。
与此同时赵岁岁又有一点愧疚,桐哥儿刚刚还挡在了他的面前,他一激动却忘了去照顾孩子的处境了……
赵岁岁将戚桐接了过来:“我来抱吧。”
桐哥儿睁着大眼睛盯着他看:“我自己能走。”
于是赵岁岁捏了捏他脸上的肉,将桐哥儿放到了地上。
“戚大哥,我……”,赵岁岁想解释些什么,戚长夜却打断了他。
“不要乱想。”戚长夜道。
于是赵岁岁便安定了下来:“好。”
桐哥儿站在他们两个的中间,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分别牵着桐哥儿的两只小手。
赵岁岁来镇上的次数不多,即便是来也只去过市集和卖绣品的铺子,除了这两个地方以外他对镇上陌生极了,戚长夜却似乎对这条街道非常熟悉——或者应该说他对镇上的每一条街道都相当熟悉。
他知道赵岁岁和戚桐不识得字,便一间间地给他们介绍,赵岁岁的心思很快转移到了记铺子上,也顾不得去想讨厌的人事了。
第54章 第 54 章 回家数银子。
他们先去了杂货铺里。
油纸蜡烛各买了一些, 油纸的价格还好,几十文能买走厚厚的一刀,最差的蜡烛却也要三十文钱一支, 戚长夜直接买了五支, 赵岁岁在一旁心疼极了。
一百五十文钱,都够扯上一大块布赶出一身夏衣了。
杂货铺里卖的东西五花八门的,甚至还有油和酱醋等调味品, 这些东西粮店里也有,赵岁岁仔细比对了下,最后提了一小壶醋走。
这边的量词都是用“勺”,八文钱可以带走满满的一大勺子, 铺子里提供专门的竹筒, 店小二动作麻利地舀了一勺出来倒进竹筒当中,又取了个木塞子将开口堵住, 戚长夜伸手接了过来,不知从哪儿摸出了根绳子, 绕着竹筒缠了几圈便打了个简单的提东西用的结扣出来。
他拎着竹筒瞧了一眼, 捏着绳子将竹筒斜挂在了戚桐的身上。
戚桐:“?”
除却这些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单是在这个杂货铺里他们就花费了近三百文钱,戚长夜买东西不喜欢讲价,他自己对物品有个大概的心理预期, 只要在这个预期之内的都直接买下, 赵岁岁则不然,一文钱的东西都能仔仔细细讲上半天。
他说话的音量也不大,讲起话来温温柔柔的,等戚长夜回过神时才发现要付的铜钱被讲下来了好几文去。一件两件物品尚且不觉得如何,积少成多方显出分量, 省的铜钱都够再给这一大一小买上两只冰糖葫芦了。
于是戚长夜当即叫住了门前路过的卖糖葫芦的小贩。
赵岁岁根本就没注意到门口的人,也不知道戚长夜的眼睛怎么就这么尖。
“两支。”他将铜钱递了过去。
“好的好的,客官您随便挑,我们这糖葫芦又大又甜……”。
戚长夜转过头:“喜欢哪个?自己挑。”
赵岁岁耳根一热,急忙伸手抽了一支出来,甚至都没仔细看手里的东西。
戚桐倒是仔细选了半天,看来看去终于挑了他眼里的最大的那串儿,桐哥儿的脸上满是喜意,也不知道是因为手里的吃的还是因为自己挑东西的过程。
午时已过,赶集的人群也退去了不少,市集上空出了不少摊位,偶尔还能见着个挎着竹筐的老妇人往回走。
“她们是来捡菜的,像是白菜等菜,折腾一早赶到镇里后最外面那层基本都是要扒掉的,她们捡的就是这些烂菜叶子,穷一些的自己做了吃了,富裕的就剁碎了喂家里养的鸡鸭。”赵岁岁显然对这些非常了解,轻声给戚长夜解释起来。
这倒是提醒了戚长夜,家里似乎也应该养些东西。
即便是养的再精细再干净家里也多多少少地会有些动物的味道,戚长夜其实不太想养,但家里人需要鸡蛋补身子,没东西吃时拿两个鸡蛋炒了也能充作道菜,奈何这时间点已经没有卖鸡崽鸭崽的村民了,戚长夜也只能暂且将这事搁置下来。
他带着赵岁岁与戚桐去了卖盐的铺子。
当朝百姓购买盐铁都有其专门的份额,盐铺铁铺都有规定的用量,戚长夜第一次来镇上时购买的盐还剩下不少,空间里的精盐也余了小半包去,但他这次仍是买了不少,几乎到了普通百姓每月所能购买的盐的总量。
不止是他自己,甚至加上了赵岁岁那份,沉甸甸地共包了两大包。
因着马上就要到了秋日的缘故,倒是有不少人开始“囤盐”,朝廷定的盐量的确够让百姓们正常吃喝,但要是想腌制些什么东西就不太够了,所以有不少百姓都会提前一两个月开始存盐,等到了日子用来腌制些鸭蛋咸菜等物过冬,官府对此也是心照不宣,只要没超出规定的人头份额便不会多问。
值得一提的是,戚长夜意外发现系统商城的盐价竟然并不算高。
30积分点一袋,一袋刚好一斤重,也就是说每签到三天获得的积分点就能购买一斤精盐,和系统商城里的其他商品相比简直良心的让戚长夜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搞不好就是抄家路线啊。
戚长夜不由得感慨起来。
“我想买些鸡蛋鸭蛋,鸡蛋咱们自己留着吃,鸭蛋就腌制起来,等腌好了天也该凉了。”戚长夜将两包盐装好。
赵岁岁点头:“蛋还是在村里面买吧,镇上价贵,也不好往回带,要是在路上颠簸碎了就太心疼了。”
镇上通常是三文钱两个,村里只要一文钱一个,戚长夜当然没什么意见,甚至已经盘算好了买蛋的人家。
他们这一趟着实买了不少东西,中途甚至还回了同福酒楼一趟送回去了不少,否则这两双手是真的拿不下了——至于桐哥儿就算了,全身上下只有一个装醋的竹筒和一小包糕点。
镇上的糕点铺子里只有几样最常见不过的点心,戚长夜买了几块桃酥和绿豆糕,仔细包好由戚桐拿着,小家伙走起路来甚至都开始蹦蹦跳跳的了。
种子铺当然也没有错过,镇上并没有单独卖种子的铺面,铺面租金价高,只卖种子怕是连租金都收不回来,想买种子多是在杂货店或者粮铺里买。
之前大葱花里结出的种子已经被赵岁岁给收集了起来,他便挑着买了些其他的,数量不是很多,只零星挑了还算饱满的几样,余下的准备回村里补齐。
“差不多了,应当是没有遗漏的了。”戚长夜回忆了下今日买的这些东西,准备朝着最后一个目的地——铁匠铺子走。
他们几个才刚走了几步,骤然听到远处有人喊了一声。
“快快快!叫你娘去拿银子过来,肉市有人拉来了头牛!”
赵岁岁没听清,但戚长夜耳朵灵,隔了远远也听得一清二楚,当即便脚步一转拉了赵岁岁和戚桐往肉市的方向走了过去。
边走他边给赵岁岁解释起来,赵岁岁闻言也愣住了:“牛?!”
戚长夜点头。
他们听到消息的时间还早,铁匠铺子所在的那条街又离肉市不远,两大一小很快就赶了过去,果不其然刚一进去就瞧见了一台板车,肉市里面的某个摊位上正堆着大半头牛,位置离他们早上卖鱼的摊子不是很远。
那名分发摊位牌的衙差正在一旁维持着秩序,旁边还有一个脸生的官差,有这两个官差在场倒是能直接证明了卖牛肉的事已经经过了官府的许可,摊位前正有人说着什么,戚长夜听了一耳朵,简单概述下就是牛的死因。
不远处坐着个脸色难看的中年汉子,应当就是牛的主人了,牛死了对农户而言绝对是天大的打击,有些农户甚至宁愿自己出事儿也舍不得让牛的身上擦破一点皮,倒是排队等着买肉的百姓们各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毕竟牛肉实在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东西。
与那个汉子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汉子只是个普通农户,并不懂得什么解牛割肉,这件事便托给了仍在肉市卖肉的朱屠户,朱屠户也没碰过几次牛,上次解牛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不过他常年杀猪宰猪,到底有着些经验存在,分割起牛也像模像样的。
出乎戚长夜的意料,牛肉只要三十五文一斤。
他知道很多朝代都有着不得随意宰杀耕牛的律法,毕竟耕地才是人们生存的根本,普通百姓想要吃到牛肉只能等着牛自然死亡或者出现意外,报备官府经过查验后才可以自行售卖,戚长夜还以为这样的稀罕肉类价格应当不会很低呢,却没想到只要三十五文——要知道一斤猪肉也不过就十五文左右,位置好些的地方甚至能卖到十七八文去。
也就差了一倍的价格。
赵岁岁似是看出了他的不解,在他耳边轻声解释起来:“牛肉一直都是这个价格,哪怕是最贵的时候也没超出四十文去。”
戚长夜想了想,很快便明白了过来。
官府控制着牛肉的售价,价格虽贵但也没贵到特别离谱去,要知道,一旦价格过高利润过大就一定会有人动歪心思铤而走险,三十五文一斤说贵也贵说便宜也便宜,但凡想在牛上动心思的人都会仔细想想——这个售价减去日常饲养的费用也赚不了太多,为了这么点银子担上杀头的风险究竟值不值得?
要是牛肉七十文一斤甚至上百文一斤,官府的禁令就该形同虚设了。
这的确是个很聪明的做法。
镇子虽瞧着不大,却也有着不少富裕人家,无论是什么朝代什么地方都不乏有钱人,同福酒楼这种一顿饭几百甚至上千文钱的铺子都能传承几代呢镇上百姓的消费能力可想而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戚长夜和赵岁岁的身后就排了一大列人,倘若他们两个是这时候得到的消息恐怕现在过来就已经来不及了。
宰杀后的牛共分割出了四百余斤的肉——这是戚长夜估计的斤重,具体重量他并不清楚,每人限购两斤半重,他和赵岁岁一起割了五斤回去,至于戚桐……因为年纪太小所以并没有购买名额。
他们排队排在前面,自然也先挑割的位置,能买到牛肉着实是意外之喜,戚长夜准备去系统商城里买些东西,回去炖上一锅番茄牛腩汤来。
想到这里,他也无心继续在镇上闲逛了。
戚长夜去铁匠铺子打了声招呼,今日刚好是老铁匠在,甫一进屋就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火气,老头倒是还记得他,对他的态度很是热络。
戚长夜准备打造个改良后的炭盆。
下方可以四角立在地上,上面则留着放东西的支架位置,等天气冷了可以在上面放个小壶煮着茶水热些东西、或者干脆直接搭个架子用来烤鱼烤肉。
这东西并不复杂,老铁匠很快就听明白了,就是做起来有些耗费时间,他收了戚长夜一百文钱的定金,等戚长夜取东西时需再付上二百文的尾款。
走完这一趟,他们才重新回了同福酒楼去取板车。
那厢褚掌柜已经命人按照戚长夜给的水晶皮冻方子将皮冻给熬制上了,皮冻本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熬制出来的,就算熬完了还要放在一旁等着它冷却,水晶皮冻耗费的时间只会更长。
光是清洗就要比普通皮冻多出好几道工序,现在又是酒楼的待客时间,后厨忙的热火朝天的,褚掌柜都恨不得挽起袖子亲自上了,戚长夜他们在镇子里面逛了一大圈,等他回来时酒楼才刚刚处理好猪皮下锅蒸上,按这个速度想等皮冻凝固恐怕得要太阳落山了。
戚长夜可等不起这么长的时间。
他和赵岁岁仔仔细细地将板车上的东西绑好,免得走在路上摔了掉了,一不小心又买了一大车的东西,算上来时就有的几个木桶,板车又被塞的满满当当。
戚长夜找同福酒楼的小厮问过,在小厮的指引下将木桶里的水都倒了个干净,有些东西甚至直接装进了木桶里面,堆了半天才挤出了些许空间。
他与阿福打了声招呼,推着板车离开了镇子。
他与赵岁岁还好,一个生来就身强力壮一个做惯了重活农活,桐哥儿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就有些精力不济了,光是来时就走了不短的时间,卖鱼啊在街上闲逛啊也没怎么来得及休息,满打满算也就是在同福酒楼吃饭时坐下来了一会儿,能撑到现在全凭着一股兴奋的劲头。
等到了回程的路上小家伙就开始迈不开腿了,戚长夜将板车角落里的东西推了推,在一堆杂物里挤出了块小小的空间:“上来坐这儿。”
桐哥儿却摇了摇头,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拒绝:“不……我不累。”
戚长夜看向他。
戚桐当即便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心虚,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句:“阿兄会累……”。
戚长夜无奈地摇了摇头。
赵岁岁笑了笑,伸手将戚桐抱了起来,轻声哄着他:“让我抱着桐哥儿走一段时间吧。”
戚长夜对此很不赞同,卖鱼的事情都是赵岁岁主导的,他耗费的精力远比自己还要多上许多,奈何赵岁岁在这方面却非常顽固:“我抱一会儿,抱累了再放到你的车上。”
戚长夜拗不过他,只得点头。
板车上承载的重量要比来时轻上不少,回程的速度自然也要快上许多,起初桐哥儿被赵岁岁抱着还有些不太适应,毕竟赵岁岁也生了副瘦瘦弱弱的模样,桐哥儿实在是不太好意思,奈何他实在是太过疲累了。
小孩子本就需要更多的睡眠,昨晚因为要进镇的事情兴奋了大半夜——虽然戚长夜和赵岁岁聊天时桐哥儿一直保持着沉默没发出任何声音,今天他又同家里的两个大人一起起了个大早,再好的精神也撑不住了,没过多久就脑袋一歪靠在赵岁岁的肩头睡了过去。
赵岁岁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脚下的步子似乎也更平稳了一些。
风吹过树梢草叶吹至他的发间,带来阵阵清凉的气息,泥土路上只能看到三个小小的身影,不知名的雀鸟从他们的头顶掠过,翅膀在空中扇动了几下后转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什么时候准备的草绳?”戚长夜突然问。
赵岁岁愣了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昨天。”
“昨天你提第一桶鱼回来以后。我去将那个漏水的木桶清洗了出来,弄好了竹笕后剩的时间就在家里编草绳了,桐哥儿也帮我弄了不少。”赵岁岁笑道。
他实在是个细心的哥儿,见着那么多鱼就知道要准备草绳,就算用不上也没有什么损失,也好在他准备了这些,否则戚长夜就只能在到了镇子上后悄悄在系统商场里面购买绳子了。
戚长夜倒是积分抽奖抽出了十米长的伞绳,但那东西用来穿鱼实在是有些太可惜了。
“还好有你。”戚长夜道。
赵岁岁不自在地撇过了头去,磕磕绊绊道:“这、这有什么,都是你有本事……”。
都是你有本事能抓到这么多鱼。
赵岁岁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铜钱,到了后面他甚至连接银子都接的有些麻木了,大部分人都付的铜板,只有极少数的人才给了碎银子,混在一起满满当当地装了三个布袋子,抱在怀中沉甸甸的。
想到这里,赵岁岁又不自觉地自以为隐蔽地悄悄瞟了某个木桶一眼。
那个装钱的袋子此刻就放在这木桶之中,上面被严严实实地盖了好几层东西,任谁看了都发觉不了内中乾坤,赵岁岁只敢偷偷看上一眼,收回视线时眼睛也晶晶亮亮的。
戚长夜有些好笑:“记得里面有多少吗?”
赵岁岁轻轻“嗯”了一声。
毕竟是他收的银钱,具体数字可能不太准确,收到后面他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了,到了最后剩的的死鱼也都低价打包卖了出去,但大概的数量还是能够说出来的。
戚长夜便又接了一句:“快了,再走上两刻钟的时间就能到达杨溪村口了。”
“等回了家,我们一起去数银子。”
原本疲累的人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仿佛又充满了力气。
赵岁岁脚下的步子似乎都加快了几分。
第55章 第 55 章 小两口回娘家。
进村的道路并非只有这一条, 但其他的路却要绕远上不短的距离,动辄能多走出小半个时辰去,也犯不上为了这一车东西特意避开别人。
村口大树下照旧坐着不少村民, 摇着蒲扇围聚在一起东拉西扯些家长里短, 今日的话题刚好是戚大伯要给他家和离回来的哥儿单盖间房的事情,像戚大伯这样的人到底还是少数,更多的村民都觉得戚大伯疯了——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又不是死了汉子没了男人的寡哥儿,哪有亲爹还在就自己出去单住的啊?都是些小农小户的土里刨食的有了上顿没下顿的人,难道还能仿着前朝立个“女户”“哥户”出来啊?
戚家老大可真是猪油给蒙了心了,戚老太太也是老糊涂, 居然也点头同意了, 别说是他们杨溪村,十里八乡也没听说过这样的事儿啊?
“嘁, 就算盖的是最不值钱的泥屋瓦房,那不也得要上几百个铜板?听说那戚老婆子一文钱都没出, 她家老大这辈子的家底可都掏在戚渔身上喽!”
旁边的雨婶子摆了摆手:“哎, 面上说是没出,谁知道私下里有没有偷着塞钱呢?”
“也是,反正嘴上肯定是不承认的,不然哪个儿子都有学有样地闹上这么一场, 哪个不给都不像话。”
“且等着吧, 他一个和离回来的哥儿都能分出去单过了,我就不信戚家大院里挤着的那些人不动心思,到时候戚家可有的闹喽。”
几人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似是已经看见了戚家日日吵嚷的未来。
聊着聊着,远方道路上骤然多出了几个小小的人影。
雨婶子眼尖, 一眼便瞧见了,但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一时间还没认出来人,还在那里左右问着:“今儿个都谁家去镇里了?”
“难道是王家的?不对啊,王老头家牛车不是这个点儿回啊?”
“那是三叔公家的?”
“不是吧,我今儿刚从三叔公家门口过的,他家板车还好好地停在院里呢。”
“那还有谁来着……”。
几人接连提了好几个名字,还没等猜出来对方就已经先走到了近前,待到看清对方脸的那刻一众婶子婆娘顿时都不敢说话了,先前还热闹着的村口树下霎时变得静谧了不少。
树底下坐着个月初才刚嫁过来的小媳妇儿,不解地看了看身边噤声装鹌鹑的雨婶子,又看了看正往这边走的两个人。
汉子约莫有二十来岁,身材高大眉眼冷峻凌厉,只是看着就觉得不太敢亲近接触,要是气势能稍稍柔和上一些不知道能迷走村里的多少哥儿姑娘。
——不过也不好说,有些人就喜欢这种瞧着冷冽阴沉的汉子。
他正推着个有些破旧的板车,上面立着好几个木桶盆子,板车上满满当当地都是东西,连木盆里都放着几个用油纸麻绳绑着的包裹。
让人忍不住猜想那些高大的木桶里是不是也装了些什么。
都是做惯了农活的人,只要看上一眼车轮和车辙印就能猜出板车上到底承了多少重量,村民们虽不敢面对面地直视着他,却都悄悄地注意着板车上的东西,一个个在心里惊呼尖叫这戚家老五是在哪儿发了大财啊?车里这到底都是什么啊?
奈何戚长夜裹的严实,她们又不敢仔细去看,也看不出个一二三来。
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在板车上面,小媳妇儿却更关注这两个人。
待到他们走到树前小媳妇儿才发现其实是三个人,年轻哥儿将一个巨大的背篓背在了胸前,背篓里坐着个正在睡着的年纪不大的小孩,这哥儿的长相也相当不错,同那汉子站在一起般配极了。
这些人里没人敢主动与戚长夜搭话,戚长夜与他们也不甚熟悉,他的目光自树下人身上一扫而过,略过雨婶子时稍稍停滞了片刻。
有些眼熟。
不是亲戚,也没什么印象.
那应该是被原主揍过了。
戚长夜又看了雨婶子一眼,推着板车与赵岁岁扬长而去了。
等他们的身影渐渐走远,树下的人才终于敢舒出那一口气去,雨婶子连着拍了好几下自己的胸口,气儿还没喘匀呢就见着徐家的小媳妇正直勾勾地盯着人的背影看。
她吓了一跳,急忙用手肘用力怼了徐氏一下:“看什么看,不要命了!”
她的力气不小,这一下子差点将徐氏撞到在地上,小媳妇“哎呦”叫了一声,边揉着被她怼到的地方边看向雨婶子:“我要不要命我自己知道,婶子这一下子是不是想要我的命我就不知道了。”
雨婶子是土生土长的本村人,又与她家住的近,小媳妇也不好抱怨太过,只转了头问向另一个与她相熟的婶子:“婶,刚刚那是哪家的小两口啊?瞧着像是带孩子回娘家走亲戚的。”
那汉子瞧着冰冰冷冷的,倒是个会疼夫郎的,重的东西都在他的板车上面,只留了个孩子让哥儿带着。
且她可仔细看了,那哥儿的衣服一看就是新做没多久的,衣襟上用亮色的布头单独缝了朵花,头上也绑着根颜色鲜亮绣工精致的发带,这发带要是卖到镇上少说也能卖出个六七文的铜板来,村里人哪舍得带这种东西啊?
另一个婶子被她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去捂她的嘴:“哎哎哎,这话可不兴乱说啊!”
徐氏不解:“怎么了吗?”
“再好看也不是你能乱说的东西,”婶子又满脸忌惮地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谅你是新嫁过来的不认识人,你可知道那两个是谁?”
“谁?”
婶子伸出手,朝她比了两个数字,徐氏的眼睛也逐渐瞪大,捂住了嘴半天没敢再出声了——
“刚刚树下有个人,一直盯着我的发带。”
赵岁岁突然道。
戚长夜点头:“看见了。”
“你绣的好看,带着也好看,谁见了都喜欢。”
殊不知这条发带赵岁岁本是要一起带到镇上卖了的,却是最后也没有卖成。
赵岁岁一有空闲就在忙活这些东西,每天绣上一点点,折腾了这么久也才折腾出了三块帕子一条发带,戚长夜问了价格就开始皱眉。
在他看来镇上铺子收购的价格远比不得赵岁岁这段时间的劳动成本,帕子虽小却处处精致,耗费的时间心血丝毫不逊色于身上的这身衣服。赵岁岁的眼睛本来就不太好,戚长夜不止一次见着他边绣边揉自己的眼睛,一双杏眼都揉的红通通的,好几次都是戚长夜要去将蜡烛点起来他才急匆匆地将手里的针线放到一边。
他知道赵岁岁想努力赚钱的心思,无论是什么朝代都是手里有钱才有底气,可这种方式未免也太辛苦了些。
戚长夜想劝赵岁岁别做这些了,山上有的是来钱的方法,再不济摘几筐皂荚去卖都比这省事赚钱,可戚长夜想了又想……最后还是与赵岁岁一起去了收购绣品的铺子。
没人比他更了解赵岁岁的性格。
赵岁岁太听话了,他若开口,赵岁岁肯定会点头同意他的想法、将这些东西都留在家里不带去镇上的,可这……可这对不起这段时间赵岁岁的劳动。
辛辛苦苦绣了小半个月才绣出的成品,因为他的一句话就轻飘飘地失去了所有的意义,这未免也太打击了,戚长夜倒是也可以自己掏钱将这些东西买下来,但那就不止是打击人了。
这是侮辱。
所以他没有多话,拉着戚桐站在一边看着赵岁岁与店小二交谈。
好巧不巧正是先前接待他买布料的那个小二,以前赵岁岁绣的东西就常年卖给他家,店小二与赵岁岁也算是熟人。他接过帕子看了又看,先是看看赵岁岁衣服上的那块他赠给戚长夜的布,又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最后才朝着戚长夜笑了起来:“没想到,真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是一家的。”
他对戚长夜还有印象,毕竟无论是外形还是付钱的爽快程度上戚长夜都很让人印象深刻。
戚长夜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只点头道是。
赵岁岁却听明白了,捏着绣品的手紧了紧,说话也开始含糊起来,看不出半分他在摊前卖鱼时的爽利模样。
三块帕子共卖了十六文钱,每条五文,有一条要比另外两条大上一圈,所以单独加了一个铜板。
出乎戚长夜的预料,自始至终赵岁岁都没将那条发带给拿出来,直到他们走出店门走到僻静处时戚长夜才状似无意地提了起来。
“嗯,本来是要卖的。”赵岁岁笑笑,将那十六个铜板递给戚长夜。
戚长夜没接:“你自己赚的钱,自己留着吧。”
赵岁岁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那戚大哥帮我收着,街上人多,我怕被人给摸走。”
戚长夜这才接了过来。
“本来是要卖的,但我突然不想卖了。”赵岁岁空出了手,将最后一条发带从怀中抽了出来,摩挲了几下后绑在了自己脑后:“我想自己留着。”
这条发带花了他不少心思,本身就是件相当吸引人的成品,他又生了副漂亮的皮囊,就连戚桐都在旁拍起了手:“岁哥哥好好看!”
戚长夜也点头:“确实好看。”
赵岁岁看了他一眼,急匆匆地转过了头拉着戚桐去下一家铺子里。
过了许久,赵岁岁才又补充了一句:“你不喜欢我卖,我以后就不卖这些了。”
只留戚长夜怔愣在原地。
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回去的路上他们又见着了在忙活着的戚家人,雨停了,戚大伯急急忙忙去买了材料回来。
戚家人多,盖的又不是什么复杂的房子,根本用不上在村里找人,几个汉子忙活上几天就能收拾出来。
一群人忙的热火朝天的,戚长夜也没多耽误他们的时间,按理来说他也应该过来帮忙的,奈何今日进镇才是要事,只能将帮忙盖房的事情搁置下来。
他将戚大伯叫到了一旁,简单同他交待了几句,戚大伯脸上露出喜色:“好、好,那你傍晚过来!”
戚长夜点头。
折腾了一路终于回了家里,不止是赵岁岁,就连戚长夜都放松了下来,开锁推门进了院子,不管不顾地将板车往院中一放,可算是能歇口气来。
赵岁岁满眼心疼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将背篓放下将戚桐给抱了出来,戚长夜见状想过来帮忙,赵岁岁却朝他摆了摆手,自己则抱着戚桐进到了屋里。
等他给戚桐换下外衣放到床上再出来时戚长夜已经在灶房里面烧起水了。
“喝点,我加了点糖。”戚长夜给他端了一碗。
赵岁岁也没客气,接了过来一口喝见了底。
两人在椅子上都没动弹,不约而同地休息了会儿,才一同起身去收拾东西。
先是那几斤牛肉要单独放起来,如今已经开始转凉了,刚杀出来的牛肉放上一夜也不成问题,再是从同福酒楼打包回来的一大食盒饭菜,暂且搁在灶房里面,晚上热热一顿便都吃干净了,赵岁岁将两包食盐提进了灶房,戚长夜便将买回来的牙粉拆开包装倒进小竹筒中,原来的陶罐里面还剩了一点,等用完了旧的再将新的倒进罐里。
一件一件分门别类,光是归置这些就又耗费了半个多时辰,几个木桶木盆都从板车上面取了下来,他们两个目前都没什么精力去刷洗,便先将东西放到了竹笕接口附近,喜滋滋地抱着三袋子铜板进了房间。
如果非要将这世间最让人兴奋的事情列出个一二三来,“数钱”这一项目绝对排在前列。
赵岁岁洗净了手,小跑着凑了过来,做贼似的将院门屋门窗户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生怕有人在外面偷听偷看一般,最后才睁着双晶晶亮亮的眼睛盯着钱袋子看。
戚长夜弯了弯唇,顺手将草绳也抽了出来,这东西本是赵岁岁搓出来穿鱼用的,做的多了还剩了一些,刚好用来穿这些铜钱。
他将袋子口上系着的绳子解开,里面的铜钱碰撞叮当作响,戚长夜抓着底部将袋子倒扣了过来,一枚枚铜钱便伴随着“哗哗啦啦”的声音滚满了整张桌子。
赵岁岁手忙脚乱地挡住桌边,免得有铜钱从桌上滚落下去,戚长夜这辈子都没见着赵岁岁的眼睛睁的这么圆过,一不小心没憋住笑,拿着钱袋子的手也抖了一瞬,立时便有两个圆滚滚的铜板掉到了桌脚。
赵岁岁:“!!!”
戚长夜俯下身子去捡铜板,终于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第56章 第 56 章 我真的要生气了。
仅是一个袋里的铜板就这么多, 他们足足装了三大袋子,赵岁岁眼睁睁地见着桌上的铜钱堆出来了一座小山,不可置信地看了看铜板, 又抬起头看了看戚长夜。
戚长夜倒没有什么震撼的感觉, 他对于铜板没什么实感,但赵岁岁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他便也觉得有趣起来。
“想怎么数?”他问赵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