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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酒gl 想吃教案 19556 字 3天前

第71章

这三个字一冒出来, 阮盛意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虽然不能彻底排除家里人反对的可能性,但还是降低了一些些可能性了,她不能说这很好, 可只要有一丝不被萧温妤的家人讨厌的可能性,她都想抓住。

那个家看起来真的温暖又和谐,如果有一天真的逼萧温妤在二者之间做决定, 她难过是真的,可也会催着萧温妤向那个方向转向,而不是选择她这个极不稳定的炸弹。

在这一天到来前,她会努力, 为着她们,也为了她自己的私心——

她也想感受下一个和谐有爱的家庭能带来怎样的温暖与美好。

可庆幸归庆幸, 一旦牵扯到这个算得上是她们这儿的地头蛇企业了,一切好像就没那么好办了。

萧温妤这个家伙, 这么大的事儿居然想一个人扛下来吗?还嫌她管得多,呵呵, 到底谁管得多还真是不好说呢。

陈越歆继续说:“逸尘说,前段时间以前跟着她混的人被林家招走了几个,刚巧给了她一些信息。”

“林家最近很动荡, 你懂的, 她们家属于分公司,总公司那边来人收拾她们了,前段时间被招进去的就是当了黑手套, 给上头打了个黑工, 又替着进去蹲了几天。”

这种小道消息最为灵验, 因为当黑手套的是最该闭嘴的, 偏偏她们都是跟着潭逸尘混出来的, 对谁闭嘴都不能对这个曾经的恩人闭嘴,因而一些杂七杂八的消息都是这样被传进她们的圈子里的。

阮盛意心底渐渐有了判断,又顺了顺头发,问:“然后呢?”

“据说,总家的查底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就差一笔钱,而林斯沐最近又恰好逢人就说自己曾经下聘花了多少钱。”

陈越歆收了声音,留了足够的时间给阮盛意思考。

阮盛意想了一会儿,嗤笑一声:“依你所言,她是想独自扛下来这么大的事情?”

林斯沐那个渣滓说的数目肯定不少,主家也不可能信,但该走的调查流程肯定不少,该带来的压力也半分不会少,这才是林斯沐的目的。

我过得不好,你也别想活得痛快。

兴许她们从沙漠回来开始就已经联系萧温妤开始了调查,可这个人就硬撑,这半个多月了能一句话都不告诉她,就这样撑了半个月到把自己的情绪撑崩溃?

她还有脸指责她??

还有脸拍她的黑历史视频要挟她??

就算不是为了她,能不能为安琪考虑一下?!

阮盛意重重冷笑一声,重复道:“她竟然想独自扛下来这么大的事情?”

陈越歆喟叹一声:“很显然,萧老板心思很重的,也未必就是想独自扛下来这么大的事儿,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的事儿可多了,可能忍了,不是晕倒了可能到现在都还拿胃不好忽悠她呢,不是瞒不下了也许明年夏天都还穿着长袖呢。

不知道该怎么说就不说,不知道该怎么做就自毁,萧温妤你真是好得很啊。

阮盛意冷冷道:“她既然想扛,我就没必要做这个英雌不是?让她扛着吧,好好扛着,好好当她的独孤英雌。”

陈越歆:“……你给我冷静!她不过是心疼你做得多太累了,你不要这样讲话。”

电话的这端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大笑着,苦涩道:“她心疼我?她把自己的心都快累死了,她不心疼她自己她心疼我,呵呵……”

陈越歆冷言呵斥:“好好说话,别对着我阴阳怪气。”

这呵斥像一场及时雨,灌透了阮盛意的情绪,逼迫着她长舒了几口气后堪堪冷静了下来。

要冷静的,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更要冷静的,要的……

陈越歆:“不想帮忙就不帮,但是不要说那些犯浑的话,别走错路了。”

“我知道了,谢谢。”

“谢啥,话带到了,你冷静冷静想想怎么处理吧。我跟你说哦,有时候装傻不失为一种好方法,显而易见她不想让你管,这对你也是一种保护,你好好想想吧。”

阮盛意默了片刻,问:“姐起床了吗?”

“醒了,在做胎教呢。诶,你要是需要什么胎教的书,可以让逸尘推给你。”

“书暂时不需要,但是……”她咬了咬嘴唇,道:“我想借人。”

两边都诡异地沉默着,良久,陈越歆骂道:“……你个混蛋玩意儿滚吧,别让我再见到你。”

电话被怒冲冲地挂断,阮盛意盘腿坐在床上愣了好久才收下来手机,戳了戳屏幕,可另一人死都不接电话。

她戳着戳着,点进了置顶的聊天记录,视频还沉在最下面,封面是一片花了的痕迹。

点进去,只要点开后立马退出来,就可以只听到这家伙叫她的名字,用那道温润的似旧日昏黄时光中的录音机里的声音,唤她阮阮。

她有些茫然,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还能做什么?

她可以直接去到萧温妤的面前,告诉她,她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她要和她一起承担吗?

不可以。以萧温妤心思之重,听了这话当场会应了好,背地里又会在她的账单上记上一笔,而后更拼命地去挖自己的伤疤,试图给她带来些什么等价的东西。

这家伙笨得很,笨得和她如出一辙,偏偏最根本的性子也和她如出一辙,她们这种人啊……

阮盛意躺在小床上,盯着木饰面看,暗想:她们这种人啊,是最会折磨自己的人了。

可是,倘若真的不管了,那更不行,她们都赌不起这个概率,她不想失去如今生活里的任何一个人。

能怎么办呢?

晚上,今醉上了人。

阮盛意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干脆换上了调酒师的衣服,回归自己的老本行,站在吧台后面听着碎冰的声音在shake壶里碰撞,似令人安心的乐音一般,推着她冷静下来,慢慢思考。

熟客坐在吧台前时见是阮老板,十分惊讶:“听说你把隔壁盘下来了,最近在琢磨怎么经营,怎么有功夫出现在这里了?”

是那个很喜欢“调戏”老板的人,今天也不例外,见她换上了工作服,干脆就坐在吧台旁,撑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看阮盛意调酒。

她软了声音,道:“今晚可以拥有一杯有阮老板亲自做的手凿冰球的鸡尾酒吗?”

“不可以。”阮盛意如常拒绝。

张汶讶然,“拒绝的也太干净利落了,让我猜猜……是不是隐藏菜单也没有了?”

阮老板平静看她:“从来没有过。喝什么?”

到这会儿,倘若再看不出来这位小老板的拒绝意图,未免也太不知趣了些,女人只好懒懒地撑着下颌,无奈道:“来杯特调吧,想要低映海洋。”

“好。”

张汶:“阮老板对我们还真是惜字如金啊,不知道哪里来的人,能摘下这么一朵冰花呢?诶,听说你和对面那个温柔姐姐同进同出,关系很好?如果是输给姐姐了,也行吧……”

她扭捏叹气,但调酒的人不为所动,直到莹蓝色的酒液安置在长条杯中,轻轻推到她面前。

阮盛意平静看她,沉声道:“她只是她,没人可以和她争。”

“知道啦知道啦,这么说是真的?天啊,好想看看你这层冷漠外皮撕开之后会有多么crazy,太遗憾了。”

阮老板叹气,道:“还好。”

其实一点都不疯狂。

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好像有一点点懂得收敛,或者说,有一点点怂了,搁在往常,倘若真被人欺负成这样,她已经纠集了一大帮人在后巷集合了。

张汶又说:“讲起来哦,我认识她前妻。不对,谁会不认识她前妻呢?那可是春城北市交际圈的一朵花儿,不过就是……开得不太正宗。”

“讲讲?”

张汶笑,凑过来看她,软嗔了声音:“阮老板都不肯来一颗手凿冰球,我怎么讲呢?”

“……”

更快,添了一颗手凿冰球的低映海洋被放了上来,阮盛意揉了揉眉心,“请讲。”

“谢谢~林家,做房地产的地头蛇嘛,暴发户来着,所以那个林斯沐是个出了名的人渣嘞,听说对面那位还和她处了有快十年,啧啧啧,不知道是该夸她能忍,还是该说她脑子……你懂吧?巨爱喝酒,爱热闹,有一段时间约我的嘞,我实在对破坏人家家庭没兴趣,没答应。”

张汶四处瞟了一圈,压低声音道:“而且,对面那个实在有点太貌美,要不是我的道德良知绑着我,我都想拐骗她出来和我谈谈了。”

阮盛意嗤笑一声,“我的。”

“哦呦哦呦哦呦,承认啦?嘿嘿,姐姐我吃到真的了看来。”

“你继续?”

“没什么好继续的啦,人渣的故事你又不感兴趣。不过最近被收拾了,而且收拾的可惨了。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我看这地头蛇真是被压得死死的,据说暗地里找来的人都被强龙收拾了。”

“不碰另一边,算什么地头蛇。”阮盛意挑了挑嘴角,抬手掐住张汶下意识拿出来的烟,“抱歉,不能抽烟。”

待哄走了这位客人,阮盛意简单收拾了一下吧台,施施然走向一旁玩手机的谢瑜,敲了敲桌面:“她说什么了?”

谢瑜大惊:“你是怎么发现的?”

“太明显了,给我看。”

最上面是谢瑜偷拍的她的视频,萧温妤应该是看了,回了一个问号。

而后谢瑜又告状,她居然给别的女人手凿冰球。

萧温妤:手凿冰球怎么了?

谢瑜:这就相当于您用您最珍贵的相机,一格一格地调参数,给您的追求者拍了一张可以保存一辈子的照片。

萧温妤:……所以呢?

消息就停在了这里,聊天框里还有谢瑜刚敲的大段的信息,全都是背后偷偷告状打小报告,看得阮盛意一张脸又红又白,最后全选删除,快速敲了几个字而后抛还给谢瑜。

还有一句让谢瑜如坠冰窖的话:“明天你单值,好好记录。”

至于手机屏幕上的话——

“没什么。”

就冰冷的三个字,罢了——

第72章

萧温妤画完最后一笔, 扶着腰后退几步,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这才想起来方才最后只响了一声的手机。

她拿过手机瞧, 还是谢瑜那家伙的信息,只是最后这冰冷的三个字和前面这位朋友热火朝天地给她告状的场景有点反差太大了。

哎呀呀,看来有些人被发现了呢。

她捏着手机的一角在手里转了个圈, 目光又落在自己辛苦了一天完成的大作上,忍不住轻笑一声,握着一旁的水彩笔,思忖片刻又添了几笔。

希望阮老板能喜欢呢。

至少比她那个两张大白纸要好看许多。

她提着纸举起来试了试, 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没买胶水,店里也没有合适的胶水, 至少没有能够贴在对面的玻璃上的胶水。

萧温妤妥帖地收好自己的画,拿过一旁厚重的大衣套在身上, 拉紧了领口,而后一头扎进呼啸的寒风中。

夜空呈着诡异的粉紫色, 这是老天送来的下雪的预兆,初雪前总会暖几分,但今年不仅没有暖和, 风声似乎更凌冽了几分。

这说明今年会是个寒冬, 寒冬预示着在现下还存不住雪的时节,薄薄一层初雪下会是薄薄一层又滑又难走的冰。

她剩下的能这样自如来去的时间不多了,诸葛璟能不能快一点带来好消息, 她有一点点想要去哄她的小老板了。

一点点, 有一点点急。

倒也不太想, 在最后这短短的时间里, 再把阮盛意卷进来了。

她踩着凌冽冷风走到了街头, 还好,明姨的装潢材料店还开着,老人家正坐在柜台后面看电视剧,乐得止不住拍手叫好。

萧温妤哈了一口白气,温声开口道:“晚上好,姨,我想买点结实的胶水。”

明姨从柜台后绕出来熟稔地挽上她的胳膊,拉着她向店里走,止不住地讲着好冷的别在门口被冻着了,待走到店里面,她才弯着眉眼问:“贴到哪儿啊?”

萧温妤:“室外用的,贴到玻璃上。”

“哎呦,你也要往玻璃上贴宣传画啦?你对面的小阮之前就买了好多,你要不要除胶剂的?她也买了些,可能预备回头刮的时候方便点。”

萧温妤笑:“等到时候我再来姨这儿呗。”

应该也不太需要,日后倘若想撕了,她那下面还垫着一张大白纸呢,这除胶剂的钱怎么也轮不到她出,哼哼。

明姨乐呵应好,踮着脚取下来胶水,却在递给萧温妤时握紧了,偏头笑问:“姨给你打折,但你跟姨讲真话。”

萧温妤错愕,“您问?”

明姨嘿嘿一笑,抬了抬下巴,问:“你和小阮,是不是在谈朋友了!”

这个啊……

萧温妤腼腆一笑,又故作难过道:“还没谈几天就吵架了,现在也不知道算是谈了还是没谈。”

明姨拍着她的肩膀哈哈大笑,又无奈摇头,“你们年轻人啊!”

“不过啊,你在这儿的时间短,你不知道,小阮的性格确实古怪得很,真惹恼你了直接反击回去,别给她留面子。”

萧温妤默默捏紧了手中的胶水,心底不由得升了几分暖,也多了些灵感,一会儿回去还可以在纸上再填几笔。

但她还是忐忑低问:“她和你们更熟一些,您就……不觉得我离过婚这……”

“哎呦,谁还没点过去了真是的,都是女人的啦,又不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儿。离个婚而已,那咋了?你可别说她在意哈。”

“她也不在意。”

“那不就结了?来,送你一把小铲子,刮霜特别好用。”

萧温妤松了一口气,接过铲子,“谢谢明姨。”

“看着你们这样就特别好,就喜欢看你们小年轻谈恋爱。”明姨撑着下颌道:“不知道你知不道,小阮还有一套房产呐,姨偷偷告诉你的哈,街坊邻居的,你可不能给我卖喽。”

“不过她那套房子也惨,她就死轴了心,偏要买个带阁楼的,当时我们给她介绍的房子都不要的呀,非要这个那个五带六带阁楼的,一点不划算,死贵,但她花钱开心,嘿。”

是啊,贵啊,但是阮盛意肯定会买的。

毕竟,倘若始终只有她一人的话,只有那间阁楼才是属于她的家,五带六兴许是因为她只想要六,可五是一份好好生活的承诺,她早就已经许给了她的母亲。

萧温妤鼻根一涩,险些直接哭出来。

她揉了揉鼻子,又和明姨随意寒暄了几句,抱着一罐胶水从杂货店里走出来,又逆着风向自家走去。

好冷。

她本来是想等明早风歇一歇再贴她的杰作,可现下突然觉得她应该让明天早上醒来的阮盛意第一时间看到她的杰作,而不是等到明天中午或者晚上。

冷就冷吧,她要先贴。

她难得熬了个夜,等今醉和面包店都关了门,她轻手轻脚走到今醉门前,比划着怎么贴这两张纸。

两张海报就是两张大白纸,大白纸多丑啊,她也确实不想让海报继续被悬在那里怪尴尬的,所以她来画,画两幅能让这个店看起来更温柔可爱的画。

谢瑜发来的视频她看了,那杯酒叫“低映海洋”,属于有着今醉特色的特调饮品,也确实很符合今醉的调性,如水一般的店里,酒液让人仿若落进海里,飘飘忽忽,不知不觉地践行着阮盛意渴望的理念。

为了让人快乐。

可她这两幅,是为了让阮盛意快乐,只为了让她一人快乐。

萧温妤又平了平自己的画,扶着累到有些酸痛的腰后退几步,借着愈发粉紫色的天光欣赏着自己这两侧的杰作。

粉色的图案落在白色的纸上,在粉紫色的天光下,居然还挺明朗。

她拍了拍自己的手,轻轻一笑。

阮盛意,希望你能喜欢。

*

清晨。

萧温妤醒的早,第一缕阳光刺破压城的乌云后她就醒了。毕竟,虽然肚子突出的不太明显,但隐隐约约的坠痛和压迫还是让她忍不住叹道这阁楼恐怕真的不太适合继续活下去了。

这个点,阮盛意肯定还没醒。

她摸过来手机,果然没有阮盛意的消息,但是有另一个她期盼已久的人发来了信息。

诸葛璟:早上好,醒了请联系我,随时。(早上6:06)

萧温妤叹一声不愧是实干家,不知道这是没睡还是已经醒了,醒了醒神又喝了几口水恢复一下声音后,回拨了电话。

诸葛璟似乎一直在等她,响铃一秒就被接了起来,女人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到让人恼火。

诸葛璟:“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萧温妤平声:“好。”

“我以为你会先苦后甜。”

“没这个爱好,请说。”

“感谢您和您家人的配合,我这边的调查已经出结果了,目前已经同步了总部,您不需要再担心这件事会突然出现在您的生活里了。”

萧老板几乎瞬间挑了唇,素来沉稳的人也忍不住揉了揉鼻尖,声音中挂了几分喜色,却强装镇定道:“会彻底离开春城吗?”

“这就是坏消息所在了。”

萧温妤心底微沉,电话另一端的人扳回一局。

诸葛璟:“林家毕竟在这里有功劳,经营的也不错,虽然近些年来有很严重的贪污问题,但总部还是会给她们留点面子。春城是别想待了,但不至于直接关进去,毕竟没有把手。”

这还好,萧温妤松了口气,道:“这也还好,算中等消息吧,不好不坏。”

“好吧。”诸葛璟大概是耸了耸肩,带着撑懒腰时的慵懒声音道:“祝你今后的日子生意兴隆,再次感谢你这前前后后的配合与帮助,我大概还会待几天,如果有事儿欢迎随时联系。”

“从北市开始,我就欠了你一个巨大的人情。”

萧温妤应道:“谢谢。”

她们实在没有寒暄的必要,这一声过后萧温妤就挂了电话,心底这才轻松了许多,缓缓舒了一口气,握着手机时都免不得快乐了些。

真好。

消息也恰是此时发了过来,是来自SY的图片,两张,不用点开她都知道发来的是什么。

萧温妤拉开小窗帘,擦了擦窗户上的雾气,正正好能看到街对面的情景。

哪怕隔了这么远,她也能感受到小老板看到这两张图的时候的震惊。

也许还有一点点小小的害羞。

她忖了忖,回拨电话。

阮盛意的声音和着凌冽寒风一起,被冷冽削去了自己的清泠,羞恼道:“萧温妤,这是你贴的还是你画的?”

萧温妤的下颌轻轻压在抱枕上,隔着一道窗看她,小阮老板自然也猜到了她会隔着一道窗看她,转过来,遥相对视。

她不该转过来的。

萧老板温软了声音,道:“阮阮,你不喜欢吗?”

这声音太软,让某个站在寒风中的人只觉得暖意自足底生,烫得她生生旋了个身,又突然想起来身后的窗户,压停了脚步,直直站在那里。

萧温妤看着她,一颗心七上八下。

“呵……”阮盛意冷笑一声,“那你怎么样,有没有冻着?”

“我还好,你……”

“那我就撕了。”

萧温妤心底微沉,抢道:“阮老板,我……我是在屋子里画的,只是贴了出来罢了。”

“嗯,那我撕的更没有负担了。”

“阮盛意……”她急促地唤她,呼吸颠了颠,“我贴的,也挺不容易的,至少别……”

她没有想到这两张她送过去意图求和的画会是这个结局,泪水霎时模糊了视线,也因此,她没有看到其实窗外的人只是原地走着,一步没有向前。

电话里的人却只是冷笑,道:“你说我辛苦得紧,你呢?我昨天贴的白纸,是挺难看,今天就变成了这样,这么大的工作量,你又怎么不是一天做完的,你不辛苦吗?”

萧温妤抽了抽鼻子,“我……我只是不想你再伤害自己了,阮盛意,我们都好辛苦的,我们不要再辛苦了好不好,我们平等地交流好不好。”

“你瞒了我好多,我怎么平等?”

这话像一记重锤,敲得萧温妤脑袋一片空白,讷讷道:“你,你都知道了?”

“你说,我该知道吗?”

“……”

听着耳旁的沉静,阮盛意叹了一口气,道:“我不撕了。”

“天气预报说中午一点开始有雪,下到后半夜了。我已经联系好了扫雪的工人,今天雪下面都是冰,你就别扫了,注意安全。”

“阮阮……”

“我还有事,今天应该都不在店里,你……”阮盛意咬了咬舌尖,道:“你好好想想吧。”——

第73章

放下电话, 萧温妤还有些恍惚。

她想到什么,扒上窗户去看,但窗外的街道上已经恢复了冬天的冷冷清清, 方才还站在门口的人当真已经离开,冷冽的寒风里,街上连一辆车都没有。

萧温妤失了力气一般地坐了回来, 良久,手指轻轻地勾了勾,手机屏幕一闪一暗,只剩一张有些出神的脸, 和眼尾轻轻滑下的泪。

怎么就,又吵起来了呢。

好像有些事情不能开头, 一旦开头就开启了无限期地计算和争吵,比如此时此刻, 电话里不带什么脾性的质问让她恍惚,好像好几天以前她就是这样反问阮盛意的。

现在想想, 就像她只是想让她的小老板能躲开一些糟糕透顶的事情一样,她的小老板也只是希望她快些好起来。

她们都只是在以自己理解的方式去爱,又偏偏没有想到要和对方商量一下, 于是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隐瞒的事情这样被动的被阮盛意知道, 还不如她之前主动告诉她。

不,不对,好像主动告诉的结果也不会太好, 总之这就是个死局呗。

爱是常觉亏欠不假, 但眼下来看, 一旦开始计算, 这就是个没完没了的死循环, 永远看不到尽头,也不会得到终结。

这才是赵雯那晚的欲言又止想要告诉她的话吧。

萧温妤长叹一口气,可笑她活了三十来年,这还是第一次在这儿思考到底该怎么爱人,又该怎么道歉,真是又荒谬又好笑。

可生意还得做,她又磨蹭了一会儿,换了在店里放的衣服下楼,李婉已经在打扫卫生,看她下来咧嘴一笑:“姐,我看门是那样锁的就知道你在,怎么样,我安静吧?”

萧温妤笑,轻拍着这家伙的脑袋,“安静,真好。”

“还有呢!姐,有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什么好消息?”

“北市那个摄影展,我入选了!一大早就打来电话通知我的,嘿嘿,我妈妈也听到了电话呢。”

萧温妤靠在吧台上,温柔地看着她,“然后呢?”

“她就很不可思议地说——”

李婉捏着嗓子清了清痰,压低声音模仿家里人的话语,道:“你那点东西还能得奖?你别框我了,是你那个老板给你发的奖吧?啥!真得奖了?你莫在框我,我瞅瞅!行了,快去上班快去上班,下午回来给你做好吃的,好好工作,好好给你老板打工!”

萧温妤更笑,“难怪你今天来的这么早呢。不过这两天太冷了,你来了估计也没什么人,带充电器了吗?”

“嘿嘿,带了!”

“那就行,我感觉我要是给你放假,你家里人恐怕又要怀疑,是不是?”

“是有点……最近好闲,我妈都怀疑我游手好闲了。”

“别急,等到跨年的时候有你忙的。趁着还没忙起来快点给你那个读盘换一下吧。”

李婉看着她,眨了眨眼。

萧温妤会意笑了,随手拉开一个抽屉,“五折卖给你。”

“谢谢老板~老板我爱你!”

萧老板无奈摇头,但心底也渐渐平静了些。

不多时,李婉又过来找她聊天,像只小狗崽,翘着耳朵尖一副偷感很重的鬼鬼祟祟的模样,小声问:“老师,阮老板还没看到你贴过去的画吗?”

“看到了,她已经出门了。”

李婉憋了一口气,趴回桌面,嘟囔道:“那阮老板怎么还不过来欢呼呢?”

“……哈?”

“老师你画的很好看诶,如果我的女朋友肯这么尽心竭力地给我画东西,哇,我恨不能立马跑去找她。阮老板可真能忍。”

这话又讲的萧温妤心底泛酸,她揉了揉鼻根,道:“不怪她,其实是我先吵的架,我……”

“不,老板,肯定不是你的错。”

萧老板疑惑看她。

李婉嘿嘿一笑,道:“我相信你,老板,绝对不是你的错,嘿嘿。”

“……你啊!快去处理一下影展后续的事情吧,我猜的不错的话应该还需要你交一些东西吧?你去忙吧,我打个电话。”

萧温妤坐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拨通电话,她低着头,平声道:“阿妈,我好像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了?”

赵雯感觉莫名,反问她怎么了。

萧温妤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良久,缓缓呼出一口气:“其实问题不在亏不亏欠吧,问题是,这东西是不可以计算的,情感是没有等量参照物的,不会说我付出了多少就要收获多少,也不能说她付出了多少我就要给多少。”

赵雯柔笑,平淡道:“还有呢?”

萧温妤:“倘若想长久,那就做到自己问心无愧就好,尽力去爱,这样才是对的,对吧?”

“嗯哼。不要总是去想小老板为你做了多少多少,当你去衡量,其实潜在的就是把你自己放在了天平上。这样的天平很难平衡,你会发现要么是不够,要么是不值,即使这样,你还喜欢她吗?”

萧温妤不满道:“但最开始是她要吵的架。”

“那你就把这个结论告诉她,总要有个人先开口,况且你们吵架的理由都这么清新脱俗。也挺好的,我还害怕你留下这个孩子是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了,能慢慢走出来就好。”

“……”那最初是怎么相遇的,还是不要告诉她亲爱的阿妈好了。

萧温妤想着,低头点了点自己的肚子,似在埋怨这家伙,但忍不住勾了勾笑,轻声道:“赵老师,你确实比大猫女士更适合当班主任呐。”

赵雯大笑,但一直听电话的人不乐意了,声音尖利,要萧温妤给她一个解释,“你讲讲清楚,我怎么不好了?萧温妤,我真是生了个……哎呦,气死我了,赵老师,你女儿气死我了,哎呦……”

大猫女士很快就转成了撒娇模式,电话两端的人都只剩笑,萧温妤笑着提了提衣服,在脑海中构思着今晚等阮盛意回来她该怎么开口。

总要有个人开口,今天就她来开这个口吧。

或者说,阮老板今天早上那一点点软和了些的态度,怎么不能算一种开口呢?

另一通电话进来,萧温妤忙道:“我接个电话,你们慢慢闹~”

“萧温妤!怎么跟你妈说话呢!什么叫闹!呵,赵老师,你管管她啊!”

萧温妤笑着松了口气,挂了这个电话,又接通那陌生来电。讲真,倘不是诸葛璟的电话在前,她都不太敢接这个电话。

是北市的号码,接通后确认了她的名字,很有礼貌地问:“萧女士您好,我这次是想来确认一下您报送摄影展的两组照片想要保留哪一组呢?”

萧温妤疑心自己听错了,反问:“什么摄影展?”

“哦,就是北市的摄影展呀。是这样的,我们今年规定了一人只可以投一组作品,但您这里发来了两份,而且质量都很高,所以想问问您想保留哪一份?”

“我并没有向今年的摄影展投稿啊。”

“诶?那咱们再确认一下身份可以吗?萧温妤,温暖的温,给予的予加一个女字旁,身份证最后六位是……这是您吗?”

萧温妤抿着唇瓣,道:“是我。”

她更觉奇怪,抬眼看某个窝在门口刷手机的店员,还在尽职尽责地玩着手机,没有向这边投来半点目光。

她不可能听不到这里的对话。

萧温妤低声道:“抱歉,您可以稍等一下吗?”

“可以的。”

萧温妤捂着话筒,神色微愠:“小婉,你要说什么吗?”

李婉不敢抬头,更不敢看她,只敢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猛猛地摆动着,“不是我啊老师,这事儿和我没有关系。”

“……”当然没关系了,也不是谁都能问来她的身份证号。

呵……亏她还担心家里两位会反感阮盛意,这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啊,呵呵。

她重新对电话里的人讲:“是这样的,我这两组投过去的时间有点久了,我有点忘了,您可以发给我一下,我再看看吗?”

“当然可以,原邮箱发回吗?”

“不,我给您一个新地址。”

两组照片,一组是她之前那段时间拍的一些风景照,还有一组是她们去沙漠时拍的照片。

沙漠那会儿的照片都能搞来参数给她修了图投过去?

她点开报名表,沙漠那组甚至是她们还在沙漠时就已经投过去的,属于是现拍现修现投的新鲜照片。

阮盛意不接电话,她只能重新打回家里,准确来说是打给大猫女士。

萧言月凶道:“你道歉我是不会接受的!”

萧温妤平静道:“摄影展是你给我报的名吗?”

萧言月愣住了,“你怎么知道的?小老板告诉你了?”

萧温妤翻看着照片,“不,她投了两组,组委会来电话问我要保留哪一份。”

萧言月怒,“哎呦这个笨老板!我就说不能半夜干活吧,看看,这果然出差错了,奖励都提前泄露了,真的是……”

“你们……”萧温妤想问,你们就确定我能拿奖吗?可映入眼帘的照片让她愣在原地,手都抖了一抖。

那是那时候阮盛意缠着她一起拍的合照,拿她的相机,定好时间,坐在越野车的后座,她们脑袋靠在一处,都是真诚而又温煦地笑着。

她怎么,把自己的正脸照发了出去。

萧温妤手一抖,放大了这张照片,于是一抹弧度绽放在照片里,更加明显。

这个人,这个人……

她眼眶一热,泪便滑落下来。

萧言月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也不是见一面就能认清一个人的哈。但是,这照片是你们出去玩的时候,她半夜还在修的,所以……”

所以,妈才放心再一次看你出去闯一闯爱情这道关啊。

萧温妤压着泪水笑了笑,喑着声道:“我……我都知道。”

所有的一切,她都明白了。

萧言月叹了一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她今天出去忙了,电话也打不通,我等她回来。”萧温妤擦了擦泪,低声重复道:“我等她回来。”

心怀期待时,等待都是漫长的,一直到天色擦黑,雪铺了满层,她等待的人都还没有回来。

道路静悄悄,热闹的酒吧今天难得也没了人气儿,只有学生放学时这条路才热闹了一点点,也只有短短半个小时罢了。

开启寒冬的雪太大了,遮盖了所有的暖。

萧温妤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忧心忡忡地看着门外。

太久了,什么事儿会去这么久,而且一整天都没有接电话……就连谢瑜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家伙,到底做什么去了?

电话铃急促地划破了宁静,萧温妤快速划了接听,冒出来的声音却让她下意识就要按挂断。

林斯羽带着哭腔阻止她,道:“我不叫你嫂子了,我求你,帮帮我。”

“我和人打架,我现在在局子里,我不敢让家里人知道,知道我就完了。”

“姐,你能不能来捞一下我,姐,求你了。”——

第74章

时间回到早上——

阮盛意醒转时透过狭小的阁楼小窗, ,看着窗外寂静的街道,心底便升起了一阵阵的难过。

真的是啊, 呵,都这么多天了也舍不得过来跟她讲一句吗?

这一次她不服软,坚决不服。

她, 一定要扳回一城!!

阮盛意如常一般洗脸刷牙收拾自己,准备背着包出门去继续进行她的烘焙店考察事业,之前她看的都是北市的,现如今她才慢慢开始转转春城的店铺, 互相学一学这所谓的先进经验。

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她对着半面镜摆弄自己这头又褪了些颜色、越来越偏向于棕绿色的头发, 电话就是这个时间响起来的。

是那个昨天一天都不想和她讲话的陈越歆。

阮盛意偏头看着手机,盯着看了会儿, 嗤笑一声后放下头发,接了电话, 道:“怎么了?终于肯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陈越歆笑骂一句,这才开口道:“逸尘问你,真想借人?”

“你把我骂成那个样子了, 怎么突然回转心意了?”

陈越歆嘿嘿一笑, 道:“你姐的人告诉她,盛世房产今天就换人喽。”

阮盛意骤然捏紧了握着手机的手,沉声道:“借。”

“得嘞。逸尘去给你打点打点, 还自吹地头蛇, 今天就让这人看看什么才叫地头蛇。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你做好得在局子里待半天的准备。”

阮盛意笑:“刚不是还说什么逸尘姐才是真的地头蛇?嗯?”

“你这家伙, 别得寸进尺哈, 回头给我写三千字的忏悔书哈。”

“好。”

“还有,尽量不要在我店里打架的哈。”

“好。”

她收了手机,看着黑色屏幕里映出来的自己,良久,偏头一笑。

好久没有干过这事儿了,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她干脆不绑头发了,任之随意散落,提过一旁的双肩包挎在肩上,预备出门。

出门就看到了某人留给她的惊喜。

啪嗒。

包甚至坠落在了地上。

只见她赌气贴上的大白纸上平白无故冒出来两幅水彩画,一副是一只很明显的炸了毛的粉兔子,正一脚踢在一个球形物体上,看着就很可爱。

另一副就更可爱了,如海洋一般的灯球下,棕木吧台后,一只粉兔子双手撑着下巴,一只耳朵耷拉着,另一只耳朵也有些萎靡,在等待客人的过程中显得十分十分的……无聊。

无聊到可爱。

这家伙!!

就这样把兔子和她划了等号了?就这样贴出来了?就这样,就这样都不问问她?

贴这东西这么大的事儿,都不问问她?!

阮盛意心底只剩下两句话——

其一,她不活了,她现在去死来不来得及。

其二,萧温妤什么时候贴的,这两天这么冷,手都快被冻坏了吧?

最终关切战胜了怒气和羞涩,她拨通了电话,虽然没讲多少东西,但心底更踏实了些,也更暖了一些。

被看到就被看到吧,也……也挺好看的!她还是第一次知道萧温妤画画这么好看,也是,邺城师大是没有摄影系的,她这个艺术生估计学的就是画画一类的吧?真好看呵。

嗯,真好看。

嗯!真好看!

离开时,她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小窗户。

早安,萧温妤,等我回来。

*

“这里有人吗?”

低沉清冽的声音在林斯沐耳旁响起时,带着几分尖利,生生刺透了嘈杂的乐声扎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烦躁摆手,道:“今天没兴趣,不聊。”

家里的事儿烦了她几个月了,如今终于尘埃落定,虽然不是什么好的结果,但她也终于有时间出来喝酒,谁都别来烦她。

“林大小姐不妨睁开眼看一看我是谁呢?”

玻璃杯轻轻磕在桌面上,清脆一声响。

女人不容置喙地坐了下来,一条腿架起来,担着自己的胳膊,正似笑非笑地盯着林斯沐看。

她鼻梁上的蓝色无框眼镜,衬得这个人更是冷峻到了极致。

林斯沐眯眼看了会儿,嗤笑一声:“呦,原来是萧温妤的新情人?怎么了,来找我耀武扬威来了?”

她一口闷尽杯中的酒液,将玻璃杯倒扣在桌面上,手指尖点在杯底厚重的玻璃片上,一字一顿道:“你,还,不,配。”

“诶。”阮盛意只伸出食指轻轻摆了摆,又伸出中指,从连杆儿处轻推着眼镜,微微挑了唇:“林大小姐误会了,我们的事儿,不要利用别人哦。”

“……虚伪。”林斯沐笑看她,向后倒去,“怎么,你以为我在乎?我只在乎今晚又能见到哪些新的美女,至于她,who care啊我的朋友,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家,呵呵。”

“嗯,不在意吗?也对。”阮盛意挑唇,“毕竟付出了十年青春的,又不是你。”

林斯沐变了脸色,“你说什么胡话?”

阮盛意微仰头,“这段关系难道耽误林大小姐享受自己的青春了吗?”

“哦,应该是耽误了。”她拉长声音,又适时断开,拿过一旁的方口杯轻轻抿了一口,“耽误了林大小姐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完美的痴情种了,对吗?”

阮盛意微仰头,看着这个因着破防而激动地站了起来的人,眉眼微弯,眼底却不见笑意,轻声道:“不过,塑造了有用吗?”

“偷税漏税的林大小姐。”

只消得上下唇轻轻一碰,阮盛意目光中的人霎时便苍白了一张脸,颓然地跌坐在椅子里。

这是必然的。

潭逸尘告诉她,来镇压这地头蛇的强龙之所以欠了一口气儿,就是因着她不能亲手送她们进去,强龙回到总部也得卧着,因而不得不收了半手。

无所谓,她可以。

但在送进去之前,她得好好利用一下这个信息啊。

不然总会有人觉得,一个十几岁就出来混社会,二十多岁就能开起来一家稳稳当当平平安安的酒吧的人,是个无甚能力的怂货。

比如眼前这个人。

林斯沐震惊一刻,忽然哈哈大笑,“你以为你骗得到我?有本事你就去写举报信,没本事啊,你就看着我换个城市继续自由洒脱。”

“至于你自己,呵呵,守着那个女人吧,反正你喜欢。”

“捡别人不要的东西,你可真贱。”

阮盛意依旧平静地坐着,微仰下颌,看着那个因着激动而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的人,挑唇轻笑:“呦,破防啦。”

她可太懂怎么激怒一个人了。

只消得平声道:“你就这点本事吗?只会诋毁一个认认真真过日子的人吗?”

“呵呵。”

她的手从始至终背在身后,只是一双眼微抬,浅蓝色的镜片下,眼尾都带了几分暗讽,就那样似笑非笑地盯着林斯沐。

盯着这个今天难得没有梳一头非主流发型的女人,看她笑着摇头,双手叉在腰上,连连发出带着气声的低笑,“你想激怒我是吗?”

阮盛意神色淡淡,甚至挑了一条腿起来,搭在桌上,平声道:“有吗?”

啪!

女人气急败坏,将桌面上的玻璃杯摔到地上,冷笑道:“你做到了,可以吗?你做到了,你看到我生气的样子了,你还要怎样?”

阮盛意又抬了一条腿,两腿相铰,“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林斯沐死咬着牙,掐紧了这人的衣领,“你不要太过分,你不过是取得了一个我不要了的女人的芳心,你到底在狂什么?”

“我没有啊。”阮盛意顺从抬头,只是眼底氤氲着讽笑,淡声道:“还有,是她不要你了,别多想。”

“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讲话?”

女人被撕扯了数个月的斯文面具终于彻底碎裂,她一拳砸下来,狠狠砸在一旁的木架上,瞠目咬牙道:“你这条穷狗,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

“你已经不知道怎么攻击我了啊。没关系,我教你。”

“林斯沐,一个家庭不幸的蠢货,一个放弃了爱她的人的劣滓,你除了有点钱还有点什么?你以为你那点所谓的攻击能攻击到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你都已经破防到不知道该怎么攻击我了,你还想赢过我?”

“你和你妹妹一样,底气不足时,只想着怎么欺负别人,哈哈……”

松懒靠在椅背里的人终于抬起了一只手,按在林斯沐的手上,一根一根地撬开她的手指——

冷笑道:“愚蠢。”

点的火够多了,只消得最后一把火撩起了熊熊大火,在扑头盖脸的攻击落下来之前,林斯沐没有看到这个女人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

以及潜藏在周围,一瞬间就窜了将两人挤在一起拖出去的一众人。

陈越歆从二楼探出头来,拍了拍胸口,“还好还好,没有在店里打起来。逸尘——”

二楼的深处,女人笑了笑,“知道了,都安排好了。”

*

“已经通知了你们的家人了,你们就坐在这儿吧,我们会进一步核查情况,在此之前你们先等着吧。”

帽子姐姐给这两个愚蠢的成年人一人白了一眼,拉上铁门,空旷的会议室里,两个人坐在对角,轻蔑地看着对方。

良久,林斯沐嗤笑一声,“你激怒我就是为了这个?可你别忘了,我是被围殴的。”她轻轻敲着桌面,“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出具谅解书的。”

阮盛意没理她,只是偏头轻轻呸出了一口血雾,抬手擦着嘴角还在渗血的伤口,笑了笑,“手劲儿还挺大。”

林斯沐猛地一拍桌子,“我跟你说话你听不到吗?”

声音只高了一寸,浑身的伤口都让她疼的抖了两抖,但她还是死死咬着声音,不泄露半分痛呼声。

阮老板连目光都不想投给她,只是自顾自擦了擦几处伤口,轻啧一声,平淡道:“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

险些又激烈起来的空气荡了一荡,良久,林斯沐咬着牙坐下来,呵呵一笑。

阮盛意:“你知道我们的区别在哪儿吗?”

林斯沐疑惑看她,“你又发什么疯?”

阮盛意看着有一道裂痕的眼镜,平声道:“我永远支持她的所有决定,并且,成为她的全部底气。”

“……”

阮盛意终于抬眸看她,有些虚焦的瞳孔里按着嘲讽,冷冷道:“我有一个问题,你当初到底是怎么看她的?”——

第75章

当初……

好久远的一个词, 久远到林斯沐听到时都恍惚了一瞬,她很想继续嘲讽,但她现在浑身都疼, 也不想再激怒眼前这个人。

她并不蠢,混了这么多年,踢到的到底是一块随便的木块还是一块钢板她还是能分得清的, 毕竟这么多年也没有几个人能在警察来了之后还气定神闲地取了根烟过来,在警察面前还一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样子,警察也不催阮盛意,反倒是会催她。

更别说这人精确地掌握了林家巨变的时间, 在今天,集团换人一事刚尘埃落定的今天, 她就能立马出手来“收拾”她。背后没人是不可能的,应当早就有人安排好了一切。

呵, 可别真把她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了啊。

可她想不通,这个在她印象里只是个调酒师的人, 到底哪里来的势力,到底哪里来的魅力。

她凭什么,她凭什么几个月就让她辛辛苦苦追了好几年才到手的人死心塌地, 她凭什么?

林斯沐咬牙呵笑, 道:“你不提当初我都忘了呢。”

她靠坐在椅子上,“问这个干什么?想赢过当初的我?呵呵,你想太多了……”

“是你想太多。”阮盛意打断她的话, “我再说一次, 萧温妤是独立的人, 她有自己的判断和思考, 所谓的输赢是把她变成了附属品, 可她不是,她很优秀,你不配那样形容她。”

“我问,也只是因为我想知道她的过去,因为她的过去和现在一样,同样值得珍藏。”

林斯沐:……

她讽笑一声,“真是很装啊你,可笑。”

“我理解你,因为你的脑子是二极管。好吧,那我不问了,二极管的脑子应该是存储不了什么东西的,问了也白搭。”

说完,阮老板干脆悠哉哉靠回了椅子里,闭眼小憩,慢慢说:“我想做的已经做完了,在你滚蛋之前用我最喜欢的方式替她报一点点仇。你不知道你留下了多少痛苦,不过无所谓,她不记,我也不想记。”

“我呢,就是要让你有苦说不出。”

林斯沐蓦然开口:“她以前,就是个好学生模样,很乖巧,不争不抢,只有拿到她的摄影机才会露出一点点不符合年龄的幼稚感。”

“我追了她很久,直到她确定要回春城,才答应我。”

林斯沐哈哈一笑,道:“现在想想,其实就是想糟蹋一下所谓的清纯少女罢了,没想到被我妈看上了,什么货色啊一群,都是垃圾,我呸。”

“乐色。”阮盛意微睁眼看她,眸光阴寒,“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管她是象牙还是狗牙,无所谓。阮老板,我是绝对不会出谅解书的,这种群殴怎么也能让你蹲个十天八天吧?呵呵……”

林斯沐丝毫不惧,用同样阴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另一个人。

警察去而复返,进门就听到有人在大言不惭,忍不住笑出了声,道:“那看来你没和你家里人沟通好。不过,过来交代的人给了你一个和家里通电话的机会,给吧,是你妹妹。”

警察将警局的固定手机递过去,已经在通话的界面,听筒声音很大,没什么保密性,林斯羽极兴奋的声音在场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高昂着声音道:“我刚刚给嫂嫂打电话,骗她说是我被关起来了,她好像松动了些,一会儿她要是来接你,你可要好好表现。”

“姐!咱家现在就能靠嫂嫂了!你就服个软,收收心吧,好不好?”

每一句话都像是用藤条在她的脸上狠狠痛抽,抽得林斯沐一张脸又红又白,甚至当真浮出来了几条血管的印子,一口牙咬得后牙槽都在颤抖,捏着手机的手更是仿若下一秒就要爆炸。

阮盛意就坐在对角,笑看小丑装模作样。

她甚至都不需要说话,只消得把自己这副悠闲模样展示出来,就足够让另一个人破防到极致。

哎呀,好爽。

警察抬笔敲了敲她的脑袋,不耐道:“你也要签保证书!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这次有林家的谅解书,下次呢?”

阮盛意抱了抱头,歉道:“知道啦,姐,我签保证书。”

可另一人目眦欲裂,怒吼道:“我没同意,我不谅解,谁允许了?!”

警察见怪不怪,“都说了,你和家里没谈好呀,当然是你家有人第一时间就出具了谅解书,还盖了林氏的公章呢。”

“林大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你林家威风了二十年,已经到头了。出具谅解书的人拜托我们再关你几天,以经济犯从犯的名头,不用谢。”

于是另一边只剩下了挣扎与吵闹声,那个反复搅扰她们平静生活的人终将因为这一件件事情而落入尘埃,永世不得翻身。当然了,这一切归根究底是她咎由自取,毕竟最后定的名头是经济犯。

这可不是阮盛意能运作出来的结果。

阮盛意挠头:“那,那我可以走了?”

警察白了她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以为你这两年没来,是终于不打算把警局当宿舍了,合着是装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把小逸尘气出个好歹,我把你关牢里关一辈子。”

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嘿嘿傻笑,“总要在还能做的时候偷偷满足一下自己的小心思。那我真走了,再晚一点打不上车了,我还得赶着回去呢,今天这可是初雪。”

警察奇怪看她,“打什么车?有人接你啊。”

“啊?我不是和我老师讲了,不用她和逸尘姐来嘛。”

警察大笑,“哎呦,哎呦,逸尘讲说你谈了恋爱之后变成了一个大笨蛋这话还真不错。”

阮盛意霎时便明白了一切,手脚冰凉,“你们告诉她了?现在?”

可门外已经传来了女人熟悉的声音,脚步声里都带着一点点焦躁和急迫,低声询问:“是这间吗?”

大抵是得了肯定的答复,脚步声停顿了一瞬,而后转了过来,愈来愈密集,愈来愈近,愈来愈快,好似踩在阮盛意的心尖一样,催着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目光死死盯着门口。

很快,那道穿着白色长羽绒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张脸被冻得还有点红,棕色长发散乱地搭着,可在有暖气的房间里又有点热,所以羽绒服敞着怀,内里是一件有些贴身的针织长裙。

萧温妤本来今天就没打算出门,也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谁,她就这样穿着针织长裙出了门,已经有些弧度的腹部倘若定睛细看是可以被看清的,所以在越过阮盛意看到另一个目光死死钉在她身上的人时,呼吸都顿了一瞬。

林斯沐?不是林斯羽?

所以,林斯羽果然是骗她?

还好,她压根就没想要带走林斯羽。

彼时,林斯羽讲完那三句话,她本想挂电话,但谢瑜突然冲过来拍她的门,她这才缓了几秒挂电话。

然后谢瑜就告诉她,她那个傻老板因为和人打架被拘留了。

那一瞬间,血瞬间涌上头的瞬间,她差点以为阮盛意把林斯羽揍了,但冷静下来想想她的老板也不可能做那么蠢的事儿。

她是有办法解决,现在用了也挺好。

而后,便是现在了。

萧温妤很快敛回了目光,走到阮盛意的面前站定,微微匀着气。

女人似乎也没想到是她来,一时焦虑到不停地揪着头发,舌头打了几个圈,跌跌撞撞道:“你,你怎么来了?外面的冰那么厚,你万一出事儿了怎么办?你……你……”

啪。

清脆的巴掌声瞬间让整个吵闹的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阮盛意缓慢地眨了眨眼,不可置信地摸着自己的侧脸,慢慢的,甚至没剩几口往外呼的气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林斯沐,尽管她已经被即将带她去另一个看守所的警察抓住,她还是乐得前仰后合,狠狠地嘲笑着:“看到没有,阮老板,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全名哈哈哈,但是你看,你说你会成为她的底气,这就是底气,打你的底气?如果我是你,我会立马打回去,你自己就是有本事的,你还在意她?”

没人理她。

狱警拽着林斯沐离开,错身而过时,林斯沐垂眸盯着某处殊异看了几眼,又笑讽道:“我说两位怎么发展如此迅速?恐怕还没离婚的时候就已经滚到一起去了吧?哈哈哈,难怪呢,难怪呢……”

疯子的笑声响彻了整个楼道,直到彻底安静,阮盛意被死死按着的胳膊才重获自由。

她红着眼问:“为什么不让我骂回去?这也算我管得多吗,萧温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