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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不是,在等她分手……

满桌人的目光霎时间被吸引到她潮红的脸颊上。

第三者肆无忌惮,被勾引的心如擂鼓。

偷情般的羞耻感汹涌而至,李棠梨咬着嘴唇,嗓音微抖:“只是有点热。”

不是热,是躁,是心底燎起的一团火。

说话时,她还需要分去心思,极力忽视小腿处攀援而上的酥麻痒意。

顾峙还是体贴的,不想让她当众出丑,她闭口,鞋尖才恶劣地点了一下,像是在狎昵地反问:是吗?

还在继续。

李棠梨几乎要发汗。

听着其他人的交谈,她手心湿滑地捏不住筷子,她草草搁下,拾起汤匙,桌上魂不守舍地搅动着粥。桌下,她自己也成了一碗粥,甜丝丝的,被顾峙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弄。

碗里的热气熏在她脸上,熏得愈发红,跟醉了似的。李棠梨不得不压低脑袋,好使春意不泛滥进别人的眼睛里。

桌下藏了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定时炸弹。旁人每一个举动,都令她心跳加速。

她清楚得很,只要有人的筷子不慎掉了,弯下腰,就能愕然撞破他们旁若无人的下流勾当,就此揭开一桩舅舅勾引外甥女朋友的豪门丑闻。

其实,如果李棠梨不乐意,大可以往后退一退,或者借口往后挪挪椅子。她有很多办法来摆脱他无礼的亵玩。

但她没有。李棠梨只是红着脸坐在他对面,被刺激得眼珠子都发痴,小腿依然留在原地。她的纵容就是默许。

瞥见她一味地含胸垂首,腿却没有缩回去,顾峙的唇角隐秘地勾起。

说明她也喜欢这种……不太道德的举动。哦,太委婉了,就是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偷情。

顾峙今晚胃口很好,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嘴,终于把那条长腿放了下来。

他刚抽走,李棠梨紧绷的那根弦尚未松弛,又被他顶住鞋尖,逼了一逼,她轻易屈服,微微分开,男人于是堂而皇之地闯进了她的双脚中间。

接近饭尾,顾峙不挑逗她了,只是静静呆在那儿。

即便如此,李棠梨稍稍往下一瞥,见他漆黑锃亮的皮鞋侵略意味十足地踩在她的白靴子之间,心脏禁不住扑通扑通乱跳,尤其是在纪嘉誉身旁,眼睛都激上一层水意,泪汪汪的。

众人吃完饭,起身收拾碗筷,李棠梨端着空盘子放到厨房的水槽内,顺带着洗手时,身后不期然贴上了一具高大而炙热的身体。

顾峙垂下眼帘,望着女孩弯腰时露出的一截脖颈,他回望一眼,趁着别人都不注意,放肆地俯下身。

敏感的后颈先是被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下,李棠梨一颤,两条有力的胳膊从后箍住了她的腰腹。

她本能回头,正冲他的下怀,迎上他急急的吻。

“唔!”

像只受惊炸毛的猫,李棠梨瞪大双眼,慌得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顾家其他人可都在外面呢!

被强压着贴了一下唇,她腿软了半截,别过头,湿淋淋的手抓紧环在腰间的健壮手臂,羞恼地压低声音:“快、快放开我,要被看到了!”

“这儿是死角,没人看得见。”

顾峙隐忍地放开她:“我从吃饭的时候忍到现在。”

他还好意思说,这都要怪谁?

李棠梨紧张地偷望向餐桌的方向,三个人各司其职,擦桌子的擦桌子,整理椅凳的整理椅凳,确实没人往这儿看。

她小声怪罪,严重到了直呼其名的程度:“顾峙,你太坏了。”

这就叫坏?没当着纪嘉誉的面亲,已经算克制了。

顾峙口吻淡淡,意有所指:“只有我想?”

想亲吻……还是想做别的?

李棠梨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决心硬气地不回答他满是陷阱的话。

没逗到她,顾峙也不恼。错开两步,落在后面,慢悠悠地看着她强装镇定地走回客厅,实则耳朵通红。

见她回来,正要往楼梯口走的纪嘉誉朝她招招手:“李棠梨,跟我上来。”

顾峙顿住了脚。

深更半夜,少男少女共处一室,鬼都清楚会发生什么。

李棠梨下意识别转身子,去看顾峙的脸色,怕他又像上回那样怒火中烧。可她很快止住了,觉察到此举不妥。

“好。”她就要走过去。

“慢着,”顾峙双手插在口袋里,开了口,“这是在家里,你和她上楼去做什么?说清楚。”

纪嘉誉反击道:“说两句话也要跟你报备?”

舅甥都对彼此怀有微妙的敌意。

顾峙是碍于自己无权干涉他们的交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奔向他人;纪嘉誉是注意到舅舅今天三番四次因李棠梨而对他横加指责。

但凡牵扯到李棠梨身上,顾峙就不对劲了。

顾淑凤适时搭腔道:“你舅舅说得没错,你有些分寸,不要胡闹,和李小姐说完了,就早点睡!”

当妈的心思就很单纯了,就是提醒儿子别大晚上和女朋友在房间里做过火的事。

面对妈妈和舅舅的联合声明,纪嘉誉拉不下面子,拽过李棠梨,边往上走边恼火地想,把他当成发情的泰迪了吗?他至于在一大家子都在的时候按捺不住冲动吗?

人上去了,顾淑凤扫视顾峙,稀奇道:“你跟嘉誉闹哪门子脾气?”

他还站在原地,仰头看向两个人最后出现的位置。纪嘉誉逞一时意气拉着她,把她扯地差点一个趔趄,膝盖磕在台阶上。

他回过头,阴鸷之色积郁在眼底,消融不下。

顾淑凤招呼弟弟到露台吹风,指了一下他那枚戒指:“我吃饭那会儿才看见,有女朋友了?”

中指的素戒反射着一线灯光,顾峙沉沉道:“嗯。”

本来,顾淑凤这两年都放弃催婚了,以为顾峙这辈子都要不婚不育。乍然冒出来一个女友,很是惊喜。

“谈多久了?我认识吗?”

“都认识,半个月了。”

既然都认识,那就是圈里人。顾淑凤很满意:“过些日子稳定了,要是人家愿意,就带回来见一见。”

“暂时还不方便。”

“忙着工作?”

“不是,在等她分手。”

顾淑凤僵住了,盯着面不改色的顾峙:“什么?”

不远处的顾语琴扑哧一声笑了:“哥,你要把大姐吓死了。”

顾淑凤反应过来这只是句玩笑话,立刻瞋目竖眉:“好啊臭小子,敢耍我!”

劈给弟弟背上两计巴掌,顾淑凤板起脸,没好气地说:“少开这种恶心的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妈那摊子破事。没轻没重的,我心脏病都快犯了。”

顾淑凤觉得恶心,是理所当然的,这才是正常人的态度。要是让她知道,弟弟挖的是儿子的墙角,估

计真要气晕过去。

沉默半晌,顾峙点了点头。

他推着轮椅上的顾语琴回三楼。电梯里,顾语琴问:“哥,忍得很辛苦吗?”

除了当事人,她最清楚这两个人的进展。

“嗯。”

她手指绕着披肩垂下的流苏玩,语气轻巧地像是在谈论天气:“现在不是什么好时机。小鱼还没分手,大姐会很生气。”

顾峙突然问:“语琴,你为什么不介意?”

电梯门打开,轮椅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地推进,顾语琴笑吟吟地说:“因为我很喜欢棠梨呀,恰好你也很喜欢。既然小鱼不珍惜,不如换成你,这样就皆大欢喜了。她也可以一直留在我们身边,不是吗?”

她才不在乎什么舅舅外甥。更何况,纪嘉誉自小就和她拌嘴、分走家人许多关注,她是很乐意给他使坏的。

进了房门,顾语琴天真地问:“我想的对吗,哥?”

在离开前,顾峙给了她答复:“对。”

*

纪嘉誉一路拽着李棠梨回房间,直到人家痛呼一声,才倏地放开。

一瞧,女孩的手腕都被他攥红了。

有段时间没跟她亲密接触,忘了她是很容易留痕的体质。力道大了,三四天了还有印子。

他有些懊悔,却依旧生疏于道歉,只说:“我没注意。”

握住隐隐作疼的手腕,李棠梨摇摇头:“没关系的。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她站在门口,不主动靠近,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纪嘉誉升起不满:“过来坐。你穿的什么衣服?不适合你。”

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李棠梨低头看了看:“我觉得还好呀。”

“为什么不穿我喜欢的?”

她叹气,无奈地说:“现在是冬天了,嘉誉。太冷了。”

古怪的是,她明明还是平和而迁就的语气,可纪嘉誉却感受到了很大的不同。从前,李棠梨是热的,现在,她是温凉的,透着丝丝冷意。

好吧,或许真是因为冬天。

话到嘴边,纪嘉誉才发现,原来这段时间以来,他积攒了很多话要跟她说。

比如,为什么渐渐不给他发消息,寥寥几条还那么敷衍;为什么一直不过问舒冉的事,果真是毫不在意吗;为什么绝口不提复合……

还有更多他无法出口的话。

那天聚会时,她言笑晏晏地在手机上聊天的情景,成了一根扎在他心头的刺。每次想起,都刺得更深。

真心话时,李棠梨说是语琴,可他就是冥冥中觉得,那人应该是个异性。和李棠梨关系匪浅的异性。

对了,还有今天,她和舅舅之间也处处透露着反常。

这么强的倾诉欲、探究欲,是从未出现过的。要知道,在之前,他用不着开口,李棠梨就会贴上来主动找话题。

就像是刚刚,他想说的其实不是衣服,而是为什么李棠梨好像不太在意他了。

但他难以言说。

李棠梨则不清楚纪嘉誉的目的。纪嘉誉不是多话的人,断断续续和她聊了一会儿,生硬地像是在刻意找话题。

片刻后,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提出要带着她打游戏。李棠梨是新手,玩得一塌糊涂,纪嘉誉也跟着遭罪。

不过,她倒是看出他在忍着不朝她发火。挺稀奇的,毕竟纪嘉誉是有名的少爷脾气,朋友们都清楚。

没的玩也没的说,李棠梨就回来了。顾家歇息得早,她和纪嘉誉说话的功夫,客厅已经没人了。

下楼,走入客房,转身关门。她一边脱大衣,一边摸索着墙上的开关。

顺手把外套挂在衣帽架上,不经意地转过身,李棠梨险些被吓到惊声尖叫。

床上坐着一个静默的、盯着她的男人。

是顾峙。

从她进门伊始,他就坐在床沿,一声不响地盯着她开灯、脱衣服。

而在她进门之前,在这个黑漆漆的房间里,顾峙不知道无声无息地等了她多久。

顾峙注视着她,身体没有动一下。

他问:“你们一共待了47分钟,和他聊得开心吗?”

第42章 我最最喜欢你

“没、没有很开心。”

李棠梨被吓得打磕巴,缓缓放下捂嘴的手,惊疑地问:“你一直在这儿等我回来吗?”

瞥见女孩发白的脸,顾峙收敛了神色:“过来。”

绝大部分时候,顾峙都是非常沉稳的。一旦牵扯到纪嘉誉,他就极容易失控。此时此刻,他身上就有一种令李棠梨望之心颤的平静。

上次在酒会发现她偷跑出来,他也是全程表情无波无澜,把她弄得腿脚发软、泥泞不堪地回到纪嘉誉身边。

因而,这回还没等他发难,她忽然捧住他的脸。坐着的顾峙视野猝不及防地抬高,淡漠的脸上透露出罕见的茫然。

女孩急急地和他说:“我最最喜欢你了顾峙。别生气,好不好?”

“……”

嘴快过脑子,李棠梨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声音越来越小。

发愣地盯着她变红的脸颊,片刻后,顾峙突然无奈地笑了。

和他相比,她的手小小的,指节纤细,两只手小心翼翼捧着他。

年纪尚且稚嫩,书都没有读出来,却在烦恼该如何抚慰她年长而心胸狭隘的情人。

他大她近十岁,却虚长年岁,贪欲极重,道德败坏。哪怕只是见她和男朋友站在一快,都要拈酸吃醋,实在不是什么贴心的情人。

“最最喜欢?”

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大手覆上腮颊旁李棠梨的手,胳膊把站在身前的女孩揽近:“李棠梨,你就是吃准我更喜欢你,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男人的脸就势埋在她的腰间,李棠梨红着脸,伸手抱住了他。

温情了没多久,她忽而一抖——隔着一层单薄的打底衫,两片温热的嘴唇贴着她柔软的腰腹。

她本能地弓背后躲,却被一只手拦在腰后,只能被迫接受他。炽热的水汽穿透布料,自那处攀升起过电般的刺激。

腰间一凉,衣摆被他掀到上方,这回就是毫无阻碍的贴合了。

他越吻越靠下,蜿蜒着一串湿痕,李棠梨徒劳地按着他的肩,头也不敢低一下,生怕看到太过火的情景。怕只是看一眼,腿就彻底软得站不住,瘫坐在地上。

直到牛仔裤也被扯动,她制止了他,发出声如蚊蚋的恳求:“别亲了……”

视野一晃,人就侧坐在了他的膝盖上。

“不是说最最喜欢我吗?现在不让亲?”

顾峙似乎很不满意,握着她的侧腰,另一只手蓄势待发地搭在她的大腿上。

裤腰歪歪斜斜卡在女孩瘦伶伶的胯骨,连带着里面那片白色的布料也往下挪了挪。

顾峙盯着那片终年不见阳光的皮肤,喉咙发干。他手抚上去,嘴上道貌岸然地斥责道:“你讲不讲信用?”

李棠梨脸烧了起来。

她心悸不已,两只手紧握在胸前,把滚烫的脸死死依偎进坏男人的胸膛里。

只要看不见,就可以掩耳盗铃,佯装不知接下来顾峙要对她做的事。

顾峙拍了拍坐在膝盖上的软肉,拍得她直发抖,又往他怀里钻。

坏男人明知故问:“怎么不说话?

在她的缄默中,先是靴子落在地上,紧接着是牛仔裤。

直到最后遮身的一片布料也要失守,可怜的女孩终于按住了顾峙的手。

她装不下去哑巴了,含着哭腔:“还有别人在……”

这个时候,一直说一不二的顾峙反倒变得温柔极了。

在注定要把鲜美的猎物拆之入腹前,耐心的捕食者是不惮于用尽手段来安抚这只瑟瑟发抖的小羊羔的,她一旦放松警惕,他就会露出獠牙。

男人把她往里抱了抱,搂着女孩温热的膝弯,垂头吻她的脸:“别怕,房间隔音很好。”

李棠梨怯生生地抹了一下眼角的泪:“会被人听到吗?”

“那你叫得小声点。”

女孩怔住了。坏男人却像是什么也没说,正色道:“不会被听到的,我保证。”

李棠梨忍不住怀疑是她刚刚听错了,只好自己骗自己。不骗已经不行了。因为她全身上下,如果套在脚上的袜子也算做一件,仅剩四件衣物。

不然,她这样蜷缩在一个男人身上,两脚悬空,难道是等着玩摇摇车吗?

顾峙又亲她,这是在征询她的同意,是捕食者虚伪的温柔。

看她害羞,顾峙通情达理地表示:“先不脱了。我先亲亲,好不好?”

“……嗯。”

明亮的灯光下,李棠梨面容泛着红晕,退让地点了点头,达成一致。

顾峙笑了,吻她的唇,眼皮半垂,深灰色的眼珠黏在她脸上,声音沙哑。

“谢谢你,乖女孩。”

好天真。李棠梨以为穿着就没关系了,以为他要亲什么不要紧的地方,结果扒开照亲不误。

真可怜,两眼发直,今早顾峙拿给她的蝴蝶结长袜半掉不掉,挂在脚上。

更不要说控制音量。她又哭又喊,挣脱不了。

也是因为顾峙,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到了晚上,男人就会冒出细小的、要命的胡茬。

李棠梨把他的头发揉得一团糟,连什么时候被抱到浴室的也不清楚。

雾气弥漫里,她被草草裹了浴巾抱出来,再然后,记忆里就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其中是永无止尽的炙热与汗水。

她被钉透了,像是个标本,任人摆弄。或者,又像一个小小的口袋,被撑大了一个尺码,已经达到了极限,可还是在源源不断地往里送。

这个时候,她声音却小了。李棠梨咬着指头,想尖叫的同时,无神地看着天花板——被顾峙遮住了,只能看他的肩膀。

这怎么行呢,要坏掉了。

她焦虑地想。

顾峙被逗笑了。他也不好受,凑过来黏黏糊糊地吻她。两个人都是汗津津的,额发也沾湿了,贴在鬓角。他说不会坏的。

骗子!

很快,李棠梨哭出来,她头皮发麻,彻底收不住声了。

楼上就是纪嘉誉的房间,她的男朋友,动静这么大,极有可能会被听到,但顾峙不在乎。

他只在中途担心李棠梨会昏过去,体贴地让她嗓子歇一歇,才停了停。

好在最后,李棠梨又不出声了,只能发出细小的哽咽。

天边呈现出鱼肚白。顾峙把神志不清的她裹着浴巾抱起来,这回没有去浴室,留下一片狼藉,大摇大摆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将近六点,浑身清爽而疲惫的李棠梨才睡了过去。

她被折腾得一个手指也抬不起来,顾峙此时却精神头绝佳。

虽然上次通宵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他很注重健身和保养,尤其是认识李棠梨之后,但今晚这点节制已经无关紧要。

看到在他房间里安眠的李棠梨,和她哭得泛红的眼尾,他神色止不住软了下去。

摸着她疲累的脸庞,弯下身,吻了一下额头。

随后,他不慌不忙的善后、为她清洗衣物。

刚晾到衣架上,门突然被敲响了。

顾峙挑眉,他擦了擦手,才慢悠悠走过去打开门。

门外站着神色略带萎靡的纪嘉誉。

李棠梨离开后,他带着耳机打游戏。打到凌晨一点,方才有了困意。

顾峙没有骗李棠梨,房间隔音的确不错。因为纪嘉誉本来打算睡觉,却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噪音。不吵,微弱得和猫叫似的,时大时小。

但纪嘉誉神经敏感,是睡觉不能有一点响动的人。他一开始以为房间进了猫,来回翻找。房间面积大,找东西很费功夫,可连衣柜也翻了一遍,还是没找着。

直到不叫了,他也彻底睡不着了,直瞪瞪地坐起来。

舅舅一向起得早,还有晨练的习惯,见天亮了,所以他试探性地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没想到真的开了。

顾峙似乎刚起,身上还穿着睡衣。

挂着黑眼圈的纪嘉誉问他:“舅舅,你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吵了一晚上,好像是只猫,我都没睡着。”

半开着门,顾峙从容地说:“什么猫?”

“你没听到?”

“没有。”

纪嘉誉浑然不知。其实,噪音的发出者就在距离他十米不到的地方,安然酣睡。

第43章 你玩腻了?

经过两轮失败的沟通,纪嘉誉恹恹闭上了嘴。

他纳闷地想,难道是自己幻听了吗?

短促的、拉长的、尾调颤抖上扬的叫声,像春天发/情的野猫,可现在是入冬的时节。

他舅舅站在敞开的小半扇门后,房间内还拉着窗帘,遮光性绝佳,往里看黑洞洞的。从这个角度,只能瞥见床尾一片洁白的被角。

顾峙的头发打湿了,贴在额头上。他的表情——纪嘉誉很难找到一个确切的词来形容。

因为任谁看,他都只是寻常的样子,眼底眉梢却是不寻常的温存之色,蕴着欲望得到极大疏解后的餍足。

他一贯的沉稳所剩无几,整个人如同孔雀开屏,气色好极了。

纪嘉誉突兀地后退了半步,被他身上那股耀武扬威的雄性荷尔蒙冲到了鼻子:“舅舅,你刚刚在干嘛?洗澡?”

在洗你女朋友的内裤。

不能如实回答,顾峙兴致缺缺,对他延伸出的好奇心感到乏味,担心吵到了李棠梨休息。

门又合上一半:“少没话找话,没事儿滚回去睡觉。”

纪嘉誉自找没趣,转身要走。眼光掠过侧着身子要送客的顾峙,突然开口:“你脖子后面怎么了?”

顾峙一顿,抬手盖住了颈项上半指长的伤痕。

他摩挲了一下,伤口刺痛,提醒它是如何被李棠梨抓下的。

女孩被他紧紧按着腰,折着两条细腿。她反应很大,先是说脏,不要亲,逐渐变成颠三倒四的乞求。但哪儿拗得过顾峙?

推他的脑袋。把他推烦了,顺势攥住她两只手腕,这下彻底逃不开了。

水漫得到处都是,顾峙的脸上也湿漉漉的。第二回 的时候,李棠梨没轻没重地挠了他一下。

其实,远不止是脖颈。他的后背、胸膛,还有更多的抓痕,有的甚至仍在渗血。

在纪嘉誉面前回忆和人家小女朋友的细致过程,顾峙全身上下的血都在兴奋地发烫。更遑论,她其实就在不远处躺着。

顾峙低头一笑:“被猫抓的。”

一开口,心脏就要跳出来。不是怕的,是刺激的。他再度感叹于自己的卑劣和下流。

纪嘉誉奇怪:“你不是说没看到猫吗?”

他舅舅却不奉陪了,敷衍地谢客:“可能是球球跑出来了,你待会儿问问阿姨。”

那扇门强硬地合上了。

关上门,顾峙回头,瞄了一眼熟睡的李棠梨,心想,猫在他这儿呢。

洗完了衣服,他躺到床上。非要把本来睡得好好的李棠梨拖过来环住,才安心闭上眼睛。

*

李棠梨在做噩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实验用的小白鼠,那个黑心肠的男人动作很生疏,但他显然是个聪明人,学得快极了。她被翻来覆去地拨弄,在翻涌的爽和痛之间徘徊。

好不容易清净片刻,旁边又贴上来一个炙热的火炉。

李棠梨委屈死了,眼睫毛上又沾了两滴泪珠。

她一觉睡到天昏地暗,直到被人抬起胳膊腿,又翻了个身,才朦胧地睁开眼。眼前还是黑漆漆的,天未明,她倚在谁宽厚的臂弯里。

“弄醒你了?”有人轻柔地问,手上动作却没停。

后背发痒,像有人在故意挠她的痒。李棠梨迷迷糊糊地反手挥了一下,却摸到一只骨节粗大的手。

她转醒过来,从顾峙的怀里倏地坐起。霎时间,昨晚的种种回忆涌入脑海,不容她忽视,身体随之僵住。

那根本不是什么噩梦!

毕竟是第一次,顾峙没什么经验,花了

点功夫才帮她系好扣子。

他也不急着催促李棠梨,只是拿起放在一旁的卫衣,慢条斯理地给她穿衣服。

“手举起来。”

李棠梨还发着怔,就听话地抬起了胳膊,眼前一黑,卫衣齐整地套在了身上。

顾峙手臂撑在床沿,吻了一下她的唇角,用非常自然的语气说:“还要睡一会儿吗?”

自然得像她名正言顺的丈夫。

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李棠梨第一反应却是躲闪。大半是忸怩,小半是畏怯。

看她一下挪开了眼睛,顾峙气息微滞。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周围的陈设都表明这是顾峙的房间,她之前来过两回,不算生疏了。

李棠梨望着地毯的花纹,小声问:“我怎么在这儿?”

一出声,惊觉嗓子发哑。她皱起眉,咳了两声。

哑是很正常的。两个人的体型差距明显,她后半夜跟魂灵出窍似的,抓得被褥满是一层叠一层的褶子。

还要劳烦顾峙俯在耳畔提醒她。楼上就是纪嘉誉,让你男朋友听到也没有关系吗?

她脸颊绯红地艰难地消化了这句话,乖乖捂住嘴,只有在顾峙太狠,弄得她不慎撞到头时才发出闷哼。

后来手软得彻底捂不住,就咬住了衣摆。再然后,索性换成了男人的手指。

“嗓子不舒服?”

作为罪魁祸首的顾峙很体己地问。

“有一点。”

“稍等。”

他去倒水,一转过身,脸色唰地变成了阴天,电闪雷鸣,暴雨倾泻而下。

盯着直饮机流出的水柱,顾峙一动不动。他迅速思索,关系更进一步,李棠梨却连看都不愿意看他。

她是后悔了,觉得他这个情人年长而善妒,过分棘手了吗?

紧捏着杯子转过来,面向李棠梨,又瞬间放晴,神色温驯。

他递给李棠梨,是适宜入口的温水。

她呷着水一口一口地喝,就听见男人淡声说:“床单湿透了,客房不能睡人,我就把你抱回来了。”

“咳、”李棠梨涨红脸,呛了一口水。

顾峙欠身过来抚她的背,拍了两下,又被不自在地躲开了。他的手悬在半空,片刻后才落下。

“我先去洗漱……”

李棠梨急于站起身,腰眼酸涩,顾峙扶了一下才站稳。她懊悔地闭了闭眼睛,觉得更丢人了。

“去吧,浴室里有一套新的洗护用品。”

然而,在李棠梨身后,看着她不顾身体不适,步伐摇晃地也要逃离他,顾峙的脸色与方才平缓的语气可谓截然相反。

心拴了一块大石,猛地下坠。他攥了攥手,深呼吸,告知自己此时必须要冷静。

他历经过许多次大风大浪,知道事态并不会在一息之间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但他又残忍地自我反驳,那些经验都不是在情感方面。

父母的例子活生生地摆在前头,他不是最清楚了吗?感情,飘忽不定的感情,早上还亲亲热热的爱侣晚上就可能翻脸决裂,谁说得准?何况他的身份还是暂定性质的。

可是,她昨天才说的最喜欢他,这难道还能有假吗?李棠梨年纪小,喜好多变,他不能过多地责怪她。

到底是什么原因?是觉得对不起纪嘉誉?还是别的男人?或是他昨晚表现不好?

头脑在反复命令他镇定下来,但他克制不住。身体遵循了患得患失的本能,遇到李棠梨,他总是无能为力。不知不觉间,朝她走了过去。

微凉的水不住地扑在脸上,借此给发烫的面皮降温。李棠梨一想起昨晚的片段,想起顾峙的身、身体,止不住地犯起羞窘。

和纪嘉誉,她就从不会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按部就班做完了,也没有这么慌乱,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属于任务的一部分。

她对此事的认知在一夜之间被顾峙颠覆重塑,激烈而滚烫。

李棠梨抬起头,镜子照出一张粉扑扑的桃子似的脸,看得她眼睛也烫了。

她匆匆拽下一条毛巾,摁在脸上,又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顾峙的毛巾,木质香扑鼻。

忽然,耳旁传来男人的声音:“你后悔了?”

李棠梨一惊,顾峙不是该在外面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拿开毛巾,扭过头,见男人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浴室门口。

他一手用力地扶着门框,定定地看着她:“睡过我一次,就玩腻了吗?”

什么后悔、玩腻的?

话题跑到哪儿去了?她一时发懵,搞不懂顾峙在说什么。

但她唯一确定的,是顾峙的眼睛又在下雨了,像是跟她初次表白、恳求她分手却被拒绝那样。

看她不回复,顾峙不言语了,只是雨越下越大。

在彻底沦为睡过就甩的负心女之前,李棠梨终于战胜了自己的羞耻心,伸出手,拉住了他冰凉的手。

仿佛那是根救命稻草,他马上抓住,五指紧握。

“你在说什么呀?”她抬头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我不后悔。”

顾峙垂下眼帘,去瞧两人交握的手,低声说:“你醒了,既不看我,也不让我碰。我以为你……”

李棠梨怔住了,没想到他会为她微小的举动而难过至此。

不看,是因为一看他的脸,就闪过他鼻尖滴水、缓缓起身的场景。碰到手,碰到背,都会令她不受控地陷入混乱的片段内。

她挣开手,顾峙的心沉入谷底。可下一秒,女孩柔软的身体就扑了过来,抱住了他,他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小声说:“我只是不好意思而已……你别想太多。”

顾峙缓缓抱紧她,她三言两语,轻松地左右着他的心绪。

“真的?”

“真的。”

他不放心地追问:“那昨晚还满意吗?”

“……”

疑心他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李棠梨不答,顾峙捧起她的脸,一味地要一个答复:“不满意?”

她赌气地推开男人得寸进尺贴近的脸,这一次,顾峙对她的羞窘一览无余。

他安下心,复而把李棠梨搂紧,盯着镜子里相拥的身影许久许久。

解除了变心的危机,从浴室收拾完出来,窗帘已经被顾峙拉开了。明媚的阳光洒进卧室,看了一眼时间,发觉居然都中午十二点了。

看着眼前窗明几净的卧室,李棠梨突然想起什么,紧张地问顾峙:“那客房怎么办?”

满地的衣物,被她胡乱打倒的花瓶,洗手台上滚落的用品等等,比遭了贼还凌乱。

真要等李棠梨醒了再处理,他们两个人的奸情早就暴露了。

顾峙道:“我去收拾过了。”

不过,清洗床单的阿姨大概率是能猜出什么的,不过那也没关系。顾峙是希望越来越多的人能知道。

纪嘉誉早晨就走了,说是老宅跑进了野猫,不知道藏在哪儿,吵得一晚上没睡好,干脆回栖月云筑睡一觉。

顾淑凤也去了公司。走之前还奇怪怎么不见弟弟,顾峙让阿姨以他身体不适为由搪塞了过去。

虽然只留下了对他们关系早就知情的顾语琴,李棠梨还是蹑手蹑脚地从顾峙房间里走出来。

听见他们下楼的动静,沙发上的顾语琴望了过来,她似乎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她微笑着打招呼:“早上好,哥,还有……嫂子?”

第44章 我想带你去见几个朋友……

她喊得两人俱是一愣。

嫂子,哥哥的老婆。他的妻子。

哦,这就要涉及婚姻了。顾峙舔舐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和她结婚吗?钻戒、婚纱、新房等等,他还没有畅想到长远的那一天。

心潮起伏间,他的第一反应是去瞥李棠梨,观察她的反应。她手足无措地张开嘴唇,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她求饶似的喊:“语琴姐……”

顾峙转过脸,训斥心急的妹妹:“急着嚷嚷什么?吓到她了。”

口吻是一本正经的,替她解围。

但手却绕过去,穿过李棠梨的背后,揽在侧腰往下几寸的位置,这是一个向外界表明两人关系产生了实质性进展的显著信号。

顾语琴注意到了,她撇撇嘴:“装模做样。”

李棠梨差点没同手同脚。

其他人都等着她醒了再吃午饭。阿姨已经备好了菜,正在厨房烹制。

她走过去,被顾语琴拉着坐下。紧接着,顾峙也坐了过来。

夹在这对兄妹中间,李棠梨越发局促。

她和顾峙的关系本该是隐秘的,而不该像现在这样在阳光下暴晒,大剌剌地敞露于人前。

顾语琴凑过去,亲亲密密地同她咬耳朵:“我的衣服还合适吗?”

怕李棠梨不知情,她补充说:“内衣和内裤,都是未拆封的。我选的,喜欢吗?”

钱助理毕竟性别为男,顾峙不想让他去购置李棠梨的贴身衣物,只送了卫衣和裤子过来。是顾语琴听到他打电话,贴心地献上了一套。

虽然说是全新的,但李棠梨还是有点难为情。她没有什么印象,因为都是顾峙在她迷糊时给她依次套上的,醒的时候就穿在身上了。

她忽视隐约的别扭感,对于顾语琴完全没有边界感的行为和说辞早已习惯,点头小声说:“……谢谢,应该是合适的。”

顾语琴露出恶作剧的笑意:“和我还说什么谢谢呀?我比你大,喊你嫂子,你是不是不自在?那以后怎么办?”

和顾峙的以后?李棠梨心中微震,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但对方像是很满意这个称谓,比顾峙更急于要确定和她的关系。

说话时也是三句话夹着一个嫂子,李棠梨被她喊得麻木了,索性自暴自弃默认。

右侧,顾语琴把玩她的一只手;左侧,顾峙明目张胆地握着另一只,同她十指紧扣,放在膝头。

他侧过头,静静望着妹妹逗弄他喜欢的人。

在以前,他的人生规划里从不存在婚姻的一席之地。

感情真是可怕的东西。因为此时此刻,看着李棠梨,看着她柔和而羞赧的笑意,他的渴望在这方沙发上生根发芽。

他扣住女孩的左手。她的五指光秃,什么饰品都没有,是纯洁与未婚的象征。缺一个和他相配的戒指。

顾峙想。

*

突破底线没多久,李棠梨搬去了顾峙的房间,真正意义上的同居了。

对顾峙来说,这件事是水到渠成的。发生关系后,他就紧锣密鼓地将换床的事提上了日程。

那天,她刚从医院探望完张梅婷。出了电梯,却看楼道里堆着一叠长木板。

门大敞着,几个工人师傅聚在顾峙的房间里,从窗户外把吊机运上来的床垫合力卸了下来。

卧室原本的床已拆卸成了楼道里的那堆残骸。原地重新搭建起了新床,两米二,尺寸太大,塞不进门里。顾峙专门加钱,用吊机把床架和床垫吊上来。

当晚,李棠梨问起,他轻描淡写地说,旧床两个人睡不开,所以干脆换个大点的。

话里话外都在邀请她同床共枕。

犹豫中的李棠梨被他诱骗着再度上了钩,在那张豪华大床上滚得天昏地暗,眼泪都流了出来,这回完全是爽的。

这绝不能怪她耳根子软。顾峙太清楚该怎么把自己的长处最大化。

他那晚戴了眼镜。先把李棠梨堵在料理台,低头作势要吻。嘴唇将触未触时,他忽然后退。

对已经挺直脖颈,仰起脸的女孩调笑道:“这么心急?”

男人侧过头,眼睛下意识闭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捏住镜腿,单手摘下。顾峙的动作很利落,全程不过两秒,随即他就凑过来深吻。

可她看得心神摇曳、面红耳赤。好像他摘的不是眼镜,而是文质彬彬的面具,暗示他们马上就要发生不那么斯文的事。

之后也确实如此。她被第二次开荤的顾峙吃干抹净,连晚饭都是坐在他腿上吃的。她吃完了,就轮到顾峙继续开动了。

隔日,李棠梨就半推半就地搬去了他的房间。

顾峙没有任何不良的睡眠习惯,睡姿也安生,不会像纪嘉誉一样把她挤到床边。唯独有一点,他偶尔会做噩梦。

有天晚上,李棠梨起夜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只见顾峙紧闭眼睛,急促地呼吸,如同在经历极为痛苦的折磨。

她吓得不轻,忙把他唤醒。男人睁开眼,目光无神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个点。直到这个点具象化,从朦胧的虚焦过渡成清晰的泛着水光的眼睛。她是将他拽回现实的锚点。

顾峙晃了晃头,意识到自己此时身处在安全的卧室,而不是十几年前那辆侧翻的车内。

李棠梨擦拭他发汗的额头,关心地问他要不要去医院。顾峙只说是做噩梦,希望没有吓到她。

隔日早晨,他依旧对此闭口不言。她接收到了对方不愿多谈的态度。那场噩梦或许和他手腕上的疤痕一样,属于他心底的沉疴痼疾。

顾峙不说,并不是有意疏远。每个人总有那么两件连在日记里都不能诚实袒露的隐晦心事。

因此,李棠梨也不再追问,只是在下一次发现他梦魇时又叫醒他。顾峙疲惫地望向她,有一刹那,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但最后,他把她拥入怀里,低声抱歉。

李棠梨轻声说没关系。

不知道是不是与这件事相关,第二天,顾峙下班后询问她:“明天我想带你去见我几个朋友。你介意吗?”

望见她惊诧的神色,他又适时补充道:“都是关系亲近的朋友,不会说出去的。”

顾峙在邀请她参与进他的生活,留下不可抹去的痕迹。

这是很不应该的,李棠梨想,知道的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越大。可她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事实上,收到顾峙的消息时,关望津的第一反应是他终于疯了。

头一次见小三当得这么高调的。别人官宣恋爱,他官宣我决定大大方方做三。

不是,李小姐怎么还陪着他疯?

他们这几个玩得好的兄弟里,只有关望津和顾峙两个人至今未婚。

等他们分别带着老婆抵达俱乐部,看见孤身一人的关望津脸色凝重地坐在那儿,有人打趣道:“你便秘了?”

关望津没好气地骂:“滚滚滚,顾峙怎么跟你们说的?”

“你不知道啊?大新闻!要带女朋友过来见见大家。就是神神秘秘的,怎么问也不肯说是谁。”

“对,还说没公开,让嘴巴严点,别往外说。”

“保密措施做的可以啊,等着今天给我们惊喜呢?”

关望津额头直跳,原来他也知道不能往外说啊。

其他人都来全了,热火朝天地激烈讨论了半天顾峙铁树开花的稀罕事儿,一个赛一个兴奋,还赌那个拿下顾峙的奇女子是谁,大伙认不认识。

唯一一个知情的关望津越听越焦虑,偏偏还什么都不能说。往下灌了两杯凉水,就差直接灌饱了。

直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这场宴会的主人公才姗姗来迟。

可是,热烈的气氛却在顾峙和他的“女朋友”亮相时陡然静了一下,随后欢呼声才欲盖弥彰地响起。

原因无他,顾峙这位女朋友……不,是小女朋友,太出乎预料了。

“你们都到了?”

他环住李棠梨的肩膀,领着她介绍给他们认识。

这位貌不惊人的李小姐穿着一件米白色的亚麻裙子,裙摆扫在小腿处。人偏瘦,脸上没花什么妆,可能涂了显气色的口红。

每个人都产生了相同的疑惑:她是怎么和顾峙走到一块的?

不怪众人揣测。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光看顾峙的脸,就能猜到他从小就是鹤立鸡群的人物。实际上的确如此。

顾峙能力才貌都拔尖,加上家世显赫,追求者只多不少,其中不乏有出色的女性。

可不声不响就摘下这朵高岭之花的李小姐呢?

她神色腼腆,打招呼的声音也不大。在座的都是人精,打个照面就能看出她的质朴没有掺假,她并非长袖善舞的性格。怎么看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女

孩。

问在一起多久了,顾峙说是一个半月。

没人问李小姐的年龄,都替他感到不好意思。

大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暗地里疯狂使眼色。这女孩一看就在读大学吧?顾峙真不要脸啊,老房子着火也不能烧成这样吧?

而且,这压根不是圈里人啊,有没有人认识的?

别说,还真有一位看出了点端倪。

顾峙不动如山,神色如常,吃饭时还不忘低头和李棠梨讲话,问合不合她的胃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完全悬在那女孩身上。

谁见过他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看得一旁的关望津直咳嗽。

他忍无可忍地擦了擦嘴,恶狠狠地咬牙,老子不奉陪了,你偷个情怎么提心吊胆的一直是我?

纸到底是包不住火的。

随着夜幕降临,酒吧台附近的光线也渐暗,烘托出迷离的夜色。

李棠梨面前放着一杯果汁。看也知道,以她年纪,尚且不该饮酒。坐在她一旁的顾峙手里握着一杯玛格丽特,瓶口插着一片柠檬。

他一直把手搭在李棠梨的背后。女孩有几缕头发掖进了领口,他瞥见了,掌心顺着人家的脖颈滑下去,替她拨出来。

光影忽明忽暗间,那个看李棠梨有几分眼熟的人终于想起来了——就在半个月前,杨家小女儿的生日宴上,他刚见过这位李小姐。

但她当时不是站在顾峙身旁。而是站在顾峙的外甥——纪嘉誉身边,挽着他的手臂,作为他的女伴现身的,

电光火石之间,他串联起了一切线索。关望津今晚颇为奇怪的反应,顾峙不方便公开的怪异说辞,对不上的交往时间……

就在他戳破真相的一刹那,光又暗了下去。他只来得及捕捉到顾峙朝女孩倾过身的那一幕。

光再度亮起时,他的心口砰砰直跳。

那位李小姐的嘴唇已经染上了亮闪闪的酒液,她微微喘着气,黑发间一串水滴型的耳坠在荡漾地摇晃。

她急于掩盖刚刚发生的事,拿起果汁,不走心地搅动着吸管。

就在她米白色的裙摆与膝盖交界处,放着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那是她男朋友的舅舅的手。

第45章 戒指还是项链?

这桩奸情在他心里陡然暴露时,这位旁观者却表现的比两位当事人更惊惶。

他坐立难安,突然站起身,“砰”的一声,碰倒了桌边的玻璃酒杯。

酒倾洒到桌面上,蜿蜒流至对角,倒映出浸润在昏暗中的顾峙的脸。他静静望向神情闪躲的朋友。

周遭话声一止,李棠梨后知后觉地打开了顾峙放在她腿上的手,在公寓里无所顾忌地亲摸惯了,养出他这个坏习惯,也有预谋地磨钝了她的感知。

女孩把双腿紧紧拢到一起,白裙一垂,罩住刚刚被男人手掌包裹的微红膝盖,显得十分贞洁。可这贞洁来得太迟了,落在知情人眼里,反而坐实了其中的不轨。

被她恼怒地瞥了一眼,顾峙也不气。他慢条斯理地把她腿侧坐住的裙角往下拽了拽,才问朋友:“怎么把杯碰倒了?”

看到桌上一片狼藉,他道:“拿纸擦擦就好了。”

朋友看着镇定的顾峙,目光跟看一个执迷不悟的罪犯没什么区别。

顾峙,是他们这群人里最出色的一个。这种出色不仅仅是指相貌、金钱等等一望皆知的外在因素。

还因为他们都清楚,顾峙是如何试图弥合父母破裂的感情,如何在车祸后刚捡回一条命就去开发布会,又是如何一边上大学一边接手庞大的企业,没人不佩服他。

这些过往锻造了他坚强的品格,使他最终成为了一个注重家庭、原则性极强的人。一个值得他们尊敬的榜样。

但现在,在这位李小姐面前,他什么原则底线都不要了。

朋友心头火起,也不借口离席了。他拿着一沓纸在桌面上粗暴地擦了两下,把酒液抹的半个桌子都是,反击道:“擦不干净。”

顾峙寸步不让:“那就脏着吧。”

“你!”

别人都不知道他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只有关望津参透了一二。

他心里哀叹一声,自己上辈子高低是欠顾峙点人情,忙起身打圆场。

他嬉皮笑脸地说:“多大点事儿,行了,再开瓶康帝,要那瓶96年的,记顾峙账上。”

顾峙应下:“嗯,今天都算我的。”

他呷了一口酒,手臂忽地挨上一具温热的身体,对上李棠梨担忧的眼睛:“你们闹矛盾了么?”

对于李棠梨的情绪,顾峙是很敏锐的。尤其是在误以为她反悔的乌龙事件之后,他变得更风声鹤唳了一些。

“与你无关。”他安抚地摩挲着女孩自肩头到上臂的那一片位置,把她半个身子被带进怀里,低声说:“不用管他,我只是带你来混个面熟。”

李棠梨知道他在宽慰自己。她转而有些惆怅,他们就是这种不可告人的关系,顾峙再强硬,也无法改变他上不得台面的本质。

这场聚会不冷不热地进行到了尾声。李棠梨套上大衣,手臂上挂着顾峙的围巾,她在门口的会客厅等待顾峙。他和刚刚那位朋友单独聊了几分钟。

朋友先一步出来,路过拘谨的李棠梨时,他神色复杂地说:“李小姐……”

他搜刮半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顾峙已经站到李棠梨身旁,看着这对“情侣”,他最后说:“希望你们的选择是对的。”

走出几步,扭头一瞧,见女孩踮起脚,给顺势弯腰的男人系围巾,他怪异的祝福消融在这亲密的举止中。他想起刚刚自己气势汹汹的质问。

“你甘愿永远都不露面吗?而且,万一被公之于众,你有想过这会对你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这令顾峙沉默了片刻。就在以为他要迷途知返时,却听见他的低语。

“我只担心她会不会受影响。”

说这话的时候,顾峙偏着脸,看向那位李小姐所在的方向。在那一刹那,他决定不再劝说了。

都是白费事,没人能劝的住顾峙了。

这家会员俱乐部紧邻着横跨A市的宽阔江河,华灯初上,两岸林立的高楼灯火通明、流光溢彩,映得江面宛如一张五彩的油画。

两个人没有直接坐车回去,顾峙提议沿着江边散会步,李棠梨自然同意。晚风从江面拂来,他的掌心发热,牢牢扣住她的五指,不时与同样牵着手的路人们擦肩而过。

隐匿在人群当中,好像他们也只是一对再正常不过的情侣。

闲闲地漫步了一会儿,人烟渐渐稀少,李棠梨有心想问顾峙那时候和朋友说了什么,但顾峙看了一眼表,突然停下了脚步。

“时间到了。”

李棠梨顿住脚,疑惑道:“什么?”

顾峙唇角微扬:“抬头。”

伴随着他落下的尾音,天边一亮。

李棠梨惊愕地抬起头,璀璨的烟花在上空绽放,如流星拖着长尾划过,照亮了靛蓝色的夜幕与波光粼粼的江面,也照亮了江边人的眼睛。

“好看吗?”

李棠梨笑着点头。

顾峙欠身,遮蔽住了她的视野。她闭上眼睛,心跳加快,唇瓣被他缓慢地含吮了一下,舌尖才长驱直入,唇舌热得几乎要融化,她的后脑被轻轻扣住。

在盛大的烟花下,两个人交换了一个黏糊糊的深吻。

直到烟花落幕,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顾峙摸了摸她潮红的面颊,松开了牵她的手。

他伸到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色小方盒。

那是一个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放着什么的盒子。

李棠梨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她身侧的手指莫名颤动了一下。此时此刻,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其余所有人、所有声音都在她看到这个小方盒的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

顾峙掀开盒盖,露出一枚镶嵌着深邃蓝宝石的银戒。银戒上还拴着一条银白的链子。

到底是戒指,还是项链?

他的声音响起:“李棠梨,你愿意收下它吗?”

李棠梨喉咙发紧:“顾峙。”

下意识脱口而出时,她忽而一顿。不知从何时起,遇到棘手的、为难的事,脑海里率

先浮现的,居然是顾峙的脸。

她只是愣愣地喊了他的名字,就不再言语。

顾峙应了一声,以退为进:“只是普通项链而已。收下它,好不好?”

与温和从容的语调不同,他一眨不眨地盯瞧着她的脸,惊讶、欣喜、纠结……他急迫地捕捉分析着她脸上掠过的每一丝情绪。

等待李棠梨回答的每一秒,都如同度过了漫长的一年。

顾峙掌心发汗,紧盯着她,几近诱哄:“你把它当项链,那它只是一条项链,没有特殊的含义。你觉得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由你来赋予它的意义。”

这是他费尽心机想好的狡诈说辞,已经不知道私下排练过多少遍了。