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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酒gl 想吃教案 18870 字 2天前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 踉跄道:“你说, 那是什么意思?”

阮盛意默了片刻, 道:“就是你听到的, 我想帮你, 我想让你信任我,我想让你觉得……”你还很有用。

但她仅存的理智拦下了这句话,她唇瓣颤抖着蠕动着,额头边血管都要鼓起来,一双眼渐渐由通红转向黯然,最后的最后,还是无力地放下了手,眼眸低垂,自己对着自己哼笑一声。

“算了,没什么,反正你们永远不会听,反正你们永远也不会信任我的。”

就像阮清在最后的那段时间,疼得每天晚上在病床上打滚,为了压制自己的叫喊声,嘴唇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永远无法愈合,因为新伤叠旧伤,鲜血淋漓。可就算这样了,她还要强撑着自己说没事,逼着自己露出血淋淋的笑容,并且……

永远不会叫醒夜半时分就睡在她床边的女儿。

永远都是一群极坚定自我的人,永远都不会听她的话的。

爱听不听,她真的累了。

阮盛意扶了扶额头,抬头,恰好同另一人震惊惊惧茫然失措又带着柔的复杂眼神对上。

她偏开目光。

倘若那眼神里没有一点点柔恐怕她就不移开了,可这样的眼神,她厌恶至极。

她叹出一口气,似妥协,道:“吃饭吧,不想吃的话我送你回去吧。”

“既然还是不信任我,不想依靠我……那就……”

萧温妤猛地唤了她的名字,而后又凉又怒道:“在你冷静下来之前,不要讲出来我们都会后悔的话。”

“……”阮盛意呵笑。

萧温妤推了推碟子,“这还怎么吃?你把话讲清楚,没说完的话说完。”

阮盛意:“为什么都要我说?我说完了,那是我脑子抽了一下的半句,没有后句,行不行?”

萧温妤笑:“好好好……那接下来我说。”

“你以为我看不到你的付出吗?我看到了,我当然全看到了,我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

“可你看看你最近把自己挤压成什么样了?阮盛意,你说我心底积累了无数的事情,你说我情绪不对,那你自己的就对吗?”

“你拿出来那些事儿放在吵架场上就是因为你自己的心里也不对了,你发现没有我们的付出完全是失衡的,你一个人包揽了几乎所有的东西,把自己当个机器人一样连轴转,谁喊你都不听,就连我拽着你试图让你停下来休息休息你都不愿意,你说我还怎么让你参与我这边的事儿?你的一天本就只剩那么点吃饭睡觉的休息时间了,难道我还要侵占吗?”

阮盛意高声应道:“那是我乐意!”

萧温妤拍了一巴掌桌子:“可是我心疼你!”

霎时,万籁俱静。

也许是因着桌子的震响,惊得阮盛意彻底愣怔,直直地看着另一个此时也有些愣怔的人。

她大抵也是第一次冲人拍桌子吧,此时此刻的手还在颤抖着,甚至手背上血管的跃动都清晰可见。

在爱的前提下,一切争吵都没了意义。

这像是一盆冷水瞬间倒灌下来,阮盛意吸了吸鼻子,道:“你……你先不要生气……我……”

“不许说你错了。”萧温妤疲惫地揉着眉心,“不许说,憋回去。”

“我没生气,只是为了压住你声音高了点,你放心。”

“……”

见她只低头不语,萧温妤试探着问:“你为什么这么急?这些事情慢慢做也是可以的,我这边的事情我肯定会解决好的,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我们……”

“因为我害怕。”阮盛意低头道:“我想在我骨子里的疯狂彻底爆发之前安排好一切,我想让你即使需要照顾两个人也可以游刃有余,至少在钱财上游刃有余。”

“等下。”萧温妤抬手打断她,“我必须要纠正你一个想法。”

“我们现在是女朋友关系,我也没有穷到需要靠你养活。况且,就算我们之后走入婚姻,也是一定要去做婚前财产公证的,你的就是你的,好吧?”

“……那就当是我赖着的生活资金,好吧?”

“阮盛意,那是后天的问题,它不是基因问题,不会遗传的。如果基因能遗传,我就不至于才上那样一个大学了。”

“……”阮老板沉默了。

这份沉默有点诡异,萧温妤在餐桌下踢了踢她的腿,“你讲话呀,这会儿不许进入独处模式。”

阮盛意更沉默。

她能说什么?这话摆在这儿真的太能把人扎得千疮百孔了。

她挣扎良久,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叹气:“好,那就我……”

“我说了不许说你错了,憋住。”

“……我没话说了,我送你走吧。”

她起身去拿衣服,始终背对着身后人,可隐隐约约的颤抖隐藏不了,周身阴郁到了极致的冷漠也隐藏不了。

“阮盛意你真的开心了吗?”于是,这次问这个问题的人换了。

阮盛意蹲下穿鞋,闻言,停了下来,漠然道:“我不开心。”

“我讨厌你这样的人,我讨厌你们这样的人。我讨厌这个世界上所有人不假,但我格外讨厌你们这种性格的人。”

七拐八拐就能把话题转走然后找不到回去的理由,一场本该愈演愈烈的吵架就这样晃悠悠又收了战火,尽管一半的原因也在她不想让萧温妤继续激动下去了,可另一半的原因就是她们这群人棉花团似的性格上。

一拳砸下去连个坑都砸不出来,更别说想要刨根问题。

这种人,只要她没有憋到极限,憋到憋不住,她是永远不可能主动和你说的,你把她用来藏自己的龟壳撬开她也会再蒙上头装一会儿到装不住才肯开口。

呵呵。“我最讨厌你们这种人了!”

要是让萧温妤听到阮老板心底这一系列的推论,真的会当场回敬一句您也不遑多让,可现在她能听到的只有几个讨厌,心底更觉得可笑。

她只想问阮盛意这到底是想干什么?这不像是交女朋友,这像是试图借她赎罪。

不然为什么付出了这么这么多,她只是希望她少付出一点点,就生气到了这种地步,甚至接连不断的讨厌,用的词还都是你们。

合着是想借她赎罪。

原来是想借她赎罪。

这个念头让一切的矛盾不通的地方都瞬间变得合理,萧温妤回房间随便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上几个重要东西,一个包就足够装下,提着走到玄关处默声换鞋。

她甩开阮盛意试图搀扶的胳膊,冷漠道:“没那么矫情。”

“不是讨厌吗?那还送什么。”

阮盛意垂眸,道:“你刚刚说过,不要说出来冷静之后让我们都后悔的话。”又一次抬手试图扶她。

萧温妤瞪她一眼,恶狠狠道:“你敢当真你就完了。”

言毕,推门关门一气呵成,只留阮盛意僵硬的一双手还停在半空,半晌,冷笑道:“好一个没礼又霸道的女人。”

不让送就算了,呵。

*

敲门声响起来时,赵雯正在收碗洗碗。

下午去菜场的时候碰到了她以前的学生,如今在菜场混得风生水起,她恭喜了一句发财,学生讲什么都要给颗白菜。可家里的白菜也刚吃完没多久,一看晚上又是白菜炖豆腐,家里的大猫不乐意了,这晚上挑三拣四剩了半盘,锅里也留的还有,没辙,且有的收拾。

她喊了一句,让萧大猫去开门,半晌听不到回声,简单洗了洗手出来,就看到复制粘贴的一老一少坐在一起发闷。

赵雯乐了。

见她出来,萧言月拍了拍桌子,“你哄女儿,我去找那个小老板算账去。”

“亏我下午还觉得她人好,喊她来家吃饭。就该把那一锅白菜炖豆腐全灌她胃里!”

赵雯含笑冷道:“站那儿,别动。”

大猫罚站,忿忿不平:“为什么?咱女儿都气的回家了,我不乐意!”

赵雯不理她,搬来凳子坐在萧温妤身边,温声问:“怎么了?吵架了?”

“如果分手了,我就让咱家大猫去找她麻烦了啊。”

萧温妤本身就烦,她只是不想说话,闻言也只能揉着眉心道:“没有,都没有。”

“我俩今天这架吵的,现在想想都有点荒诞。”

“算了,也好,如今这是多事之秋,我回来住两天也好。”

赵雯二指并拢,轻轻敲了敲桌子:“坐好,别动。”

“说吧。”

萧大猫叉腰站在女人身后,点点头:“你跟我们讲讲,刚好整理思绪。既然都回来了,也该说。”

天晓得开门看到自家闺女浑身散发着幽怨回来时她有多气,恨不得立即把阮盛意那家伙拔出来。可转念一想,有时候能吵架反而是好事,就怕连架都不知道怎么吵。

至少现在吵架了知道找妈妈了。

这让大猫很受用,站在老婆身后自然多了几分底气。

萧温妤可怜地看着赵雯:“阿妈……”

赵雯微微一笑,“我在,可是你今天怎么讲都没用哦。”

“……”

无奈,萧温妤只好硬着头皮将今晚的事情重复了一遍,她不好把阮盛意的过去讲出来,轻轻点了一下悲苦的紧就移开了,只能加重在她付出了很多很多,而自己只不过这么一点点小事没说就让她生气到了极点,凭什么啊!

“她凭什么生气啊?”萧温妤又重复一遍,本来没品出来的几分不爽,如今越说越多。

站在赵雯身后的萧言月已经听得震惊极了,“不是,这还能吵架啊?”

“赵老师,我们……”

赵雯横她一眼:“你敢?”

大猫收毛,“不敢。不是,这还能吵架吗?”

赵雯轻轻握着萧温妤的手,道:“怎么不能了。”

“有句话讲得好极了,叫——”

“爱是常觉亏欠。”——

第67章

月色一寸寸地流过, 赵雯又热了热锅里的白菜炖豆腐,盯着自家这个终于学会回来告状的孩子吃完了,这才指派了另一个人去洗碗, 两人一起坐在客厅里,预备聊天。

在萧温妤长大后,她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秉烛夜谈过, 更是很久没有为了掰扯爱这样既深奥又浅显的问题而展开对话了。

不论萧温妤今晚有多难过多生气,可她这个旁观者自然清楚,那些密密麻麻重重叠叠的难过之下,是两个人真切而热烈的爱。

这是一场都爱着彼此才会吵起来的架。

这样很好。

如果没有吵起来而是平心静气地处理问题就更好了。

赵雯率先开口, 道:“小妤,我其实挺高兴的。”

“我很高兴, 在你度过了走向独立的青春期后,十几年过去, 你终于又一次坐在了我的身边,和我这样安静地聊天。”

“记得吗?你小的时候, 每次遇到了你想不通的问题,就会这样乖巧而懵懂地坐在我身边,和我聊天, 试图找到问题的解法。”

萧温妤想, 那都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后来她走向成熟,自然而然就该独立, 再后来出去上学谈恋爱工作步入婚姻, 能和家里人这样坐下来深入地谈心聊天的机会几乎没有, 她都有些怀念这种状态下的对谈了。

赵雯轻轻握住她的手, 微低了声音道:“其实, 我也很自责。”

萧言月恰好洗完碗过来,闻言,放轻了脚步,轻缓地靠着赵雯坐下来,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脊,传递着温暖与安心。

萧温妤错愕:“为什么?”

“因为,我总觉得,如果当初我不带着小小的你去拍照,或者不支持你学设计,再或者不让你去那个学校,现在的你会不会没有这么的辛苦。而当我想到你的辛苦,又会想到夏末那段时间,分明你已经那么辛苦了,你是最脆弱无依的时候,可家里没有给你提供任何的帮助,反而全是反对和冷漠……”

“我们也一直在等一个时间,想和你说一句,对不起啊,温妤。”

时光的长河滴答滴答地淌着,自久远的过去缓慢淌来的流水声恰恰好出现在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就像人生中听到的每一道有规律的声音一般,似钟表,似水滴,似心跳,似交谈的声音。这些夹杂在一处,一点点,构建了全部的人生。

萧温妤怔了片刻,低下头,轻轻擦着自己的泪痕。

再完美的家庭也会有争执,更会有一些长久以来留存下来的遗憾和歉疚,但大部分的家庭不会有机会讲出来这些,恰好,她家是个意外。

她吸了吸鼻子,道:“这怎么会是你们的问题呢?”

在上学时她就是同学们羡慕的对象,因为家里完全地爱她,从不干涉她,全力支持她,可她没想到有一天会听到这样的结论,听到爱她的人满是歉疚地对她讲说抱歉。

怎么会这样。

至于那次吵架,她完全能够理解两位长辈的心,倘若是她站在那样的立场上,她也会忍不住强迫自己的孩子去打掉那个对她来说完全是负担甚至是麻烦的孩子,这又怎么会需要道歉。

都在道歉个什么劲儿啊!

赵雯握着她的手,微微使了些力气揉了揉在爱这方面其实才刚刚开始长大的孩子的脸,道:“对啊,这不是我们的问题,也不是你的问题。”

“可阿妈会觉得是我做的不够多,是我做的不够好。如果我和你阿妈能够给你提供更优渥的生活条件,让你去见见更开阔的世界,可能就不会再被林家人骗了,你说对不对?”

“不对!”萧温妤猛猛摇头,靠进她怀里,啜泣道:“你们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不要怪自己好不好。”

“你看,哪怕是咱们之间也会有这种感觉,你是个完美的孩子,我们是相对优秀的家长,可我们也会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赵雯轻轻捧着她的脸,柔了声音:“因为这就是爱。”

萧温妤嘴唇翕动,嗫喏道:“因为,爱是常觉亏欠……是吗?”

“对啊,爱是常觉亏欠。”赵雯笑了,捏着女儿的耳垂,“所以今晚我本来好生气哦,可听你讲完,又没那么生气了。”

“爱这东西讲不清,一旦冒个头,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更有甚者也许不到一天就会深入骨髓,而后又是慢慢地相处慢慢地琢磨,寻找一个平衡。在这个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很多很多的问题,再慢慢解决问题。”

“所以,我不会奇怪你和小老板的关系,更为你们今天在真切地论证究竟是谁更爱谁而高兴。”

心里那点小九九被亲近的长辈戳破,萧温妤登时红了脸,轻咳两声。

赵雯微微一笑:“要不说你们是复制粘贴的母女呢?你妈年轻的时候,呵呵……”

她们从不避讳在孩子身边谈起来年轻时的爱情,有些部分随口一提就能心领神会,比如某个大猫年轻时对于自己身体的糟蹋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为了所谓的下一届可以和她一起带最好的班的约定,在高三最紧迫的时候查出来了宝宝但硬是憋在心里不说,直到六月份都有点显怀了才告诉她。

呵呵。

所以身体结实才是她们家最优质的基因遗传。

可这样的糟蹋也是极不好的,不然这个病退估计办的不会有这么顺利啊。

也因此,在某一段时间,她们也会反思是不是她们将世界塑造的太美好,是不是妈妈们的故事太温情,这才让这傻孩子扑了一个大跟头。

可这也是她该经历的,没有人能替代她,正相反,也许就是她们的美好和温情,才给了这孩子再一次站起来的勇气,而不是认命地彻底躺下。

也挺好的。

赵雯由衷道:“要不说年轻人的爱情就是火热呢。也好,能看到这孩子这么努力地爱你,不像那个……,我们也能放点心。”

萧温妤硬气道:“我没有要原谅她,她不顾身体是真。”拿她当救赎自己的基石也是真。

她才不要这么轻易地原谅她的。

赵雯奇怪看她,又看向萧言月:“我有说要我们女儿原谅那个人吗?”

萧言月摇头,“没听到哦。”

赵雯:“她爱原谅不原谅哦,最好她们两个人多闹段时间矛盾哦,在家还能多住两天。”

萧温妤更愕然:“妈妈,你们……你们就这么随意了?”

这场对话就这样结束了?

赵雯耸肩:“道理讲完了,也没什么情绪需要宣泄,还要讲什么呀?诶,小老板喜欢吃什么,我提前备着。”

“阿妈!”

萧言月这次没有反对,帮腔道:“跟着你们年轻人闹喜不喜欢爱不爱的太别扭,回头你们和好了记得领家里来见见啊。”

“妈妈!!”

赵雯笑,揉了揉她的头顶:“真是越长越回去了。你要考虑的且多呢,林家的事情你总要和她讲清楚,其她的事情你可以不低头,可也不能太硬……算了,不唠叨了,你慢慢悟吧。”

聪明孩子哪里需要把所有的话都讲清楚呢?她拍了拍萧温妤的头,将整个客厅连带着她自己的房间都留给她,拉着萧言月一起回了主卧。

关上门,萧言月转身去换衣服,她忍不住自身后抱住这个比她还高些的人,泪水沾在光洁的后脊,有点凉。

萧言月笑:“怎么还把自己讲哭了?”

“年轻那会儿确实对不起你,让你好辛苦。”

“和女儿讲起来一套一套的,怎么在我这儿又一切归零了?”萧言月勉强转身,完整而温暖地抱着怀中人,刻意提高了些声量,道:“爱才会考虑多少,才会感觉心疼,不爱就只剩对错了。”

她这话当然不只是讲给赵雯听的,也要讲给客厅坐着的傻姑娘听。

讲完,她握着赵雯的胳膊坐下来,低声道:“你最近不是一直在打听那小老板?她人到底咋样啊?怎么就,真就这么好的吗?”

“你给我讲讲吧。”

*

可有爱的家庭是幸运的,她们可以一起为自己的孩子开解,她们讨论爱讨论生命,将一场怒气圆滑地转为愉快的对谈。

可那是有爱的家庭才能做到的。

空荡荡的大房里,阮盛意翻了个身,仰着看天花板才觉得隐藏式灯带真的不适合按在卧室,没有压高的卧室好空旷,这个天花板真的好大好无聊。

她眨了眨眼,在心里对自己说:你看吧,我就说这个才是主卧,这间真的太大了。

大到她真的有点不适应一个人躺在这里了。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自己被三重厚重的布帘子隔着的屋子,沉重浓墨的黑瞬间吞没了她,但带来的安全感是另一个房间永远比不上的。

她甚至不用开灯就能准确地找到玩偶堆里属于自己的空位,熟稔地蜷缩着身体,从玩具堆里找到了那只破旧的小兔子,摆在面前。

她戳了戳兔子的鼻子,小声道:“可是她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我做的很少很少啊,我也心疼她。”

手指划过兔子的身体,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的人忙按开台灯,看清了变化后,泪水潸然而下。

兔子的肚子里塞了许多棉,不再干瘪,身上那些伤口上原先笨笨的补针被替成了细腻的花纹,还没有新衣服,也许还在做……

阮盛意抽着鼻子把兔子抱进怀里,低颤着声音道:“我不多做一点,她回去怎么去劝说她的妈妈们啊。我只能多做,我必须多做,不是吗……”

“我做的不对吗?”她狠狠地抱着兔子,像隔着那层细腻的花纹针脚抱着另一个人,声音低哑,似在耳语般地询问另一个人。

“我这种人,肯定是很让长辈们讨厌的啊。”——

第68章

“来, 莫吉托开个胃,下一杯来什么?”

陈越歆晃着手里的shake壶,沉默地充当着唯一的倾听者。

顺便赶走了许多想来她这里喝酒的人, 柳眉一挑,故作凶嗔道:“今儿我不当值,去尝尝我们调酒师的手艺!”

顾客哈哈一笑, 也不计较,摆了摆手便调转了方向。

她这才再一次能收获一小片安宁,无奈地看着这个今天情绪格外诡异的家伙。

也许在很多年前的初春,她连夜收留了那个因为没日没夜地开车而上下眼皮打架的小姑娘时, 就已经注定了她会因着这姑娘而提前当妈。

还是一个面对着自家嘴被焊死的孩子而无能为力的妈。

很多次,包括这次, 她都很想说这和她没什么关系,她就坐在这儿看着阮盛意喝醉, 最多再送她回家,这就够了, 对于她们的朋友关系来说,这就很足够了。

但她忍不住。

她拢了二指,轻轻敲了敲阮盛意的脑袋:“吵架了?哎呀, 吵架了光喝酒是没有用的。你看我和你姐姐也吵架, 吵架了就要寻找方法去重新开始对话啊。”

可被说的人就沉默着趴在吧台上,目光死死盯着透明酒液里的柠檬片,良久, 闷声道:“我不, 我没错。”

分明萧言月还邀请她去家里做个客, 结果晚上萧温妤就一副要回家去安抚一下家里人的样子, 还嫌她管的事儿多……她也是很有脾气的, 她没错,她不管,她不要低头。

脑袋忽然被按了按,女人典雅的声音传来,柔柔道:“我们超厉害的SY小姐这是怎么了?终于吃上爱情的苦了是吗?”

会一直记着她那时幼稚万分的自称并且始终这样称呼她的只有一个人,阮盛意惊讶抬头,道:“姐,你怎么来了?”

来者是和陈越歆一起打拼下来乐鑫和其她诸多产业的另一位股东,潭逸尘。

潭逸尘扶着腰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微微一笑,“越歆讲说你最近在谈恋爱,而且还受挫了,我来看看。”

“毕竟能看到SY小霸王受挫,这可真是难得。”

来自久远的过去的非主流称呼让阮盛意舒缓了几分,耳垂不由得泛了红,摸着鼻子低声道:“也没有这么隆重的,我就是想喝点酒。”

她狠狠地瞪了一眼陈越歆,用眼神道:你怎么还兴师动众请姐姐出来!要是有什么事儿你等着!

陈越歆自然收到了眼神的信息,她眼光一转,先将这家伙暗戳戳嘲了两句,又立马抱着潭逸尘的胳膊,嘤嘤道:“老婆,她用眼神骂我。”

阮盛意:……

陈越歆:“怎么啦?羡慕啦?羡慕也没用,你回去抱萧老板的胳膊去吧~”

阮盛意瞬间冷静,扭过脸去:“抱不到。”

陈越歆:“天啊,我不信萧老板那个柔柔的性格能把你气成这样,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儿了?”

“……”阮盛意冷笑一声,反问:“她的性格很好吗?嘴跟钢筋捆死了一样,不把自己逼疯逼死逼到崩溃她是绝对不会开口。不对,就算把自己逼疯了她也不会开口,她只会默默晕在某个角落,能救回来就救救不回来就算!”

“天啊,你也不遑多让的好吧!这是她今天晚上话最多的一次。”

自然又换回来了一记凶神恶煞的眼刀。

别的不说,自从有对象了,某些人这个性格也确实越来越活泼可爱了,至少活的像个人了。

陈越歆忍不住在心底感叹,她正要开口,潭逸尘突然给这人盖了个帽止住了她剩下的话头,又看向这难得多话但明显还在生气的人。

她微笑道:“看来和你很不合适,那就分手吧。”

已经习惯了的陈老板神色如常,但阮盛意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姐,咱这儿流程这么粗暴吗,直接劝分?

原谅她,她真的没有经历过需要潭逸尘下场的活动,以前在乐鑫打工的时候潭老板都是直接负责后街那条街的“诸多事项”的,而她也只在后街待过半年罢了,真不知道原来后街的流程这么简单粗暴。

上来就打是吗?

不对啊,以前不是让她先去谈判,骂不过再打的吗……

但阮盛意还是摇头,“不分。”

“两个内耗的人碰在一起并不是好出路,听起来她更糟糕,我建议分手。”

“……”这话也没错,就是扎心。另一个人也许不糟糕,但阮盛意自己不算是一个好的拉人出内耗的把手,和她在一起也许只会变得更加内耗。

阮老板叹了一口气,拿过莫吉托一饮而尽,“下一杯我要弹壳,多做几杯,想喝醉。”

陈越歆:“不要拉莫斯就行。”

潭逸尘没有管她俩要喝什么酒,又说:“况且你的情况也不能让另一个内耗的人拉着你一起坠向深渊,你需要一个带着你走出来的。”

“走出来了很多了。”阮盛意把脸埋进肘弯里,闷声道:“我以为我们都走出来很多了。”

“是你坠向深渊了,还是她?”

“她嫌我管太多。”

潭逸尘愣了,一是这个吵架理由有点出人意料,二是……

天啊,曾经那个冷着脸连续三次拒绝客人邀酒的SY小姐,居然有哭腔了?居然能让她在某些故事之外,听到新的哭腔了?

阮盛意抽了抽气,揉着鼻尖道:“姐,你说她是不是很不知好歹,怎么会有人嫌别人做事多啊。”

“停。首先你不要在情绪上头的时候这样讲话,其次,怎么个嫌你管太多的,你讲讲清楚。”

阮盛意顿了顿,道:“我最近不是忙嘛,她那边又有点事儿,应该是家里不待见我,我说为什么不让我分担,她就说我管的事儿太多了觉得我累什么都不让我管,然后就回家去了,姐——”

潭逸尘:……她好像真的高估阮盛意这个小笨蛋了。

她犹豫道:“没了?”陈越歆也跟着问了一句。

阮盛意:“还需要什么吗?她不让我管她的事儿,她还是不信任我,她还一个人回家了,她不要我了……”

潭逸尘:……算了。

她又犹豫问:“你确定是她家里的事儿?”

“肯定是啊,那天唯一的变化就是她妈妈来了一次,然后她就要回家了,肯定是这么久以来有什么反对意见了,她那个嘴能焊死到天涯海角,她肯定是压不住了才要回去解决,姐——”

潭逸尘:“别叫我,我现在不是很想认识你。”

谁来还给她曾经那个跟着她干活的聪明伶俐的SY小姐!

阮盛意眨了眨眼,“我说错了吗?”

潭逸尘:“你有没有想过,你应该跟着她一起解决问题?或者去看看真正的问题是什么?一个家庭问题,真的会迫切到这种程度吗?”

阮盛意:“……她不让我管。”

“那你就不管了?她一开始还没说让你去追人家喜欢人家,你就不喜欢了不追了?”

“那些闹事的人还不让我动手呢,我手软过吗?”

“……”

阮老板拿过三杯弹壳一杯接一杯饮了个干干净净,又将之摆整齐了,盯着酒杯默默出神,良久:“我不管,这次我没错,我不低头。”

“我已经迎合了太多了,我就不。”

潭逸尘笑:“发现了吗?你也在计数。”

“当她计数,你也在计数,可爱是不需要计数的。”

“是她先开始的!”

“那就分。”

“……”怎么又回到这个话题了啊。

阮盛意道:“不分。”

“那你先不要计数。”

“我可以不计数,那我也不低头。”

“没事,要么低头要么分,你只有这两种结局的。”

“……”阮盛意愣了:“为什么不能是她低头?”

“她低头了你低不低?”

“低。”某人呆呆。

潭逸尘耸了耸肩膀,“那不就行了。弹壳后劲儿快上来了吧?越歆,咱俩顺道把她带回家吧。”

但特制版弹壳的后劲已经反了上来,脑袋像突然被人拿沙包砸了三下一样晕,身体一软,她径直跌进了潭逸尘的怀里,只剩潜意识的反应呢喃——

“不回家,没有人,太大了……”

“我要回店……”

“我的店,小小的……”

小店离的不远,几脚油门就到了。潭逸尘松开绑在这人身上的安全带,替她拉开门,这才轻轻推了推喝醉的人,“需要送你上楼吗?”

“不……不要……”阮盛意挣扎着撞下了车,还记得关车门,而后绕了一圈向路另一端走去。

目标明确。

潭逸尘:“她要去找那位萧老板?人家会住在店里吗?”

陈越歆耸了耸肩,“和我无关啦,回家吧。萧老板人美心善,肯定不会让她住大街的。”

也许。

但她们还是留下来看了会儿,看着阮盛意跟砸门一样地砸着照相馆的门,不多时,三楼的灯亮了。

潭逸尘松了口气,黯然道:“好快啊,刚认识她的时候咱们也才二十五吧?现在都三十好几了。”

“回家吧,接下来就不是咱们能掺和的事情了。”

*

萧温妤没打算住在照相馆,她在二楼拍完照,本是预备上三楼收拾些东西好回家待着,可她刚上去就隐隐约约听到楼下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她,仔细听了会儿发觉不是幻听,她拉开灯后便走了下去。

果然,阮盛意正在门口等她,只不过像失了骨头一样靠在门口,只剩手还能动,一下一下地砸着门。

她走过去,拉开门,抱住险些直接摔倒的人——抱醉鬼真的很累,这有点超出她的能力了。

她努力拖着,才把这人拖到沙发上躺着,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某人如怨如诉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还带着极明显的鼻音,甚至有点娇软——

第69章

萧温妤被气笑了, 戳着她的额头忿忿道:“那你讲?我又做错了什么?”

不过是希望你能平安,不过是希望能顺利解决这件事不要再卷进来更多的人,不过是希望之后都能过上平凡的日子, 结果被这家伙弄得……

是啊,她们又都有什么错呢。

说到底,不过就是都太在意了, 她们的在意在互相冲突,甚至有些矛盾罢了。

萧温妤叹了一口气,双手绕在阮盛意的腋下,在身后抱着她, 微微使了些力气,“一楼大厅, 好多人会看到的,上楼好不好?”

算下来, 都冷战了有几天了,这老板不着店不着家, 不在任何她能找到的地方出没,结果今天一跑出来就是这副醉醺醺的模样,一看就是跑去了乐鑫躲着。

她也在躲, 她们都在躲, 越躲这话便越讲不明白。

今天,这倒也是个好机会了,若是能把她留下来, 明天早上她们也能再好好聊一聊, 至少把话讲明白。

至少说明白, 谁都没错。

可醉鬼今天格外的倔强, 就赖在沙发上不动, 甚至还在嫌弃萧温妤的手箍在她身前不舒服,耍了坏,软趴趴的手钻来钻去要撬开萧温妤的手指,顶来顶去,哼哼唧唧。

她挣脱出来,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整个人都扑向前方,软趴趴搭在沙发扶手上,哼咛道:“我不去。”

“我,那儿~都~不去!”

萧温妤无奈叹气,又绕到她面前,戳着她的前额,“上次喝醉了不是乖得很?这一次不让我牵了?”

“嗯。”迷蒙的双眼软趴趴地搭在她身上,水雾萦绕间,这人又嗯一声,“只给女朋友牵。”

“……”好好好,好得很。

萧温妤起身,冷冷一笑,“那你就趴着吧,我上楼了。”

只给女朋友是吧,在这儿阴阳怪气她是吧,暗戳戳地说两个人现下的关系算不得女朋友了是吧。

好得很。

萧老板扶着腰,转身头也不回地上楼。

气死她算了!

亏她还想着要修复一下这段时间的关系,修复个鬼,都说醉后吐真言,这就是真心话是吧,呵呵。

她走到二楼,累了,干脆在二楼的长沙发上靠躺下来,按开了手旁的小灯,也不管一楼那个还趴在沙发扶手上耍赖的醉鬼,就这样在二楼闲适地发呆。

她这才是真正的无妄之灾,她绝不可能低头,呵呵。

萧温妤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肚子,还没睡的小家伙咕噜噜地用吹泡泡的感觉回应她,而后又静了下去,似乎在等她开口讲话。

萧温妤想了想,道:“你以后,绝对不可以在性格上像你的阿妈,听到没?”

肚子里的小家伙还没回应,门外却传来一阵幽冷凄清的可怜声音,凉凉问:“为什么?”

突然出现在门口的晃悠悠的黑影吓了萧温妤一跳,就看到这家伙拖着两条胳膊左摆右摆就走了过来。

不得不说,眼镜居然还能挂在脸上而不是掉在地上真是神迹。

阮盛意两条腿都在打架,跌跌撞撞走了过来,终究是在走了相当一段的距离后软了下去,好在成功趴在了沙发边上。

她又动了动,抱住萧温妤的腿,凄声问:“为什么呀?”

萧温妤还在抚着自己险些失了节奏的心脏,闻言,微微挑眉,“你说什么?”

昏黄的台灯下,女人沉默着向前又蠕动了几寸,下巴担在另一人的大腿上,眼镜终于被蹭掉,萧温妤便贴心地替她收了过来,注视着那双失了眼镜后有些茫然无神的朦胧水雾,静待她开口讲话。

她倒是要听听阮盛意还能讲出来什么。

女人今儿像只猫,喜欢蹭人,下颌在她的大腿上轻轻蹭着,蓦然开口道:“为什么你都进我梦里了,还,还不愿意讲点好话哄哄我?”

舌头都快肿了,居然还能撑着自己讲这么多话。

萧温妤只觉得又好笑又好气,抵上她的额头推她起来,“你看看清楚,是梦吗?”

“而且是你先惹起来的,为什么要我哄你?”

“不对。”阮老板执着摇头,“不对,不是我。”

“是你!明明就是你,你嫌我管的太多,你不喜欢我了,你不要我了!!”

“……”差点给萧温妤气得背过去一口气。

人和人的沟通果然是有障碍的,在她还以为两个人只是缺乏沟通,只是对爱的理解可能有点偏差时,有个人已经把她们的争吵曲解成了这个样子,甚至……甚至可能已经传了出去,变成了一则拥有铁律的谣言。

萧温妤沉默地靠躺在沙发上,双眼无神。

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果然。”醉鬼埋了头,声音又闷又哑,低沉道:“哪怕在梦里你也嫌我管的多。”

她抽了抽鼻子,换来另一个人诧异看她。

如果她感觉的不错,腿侧的衣料应该是湿了,她今天穿的裙子,搭了个大长厚黑袄,裙子和打底裤就没穿的太厚,可以清晰感觉到泪水濡湿了裙子。

天啊。

她动了动腿,试图扶阮盛意起来。

也确实扶起来了点,只是不知道又动到了这家伙的哪根筋,忽地涕泗横流地盯着她看,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阮盛意抽了抽鼻子,终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控诉随着泪花一同滚落,控诉道:“萧温妤!我就这么不得你的妈妈们喜欢吗?!”

已经做好了准备被骂的人:……嘎?

怎么会是这个话题?

阮老板一直觉得她要回家,是因为她的妈妈不喜欢她???

阮盛意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泪水,继续道:

“赵阿姨上次来,你就想拒绝我。

萧阿姨这次来,你又想放弃我。

萧温妤!!

我就这么不讨你妈喜欢吗?!!

开酒馆的就是坏人吗!!

这是偏见!!”

她越说越难过,越说越激动,本就发肿的舌头更是模模糊糊,就……

萧温妤看着她不停地擦泪的动作,心底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好可爱。

亲死她!

另一个念头随之而来:她怎么会觉得是她的妈妈不喜欢她呢?分明是很喜欢的。

阮盛意自己也啜泣着讲:“明明是她喊我去你家吃饭的,为什么又要拒绝我。”

萧温妤坐起来试图抱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不哭不哭,不哭……”

“萧温妤……我的酒馆是清吧,不让未成年进,不允许随意搭讪,喝醉了还会送她回家。”

女人趴在她的颈窝时还在呢喃,这让萧温妤更想笑,又庆幸。

是这个理由也好,就可以把她隔绝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外,也好,也好。

等事情结束了,她再费点劲儿哄回来,就好。

“萧温妤……我不是坏人……我不是……”

萧温妤更笑,拍着她的后脊,又偷偷拿出来手机按开录像界面,撑在一个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人的角落,而后拍着阮盛意,温了声音道:“不是阮阮的错,不是……”

“阮阮,可不可以把刚刚说的再讲一遍?”

阮盛意不悦:“这是我的梦,你不可以命令我。”

“想听,可爱。”

“……好。”

阮盛意挣出她的怀抱,向后倒去,又稳稳当当地撑着自己,将方才的话又控诉了一遍。但萧温妤想去关手机时,这人忽然又靠了过来,哀哀怨怨道:“你也有错。”

她这突然袭击让萧温妤一下子把手机弹到了手不太能够得着的地方,可醉鬼像树獭一样地凑过来,她真的分不出精力去处理两边了,更没有精力去回复这人的胡作非为。

太累了,这太超纲了。

好在阮盛意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她就趴在那里,控诉着——

“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不靠谱是吗?”

“你为什么始终不信任我。”

“你为什么总是觉得我不好。”

“你可以不可以依靠我一次。”

“……”

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闹腾了一晚上的人终于也失了气力,翻了个身,滚落在地毯上,手里还死死揪着萧温妤的衣角,口中呢喃的,还是方才那些话。

萧温妤叹了口气,捡回来手机。

还好,她记录下来了,这怎么可以不记录下来?

她擦着手机屏幕,看着屏幕里反射的倒影,又看看那个躺在地毯上睡着的人,幽幽叹了一口气。

怎么会不信任呢?

因为你足够好,足够值得被信任,才会希望让你不要被卷进来,因为至少还需要有一个能担责任的人处理之后的事情啊。

她戳了戳阮盛意瘦削的脸颊,忍不住地叹气。

合着争吵冷战了这么多天,为着的事情居然还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也不知道萧言月听到这控诉是什么感受。

肯定是要她听听的。

她该。

可这醉鬼,总不能就躺在地毯上过夜,但她又没力气抱她上楼……

萧温妤只好认命地戳醒她,看她懵懵懂懂的样子,温声问:“你要不要上楼睡觉?”

阮盛意迟缓地眨了眨眼。

“那在这儿?”

“……不。”她翻了个身,勉强爬起来,“我,要,回,家。”

她回眸咧嘴,“梦里的坏人,你别想骗我留下来背叛我的爱人。”

“……”萧温妤有点后悔了。

摄像关早了。

这东西才是更应该被留下来的好东西啊!

但也不知是酒醒了还是已经认得回家的路了,某人从她的楼梯上连爬带滚地下去,又晃晃悠悠地走向了对面的店铺。

萧温妤顶着一众人好奇的目光,一路送她上三楼,但阁楼实在太小不能容纳太多人,萧温妤只好安置好她后就离开。

她看着阮盛意给自己收拾妥帖躺下,真的要离开了,阮盛意却仰着头愣愣看她,讷讷道:“你看,你在我梦里还是很好的。”

“好老板拜拜,坏老板再也不见。”

萧温妤冷笑。

阮老板啊,你明天一定会后悔你今天讲过的所有。

等着吧你!——

第70章

翌日——

已经零下十几度的室外扑索索滚落了几片落叶, 向着结满了冰雾的玻璃滚了两圈,又随着凌冽寒风一同滚向远方。

冬天,天亮的太晚, 都九点多了还有些残余的灰暗,盘踞在天的一角不愿退开。

街上大都还没开始营业,已经开门的照相馆里, 萧温妤一手握着手机,另一手拿着刮霜雾的工具,刮着玻璃上一夜积攒的大片霜色。

电话里,赵雯声音轻柔, 道:“中午吃什么?你昨晚没回来,大猫有点生气了哦。”

“还是说, 想要和好了?”

萧温妤停下了手,默了片刻, 道:“确实有一点点不太生气了。”

赵雯笑了,带着一些庆幸和释然, 轻道:“真难得啊,真好啊。昨天一起过的?”

“嗯……”萧温妤迟疑了会儿,道:“不算吧, 她喝醉了, 过来闹了一通之后又跑回她自己那边睡觉去了。”

“说到这个啊,咱家的大猫在听吗?”

赵雯奇怪:“在呢,怎么了?”

萧温妤失笑:“小阮喝醉之后我才知道,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是咱家不喜欢她, 强迫我回去和她分开, 嗯……大猫, 你和她讲什么了?”

“喂喂喂!这就过分了吧!”萧言月从话筒里挤了出来, 气道:“我明明对她很友好诶!比起那个林狗东西,我真的很好了!而且,而且……”

她想起来了什么,怒道:“你问我介不介意她的妈妈过世了,我不是说了吗?只要她对你好,我们都可以把她当女儿看,你是不是没有转达给她,啊?”

萧温妤又笑,甚至说她只是笑,气得萧言月在另一头狠狠磨牙,“你又作弄你妈!好啊你,毛长全了是吧,嘲笑你妈跟不上时代了是吧?啊?”

“你……!”

赵雯大抵是强制闭了这人的麦,在一阵意义不明的声音后,温温柔柔的声音让萧温妤的耳朵都舒服了许多,低沉道:“你要和她□□吗?”

“不了,我这两天问了下,事情快解决了。我……”萧温妤无奈一笑,“等事情解决了,我去哄她回来。”

“那你慢慢斟酌,快下雪了,中午也别回来了,我给你送饭吧。”

萧老板窝进沙发里,娇道:“谢谢阿妈了。”

“不谢谢亲妈吗?让我说话!让我说话!!!喂——”

萧温妤笑着收了彻底挂断的电话,眸光轻轻点在对面尚还黑着的灯光,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吵架时阮盛意脱口而出的话语——

“我甚至挖空了我自己的心脏,我挖得鲜血淋漓,我把那些我自己都不敢碰的过去剖开给你看,就想让你开心一点,想让你信任我一点,想让你依靠我一点。”

——

所以过去那些事情,她以为凭借她自己能够帮阮盛意走出来,可不过是让她体谅她而后把这些疤痕藏的更深……

如此看来,她们,还真是一模一样的人呢。

所以,等这次哄回来,她便带她回家吧,她相信她的妈妈们会好好对阮盛意,就像会好好对她一样,因为真心是可以被看到的,况且不过是以为自己没被接受就难过成这个样子的人,也实在可爱得很。

会很被长辈喜欢的。

路对面阁楼的灯亮了,可爱的人睡醒了。

萧温妤含笑盯着阁楼看,看那个灯开开关关,不多时,她拿过来手机点开聊天界面,等待一条也许马上就来,也许还要等她反应一会儿的信息。

而在这条信息之前,是她发送的,昨晚的录像。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让另一个人好好看看呢?

等着吧,阮盛意。

哼哼。

但她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期待中的信息,闲下来时看了好几次手机也没有理她,倒是谢瑜给她偷偷发了个信息。

谢瑜:萧老板,我们老板要我们拿白纸把贴在外面的海报糊了,你们又发生什么了?

萧温妤呵呵冷笑,身旁李婉还在感叹入冬之后生意真的肉眼可见的差了很多。

萧温妤温声道:“不必担心,马上到高考报名了,她们该来拍证件照了。”

李婉哦了一声,趴在吧台上,长叹一口气。

“小婉,你也去街头明姨的店里买两张大白纸吧,就问她对门买的多大的,你就买多大的。顺便买点水彩笔回来,我给你报销。”

*

谢瑜抱着大白纸,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抱怨道:“来了来了,您老人家催魂呐?”

“要我买纸干什么?”

但催魂了一早上的人这会儿反而跟傻了一样,瘫在吧台后面的躺椅上,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呢喃道:“不活了……”

谢瑜乐了,笑道:“那感情好,把店转给我,我绝对给你发扬光大。”

似被锈住的眼珠艰难地转了两圈,而后才偏过头来看她,一双如死鱼的眼珠看的人心底不由得生了恐惧,躲了躲,“干嘛啊?不蹿你位,别这样看我。”

“本来我对你的怨言就只有那个鬼一样的营业时间,既然你调到两点下班了,我不怨你了行不?”

死木珠咕噜噜又扭了回去,艰涩地笑了笑,胸腔连带着身体都震了两震,声音像是从木缝中挤出来的一样,但还是带着霜冷,道:“随你吧……”

反正,没活头了。

一大早醒酒后本就头疼,打开手机看到了萧温妤的信息,还以为是来和她聊天终于想要解释一下最近的事情了,结果是一段视频,视频就算了……

点开之后,天都塌了。

天真的塌了。

她还在为着萧温妤温润的声音唤她“阮阮”而暗爽,没想到这人讲说让她再说一次。

说什么?

说能让她彻底社死的东西吗?!

居然还这样诱导她,哄骗她,还害怕她酒醒了之后忘了这事儿,居然还录了下来。

那句“放心,我不会发给别人的。”像是在抓着她的衣领彭彭乱扇。

她是不是还得谢谢萧温妤?!

黑心肝的女人,安琪肯定会被她带坏的!

这个死女人啊啊啊啊,她这辈子都不要原谅她了呜呜呜。

谢瑜拿纸怼了怼她,“真糊啊,催命鬼?你别后悔。”

“糊。”活人微死地木然重复道:“现在糊,马上糊,我不要看到任何信息了。”

谢瑜骂了声祖宗,带好帽子抱着纸出去了,不多时哈着被冻得通红的手掌走进来,又骂一句祖宗,“祖宗,我去换衣服了。”

可这个祖宗好像真的死了,彻底僵在原地,谢瑜怎么戳她都没动静,手机叮铃铃地响着也不见她动弹。

谢瑜换完衣服出来,手机还在响,祖宗还在死。

祖宗一边死,一边回忆昨天有没有说别的不着调的东西,她以前喝醉了都是闭嘴的,怎么昨天就变成了张嘴呢?她要是还说了什么,真的可以一头撞死去了,要命啊……

再也不连灌三杯弹壳了。

当然了,谢瑜不知道,她看这位祖宗握着个震得不停的手机也不打算接,暗骂一声,“真服了。”

她走过去试图拿过来手机接听,手不过刚蹭到祖宗的手,死木头祖宗像是终于回魂了一样一个弹跳就抱着手机蹲在了椅子上,直勾勾地盯着她:“你要干什么?”

你要来看那段视频然后来嘲笑我吗?

萧温妤跟你讲什么了吗?

当然了,她不可能真的说出来这些,正所谓敌不动我不动,万一萧温妤没讲她这一讲岂不是把自己的把柄都递出去了吗?

谢瑜的胳膊还僵在空中,一双眼瞪老大,“你,你小心点啊祖宗。”

这是个没有四条腿儿的躺椅,这位祖宗直接蹲在了躺椅上面,她真的害怕这椅子直接掀过去,再把她这老板扣下面了。

转店的流程还没走完,这个月也才过半,这人要是没了,她工资就没了。

谢瑜小心翼翼地后退着,做好了随时扑过来救人的准备,指了指阮盛意手中的手机,“响了很久了,你要不要看一下?万一是萧老板的急事儿呢?”

“让她急着。”

“……孩子。”谢瑜弱声道。

她看着祖宗极明显地磨了磨牙,又磨了磨牙,心里不由得感叹——

萧老板这到底是干了什么,她认识这人这么多年了,那几年的情绪变化都没有这半个月的浓烈。

这就是恋爱吗?恐怖,恐怖如斯!

最后,阮盛意还是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下来了,抱着手机沉默上楼,而后点亮屏幕。

当然不是萧温妤了,萧温妤的铃声是单独的,刚刚这铃声是陈越歆和潭逸尘的专属铃声,她都做好分类了的。

她沉默回拨,电话接通了依旧没什么气力讲话。

因为她真的要被萧温妤气到没脾气了!

陈越歆喊了几声,疑心这人按错了,又喂了几声,“你不会还没醒吧?”

阮盛意凉凉道:“醒了,你说。”

“哦,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怎么这么冷的声音,生气了?”

阮盛意心底一沉——难道她昨晚在陈越歆面前也耍酒疯了?

死脑子,快想啊!

但她还是决定不动声色,反问道:“知道什么?”

“你姐昨晚帮你留心了一下,也许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阮盛意更惊,从床上弹起来坐直,“什么意思?她不是因为家里人的情况要跟我分手?”

陈越歆平声道:“是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